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恐怖星期三   作者:魏晓霞 内容简介   自恃聪明、漂亮、能干,医药公司总经理张茜私欲恶性膨胀,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丈夫丁立伟早已萌生厌恶情绪。就在此时,十五年前的初恋情人袁明出现了。两个情场失意的男女一拍即合,热火朝天地混在一起。利令智昏之下,张茜与情夫袁明合谋,用一种非常手段,历经一年时间,暗中将丁立伟迫害致死。正当两人为丁立伟突然死去窃喜时,怪事接二连三发生了。 每到星期三,一个神秘的黑影就会徘徊在他们的周围,一些可怕的东西也源源送到他们的面前。种种迹象表明:死者复活了,并寻求报复!机智的复仇者神出鬼没,无处不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终惩治了邪恶……而这个神秘的复仇者直到最后时刻才露出真实面目…… 第1章 深夜打来的神秘电话   这是几年前青岛的夏天。故事开始的那天晚上,天和海都阴沉沉的。黄昏时分,突然大雾弥漫。海边一座孤伶伶的老式石楼,像黑漆漆的夜色中蹲伏着的怪兽。突然间,石楼里灯火通明。小楼主人丁立伟的遗孀、灵生医药公司总经理张茜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家门。   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前额,张惶的眼神儿从房间的每个角落掠过,一边上楼,一边战战兢兢回头张望,仿佛有恶鬼跟在她的身后。这座漂亮的石楼,由于丁立伟的死去而变得冰冷又诡秘。深颜色的地板,深颜色的家具和窗帘,整个房间像一潭黑沉沉的海水……丁立伟的母亲丁玉梅被女儿丁小娟从葬礼上接回家去,小茜也跟着奶奶去了。这房子越发像一座外观宏伟、却已经被盗空了的坟墓。   张茜害怕面对这所房子,这里到处都是丁立伟的手印和气息,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在晃动……张茜站起来,进了露台,面朝朦胧中的万家灯火,才感到一丝安全。   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恐怖已经过去。她想。   今天下午,在丁立伟的葬礼上,她使尽浑身解数,把一个悲痛欲绝的未亡人,表演得淋漓尽致,感动了所有送葬的人。好险啊!一个故事,能策划、导演、表演到这种程度,真是难得。何况这些角色都由她一人担当!   这两天她把所有的悲伤故事都调动了几遍,用以制造“催泪弹”,就像一个三流演员急于进入角色,千方百计地“培养感情”。还好,直到现在总算没有演砸。   一切都已经过去,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张茜觉得以往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千古不朽的爱情。   “嘀呤呤……”大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也许又是例行的慰问电话,这几天她已经听够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废话了。   张茜坐着不动,她实在是累了,烦了,她想安静一会儿。可是那电话不依不饶地响个没完。她的心突然动了一下:是不是袁明?一再告诉他最近不要打电话、不要联系,他怎么一点儿理智都没有?   张茜不得已站起身来,走进大厅,气呼呼地抓起了话筒,可就在话将出口的一瞬间,她猛然意识到:对方究竟是谁,还很难说……于是她拿出这几天用惯了的、悲痛的、沙哑的喉音:“喂?哪一位……”   电话里只有“咝……咝……”的杂音,类似某一处海滩的潮水声。   “喂?请讲话!”对方还是没有声音。张茜狠狠心,放了电话。如果是袁明,他会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处境的,她不可能拿两个人的性命和未来的幸福当儿戏。   电话又响起来。“咝……咝……”还是那种像电流、又像海潮的声音。真怪!   张茜放下电话,她的心却随着铃声一阵紧似一阵,觉得事情不妙。这不大像袁明的做法,会不会是一个骚扰电话?会是谁呢?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电话会不会跟丁立伟的死有关系?张茜禁不住鬼鬼祟祟地回头看看锁好的房门。电话铃声停了一会,又令人心惊肉跳地响了起来……张茜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到底是谁?    第2章 黑袍子和夜半哭声   张茜把脸埋在双腿之间,似乎看到了打骚扰电话的那家伙,有一张扭曲了的脸,正在某个光线幽暗的电话亭里发出阴险的奸笑……她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抓过电话机,歇斯底里地扯掉了电话线插头……   时间回溯一星期:8月4日星期三。这天深夜电闪雷鸣,暴雨倾泻。瘦骨嶙峋的丁立伟不安地在卧室踱来踱去。此后不到半小时,这可怜的男人就一命呜呼了。   丁立伟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年轻的时候,吃喝拉撒,蹦蹦跳跳都没问题。自从结婚后便一蹶不振。最近以来他老觉得喘不上气来。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严重了。   妹妹丁小娟白天来过,她说明天早晨就送哥哥去住院治疗。可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了……那个每隔一天就出现的黑色人影,今晚一定还会来。   他只觉得胸口塞了一大团乱麻,想对丁小娟吐露,可又犹犹豫豫地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何必再让妹妹为自己的噩梦和幻觉操心费神呢?此刻丁立伟觉得自己那老牛破车般的心脏,就像被沉甸甸地压在了十八层地狱底下……   在那个黑色的人影儿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只要他白天一个人在家,就总是能听到奇怪的敲门声。可是每次打开门,却连一个鬼影儿都不见。   后来那敲门声竟得寸进尺地转移到了他的卧室门。一到晚上,门就断断续续地被敲响。丁立伟索性把房门大开,搬了只椅子坐在门边上看守着,通宵不睡……   然后那黑衣人就出现了。他穿了件“蝙蝠侠”似的黑袍,从头到脚乌黑一团。   他头一次来的时候,是在露台的落地窗那儿出现的。第二次来却在他的卧室里出现了。后来的一次,他又从他的床边走过去,拖着长长的黑翅膀一样的黑风衣,径直推开窗户就迈了出去。而窗外是空的,任何人从窗口出去都会被摔死的……   再后来,那“黑袍子”竟在卫生间的窗口外面站着,死死盯着他看,害得他把尿了一半的尿硬憋了回去……丁立伟确认那个家伙是一个黑色的幽灵。他只是想不清楚,它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冤仇?为什么非要索他的命不可呢?   这几天,一到了深夜,他的窗户下面就会响起一个男人绝望的哭声,听上去非常揪心。等他一推开窗户,那声音就没了。只要一关窗户,那男人马上又开始哭。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说是他坐在一个房间里洗脚,突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抓住了他的右脚,一个空空洞洞的声音对他说:“我帮你洗吧……”   他大叫着从噩梦中吓醒,就看见睡前已经仔细关好的窗户,此刻竟黑鸦鸦地大开着。弱不禁风的丁立伟当场就休克了。