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国破山河在:从日本史料揭秘中国抗战 作者:萨苏 内容简介 并不是为了呼唤战争,更不是呼唤复仇,而是希望以此唤醒我们对这些中国的脊梁的回忆。在那样苦难的时刻,依然有那样多的人为了这个国家义无反顾,不惜生命来捍卫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从他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民族的尊严。 序 我出生于1945年12月,抗日战争已经胜利结束了几个月。但从我有记忆开始,上一辈人有关“东洋鬼子”、“矮东洋”、“东洋乌龟”的回忆就不绝于耳。日本兵如何烧镇上的房子、如何强暴“花姑娘”、“逃难”的日子如何艰难、当“良民”如何受屈辱,都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深深的烙印。镇上不止一处“火烧白场”(被火焚毁的房屋废墟)有的依然荒废,有的已成为我们游戏的场所,有的已被新建的房屋覆盖,但老人们都能一一指认,哪一处是“长毛”(太平天国部队)烧的,哪一处是日本兵烧的。 有关抗日战争的课文、歌曲、小说、戏剧、电影伴随着我们这一代人成长,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奇袭阳明堡、狼牙山五壮士、白求恩,《松花江上》、《保卫黄河》、《游击队员之歌》、《太行山上》、《延安颂》、《抗大校歌》,《鸡毛信》、《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平原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烈火金钢》、《野火春风斗古城》、《地道战》、《红灯记》、《沙家浜》,持续不断地加深着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革命群众的英雄形象和日本侵略者、汉奸、伪军、卖国贼和国民党反动派的丑恶面目。 记得1957年我刚随父母迁居上海,“日本商品展览会”在上海举办,这是战后第一次在上海升起日本国旗。据说,要不是政府防范在前,肯定会有爱国青年将它扯下。但另一种声音也逐渐增强——要把日本军国主义与日本人民区别开来:日本人民反对战争,他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愿意与中国友好,现在正在与美帝国主义及日本反动派作斗争,所以我们应该支持日本人民的反美爱国斗争。每年的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纪念和日本禁止原子弹、氢弹的活动,中国都会派代表团参加,特别是对“日本人民反对‘日美安保条约’斗争”的支持更有集会、游行等多种方式。1960年夏我在上海参加高中入学考试,作文的试题就是《给日本朋友的一封信》。 “文化大革命”期间,“反修”的口号越叫越响,“苏修”(苏联修正主义)成为头号敌人,对日本人民的支持又增加了“收回北方四岛”。为了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在国家干部范围内放映日本“反动影片”《啊海军》、《山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战》。中学教师算是干部,也属观看范围。其中一次我正带学生在农村劳动,接到通知专程赶回上海看半夜一场。尽管是带着批判的眼光,对第一次看到正面显示的日本军容还是十分震惊。 改革开放以来,抗日战争的历史事实得到更全面的发表和更实事求是的评价。我也从中学教师成为历史专业的研究生,又成为历史地理专业的研究人员,因而有更多机会了解历史真相、进行专题研究、参加史迹考察。滇西抗战五十周年时,我去云南保山参加学术讨论会,会后又考察了松山、龙陵、腾冲等战场遗址。当最后来到国殇墓园,面对数千为国献身的英魂时,我不能不感到惭愧和遗憾——为什么烈士们身后寂寞了那么长的时间?近年来,我读到的史料更多,对抗战的了解也更全面。但我深知,我所知还只是某些片断,就是中国方面的记载也了解不多,何况还有日本方面及其他国家的史料?像南京大屠杀的一部分证据,就是德国、美国、英国等外国经历者的记录。 1997年我在日本京都的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当客座研究员,发现图书馆中有不少战时的电影资料录像。其中一部分是由“满映”(伪满洲国“满洲映画株式会社”)拍摄的新闻短片,我全部看了一遍,这才知道我从小就开始看的“新闻简报”原来是从“满映”学来的。这些新闻片自然都是为日本侵略中国张目的,是为了宣传的目的而制造的。但多少也显示了一些事实,如日军进攻上海时曾在爱国女中遭到中国军队的激烈抵抗,占领该校后,分别为“皇军”和“国军”阵亡者设了灵位,影片中出现了日本军人同时向两个灵位献花致敬的画面。东北的民众在日本和伪满的驱使下,加紧采煤,连妇女也在工厂参与装配飞机。汉奸政权组织市民,在上海外白渡桥手持小旗夹道欢迎日本军队。溥仪访日时表面受到隆重欢迎,而汪精卫的尸体用专机运回南京时一派冷清。 在日本的图书馆中还有大量相关史料,可惜因为我专业研究以外的时间太少,读日文的速度又太慢,无法涉猎。要是我以抗战史或近代中日关系为研究方向的话,日本方面的史料肯定与中国方面的史料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在与日本学者交流时,我发现,除了文化背景方面的差异外,依据的证据不同,也是造成双方分歧的主要原因。但对方提出的相反证据,我往往闻所未闻,在以往接触到的中国学者的论著中从未提及。2004年我在台湾暨南国际大学讲学期间去雾社参观,因为早就知道“雾社事件”或“雾社暴动”。回校后,与在该校任教的滨岛敦俊教授谈起,他却列举一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事,提出了相反的理由。如果只是对同一事实的不同理解或不同观念,我们完全可以继续讨论,或者求同存异。但在没有弄清事实的真相前,原则性的是非标准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当我读到萨苏先生的书稿时,立即决定要向读者推荐,因为此书有利于我们更全面地了解抗日战争的历史。