他出院后却落下后遗症,一见到黑颜色的衣服就汗如雨下,瞳孔放大,浑身筛糠。   丁立伟在房间里不安地踱着,时间很快过去。他看了看表,时间是8月4日、星期三的午夜了。妻子张茜还没有回来。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特地叫西饼店送来了蛋糕,想庆祝一下。结婚到现在,他们从来没有庆祝过结婚纪念日,不知为什么,今年他偏偏想起这个日子来了,真奇怪。   夜越来越深,突然间电闪雷鸣,暴雨越下越大。丁立伟坐立不安,又接连拨了几次电话,都被告知“暂时无法接通”。这时房门被急促地敲响了。一定是张茜忘了带钥匙!丁立伟满心欢喜过去开了门:那个面目可憎的黑衣人,正站在门口对他龇着牙狞笑……    第3章 是谁欠了索命鬼的债   这正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黑袍子,现在丁立伟终于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真面目。他想说:你终于来了,我正等着你呢!可只觉得胸口堵得非常难受,眼前一黑……   丁立伟大叫一声倒下去,当晚死在医院里。奇怪的夜半哭声从此销声匿迹,可有个人对这哭声忘不了,她就是丁立伟的母亲丁玉梅。丁玉梅第一回 听到一个男人在丁立伟的窗前痛哭的时候,还以为是儿子因为跟媳妇张茜关系紧张,心情不好,在那儿哭呢!她颤颤巍巍起身,却发现儿子在床上躺着!窗外的哭声并没停止。   老太太被吓得半晌动弹不得。天一亮,丁玉梅就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有些动摇了:也许是自己的耳朵、眼睛都不中用了?自从儿子死后,那哭声就再也没有了。   迷信的老太太心想,他把立伟的魂儿给叫了去,就再也不来哭了。这就是鬼索命啊。立伟这孩子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谁的。老太太不由心头一哆嗦:要说欠了谁的债,那债主也许就是休了她的前夫,听说后来他一直没娶,不到四十岁就早逝了。   四十多年前的旧帐他还要来讨?老太太的心被揪得生疼。因为这个神秘的原因,丁立伟的早亡对她的剌激特别大,在丁立伟的葬礼上昏厥了好几次。葬礼结束,老太太就拒绝回到石楼去。她对丁小娟说,一回到石楼那个家,心里就难受。   丁小娟就直接从葬礼上把她接回自己家里。当晚,老太太睡不着,痴痴呆呆,嘴里一个劲儿念叨儿子的名字。还不时走到窗前去探看什么。“你们听,那个男人又哭了!立伟活着的时候,他老来哭,立伟死了,他咋还哭呢?”   丁小娟一家被老太太鬼话连篇吓得面如土色,一齐跑到窗前仔细倾听,根本没有什么哭声。丁小娟和丈夫李亚军手忙脚乱把老太太扶上了床,就到处找体温计,找退烧药,乱得不亦乐乎。经过一番折腾,老太太终于睡了。丁小娟却睡不着。她瞪着天花板,口中喃喃地对李亚军说:“你说———咱妈说的,是不是真的?嗯?”   “我咋知道?你明天好好问问她。我也觉得咱哥死得有点儿蹊跷……”   “本来我都联系好了医院和大夫,第二天就可以住院了。怎么就那么巧?当天晚上就犯了病呢?”丁小娟的嗓子不通畅了,她大声吸了一下鼻子,听得李亚军心里也酸溜溜的。“你是说……嫂子?不能吧?”他迟疑地嘟哝了一句。   “反正,我哥不该死得这么早……这事儿我早晚要弄个明白。”她又吸一下鼻子,李亚军就翻身把她搂住了。丁小娟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突然,老太太猛地推开了他们的房门,她大惊失色地叫道:“快听快听!那个男人又来哭了……”   丁立伟死后一周。又是星期三。总经理张茜的座驾终于出现在灵生医药公司大门口。虽然无心工作,可她还是不得不到公司来开会。下星期在北京的一个高科技医药保健产品展示会上,自己公司的新产品“新概念瘦身丹”即将隆重亮相,她要就市场部准备参展的情况听一下汇报。这段时间就像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简直快要耗掉全部精力了。跟一个心脏病人过了十五年半死不活的日子,一旦有了机会,张茜就变成一个不计后果的人。她想起近来所做的一切,就像一个冷血杀手。其实在向丁立伟下手的同时,她的精神上也经受着非人的煎熬。就在她几乎要投降的时候,丁立伟终于死了。那是怎样的不堪回首啊,现在想想,还不寒而栗。    第4章 晚上出门要小心   丁立伟虽然死了,可是才搬掉的这块心上的石头,却很快压在了头上。丁立伟的影子时时刻刻占据着这个家的每个角落,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叫人心惊胆战。   尽管自己为了这件事已经心力交瘁,但她无论如何要打起精神,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来了。近来,公司的业务全靠副总经理姚杰支撑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进电梯,她就一脚踩在那块红色的地毯上,上面三个金色大字:星期三。张茜连忙把眼睛移开,心头却不由抖了一下,现在她从心底里害怕这个不祥的日子。   “哟,来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一进门,就遇到了公司财务总监吴悦。吴悦四十出头,长相平庸却精明过人,身材干瘪却善于打扮,表面斯文却巧言令色。   吴悦那副什么也瞒不过她的鬼精样子,总让张茜觉得她窥测到了自己的一部分隐秘。也许因为吴悦和丁小娟是老同学的缘故吧,张茜对丁立伟那个难缠的妹妹一直心存戒备。出于礼貌,张茜应付了一句,就想擦身而过。吴悦却伸出手来,关切地帮她整了整脖子上的纱巾:“这种纱巾,太滑,不小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纱巾,并无不妥。吴悦两只白晰的小手还在她的纱巾上忙碌,她只好任凭摆布,并尽量屏住呼吸,拒绝她那双白手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香水味儿。吴悦很内行地摆弄着张茜的纱巾,突然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晚上出门要小心……”什么?张茜的心禁不住怦怦跳了几下。   表面平静的张茜,此刻内心却慌乱成一团,自己办公室的那扇门就在走廊尽头,距离也就二十米左右,可是张茜感觉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一进办公室,她就立即关严了房门。“晚上出门要小心。”吴悦那句话还在她的耳边,像黄蜂一样嗡嗡地打转。她抽出一条纸巾沾了沾额上的冷汗,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个吴悦,她到底想说什么?她又知道些什么?   张茜刚拿出一支烟来,女秘书小高就敲门进来,说市场部经理已经准备好了,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开会。“原定时间。”她毫不迟疑地说。秘书提醒道:“时间已经过了。”张茜突然对自己感到恼火,她马上扔掉香烟:“叫他们进来!”   先走进来的是中等身材、白白胖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姚杰——灵生医药公司的副总经理。姚杰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办公室,准备迎接总经理张茜的到来。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张茜,颇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快点儿见到她,丁立伟已死,从前几乎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可以公开谈了,这让姚杰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姚杰自从离婚后一直没再找女人,整天把眼睛放在张茜身上,但他做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到目前为止还不至于惹得她过于反感。   张茜抬头看见姚杰,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微妙感觉。她发现,姚杰脸上最醒目的就是那张铺天盖地的大嘴,这张嘴使他本来还算斯文的长相,突然间中途改变了风格,性感中带着几分无可掩饰的粗俗。   姚杰两眼直视着张茜的眼睛,压低声音,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行么?要不然,我先替你听听情况汇报?”“不用了,一块儿听听吧。”张茜说着,又掏出了一支烟,姚杰立即把打着了的火机送了上去。   她想拒绝姚杰的热情,可是心里却在打着另一个算盘,于是她低下头,服服帖帖地任姚杰为她点着了香烟。    第5章 旧情复燃   早晨,保险公司寿险一部经理袁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昨天晚上袁明被一个向他请教人寿保险问题的广告公司女老总灌得酩酊大醉。   那个自称“姓于”的女人,一双杏眼太迷人,袁明受不了她那暧昧的眼神。她每向他送一个眼波,他就痛快地干掉一杯,最后自己也不知怎么回到住处的。   好在这家酒店的老总是他的哥们儿,他现在就借住在凯旋大酒店的塔楼上一套独立的单元   里。由于塔楼不通电梯,平时没有人上来,安静得很。当初跑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张茜有个寻欢作乐的地方。   袁明狠狠伸了个懒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脑子渐渐清醒。丁立伟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张茜还是不见踪影,而且她定下规矩,这期间不准联络。   张茜是袁明的旧恋人。当年由于袁明母亲横加阻挠,一对从大学时代就相恋的有情人,终于被棒打鸳鸯。谁知,十五年后重逢,竟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再续这段情缘,他们不惜铤而走险,对张茜的前夫开了杀戒。   袁明一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心里就不免有几分沉重的负罪感,可是又一想到张茜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人了,就感到心情格外愉快了……他振作了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推开窗户。他顺便往楼下的大街张望了一下,从凯旋大酒店的顶楼往市区看去,一半是街区,一半是大海,半边白墙红瓦、半边碧绿湛蓝,简直美极了。   然后,他打开房门,一阵清风立即穿堂而过,好不爽快!做好这些,他哼着小曲进了卫生间。他感觉今天情绪不错,胃口也好,酒后第二天,起了床就想吃东西,这种情况可是少见。袁明一路出门,想到外面吃点儿东西。   电梯不通塔楼,袁明每天都是步行从塔楼上下去一层,然后再从三十七层楼开始乘电梯下楼。出了门,他发现楼梯上的电灯都坏了,而楼梯间厚厚的窗帘还都关着。怎么搞的?可别忘了,一会儿叫人上来修修。   他朦朦胧胧地借助窗帘缝隙的一点光线走到第一个窗口那儿,打开了窗帘,楼梯间顿时通明一片。等电梯的时候,袁明觉得今天的电梯来得特别慢,有两部电梯干脆就停在某一层上好久也不动。有些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只好步行往楼下走。   袁明想起来自己刚才光顾高兴,出门时忘了带一样东西。于是又慢吞吞地上了楼。刚拐过走廊转弯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门裂着一道缝儿……   前后看了看,并没有服务员上来。刚才自己没关门么?不对啊,随手关门已经成了习惯,自己不会突然间改变了习惯吧?   他急急忙忙进了房间,想查看一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可是刚走到床前,就看到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丁立伟的一张黑白遗照赫然立在那里!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袁明,眼神带着几分迷茫,好像在问他:“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么?”   袁明的腿一软,就跌坐在床边,他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一股轻烟一样的东西,飘来飘去,冷嗖嗖地直逼他的脊背,他惴惴地想,那不会是丁立伟不散的阴魂吧?    第6章 尝到仇恨的滋味   丁立伟的妹妹丁小娟坐在梳妆镜前,呆呆地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和两只更加明显的眼袋,心里乱糟糟的。昨晚请那个叫袁明的保险公司经理喝酒,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终于从他的嘴里听到了“张茜”的名字。这就证明,吴悦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个袁明果然是暗中跟张茜来往的男人。虽然她早就怀疑嫂子张茜行为不轨,可是她一直不愿意把张茜的外遇和哥哥的死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客观事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那天在哥哥的葬礼上,张茜那过分完美的表现,总让丁小娟觉得是一种……表演。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严重的心脏病使丁立伟丧失了生活的热情,丧失了作为男人应有的能力和情趣。丁小娟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感到张茜的内心早已冰冷。   既然没有爱,还要装作爱,那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实在太虚假了!   丁小娟早在多年前就有一种预感,她老觉得哥哥会死在嫂子张茜的手上。所以,她平时不停地往张茜家里跑,严格检查哥哥平时吃的药,用的东西,包括穿什么衣服,看什么书。她恨不能后脑勺儿都长出眼睛来,盯着张茜,努力试图找出张茜迫害她哥哥的迹象,可是一直没有结果。   她觉得张茜背后也有一双眼睛,时时在盯着她,跟她抗衡,想置哥哥于死地。   半年前她听说哥哥的病情恶化,重新提起了那颗放下了许久的心,她悄悄地观察张茜,想看清她隐藏在笑脸后头的真实面目,可是屡屡遭到挫败。直到哥哥产生了幻觉,一见到她就嚷着“有鬼有鬼”,连她也相信哥哥是精神压抑导致了精神疾患。可是,哥哥临死前几个月的一个个疑团,使丁小娟夜不成寐,噩梦连连。她总是梦见哥哥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喊着:“小娟,小娟,救救我吧,我太闷了……”   最离奇的是,她还梦见张茜把哥哥关在一间小房子里,然后带上一副魔鬼的面具吓唬他,听到哥哥凄惨的叫声,看着哥哥那副恐惧的表情,张茜居然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被噩梦吓醒了的丁小娟,一身冷汗,哆嗦不止。