写这本书,萨苏先生可谓得天独厚——他的家庭和社会背景使他有机会接触到或听到抗战留下的人物或事件,不少是不见于正史记载的。他供职于一家美国公司,却长期派驻日本,有机会深入了解日本,并收集他感兴趣的资料。从已经收录入书稿的内容看就相当广泛,包括当时的公开报道、内部报告、通讯、回忆、谈话、照片、地图、书影,据说其中不少是首次在中国发表,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到。但我们能读到这些文字,还得感谢他对资料的严格选择和客观分析。尽管他没有受过历史学的专业训练,但在尊重事实,实事求是方面并不亚于历史学者。 或许有人会担心,多用日本方面的史料会使读者误解抗战历史,或者会在客观上减轻日本的侵略罪行。其实恰恰相反,事实越充分,结论越明确。双方的史料放在一起,即使相互矛盾,也比各说各的要强,在此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才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对双方都有说服力。例如,对战争中双方的伤亡人数,作者既介绍了日方公开报道中的吹嘘,也公布了日本内部报道中承认的数字。又如,从日本方面的史料看,八路军的确曾击落一架日本侦察机,但迄今为止中国方面未见任何记载,显然当初就被忽略了。要不是作者的发掘,中国抗战史就缺少了这光辉的一页。 萨苏先生的文章也很有吸引力,语言亦庄亦谐,举重若轻。某些段落在专业人士看来或许稍显夸张,但作为普及性读物也无伤大雅。 我与萨苏先生素不相识,读到编辑发来的书稿才首次得知其人其文。因希望与更多读者分享,我乐意写下这些话作一介绍。未知萨苏先生以为然否? 葛剑雄 2007年5月3日 (葛剑雄,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历史地理教授) 高粱红了 ——关于书名的一些话 在《红高粱》中,三次提到了同一首歌。第一次,是任副官训练乡兵时。 玲子和我父亲他们趴在墙头上,看着任副官在空场上教唱革命歌曲。父亲身矮,脚下垫了三块土坯才能看到墙里的情景。玲子把秀挺的下巴支在土墙上,紧盯着沐着朝霞的任副官。任副官教着队伍唱:高粱红了,高粱红了,东洋鬼子来了,东洋鬼子来了。国破了,家亡了,同胞们快起来,拿起刀拿起枪,打鬼子保家乡…… 第二次,是枪毙强奸民女玲子的军需处长、余司令的叔叔余大牙时。 余大牙面向臭水湾子,望着在他脚下的水汪汪里,野生着一枝绿荷,一枝瘦小洁白的野荷花,又望着湾子对面光芒四射的高粱,吐口高唱:“高粱红了,高粱红了,东洋鬼子来了,东洋鬼子来了,国破了,家亡了……” 余大牙是强奸民女被枪毙的,他当然不是英雄。他是个普通的中国人罢了,甚至是中国人中属于“败类”的那一部分。而作者是这样写的:“余大牙毕竟是我们高密东北乡的种,他犯了大罪,死有余辜,但临死前却表现出了应有的英雄气概,父亲被他感动得脚底生热,恨不得腾跳。” 第三次,是余司令为叔出殡之后。 父亲发现余司令提着枪的手臂缓缓地举起来,枪口追踪着任副官的背影。送葬的人惊讶万分,但无人敢吱声。任副官全无知觉,昂首阔步,有条不紊,迎着齿轮般旋转的太阳,向着村子走。父亲看到手枪在余司令手里抖了一下。父亲几乎没有听到这一声枪响,它是那么微弱,那么遥远。父亲看到这粒子弹在低空悠闲地飞翔,贴着任副官乌黑的头发滑过去。任副官头也不回,保持着均匀协调的步子继续前行。父亲听到从任副官那儿,传来嘬唇吹出的口哨声,曲调十分熟悉,是“高粱红了,高粱红了!”我父亲热泪盈了眶。 “国破山河在”语出杜甫的《春望》,充满对国家残破的悲愤,似乎没有《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那样激昂。中国抗战,更多的是悲愤和牺牲,这是一场在绝望中的奋起抵抗。我们不喜欢战争,但强盗闯进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只有拿起枪来战斗。 用“国破山河在”作为本书的书名,我的思路来自《血染的风采》一歌中的唱词:“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这本书,我的本意在于纪念在抗战中奋起抵抗、宁死不屈的中国军民。“山河”的含义,是在国破家亡的时代,这些不屈的中国军民,用自己的身躯融入了中国的山河,所以中国的山,中国的河,都被赋予了不屈的灵魂。敌强我弱,你可以打败我的政府,占领我的城市。但是,不肯屈服的中国人和亘古在此的山河是融为一体的,你永远无法征服。 我以为,抗战中国的力量,不在枪炮,而在精神。这种精神来自中国的山河,一如为了这种精神死难的中国人,最终又长眠于山河间。起于尘土,归于尘土。 再引申一点,抗战中的中国之所以不可征服,或许正是因为当时这片土地的主人之为中国人的原因。中国人的性格善于忍耐,后发制人,但骨子里的高傲和坚韧,又使他们能够在别人早已会屈服的情况下顽强地坚持下来。 大刃无锋,我以为是中国人的国魂。 在曾经的文章中,我将海外的中国人比作野草,曾有朋友感到愤怒,责问我中国人为什么是野草,你是不是要侮辱中国人?中国人应该是乔木,是青松! 其实,我们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是一种貌似低微,但生命力极强的植物。你可以轻易地拔起一棵野草,斩断它,蹂躏它,但是,一旦放手,它又会在最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一棵野草毫不起眼,但当你站在呼伦贝尔的高原上放眼望去,那一棵棵野草联成的覆盖天地之间草原,其雄伟和壮观,只有让你感到自己的渺小。 一如南苑之战中没有留下姓名,却在十个换一个的白刃战中猛扑上去的学生兵。 一如扛着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就背井离乡走向天涯,最终却形成了世界各大公司技术部门中不可或缺的“中国军团”的中国工程师们。 一如今天吃着最便宜的盒饭,干着最艰苦的劳作,还要寄钱回家的民工们。 你说民工和工程师们是为了自己的家,可不是为了这个国。国家国家,中国人的观念中,国和家的关系是紧紧相连的,都蕴含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期待,一个个中国人的家,就构成了这个被叫做“中国”的国。 高粱红了,高粱红了,东洋鬼子来了,东洋鬼子来了,国破了,家亡了……1937年,一个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放下手中的锄头、铅笔,用最简陋的武器,迎着意图灭亡自己家国的侵略军,沉默,但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自己家园的前面。 