她的想像力被这些梦境剌激得分外发达,她只觉得张茜在暗地里进行的一系列罪恶活动,正一幕幕清晰地闪现在眼前……   哥哥死前的一天夜里,她的心突然像被猫抓的那样难受。那天,丁小娟穿了一件黑色的麻纱套裙,丁立伟一见到她,立即瞪着她惊叫起来:“鬼!有鬼……”   丁小娟傻了。她猜想,哥哥为什么一见到黑颜色就吓得要死?   人已经死了,再也无法复活,可丁小娟不甘心!她确信哥哥死前一定有着巨大的内心隐痛,还没来得及对她诉说……丁小娟不停地做噩梦,不停地自责。现在她明白所谓仇恨是怎么回事了。   张茜坐在小会议厅里,正听取公司市场部两位经理的汇报。她不停地吞云吐雾,以掩饰自   己的心不在焉。一个小时过去,北京的展会准备情况被她听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轮到她表态了,才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说了一通套话,什么“灵生公司的形象”啊,“展台设计的品位”呀,“还要注意节约开支”啊,等等,都是些毫无新意的老生常谈。此刻,张茜的心思正陷在一片泥潭,不能自拔。   吴悦早晨在走廊里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晚上出门要小心”的鬼话,就把她的阵脚打乱!吴悦的话,究竟是真心实意地提醒她,还是别有用心地试探她?    第7章 办公楼里的黑衣人   凭良心说,吴悦的工作是无可挑剔的。张茜知道吴悦跟丁立伟的妹妹丁小娟是同学,但从没见过两人有什么过往甚密的举动。现在她明白了,自己之所以看吴悦不顺眼,原因就是吴悦和丁小娟的同学关系。她无法接受丁小娟的老同学,每天在她的眼皮底下出没。张茜喷了一口烟雾,猛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坐着姚杰等人,这才醒过来:市场部经理还在等着她发指令呢。   “这一次,对你们充分放权,谈判条件只要不违背公司基本原则,就可以拍板接订单。”张茜草草结束了汇报会。她回到办公室,想一个人呆会儿,好好想想。   刚在椅子上坐定,桌上的电话响了。她一下子想起了昨晚家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心头止不住哆嗦了一下。当电话响到第八声的时候,秘书小姐推门走进来。   张茜抓过话筒,冲秘书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沉稳的腔调应道:“喂?”电话里是“咝……咝……”的电流声。又是那个电话!   她“啪”地一下放了电话,心“咚咚咚”跳个不停。电话重又响起来,一声声十分凄厉剌耳。张茜本已心力交瘁,现在自觉支撑不下去了。究竟是谁呢?   张茜有一种预感,丁立伟虽死,可是麻烦并没有彻底消除。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或许在什么关键的地方出了纰漏?自己不会是被人盯上了吧?   丁立伟那张苍白的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他那双原本温情脉脉的眼睛,现在像濒死的鱼一样,死死地盯着她不放……张茜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这时,她偶一抬头,对面窗户里一个黑影一闪即逝,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个子高高,非常瘦削,简直活脱脱一个起死回生的丁立伟……张茜猛地掉转头,眼望房门,胸脯起伏,狂喘不止。   她不甘心地又回头看对面,这才发现对面是这座U型大楼的另一端,靠这边是宽大的走廊,刚才那个黑衣人就出现在走廊里……张茜冲出房间,一直小跑到对面的走廊,她想看看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长长的走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刚刚还急着想吃东西的袁明,此刻坐在酒店餐厅里,正下意识地往嘴里填塞着食物,却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平时最爱吃的烤咸肉,现在吃着却味同嚼蜡。   那个丁立伟的遗像,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已经埋进了他的心里,不定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会由谁来引爆,总之,就会炸得他血肉横飞!   得赶快跟张茜联系一下,不知道她那儿发生了什么呢!袁明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就再也吃不下去。他用手机拨通了张茜的直线电话。占线。一直占线。过了一会儿,再拨,还是占线。她在干什么?跟谁通这么长的电话?   袁明不耐烦地摆弄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用一键拨那个直线电话,可是始终没有打通。这怎么行?他必须立即见到她!袁明不想再听张茜前些日子对他的告诫,让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袁明心烦意乱地想着,就起身往外走。   “对不起,张总现在不接电话,您是哪一位?请留下电话和姓名,我会请张总方便时给您回电。”秘书小姐不卑不亢,可就是不叫张茜来接电话。   一直等到下午张茜才来了电话:“你真是改不了脾气,现在打什么电话呀?”“我这儿有情况,必须马上见你一下,电话里说不清。”袁明马上揪住张茜不放。   “……你晚上到海边来吧,老地方。”    第8章 兄妹情长   丁小娟在怀疑她嫂子张茜对哥哥已经没有感情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张茜要是做出了对不起哥哥的事情,我丁小娟绝不会等闲视之!她恍恍惚惚记得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病中的哥哥是怎么把仅有的两只鸡蛋偷偷给她吃的。自从挨饿以来,八岁的哥哥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哆哆嗦嗦地跟上母亲,冒着寒风到海边儿拣淡菜充饥。她的爸爸抛弃了他们,于是家中最权威的当然就非八岁的哥哥莫属。这一点,丁小娟跟她妈妈有很好的共识,所以每当吃东西的时候,丁小娟的妈妈都坚持把最抗饿的东西给哥哥吃,比如一碗汤里的几个米粒,或一只菜窝窝头的大部分等等。丁小娟虽然饿得天天都要哭几场,可是她对妈妈的决断没有任何异议,她总能乖乖地听从妈妈的安排,眼巴巴地看着东西的一大半到了哥哥的手里。这时候她不哭不闹,只是先急急忙忙把自己的一份儿吃光,然后再专心地看他怎么吃。   那时的丁立伟虽然才八岁,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无法下咽。他把手里那块攥得汗湿了的东西再分成两份儿,这一回两份儿是完全相等的,然后,把其中的一份儿递到丁小娟的手上。然后,你就可以听到两个孩子像吃世界上最可口的美味一样,发出好听的声音来了……当然,这一切大多是在他们的妈妈到厨房里去、或是不在眼前的时候发生的。   丁小娟的爸爸是一个海员,一年中有三百天以上都在世界各地漂流。丁立伟和丁小娟,都是在爸爸不在家的情况下降生的。丁小娟直到三岁都记不清自己的爸爸是谁。听哥哥说,是爸爸把妈妈给“休了”。她不懂得“休了”的意思,但隐约觉得那一定不是件好事,因为家里常常连一粒米都没有。有爸爸的小朋友,家里都不是这样的。让一个三岁小女孩感到温暖的是,家里毕竟还有一个男人呵护她,疼她,宠她,那个人就是她的哥哥丁立伟……所以,丁立伟的死给丁小娟造成的伤痛,是无法估量的。