中国人在抵抗,在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大山之巅、大河之间,中国的山河,就是这样不可征服。他们就像野草,即便凶残的敌人是烈火。 国破,山河在。 写完看看,有点儿悲了,其实中国人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灰色。也许是对于先人的感怀,使这篇文字带了太多的悲情。那么,我就在文章的最后,放一段中国远征军血战异域时高唱的战歌吧,虽在艰难时刻,犹显大国气概。 君不见 汉终军 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 班定远 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 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 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 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 净胡尘 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 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 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 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 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 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 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 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 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 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 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 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血斗南苑 ——北平陷落前二十九军的最后一拼
吕公良,出生于工商业家庭,幼年在本地就学。 1920年考取衢州省立第八师范学校,1923年该校并入衢州省立第八中学,他继续求学于八中。 1925年毕业,他性格开朗,酷爱古典文学,善作诗文。 1926年考入黄埔军校第六期。 1928年毕业,分配在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三军八十九师,开始戎马生涯。 吕将军历经战役: 1937年的晋中太谷战役; 1938年的鲁南大会战、台儿庄战役; 1939年的鄂北会战; 1944年的豫湘桂战役等重大战斗。 吕将军功勋履历: 历任国民革命军陆军八十九师参谋长、第八十五军参谋长、第十三军参谋长、第三十一集团军总部高参、华中抗日总队第五纵队司令、安徽界首警备司令、河南因江警备司令、第十五军新编二十九师师长等职,中将军衔。 1944年,日寇集结51万兵力,发起豫湘桂战役,企图打通平汉线,直指华南,向重庆国民党当局施加压力,以期迫降。 3月,他奉命率二十九师镇守许昌。 月底,日寇七万余人向许昌扑来。 4月2日,日军突然袭击中牟,驻防的二十七师奋起抵抗后失守。他当即率师与刘昌义军长驰赴中牟,趁敌立足未稳之机,夺回中牟。 4月17日,日军再度进犯中牟,汤恩伯所属各军,按兵不援。军长刘昌义无奈,下令撤退,中牟得而复失。 日军占领这个前哨据点,后续部队纷纷渡过黄河,进而左右出击,一面围攻郑州、洛阳,一面强攻郭庄,直逼许昌。 4月24日,汤恩伯命令:死守许昌,牵制日寇,配合突围友军实施作战计划。当天,他召集誓师大会,作了兵力部署。其时,日军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亲临郑州督战,敌三十七师团、六十二师团、骑兵四旅团、坦克三师团分三路南下包围许昌,混成旅团穿插于西南。许昌城处在重重围困、孤立无援之境地。 4月28日夜,敌军发起攻击,以坦克为先导,上空有十来架飞机向我阵地轮番轰炸,他亲临第一线指挥,进行殊死抵抗。到29日,城南防线被突破,30日,全师三千多名将士陆续牺牲。为避免更惨重的伤亡,吕将军决定撤离许昌城。 5月1日凌晨,开始突围,他率部且战且走,抵达城郊的于庄、苏沟村之间,突然遭到敌伏兵阻击。他身骑高马,奔前顾后指挥,目标显眼,敌集中向他射击,他身中数弹而为国捐躯。 1986年,经浙江人民政府批准,授予吕公良将军革命烈士称号。海水火焰 ——黑白汤恩伯 汤恩伯,这个名字看过《战上海》的朋友多半都很熟悉——汤司令啊。然而,随着史料的不断披露,历史上的汤恩伯,特别是抗战中的汤恩伯,其形象到底如何,不免众说纷纭。那么,我们就来谈谈这位汤司令吧。 先说用兵,有人认为汤在国民党军中是非常优秀的将领,窃以为这个评价有些过誉。 这并不是说汤全无军事才能,他受过相当完备的军事教育,而且在作战中颇有章法,并非纸上谈兵之辈。可是如果认为他在国民党军中属于超一流的战将也很勉强,评价一下,中上而已,逊于李宗仁、薛岳、白崇禧,又高于余汉谋、徐源泉、黄琪翔,大约上限可及卫立煌,下限接近刘峙的水平。他的作战水准平平,若说特点就是有一点“慈不掌兵”的狠辣。这在军中并非是缺点,平时的爱兵如子无疑非常重要,一旦上阵如果缺乏“慈不掌兵”的威严,也难以取得作战的胜利。 汤的局限性也很明显。首先是作为高级将领缺乏现代化战略思维,打防守永远是线性布防,缺乏纵深,对现代化战争不能很好的适应。南口是这样,河南是这样,厦门还是这样。其次是手里部队一多就乱套,不能有效地让处境不同的部队各司其职。指挥呆板,没有弹性,攻的时候一窝蜂,撤的时候没掩护——如果他指挥一个团这样全攻全守很好,可要是让他指挥一个兵团或者几个兵团也这么干,那一旦败起来就是不可收拾。胡宗南被称为大连长,约略和汤相似。和汤军团在河南的溃败比较起来,像廖耀湘在平满纳也是撤退,作出一个滚筒式的八卦阵来,虚虚实实,打得日军叫苦连天,那就精彩得多。 汤能够脱颖而出,应该说并不全在其军事才干,他的浙江人身份使他较早进入蒋介石的亲信圈子。他又善于写手本,得到蒋介石的欣赏,认为他是军政全才,以后把四省边区都交给汤未尝不是考虑到他这个才能。实际上汤的手本基本是心血来潮,纸上谈兵,他的政务能力还不及军事,在河南弄到“水旱蝗汤,河南四荒”的地步。这一点上,同样军事才能平平的陈诚就比他好得多,在恩施建立六战区,残破的鄂西被他经营得铜墙铁壁。东北吃了败仗到台湾,他搞土改的水平不亚于共产党。台湾人叫他陈诚伯伯,这和“水旱蝗汤”能比吗?汤还有一条特色是永远军容整齐,一脸剽悍。蒋介石偏爱外形出色的将领,所以对他自然青眼有加,反过来,陈明仁那样不修边幅的,再能打老蒋也看不上——说起来老蒋又不是拍电影的,长得好坏有关系吗?说笑话,梁兴初梁大牙在共产党打出万岁军来,要到老蒋那边干,恐怕得先整容把牙拔喽。 那么,汤恩伯在抗战中的表现如何呢? 汤恩伯的表现是一个典型的“人会变”的例子。 一般看法汤恩伯的抗战生涯是先扬后抑,前期打得英勇,后期一败涂地。其实真正的情况还要复杂。 汤恩伯最初参加抗日的时候,是不太让人瞧得起的。汤参加的第一次抗日作战是绥远抗战,那还是在七七事变以前,傅作义奇袭百灵庙,开我国摩托化作战之先河,震动全国。汤即派十三军一个主力团开赴百灵庙参战。 汤恩伯本身的积极是值得鼓励的,但是因为部队到得晚,没有来得及投入战斗,到达后反而受到大获全胜的晋绥军将领讥笑。汤恩伯当时为了显示自己的部队是精兵,且确实抗日热情很高,这个团出发时每人发料子马裤一条。绥远前线晋绥军作风传统俭朴,突然来了这样一支形状怪异的军队,遂将其戏称为“牛裤团”。 虽然“牛裤团”有点儿搞笑,但可以看出汤恩伯当时还是抗日心切的。 接着就是南口会战,这一仗汤打得的确是硬仗。当时南口方面的布防全被汉奸出卖给日军,汤部几乎没有军事秘密可言。在这种凶险的情况下,汤恩伯发挥了“汤屠夫”的优点,恶守南口,日军进展困难,主力被他挡在了关外。其时,北方抗日局势很好,大有分割日军的可能,傅作义部骑兵甚至已经东进,克复商都(全面抗战后收复的第一个县城)。这时,汤恩伯在南口的死守是很关键的。可惜的是,守卫察哈尔的刘汝明大意失荆州,没有认真布防,被日军突袭攻占张家口,突入关内,汤恩伯几乎失去退路,才从南口撤出。 抗战胜利后,有人写《抗日战争演义》,里面就有一章叫做“汤恩伯大战南口,刘汝明误失张垣”。刘汝明不干了,要杀了那个写书的,那作者也真机灵,马上改了个名,叫“汤恩伯大战南口,刘汝明痛失张垣”,才算没事。 汤恩伯在抗战中最辉煌的一页就是台儿庄会战。孙连仲正面死守之下,汤部二十军团从矶谷师团背后杀出。关麟征、陈大庆一班精锐,如狼似虎切断日军退路,只杀得日军掉头一直跑到绎县。被切断的日军据村顽抗,被汤部放火大烧东洋烤老鼠,痛快淋漓。(也有说汤并未放火,而是日军弹尽援绝之下效仿战国苏我氏焚宅集体自杀)第一次徐州会战中国大胜,武汉的民众纷纷欢呼李宗仁司令长官要把鬼子赶下海了,全国士气大振。 著名记者罗伯特·卡帕当时恰好在徐州前线,通过他的作品,“台儿庄”的威名天下传扬,照片上日军遗弃的累累坦克更记录了中国人英勇的战绩。 在台儿庄,汤恩伯也开始第一次受到了舆论的质疑,认为他存在见死不救,任滕县守军王铭章部殉难,以及对日军背后出击不够积极的问题。 也曾有军事历史学者谈到他曾经“用尺子一寸一寸的量过”当时的军用地图,观察汤部的行踪,结论是汤恩伯当时并无消极举动,而是尽了全力。 我个人的看法,这个阶段汤军的情况应该从两个角度分析。 第一个,就是汤恩伯出击矶谷师团背后,解台儿庄之围是否故意拖延。 这里面汤恩伯受到责难的原因是矶谷在汤恩伯的正面一度只放一个大队,而李宗仁屡次催促,汤恩伯始终未按照李宗仁的要求尽快出击。 个人认为,汤恩伯即便拖延,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首先看看日军放一个大队阻挡十万汤军的做法。有人认为汤恩伯畏敌如虎,不敢进击,这或许是对日军作战特点不了解的一种看法。实际上日军以一个大队为战役中典型的完整作战单位,放一个大队在汤的正面,并不是期望它能挡住汤军,但足以拖住汤军,要迅速吃掉日军一个完整的大队并不容易。 瓜达尔卡纳尔战役,日军掩护全军退却,也只用矢野桂二一个大队,结果成功撤退。汤军就算战斗力强,还没有瓜岛上范德格里夫特的兵力、火力、机动能力。日军用一个大队牵制汤军,这个自信并不过分。一旦在日军还没有全力投入正面作战时汤军和日军这一个大队咬上,日军依靠其机动能力是很容易在平原上调动足够兵力和汤军交手的。 汤军出击的时机,可谓拿捏得相当好。晚一点,、台儿庄失守,汤就变成了锦州战役中的廖耀湘,早一点,日军还有余力掉头,只能打成顶牛,却不能战胜。汤军团出击,正是在日军一拳打出,手臂完全伸直的瞬间投入战斗,所谓致命一击,对台儿庄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尽管我的观点只代表个人,但胜利者是不受责难的,对汤按照自己的节奏投入台儿庄增援作战,我想不应该太过苛责。 第二个问题就是救援滕县。 汤恩伯有没有力量救援滕县?我的看法他是有的。他离滕县并不远,守军甚至一度可以听到汤军的枪声,但他却越打越远,被戏称为“游动哨”。参看张自忠之救庞炳勋,汤恩伯显然是未尽全力。 这里面就要涉及到汤恩伯如果全力救援结果如何。 鉴于日军锐气正盛,汤部和矶谷师团正面交手未必能够取胜,但救援王铭章脱险应该可以办到。只是这样一来,第一,汤部要打一场硬仗,损失不会小;第二,汤部可能被粘在滕县,从机动兵团变成守御兵团。 从军事地图上看,汤恩伯的选择也有有利于整个战局的道理。三战区李宗仁所部可算大杂烩,兵力虽然不少,能作为机动主力的部队并不多。孙桐萱的鲁军在韩复榘死后奉命反击鲁南,大汶口战役显示攻坚能力不足,且韩刚死,这支部队的忠诚度还是个问题;邓锡侯、孙震的川军虽然勇敢,但装备太差;孙连仲善于防御,是北线支柱不可轻动;张自忠善于进击,但是在南线对付坂垣;樊菘莆善战但和李长官不和;滇军还在路上;沈鸿烈、刘镇东杂牌部队兵力不足,只能担任游击。 只有汤恩伯部,兵力雄厚,装备精良,最适合担任战役预备队,对日军进行进攻作战。如果汤部在滕县被粘住,李宗仁能够实施机动作战的部队还真不好找。 所以,汤恩伯保存实力,对于日后的台儿庄大捷是很不错的一个选择。 然而,理由是理由,我们也不能不看到南口那个不计利害,拼死打硬仗的汤恩伯在渐渐消失。汤恩伯开始更愿意打“巧仗”,而其骄横跋扈的一面也开始暴露。