这铭心刻骨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接到袁明的电话,张茜越发感到心里七上八下,六神无主。不由想起两人重逢的情形。那是去年春天,张茜刚刚到医药公司走马上任不久,公司的药品仓库突然起火,烧掉了价值几十万的药品,损失惨重。调查案情的时候,保险公司派来了当时任财险部经理的袁明。那天,他一走进张茜的办公室,两人就都愣住了。   “怎么是……你?”她喃喃着,恍若梦中,“真没想到还能碰上你,冤家路窄啊!”“这些年,我一直惦记你……”   那个晚上,在袁明朋友的凯旋大酒店,两人都喝了很多酒。鬼使神差地,他们就在酒店里上了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亲切,销魂。张茜强烈感觉到,袁明仍然是她今生惟一想要的男人。而袁明则搂着她痛哭流涕,两个人都说了一大堆酒话。   袁明的朋友给他们提供的这间套房,成了他们的洞房,两个人颠鸾倒凤地折腾了半宿,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才发现,十几年前的好梦又续上了……   也许,袁明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到底会是什么事,让袁明这种历来自信的人,也感到心慌意乱呢?她想起了昨晚和今天白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不是这个电话同时也骚扰了袁明?如果是那样,问题可真的严重了。    第9章 酝酿罪恶的地方   一想到晚上的约会,张茜的心里说不出是紧张兴奋,还是忐忑不安。一想起那个大麦岛,以往的浪漫故事就会浮上心头。   大麦岛上的水文站,其实是一个已经荒废了的破房子。由一个塔式小楼和一圈圈的环形楼梯组成,高高地架在海边的一块巨型岩石的后面。位置很隐蔽,里面非常安静,是热恋中的她和袁明发现的好去处。十几年前,当水文站还没有被废弃的时候,他们就曾在那儿幽会,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那上面的走廊里发生的。   去年,当他们在十多年后重逢,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水文站,于是,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重登大麦岛。   这种荒废了的地方,没人敢在夜里跑到那上面去。可是,初恋的情形一下子涌上了两个人的心头。正所谓“色胆包天”,被饥渴煎熬得狂热万分的张茜和袁明,只心照不宣地对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爬上去了。   从那儿以后,大麦岛上那个废弃的水文站,就成为她和袁明每隔一段时间必去的地方……每来小楼,都让他们感到尽兴,感到无与伦比的快活……   也是在那儿,他们慢慢地酝酿了对丁立伟的所有阴谋和罪恶。   出租车开到距大麦岛还有一里多路的宁夏路口,张茜就下了车。剩下的路她要自己走过去,为了安全,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袁明也许已经来了,从前他总是要先到,而且会在山口上的岩石后面接她的。   她又想起了丁立伟。这两天,她不停地想起丁立伟,想起当初认识他的一些陈年旧事。丁立伟虽谈不上英俊倜傥,可是他身材高挑,温文尔雅,讲话轻声细语。尤其是他的笑容,第一回 见面就深深地迷住了张茜。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她自己也感到幸福。   结婚的那天晚上,闹洞房的客人走了,为准备婚礼一连累了好几天的张茜有点儿发热,丁立伟就像一个仆人那样,在她的床头不错眼珠地盯着吃过药昏睡的张茜,整整坐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她醒来,发觉了这一切,禁不住感动得抱住他流下了泪水。这就是丁立伟,一个曾经多么好的男人。可是,自从她知道了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立即就觉得他是一个残废,这种情绪,也许是促使丁立伟病情不断加重的直接原因。可是张茜没有认识到这些。尤其是与袁明重逢,张茜失落的心再一次失去了平衡。   与健康而热情奔放的袁明比较,张茜立即对丁立伟产生了强烈的厌恶。这也怪不得自己,丁立伟的先天性心脏病直到结婚后才显现出来,而且,他渐渐地不能再满足她的生理需求,无法尽一个丈夫的职责。   “小姐,请问大麦岛怎么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冥思中的张茜被吓得一下跳了起来,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啊!”   “别害怕……”一个黑影从背后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肩膀,热乎乎地耳语道:“小心肝,是我……”在他们的身后,是那座隐隐约约的水文站的小楼,黑黝黝的,像一个巨型的怪兽,立在海边的岩石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对男女。    第10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丁小娟从市文化宫辞职下海,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由于代理了本市几家大企业的广告业务,生意越做越好。丁小娟的丈夫李亚军是一家报社的副总编。虽然丁小娟论学历,论才能,都要逊李亚军一筹,可她不仅泼辣能干,而且长相漂亮,又善解人意、温柔贤惠,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很讨李亚军欢心。   李亚军不善言辞,为人处事也比较温吞,在家里对丁小娟几乎是言听计从。   丁小娟死了哥哥,悲痛欲绝,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家里的生活秩序一时间也乱了套。尤其是丁小娟近几天行踪诡秘,让李亚军感到有点儿奇怪。   但转念想想,自己的老婆,能有什么事儿背着自己呢?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太小心眼儿。于是,也就放宽了心,自顾忙单位里的工作去了。   到了晚上,李亚军下班回来,看到丁小娟的情绪明显好转,哥哥死后的悲痛好像在慢慢淡化,正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包李亚军最喜欢吃的鲅鱼馅儿饺子呢。   “这一阵子,没心思侍候你,这往后,日子该咋过,还咋过。”丁小娟说。   李亚军明白她的意思,哥哥既已死了,伤心也没用了,还得把日子过下去。“这就对了,哥哥活着的时候,咱也挺关心他的。现在人已经走了,你也用不着太难受了。身体要紧。”   “是啊,我是想早点了结这事啊,快了,快了,要不了几天,我心情就会好起来……”   “今天就挺好!要不,你能吃上鲅鱼饺子?”于是,两口子又有说有笑的了。   吃饺子的时候,丁小娟突然说:“亚军……”她边说边盯着他的眼睛,“要是最近你听到了什么议论,千万别胡思乱想,等以后事儿办完了,我再跟你解释。反正你记着:我丁小娟这辈子,跟你李亚军是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嗯?”李亚军的嘴里塞满了饺子,奇怪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吃吧吃吧,我是说,最近我有点儿事情,怕你不同意,就没跟你商量。