滕县、台儿庄两战,汤恩伯的决定有他的道理,但都需要坐视友军的大量伤亡无动于衷。我的看法这不是一个巧合,而是汤恩伯心灵中冷酷一面的体现,坐视友军灭亡等待自己成功的机会,或许有时合于兵法,但不能不说其消极影响也是很严重的。汤恩伯一生崇拜曹操,曹操对于屠城和权术的看法未必不是他所暗许的。那么,牺牲王铭章还是牺牲自己,就很难说汤恩伯是从全局的角度还是从自己利益的角度考虑了。或许他很满意自己这种慈不掌兵的风格,但是从此以后汤部因为这种风格在战场上总是和友军格格不入,其中的利害,就不好说清了。 吞并王劲哉部,是汤在徐州会战之后作的另一个微妙的变化。 王劲哉是杨虎城部将,一二八师师长,归属汤恩伯军团指挥。汤恩伯乘机吞并王部主力,王率少量部下离开汤部,到湖北组建半独立王国去了。吞并王劲哉,开汤恩伯扩大实力的先河,表现了抗战中期开始后,汤恩伯对实力的渴望。为汤恩伯成为中原王写下一条暗线。 随枣战役,汤恩伯所部表现依然值得称道,李宗仁摆下口袋阵,汤恩伯和台儿庄一样担任包抄任务,在截击日军后退的战斗中斩获不少。李宗仁却回忆汤恩伯不听指挥,出击过晚,致使日军主力顺利东遁,认为如果汤恩伯及时出击“日军机械化部队在襄花公路上或许永无东归之日!” 李对汤的指责似乎有些过分,因为日军口袋外当时留有强大机动兵力。如果两面夹击扎紧口袋的汤恩伯,汤会腹背受敌,恐怕鹿死谁手很难说。当然汤恩伯也不是没有胜望。 可以看到,汤恩伯这时已经相当回避风险太大的战斗,且依靠自己的中央嫡系关系无视李宗仁的指挥,他要等到日军主力大部东撤,才出来捡便宜。日军被封闭的兵力少,他也就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了。战果虽然不大,风险要小得多。 当然,打的还是胜仗,只不过汤恩伯的仗是越打越“巧”了。如果说抗战军兴的时候汤不乏以身报国的勇气,那么,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这种刚勇之气,也在渐渐衰微。这不是汤恩伯一个人的问题,要说,也可以算当时一个社会问题了。 汤恩伯身上的黑和白,就这样慢慢地发生着量变。 我以为可称为是汤恩伯真正的转折点的,是不太引人注目的一个战役——襄阳之战。 襄阳之战,指的是1940年的第一次襄阳战役,也就是枣宜会战中围绕华中重镇襄阳的一系列战斗,日军主力为第三、第三十九师团,中方第五战区正面主力为黄琪翔指挥的第二十二集团军及第十一集团军一部。此战中国军队先败后胜,襄阳失而复得。由于枣宜会战中张自忠上将突出敌后血战殉国,一时震惊中外,襄阳的战斗因此变得并不那样抢眼。 但是这一战中,汤恩伯军团(以第三十一集团军为主力)的动向我以为颇反映了这位将军此时的心态。 会战打响之后,兵精粮足的汤军团作为第五战区首屈一指的精锐部队,如同以前几次会战一样,奉命担任战区战略预备队机动兵团,也就是说将作为反攻时的拳头使用。不过,此时的汤恩伯对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来说,大概有一点芒刺在背的感觉了。1939年随枣会战,汤对李的命令公开对抗,李耿耿于怀,有要法办汤恩伯的说法,但最终又拿带天子剑的汤司令毫无办法。 这件事汤李谁更有道理,至今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从军令角度李完全占理,汤骄悍、违令,但他给大家的印象是毕竟还能打仗,这给他增加了不少同情分。然而,枣宜会战中在对汤恩伯毫无处置的情况下依然将其隶属于李的部下,不能不说是一大失误。试想,既然一年前李不能处置汤的违令,一年后李又怎么能指挥得动汤?!至少应该将汤恩伯调离第五战区以缓解矛盾吧。从军事角度,中国方面开战以前就是半身不遂,犯了兵家大忌。 抗战中期以后,汤恩伯多有这样独立于顶头上司的“厚遇”,这种情况并不一定是坏事,比如薛岳,他也有这样的待遇,也不乏和何应钦、白崇禧吵成一锅粥的情况。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把自己的这种独立性用在灵活指挥作战上面,这种独立性一定程度上使白、薛从上下指挥关系变为前后方的配合关系。白对全局的掌控加上薛对当地战区的了解相互弥补不足,所以斩获颇丰。汤恩伯就有些不同,他得到这种厚遇后与顶头上司更多的是对抗而不是配合,近到襄阳战役的李宗仁,远到中原战役的蒋鼎文,没有一个能够指挥得动他,或者能够和他配合好。这就不能说都是他的长官有问题,汤自己也要找找毛病了。 李宗仁其实还有一个可能的做法,就是直接调动汤属下的部队,拆散汤军团,然而军委会偏偏给他一条命令是汤军团必须整体使用。从军事角度考虑,这个决定很有道理,那就是机动兵团的拳头一定要硬,分散使用汤军团,会削弱反击的力度。如果没有这条限制,我想李给汤拆台也一定不会客气。这会削弱汤的战斗力,可是与指挥上的半身不遂相比,军事角度上还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幸的是,李没有这个权力,所以李的兵力不够充足,枣宜会战打得比较乱。 襄阳战役的前后经过大致如下: 5月初,日军进攻枣阳,激战中右翼兵团张自忠部损失很大。张自忠渡河督战,壮烈殉国。日军攻占枣阳后继续西进,和中央兵团黄琪翔部展开激战。黄是北伐系的老将,指挥习惯比较老化,应变不够迅速,同时,此战他的主力第二十二集团军是川军,而不是黄的粤军部队,彼此不够熟悉,因此在日军攻击面前节节败退。李宗仁的桂系部队也投入战斗,并且打得艰苦顽强,为了掩护主力撤退,一七三师师长钟毅战死沙场。5月31日,日军击溃新四旅河防部队突破襄河防线,黄琪翔部军心已乱,从襄阳溃退(黄在指挥部的黑板上大书“还我河山”,痛哭而走)。6月1日,日军兵不血刃占领重镇襄阳。 襄阳失守全局震动,李宗仁严令黄全力收复襄阳。黄随即下令一二三师师长王志远指挥反击。军心尽失的状态下,用区区一个师反击襄阳,还是退下来的部队,不免有些敷衍的味道。 王志远,川军宿将,原三四三旅旅长,因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在滕县战死递升(从滕县死守中突围而出的张宣武团长递升三四三旅旅长,也是后来滕县战役的重要史料提供人)。王接到这个命令,恐怕也觉得难以执行。但他从山东打到湖北,虽然在吃败仗,勇气还是有的。于是,王志远指挥还算完整的师直属团,亲自带队反击襄阳。从当时的战场局势看,王志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打这一战。