不过这事基本是我自己的事儿,跟你没多大关系,所以我想等做完了,再告诉你吧。”   饺子吃饱了,两个人心情也不错,就早早上了床,亲热起来。可是李亚军的手刚刚碰到丁小娟的敏感处,就被她一把推开了:“别别,这是什么时候啊?”   “你不是说该咋过,还咋过么?”李亚军涎着脸还要往下动作,可是丁小娟一翻身躲到一边去了:“你别生气啊,等我心情和身体恢复恢复,不行么?”李亚军一听到丁小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心也就软了。   第二天早晨,李亚军刚要出门,丁小娟把一只纯黑色的纸袋子交给他,让他顺路送给张茜,说是客户送的化妆品。丁小娟将一件黑色的风衣给他套在身上,推到镜子前照了照:“怎么样?我昨天给你买的,不错吧?”   这件麻质的薄风衣,又滑爽,又轻便,正适合夏天的早晚海风刮起来的天气。但李亚军觉得它美中不足的是黑颜色。丁小娟又拿过来一顶黑色的礼帽,往他头上就戴,李亚军坚决推开了。“你就戴到张茜的公司,从公司出来就可以摘下来了。”“什么意思?地下工作呀?”李亚军狐疑地看着丁小娟,她不像是开玩笑。   他想,丁小娟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有兴致打扮他一下,也是为了调节一下心情,就成全了她吧。李亚军勉强穿戴整齐,骑上自行车,头也不敢抬,就往张茜公司跑。到了门卫室,把东西交给那个睡眼惺忪的小青年,扭头就走。车一上大路,他就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撸下来,胡乱塞进了包里。    第11章 来自死人的生日礼物   今天早晨袁明情绪不佳。昨天那个神出鬼没的丁立伟遗像把他吓了个半死。不知道今天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突然跑出来吓唬人。昨晚在大麦岛的约会,不仅没有找到任何答案,还弄得张茜也惊慌失措了。   当他告诉张茜,丁立伟的遗像出现在床头柜上时,他感觉到张茜的身子抖了一下,接着就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颤抖,低得如同梦呓。袁明明显感到了张茜内心那种巨大的恐怖,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是一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连忙安慰道:“别急,有我呢,不管出什么事都不用怕,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张茜叹了口气,“你怎么就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袁明感觉浑身的毛孔收缩了一下。是啊,怎么知道对方又不是一个人呢?   “如果是有人盯上了我们,那是没法儿逃脱了。看来,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还得找出这个人来,叫他别多嘴多舌!”张茜的话声音虽低,却字字冷冰冰的,让袁明听了齿寒。直到两人分手,谁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早晨起来,张茜在镜子前足足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急忙抓过外衣,汽车很快冲出了院子。石楼位于青岛八大关后面的海岸线最高处。在这座丘陵起伏的城市中,一簇簇建筑依偎山势逶迤而行,看上去参差错落,颇有韵致。   张茜的车从密实的铁栅栏门里开出来的时候,一群外地游客正从车前经过,她只好刹车慢行。无意中一抬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衣人在路口一闪,隐没在一片高大的柏树后面了。她的心猛跳一下。那人……怎么那么像从她办公室窗前经过的黑影?张茜的车开到那个路口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张茜看了看表,又要迟到了。可刚才那人影儿横亘在她的脑子里,弄得她就像心里长草一样,堵得难受。汽车操近路到了医药公司门口,张茜刚要把车开进院子,门卫神气地一扬手拦住了车:“张总,这里有你的东西。”那是一只黑色的手提袋。张茜接过东西,往副驾驶位置一放,就急急忙忙开车进了院子。   那个黑色的提袋被张茜提到了办公室。她心里纳闷,是谁送东西不直接交给她本人,而是往收发室一放了事?存心想让别人知道她张总经理接受别人的贿赂么?张茜心中不快,随手把提袋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个黑色塑料薄膜包着的小包裹。她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别是什么贵重物品吧?比如……钻石首饰之类的。   她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只用黑色包装纸包得一丝不苟,还扎着一个黑色蝴蝶结的长方形小礼盒。里面掉出来一只口红,黑色的盒子,CD牌。CD牌口红是她十几年来一直喜欢的牌子,而且她第一次使用这个牌子的口红,就是丁立伟买给她的。每年过生日,丁立伟都会买一只给她作为礼物。   张茜的眼珠突然僵住了。她急急忙忙翻看桌上的台历,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由于丁立伟的死,今年不仅她自己忘记了、而且也没有人帮她记住自己的生日,原来就是今天……什么?来自死人的生日礼物!张茜双目圆瞪,看了看这一堆从包装到实物都清一色漆黑阴沉的东西,立即瘫在椅子上。    第12章 操一口济南话的男人   自从丁立伟死后这些日子,丁小娟差不多每天都要跑到八大关的石楼来看望一下母亲丁玉梅。老太太在她家里一共呆了两天,不习惯,只好早早回到石楼来。   老太太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侍候大了两个孩子,一辈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儿子活着的时候,她每天可以跟儿子一块儿坐坐,说说话。这回儿子死了,张茜又素来对她没有耐心,老太太可真成了多余的人了!   丁小娟一来就问哥哥平时怎么跟嫂子吵架的、什么时候开始分居之类的事,对丁玉梅本身的关心,并不在丁小娟的主要注意范围之内。老太太高兴了就讲几句,不开心了就装聋作哑、环顾左右而言他。她这是在耍小心眼儿,为了让丁小娟能像这样,经常回来看看她。她现在非常需要有个人陪陪,儿子死后,她太寂寞了。   老太太这些日子老做梦,梦见丁立伟在梦里对他说,“妈,以后我会经常回家陪你说说话!你老人家养老送终的事,我也会安排。你在那边放心吧。”   大概儿子是在给她托梦、提醒她,让她别忘了过去的那段旧事?昨天,丁小娟跑来,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她的舅舅。   “你什么时候看见你舅了?”丁玉梅感到奇怪,因为丁玉梅这个弟弟不怎么争气,平时丁小娟很少和他来往。“我舅还问,济南那个柳福安没来看看你?妈———他说的是哪个柳福安?我怎么没听说过?”   丁玉梅的耳朵虽然不灵,可是却听清了这话,当场就气得浑身颤抖。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把丁小娟赶出了家门:“你给我走!我老了老了,还要受你们这个气?你就是警察查户口,也不能查人家祖宗八代吧?我是快死的人了,你要是嫌我死得慢,你……你弄点儿老鼠药给我吃上,别这么气……我!”   丁玉梅把丁小娟推出房门,反锁上,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呼呼喘粗气。   