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当王部突入襄阳的时候,却发现日军已经撤退。6月3日,同时出现了两份战报——王志远的一二二师“收复襄阳”,还有一份是汤恩伯的“本部克复襄阳”! 襄阳的确夺回来了,但到底是谁攻克了襄阳呢? 事后查明,王志远部攻击襄阳,进城以后发现日军已经撤退,随即出城追击,直追到笕山,与日军断后设伏部队发生激战。王师长是四川人,熟读三国,知道这个地方是孙坚被伏兵打死的地方,觉得很不吉利,于是停止追击,回城发报报捷了。这个时候,汤恩伯部离襄阳还有几十里呢! 事情既然如此清楚,汤恩伯的捷报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要看看汤军团这一阶段的行踪了。战役一开始,汤部就作为机动兵团主力,钻进了大洪山,虽然也有战斗,却没有张自忠、钟毅那样的血战。汤恩伯部被日军甩到了东面后方。日军派出第四十师团监视汤部,全军继续西进。汤恩伯想轻易截断日军并无机会,而血战一场和四十师团硬碰,固然可以吸引日军回头,汤却也不去做。他整个战役中始终和日军若即若离,实力没有受到大的损伤,这个表现和随枣战役如出一辙,相信李长官也拿他没办法。 攻占襄阳以后,日军因为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感觉补给线太长,第五战区部队退却迅速,捕捉其主力的战略目的无法达到,而维持占领的兵力有不足,于是决定后撤。3日,日军撤出襄阳东归。 这时,第五战区各部都退到了西边谷城一带,军心散乱,离襄阳最近的反而是东边的汤恩伯。于是,汤侦察到襄阳已经是一座空城,看出便宜,立即发出“我部克复襄阳”的捷报,准备四十师团撤退后立即出据襄阳,立一个轻松的大功。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一个不要命的王志远,坏了他的如意算盘。 这件事王志远作为一个杂牌师长,本来忍气吞声也就罢了,但他的前任师长王铭章就是因为汤恩伯见死不救战死的。王咽不下这口气,一状把汤告到军委会。笔墨官司打了许久,最终不了了之。 从襄阳战役,我们看到那个血战南口的汤恩伯已经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从抢打硬仗(百灵庙)到勇打硬仗(南口),到软硬结合(台儿庄),到喜打巧仗(随枣战役),到专打巧仗(襄阳战役),汤恩伯在慢慢发生变化,而他的骄横,却在一步步升级。不能不说,作为一个军事将领,这是一个负面的发展趋势。 如果说汤恩伯只是骄悍,我以为还没有看透汤的心态发展。从台儿庄到襄阳,汤的确有坐视不救的硬心肠,但这个硬心肠都是对杂牌军的,而傲,也一直是傲李宗仁这样的杂牌统帅。应该说,汤聪明得很,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能够为上峰(蒋)所接受的。只是此后到了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四省边区总司令任上,汤恩伯和十三太保、国民党嫡系大将蒋鼎文之间的争斗,又反映了汤的另一种心态。 那就是对政治的痴迷,以及因此导致的对于实力的重视。 国民党的军事大员,抗战中能够成为一方诸侯的并不太多。这里一方诸侯的意思不是省主席这个级别的,而指的是军阀性质的割据势力。即便是战区司令长官,在国民党体系中也不过是权力较大而已,搞成独立王国并不容易。抗战中,程潜、顾祝同、薛岳等都是一方大员,有很大的军事力量,但政治上依然脱不开蒋的掌控,对中枢影响甚微;何应钦、张治中虽然有影响但没有自己的部队和地盘;李宗仁、冯玉祥等都是限制使用。真正能够形成一方势力的,只有三个人,那就是土木王陈诚、西北王胡宗南、中原王汤恩伯,还有一个建立了影子势力的戴笠。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体系和地盘,并且一度别人无法打入,包括蒋介石也不能完全掌控他们的势力。细细分析,他们有着五个共同的特点: 第一,具备一定的能力,在国民党体系中属于干练人物。陈诚被称为国民党中仅有的“不贪污,肯做事”的人物;胡宗南是黄埔一期高材生,有“文有胡宗南,武有贺衷寒,又文又武李默庵”的说法;汤恩伯有南口、台儿庄的战功底子;戴笠是国民党第一号特工奇才。 第二,有自己的基本部队和地盘,而且基本部队比较能打。陈诚的基本部队土木系十八军,地盘是中央的阳线;戴笠基本势力是军统和忠义救国军,渗透到各个部门,地盘是中央的阴线;胡宗南基本部队第一军,地盘在西北;汤恩伯基本部队十三军(三十一集团军),盘踞中原四省边区。 第三,都属于浙江人,蒋介石嫡系,深受蒋的信任。这一点,使蒋纵容他们的发展和对异己的吞并。然而,一旦功高震主,不知收敛,那就有杀身之祸。陈诚一度红极一时,蒋在远征军参谋案件上一发力,陈便应声而倒,一年多不得翻身。 第四,都有政治头脑和野心,虽然出身军界,都热衷于向政界发展。陈诚号称袖珍委员长,后来果然一度成为蒋的继承人;胡宗南喜欢以古人自比,枭雄锋芒毕露;戴笠把势力渗透军政两界;汤恩伯呢,在四个人中最为典型,他的政治思想在“手本”中暴露无遗,并且通过递交手本,使蒋介石了解其政治抱负,甚至以曹操自居,不知收敛。 第五,都出身卑微,于蒋介石有深刻的依附关系。所以这几个人虽然都有野心,并且皆以自己可为蒋身后第一人自诩,但蒋生前,却没有能力取而代之。蒋介石对他们,也隐隐有破格提拔,以对抗何应钦等老将宿臣的心理。 这几个人中,汤恩伯显然有着他独特的一面。抗战前,汤在蒋系将领中没有陈诚和胡宗南那样显眼,又不像戴笠有着特殊的工作性质,因此,在这四个人中属于黑马。我想,抗战对于汤恩伯的变化有很大的影响。首先,抗战给汤提供了不错的表现舞台,使他得以表现其军事才能,并得到了四省边区这样一块自己的地盘;其次,抗战的激烈艰苦,恐怕也让汤越来越不愿和日军死拼,因为死拼的部队主官固然可以得到尊敬,但实力的“存在”对座次更加重要;第三,汤和戴一样,对国际形势有较清醒的看法,是国民党中比较早认识到日军必败的人物,因此抗战后期“等胜利”的思想比较严重。 于是,汤恩伯在担任四省边区总司令以后,数年之间对日作战消极,只是通过大修工事组织防御。他的主要精力,集中到了发展自己的实力,拉拢胡宗南、戴笠组成势力集团,积极为蒋介石身后的继承问题打通道路,汤司令变成政客了。 一个军事将领的政客化,往往就是他军事生涯的终点。解放战争中,国民党的将军们中盛产政治家,可就是忘了怎么打仗。 何况汤恩伯本身的政治素养,决定了他在这方面难有作为。比如一度和他火热的戴笠,就对手下说过:“胡宗南在关中要学左宗棠做西北王。没有料到汤恩伯做了中原王还不满足,竟想学起曹操来了。我劝他英雄本色是应该有大志的,但功高压主决无善终之理。”蒋介石可以容忍左宗棠,但恐怕容不了曹操,从蒋的手段看,汤若无中原惨败,也难有善终。汤恩伯对政治的看法就是实力,具体地说就是兵力,因此他在中央除了蒋的宠信外并无多少势力。汤在四省边区,虽然没有积极的作战,却大肆扩充兵力,补充团、补充旅等部队到处建立,形成了足有40万人的军事集团。实际上,这种良莠不分的做法,正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是因为兵多并不意味着战斗力增强。中原会战汤部新扩编的部队战斗力极差,一触即溃,真正打仗,还要靠汤的老部队,扩军效果可谓微乎其微(当然如果没有日军的进攻,抗战结束后,这支部队会成为汤的一大资本)。汤部在抗战开始,以精兵称雄,此时率领战斗力参差不齐的40万大军,机动迟缓,纪律混乱,装备不一,对汤的指挥能力是极大的考验。事实上,汤在这个考验面前得分没法说很高。抗战后期的汤恩伯对政治更加敏感,对军事的灵感已经烟消云散,这个缺点在解放战争中越发的明显。 日军1944年4月13日开始中原作战,5月6日就打通平汉线北段,完成主要作战任务。除许昌、洛阳(打到17日)抵抗顽强外,汤军团的表现只能用“崩溃”来形容。当时的日军是不是不可战胜呢?其战斗力虽然强大,其实也不尽然。日军进攻到河南南部,灵宝会战中,马法五的“白头军”装备远不如汤部,却能够取得比汤部好得多的战果,连日军旅团长木村千代太也被击毙。所以,汤部的溃败如果仅仅归结于日军过于强大不够公平。汤扩军无度,兵多需要的补给、装备就多,给中原地区增加了沉重的负担,造成当地人民与汤军的对立,也严重影响汤军官兵的士气——连保境安民都做不到,士兵们不知道为何而战……迅速扩编的部队纪律性差,战斗力弱,战斗中争相奔逃,给本来能够作战的部队也带来了“雪崩”的影响。史称汤部在河南和日军交手被打惨了,豫西民间武装和汤军冲突,只要有几个会日语的民团大喊几声,汤军就蜂拥败退。 对军政关系认识的粗糙以及在实力问题上的短视,给汤恩伯带来了苦果。和日军对峙数年,军事上的准备却不足,对日军研究不够,则更是汤作为指挥官应该负责的地方。 应该说,汤在中原的确打得很糟糕,不值得为他开脱。他的确撤出了自己的基本部队,但重武器装备损失惨重,其战斗力和战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根据日军回忆,汤部在河南的工事相当不错,曾经有日军登山望汤军工事“血液凝固”的感觉。遗憾的是,工事里面却没有人防守。所谓兵败如山倒,大体如此,大约也不是汤不想顶住,而是无法控制局面了吧。 在缺乏重武器的中国军队中(反坦克部队只舍得打一发实弹做训练),如果看看下面汤军被日军缴获的装备,大约也难以原谅汤的溃败吧。 日军回忆,中原会战,是日军侵华战争中缴获最多的一次战役,汤司令难辞其咎。
看过去年此时的上海报的人们恐怕还记得,苏州不是有一队飞机来打仗的么?后来别的都在中途“迷失”了,只剩下领队的洋烈士的那一架,双拳不敌四手,终于给日本飞机打落,累得他母亲从美洲路远迢迢地跑来,痛哭一场,带几个花圈而去。听说广州也有一队出发的,闺秀们还将诗词绣在小衫上,赠战士以壮行色。然而,可惜得很,好像至今还没有到。 所以我们应该在防空队成立之前,陈明两种愿望: 一,路要认清; 二,飞得快些。 还有更要紧的一层,是我们正由“不抵抗”以至“长期抵抗”而入于“心理抵抗”的时候,实际上恐怕一时未必和外国打仗,那时战士技痒了,而又苦于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知道会不会炸弹倒落到手无寸铁的人民头上来的?所以还得战战兢兢的陈明一种愿望,是——三,莫杀人民!先生的文笔辛辣,对中国空军参与内战的反感也可以理解,但是对于抗战的史实却有误导的嫌疑。这里面提到的苏州空战是一二八抗战中的一个插曲——苏州不是有一队飞机来打仗的吗?后来别的都在中途“迷失”了,只剩下领队的洋烈士的那一架。鲁迅先生所说“洋烈士”即生田乃木次祭奠的美国志愿飞行官罗伯特·肖特。他驾驶波音战斗机,于2月22日和日军13式轰炸机小谷机队在苏州上空发生激战,壮烈牺牲。实际这是一场遭遇战。
《汉晋春秋》记载,诸葛亮伐魏,“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甲首,即戴有头盔的敌军武士之首级。——作者注钢盔,日语叫做“铁帽”,是侵华日军普遍配备的防护装备。我们今天看电影,鬼子如果不是戴着屁帘式的战斗帽,就是戴着钢盔,几乎成为标准形象了。 日本军事后勤研究专家青木孝治,通过研究日军的钢盔,专门写了一本书,叫《陆军铁帽物语》。 钢盔,就是保护头部的头盔罢了,有什么好研究的呢?为此写一本书充分显示了日本人对细节的重视。仔细看看青木的《陆军铁帽物语》,里面有不少对研究抗战历史有价值的描写,值得一读。比如,日军战斗帽后面那个屁帘儿,有人说那个“屁帘儿”是用来防中国大刀队砍脑袋的。青木的研究结果表明,这属于谣传,真正的作用是为了防晒,分成几片又可以通风,虽然寒碜,确是不错的设计。
需要说明的是,那些以为地雷炸死不少老百姓的说法,多半是受了电影电视的误导。其实,抗战时的民兵地雷,原本没有多大杀伤力,能不能炸死人都难说。 民兵使用的地雷,厉害的有两种:一种装填黄色炸药,这是兵工厂生产的,每个村只发几个。如果打了胜仗,立了功也能再奖励几个,总之十分难得;另一种是特大号地雷,可这玩意不仅成本高,而且容器不好找,还不容易伪装,所以用的也不多。 最常见的是装黑火药的“铁西瓜”,实际上就是个大鞭炮,主要靠混在爆炸物里的铁片、石子伤人,嘣得好能打中要害,嘣得不好也就是个烧伤。因此,在真正的地雷战里,那种“地雷一响,鬼子就飞到天上”的场面其实不多。更常见的是——“轰”的一声,鬼子突然变成个黑不溜秋、浑身冒青烟的灶王爷,怪叫着又蹦又跳。看完最后一段形容的鬼子形象,忍俊不禁。 这段描写毫不夸张,当年我家一个老乡孙光瑞,抗战中在河北参加地雷战的时候,就碰到过同样的问题。 孙光瑞是和我老家一个村子的人,是在刘家窑村自戗殉国的晋梦奇司令的战友,也是当地抗战的领导人之一,解放后在河北司法系统工作,最后职务为河北高检院长。老人今年依然在世,已经97岁了。他在70年代来北京开会还到过我家,当时对晋梦奇的牺牲依然很痛惜,说晋若不死,会比他的职务还高,因为晋的“文化水平高,政策水平高”。 河北的八路军组织抗战,也碰到同样的问题——地雷威力不够,炸不死日军。 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进装药,这活计上级就交给了孙光瑞——谁叫他原来是学纺织的呢,说起来这一行多少和化学有关系。