她年轻的时候,是有那么一个男人,她也的确是为了那个男人才被丈夫给“休”了的。可那又怎么样?那年头女人的日子,他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想像得出来呢?想到这儿,老太太的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了。   ……四十多年前,她还年轻,如花似玉。可是自从嫁进男人家的门,就开始跟着一个瘫婆婆过日子。丈夫在海上,一年到头不回来。有一天,她在前海沿儿上挖蛤蜊,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一块礁石上,盯着她,整整看了一个下午。他远远地跟她搭话,操着一口济南话,听上去斯斯文文的。第二天天刚黑,丁玉梅就在海边的松树林子里遇到那个男人,他提着满满一桶蛤蜊站在她的面前,憨笑着。   丁玉梅把他想像成自己那远在他乡的丈夫,一头扎到那男人怀里了。   济南人叫柳福安,在城市规划部门做园林设计师,临时到青岛来参加一个园林建设项目,要呆一年时间,老婆孩子还留在济南。自从认识了柳福安,丁玉梅的寂寞一下子被打破,她的脸上有了红润,说话有了笑声,头发也有了光泽……   “唉……一转眼几十年过去啦!人都老喽……”想到这儿,丁玉梅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叹道。   今天早晨起来,丁玉梅在小楼里转了几圈儿,就不禁又想起丁小娟了:“这孩子!她来了吧?叫人烦,不来呢?好像还想她……”   老太太嘴里嘟嘟哝哝地,慢慢挪到露台上,刚坐下,就听到楼下的大门被丁小娟敲响了。“妈!妈!开门啊,我是小娟……”    第13章 魔咒般的黑风衣   这几天,丁小娟说是为公司的业务到北京去出差,家里的大小事情都要李亚军张罗。每天晚上,丁小娟都要从北京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温情脉脉,说事情快好了,大约一两天就会回去。每次电话的最后,丁小娟都委派一个任务给他。昨天的任务比较特别,让他到张茜公司去找吴悦,送一份什么资料。   他也没多问,到了丁小娟的广告公司,从她的秘书那儿拿到一只文件袋,就直奔医药公司去了。找到吴悦,把东西送给她,本想扭头就走。可是吴悦盯着他身上的黑风衣,眼睛发直:“哎呀哎呀,怎么这么漂亮的一件衣服,我没发现呢?”说着,她上前就动手脱李亚军的风衣,说要看看。李亚军发现打扮不俗的吴悦也对这件风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不由得一阵得意,就脱了递过去:“快点儿啊,我还有事儿。”他不愿意在老婆的女同学面前多呆,一来有点儿紧张,二来害怕闲言碎语。   吴悦戴上了她那放在桌子上的眼镜,把风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又拿到窗前去,对着窗外的光线仔细打量着。李亚军进了一趟卫生间,刚提起裤子,只听得吴悦在外面轻轻地“哎呀”了一声,他连忙出来,看见吴悦正在发愣,跑过去一看,自己那件宝贝风衣正从窗口外面飘舞着,缓缓而落,一转眼就不见了。吴悦一脸的焦急和难为情,她跺了一下脚,急忙推了他一把:“快快,你快坐电梯下去,风衣被我不小心弄掉下去了……”   李亚军顾不得多想,一路小跑着到了电梯间。等他跑到楼下的时候,早有一个拣垃圾的老太太拿了他的衣服,已经走出去二十多米远了。   他冲上去二话不说,扯过那老太太怀里的风衣就走……李亚军性情温和,出了这事,并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有点儿倒霉,新风衣弄成了这样儿,回家还得洗了才能再穿。他想不到的是,此刻,在吴悦办公室下面一层的房间里,有一个人可被吓坏了。她就是张茜。昨晚张茜做梦,说丁立伟回来了。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跟当初她给袁明买的那件一模一样。张茜有些纳闷儿:怎么丁立伟居然也穿了这么一件!她并没有给他买呀?   丁立伟就穿着那件黑色的衣服站在阳台上吸烟,任凭丁玉梅在房间里怎么叫他,也不进屋。张茜觉得奇怪,就开了门出去帮他脱衣服。丁立伟很顺从地由着她脱那件风衣。张茜伸手解开风衣扣子时,却看不到丁立伟的身体,衣服里面黑黝黝、空空洞洞……她吓了一跳,抬头定睛一看,阳台上除了这一件风衣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人。丁立伟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张茜被这个梦吓醒,心跳着想起了那件黑色的风衣。她想立即给袁明打个电话,问问那件衣服的下落。因为自从丁立伟死后,那件作为道具的黑风衣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今天早晨起来,她的脑子里总是飘着那件黑风衣,结果刚在办公室坐下,那件黑风衣居然就在窗前飘啊飘的,持续了十几秒以后,倏忽间飘然而下……   联想起前天在对面窗口见到的黑衣人,张茜的脸上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怎么老是产生幻觉?   她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策划的“黑衣人”,那曾经是她和袁明的得意之作。可以说,那件黑风衣是他们演戏的道具、制胜的武器。但现在她感到事情不妙,她自己竟被这个魔咒般的黑风衣缠上了……    第14章 导致悲剧的陈年旧事   张茜得知丁立伟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在他们结婚后的一天夜里。   那些日子丁玉梅为了让他们自由自在一些,临时到丁小娟家里去住了。临走之前,她听到婆婆在自己房间里对儿子丁立伟嘱咐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千万不敢闹腾得太凶了。记住了?”张茜觉得老太太对儿子说的这番话,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纯粹是没把她这个儿媳妇放在眼里……   所以,老太太前脚一出门,她就立即缠住了丁立伟,让他抱她,吻她,然后两个人一次又一次地纠缠在一起。没想到丁立伟终于口吐白沫,翻倒在地。   第二天早晨,当丁玉梅在医院里看到自己的儿子拣回了一条命的时候,不顾在场其他人的侧目,把“小妖精”张茜狠狠数落了一通。   从此,不仅婆媳关系恶化,小两口的关系也出现了危机。张茜觉得结婚前丁立伟没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她,就是欺骗行为。丁立伟也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平时这个病并不影响正常的夫妻生活,自己还算一个健康人,为什么一定要向她说清楚?事情过后很长时间,张茜都对丁立伟耿耿于怀。有时候,丁立伟主动过来拉她亲热,她会拒绝,并讽剌说,怕他有生命危险。   即使有时候实在抑制不住欲望,从前的美好感觉也已经掺杂了提心吊胆的不安和惶恐。这使她得不到快感,渐渐地,性欲开始冷淡,哪怕丁立伟有时候在她身边蠢蠢欲动,她也再不敢想那事了。日子越来越索然无味。就在这时候,十五年前的恋人袁明出现了。   张茜和袁明在读大学时就恋爱上了。两个人暑假回家度假,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不约而同地上了崂山。下山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前面有一个体态非常挺拔、健美的年轻人,笑吟吟地站在路边等她。那人就像认识她很久的熟人一样,朝她轻声打了个招呼:“你好!”然后,就跟她并肩而行了。