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活计不由你推托,八路里面文化人少啊。可是效果如何,那实在不好说。孙光瑞是个武书生,夜黑风高,杀敌放火是他的本色,要他回到书本上搞学问那可费劲了。更要命的是,威力不够指的是民兵使用的黑火药地雷,当地鞭炮手艺人的功夫。就算他能想出新的配方他们学起来也难——有几个民兵能分得清硝和苯是什么玩艺儿? 但是,孙光瑞还真是有办法,他的学问如何不知道,脑子是绝对的聪明。 于是,老孙就带着几个手下进邯郸城了,出来的时候让弟兄们先走,自己还玩了一把个人英雄主义的亮相——放倒哨兵,匹马出城。伪《华北日报》称孙光瑞为“匪徒”,说“匪徒鸣枪过市,一城皆惊”。 不过孙光瑞进城可不是为了亮相,出来以后他就把这次进城所获分成大小口袋,交给了各村的民兵,让他们掺到地雷的火药里面去。 从此,邯郸的鬼子苦日子就来了。 出城扫荡踩上地雷,威力依然是“鬼子突然变成个黑不溜秋、浑身冒青烟的灶王爷,怪叫着又蹦又跳”。 但是,这之后事情可就不一样了。伤,是不重,但受伤的地方很快不是大面积溃烂,就是奇痒难熬,发黑、坏死、红线穿心不一而足。不但军医束手无策,而且伤员极为痛苦,竟有日军用刺刀给自己截肢的事情发生。 日本方面百般研究,始终弄不清八路的地雷里放了什么。敌伪方面纷纷传言八路的地雷现在是“神秘武器”,伪军称为“一粘死”。 放的什么? 其实一点儿也不神秘。 俺们河北有个传统,最富的商家,不是骡马行,不是织机场,而是大生药铺子,西门庆、卢俊义,就都是俺们老乡。孙光瑞好端端地不琢磨科学,就琢磨上了这生药铺子。 原来,此人年少的时候好读杂书,知道宋史里有一段,说唐家(是不是西川唐家待考)给皇帝献过“毒火球”,就是古代火药武器里面掺杂毒药的武器。于是他灵机一动,这东西现在不也一样能用嘛,玩起了抗日版的“霹雳堂主”。他进城,就是奔了几个大生药铺,一番工作之后,自愿不自愿的“西门庆”们都乖乖地把铺子打开了任八爷挑选——反正又不是红伤药,“太君”对什么狼毒、巴豆的也不管制。 于是,八路的地雷里就加了这些“佐料”。而且,这些药一旦发现有效,也不一定需要从城里买,发动群众去釆,乡下的草郎中分辨几味药材可不是难事。 问题是,日本军医上哪儿知道狼毒、巴豆、砒霜和火药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该用什么对症药呢? 当然地雷不长眼,不但是炸日本人,也炸中国人。不久,就有一个给日军做翻译的被地雷给炸了,尽管日本军医尽力诊治,依然两条腿很快就开始烂,每日哀号不已,要死要活。 这个翻译官是本地人,其家人辗转托人找到了八路敌工部,求八路老爷给“解药”,并且表示,如果治好,一定弃暗投明,暗中为八路做事,违者天诛地灭。 敌工部斟酌之后,认为是个好机会,难得能在日军心脏里面按一颗钉子,就来找孙光瑞商量。 孙光瑞听了以后,翻着眼皮想了想,说你去问问吧,他挨的雷要是八月十五以前埋的,我还有办法,要是八月十五以后埋的,那就…… 敢情民兵被孙光瑞的创举调动了积极性,也开阔了思路,有民兵在地雷里加入了晒干的人畜粪便,结果发现效果奇好。从八月十五以后,这种东西就成了当地地雷的标准装药。要是原来的“中药地雷”,孙光瑞还可以说出个子午寅卯,中医还有办法,加上这个东西,就是八路自己,也爱莫能助了。 一问,不幸,八月十五以后的雷…… 敌工部只好把这条线掐了。 这翻译官不久死去。 后来听说是翻译官在伪军中的把兄弟看他太痛苦,做善事给了他一枪。 忽然想到,土八路这种“神秘武器”,要在今天,该算是“化学武器”加“生物武器”了吧? 从日本老兵的作文到鬼护士 在日本,妻工作之余兼做本市中文教室的教师,或许因为最近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引人注目,她的学生从正在上中学的年轻人到退休老者都有。 其中,有一个叫做重信的老者年轻时在日军中当过工兵(重信本人是中国军队击毙日军第十五师团长酒井直次的目击者,他的经历,我曾在《梦里关山走遍》一文中提到)。为了提高学生的中文水平,妻每个月安排他们写一篇作文。这个月,重信交来的作文里面有下面这一段。虽然文理颇有问题,但依然可以看到渗透其间的一点历史沧桑。 所谓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内里究竟如何,从文中或可窥伺一斑了。 我没有修改重信的作文,保持其原汁原味,毕竟,那个时代的人和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越来越难以追溯了。 从小学生自尽引起的回忆 重信XX 最近报纸上年轻人自杀大为热闹报道。 那个小孩子考虑考虑而选死,为什么?我越想越糊涂了。 听到自杀我想起来了,在“北支战线”日军·满洲国军对八路军战斗的时候比我一期先辈XX少尉的自杀。 他在某战斗负伤不省人事了。敌兵发现被他救出照顾了。其后他痊愈了。敌兵把他送回了我们那儿。从那时他的苦恼继续了。而且这件事传到了全军他的同期生也听到了。两三天以后,数个同期生到他那儿。跟他谈论将来,最后传达了。你应该选死吧。 明天他用手枪自杀了。那时候他21岁。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60年,读来,依然感到当时那种压抑的气氛。 看完这段简短的文字,我想起了日前在日本老兵通讯上看到的另一篇文章,名字叫做《鬼护士钟碧莲》。这篇文章也被选入日本出版的《日中战争中的奇怪事情》一书,编者还增加了一幅插图。 文章的作者是一个日本老兵渡边纯一。渡边是在襄阳战役中被俘的日本士官,被38师俘虏后送到成都的俘虏营关押。 因为渡边被俘时负伤,他在俘虏营医院接受治疗。负责照顾日本伤兵的护士长名叫钟碧莲。因为她年龄大,长相凶,态度粗暴傲慢,日本兵都比较怕她,私下叫她“鬼护士”。这位“鬼护士”不但对日本俘虏兵凶,在医院里也是强横人物,从军医到院长,无人敢撄其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钟碧莲自称是“照顾过宋美龄女士”的。1937年淞沪会战期间,宋美龄前往前线慰问官兵,座车被日军轰炸机发现遭到袭击翻车,宋美龄负重伤。在野战医院对宋美龄进行第一救护的就是这位钟护士,为挽救宋女士的生命作出了很大努力。为此,宋美龄痊愈后特别给她写来了感谢状。当这位护士调到此处的医院时,曾有军医冒犯她,“鬼护士”拿出了这张感谢状,把军医吓得魂飞魄散,从此没有人敢和她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