张茜梦中的白马王子就在这一瞬间诞生了。   袁明母亲是一个守寡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当时在市委的一个部门当办公室主任。张茜第一次被袁明带回家就遭了她的白眼,理由是她长得太漂亮了,怕影响了袁明的学业,怕袁明沉溺于男女感情,耽误了前程。袁明被他母亲勒令提早回了学校,丢下张茜愣愣地坐在窗前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   后来袁明的表现果然不幸被他母亲言中,他丢下课程跑到她的学校去找她。   那时候,在校大学生谈恋爱已经渐成星火燎原之势,张茜和袁明也为此添了一把火。可是,他们低估了老太太的能力。两个人如火如荼地爱得死去活来时,却不知老太太早在暗中把儿子的亲事策划得天衣无缝。那一年寒假袁明比张茜早一个星期到家,就在这一个星期里,老太太就把生米做成熟饭。张茜回来后不见袁明,跑到他家小楼下面一抬头,窗户上的双喜字儿鲜艳剌目,她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十五年后的今天再见袁明,失而复得的幸福使张茜头脑发昏,为了这一切,她决计不惜任何代价。黑风衣就是她“恶向胆边生”时,智力超常发挥的产物。   前天上午有一个黑衣人神秘出现在她的办公楼里;昨天早晨是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CD口红———那是丁立伟生前给她买过的东西中惟一一件她至今还在沿用着同一牌子的东西。而现在,又是一件黑色的风衣从天而降……   难道他的阴魂不散,正在她的四周游荡、伺机报复?想到这儿,张茜感到毛骨悚然……    第15章 恐怖的日子终于来临   袁明此刻跟张茜一样,心神不宁,寝食不安。遗像的事还没有眉目,昨天张茜又打电话来,问他这两天是不是给她送去过一只CD口红。   “什么CD口红?不知道。再说,这种时候我送什么口红,我疯了?”   “可是除了丁立伟,不会再有别人给我送这种口红了……”   “你是说丁立伟还没死?”袁明感到自己的头渐渐有点儿大了,他突然呼吸急促,额头冒汗———恐怖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电话响了。袁明马上猜测:这可能是谁打来的?这两天他正犯一个毛病:凡事都要先猜猜,就像生怕有鬼来纠缠。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电话,听到了张茜的声音。   袁明歪着的身体马上坐直了:她来电话,一定是又有麻烦事了。   “听着,你那件黑色的风衣,现在在哪儿?”“什么?你要那东西干什么?”袁明感到莫名其妙。“到底在哪儿?”“唔……大概,在家里吧,可能在我们家的老房子里。”“现在谁在那儿住?”“我姐姐。”你赶快去找回来,把它销毁!”   袁明感觉自己突然被扔进一个黑暗的洞穴里,对周围的一切茫然不知,可是还要摸着黑做一些被指定了的事。那件黑色风衣,他已经快要把它忘了,经张茜这么一提醒,过去几个月内发生的所有跟黑风衣有关的故事,又一一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他和张茜重逢后的一个月。那天晚上,他们又在旧水文站幽会。   张茜的嘴里发出一些呻吟般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在海潮喧哗中,他只听清了其中的一个词,当场就被吓傻了:“活着……没意思。我真想杀人……”   “什么?”“我受不了,我真的不想再这么混下去了……”   那一晚,回来的路上两人坐在出租汽车里各怀心事,谁也没讲一句话。袁明知道张茜想的是什么,只要丁立伟一天不死,他们的关系就一天没法见到天日。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做什么冒险的事!回到保险公司,袁明就给小时候做邻居的小伙伴、现在的好朋友、凯旋大酒店的老总打电话,请他帮忙。   第二天,他拿到了塔楼上那个独立单元的钥匙,搬进了那套隐秘的房子。   可是张茜并不高兴,她冷冷地问他:“你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袁明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是个男人,如果没本事让爱自己的女人幸福,那怎么能算是条汉子?于是他咬着牙关对她许诺道:“你跟他离婚吧,咱们马上就结婚。”   “你这人可真够笨的,要是那么容易离婚,我还让你想办法干什么?”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几个月,袁明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理想的出路。就在这时,张茜又来了,她一进门就扑进袁明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说丁立伟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毫无思想准备的袁明顿时目瞪口呆。   “动手吧,不然他会到处闹,把咱俩搞臭……”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一个个与情夫或情妇合谋害死丈夫或妻子的民间传闻,一瞬间涌上了两个人的心头。从前听到这种故事,只觉得那些狗男狗女卑鄙可恶,没有人性,可现在这事不期然落在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张茜曾经半遮半掩地向姚杰询问过关于各类药品的药性和副作用。当得知所有的药物都会在人体内沉淀一些残留物,她只好心惊胆战地放弃了。   就在袁明已经绝望了的时候,有一天,张茜突然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来。    第16章 似是而非   丁小娟从北京出差回来了。小别胜新婚,李亚军在单位里接到电话,就高兴得赶紧往家里跑。丁小娟刚洗完澡,一头乌发湿漉漉地还滴着水,脸蛋儿红扑扑的,看得李亚军两眼发直。   “我说你怎么去了好几天?什么事儿那么长时间啊?”   “我这次去呀,把那边一家企业的广告给拉过来了!咋了?你对我一个人在外头,不大放心?”丁小娟以攻为守,斜睨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反问了一句。   “哪能呢?我是觉着,这个家没有你还真不行,嘿嘿……”   “啧啧,有进步啊,会说好听话哄人了……”丁小娟娇嗔道。接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让你办的那些事,咋样儿?都办好了?”   “那还有错?哎,昨天我去找吴悦,你猜怎么着了?”李亚军卖了个关子。   “说呀,我猜不着。”丁小娟好像有点儿着急。   “她非要看看我的风衣,让我脱给她。结果……”他又卖了一个关子。   “结果什么?你不至于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了吧?”丁小娟没好气地调侃了他一句。   “要是真脱了,那也是她强迫的,我可没那个胆儿。”   “后来呢?”丁小娟急忙追问道。“这个笨娘们,把我的风衣拿到窗前去看,结果给掉到大楼下面去了……”丁小娟没笑,她的表情让李亚军觉得有点看不懂。   只听她说:“那件衣服别穿了,多恶心呀!明天我再给你买件新的!”   第二天早晨李亚军上班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那件风衣了。丁小娟已经提早走了,他想问问都找不到人。没办法,只好穿了件别的外套出了门。李亚军下班回来一看,大衣架上挂了一件新风衣,银灰色的,质地、款式都和那件黑的一模一样。   他狐疑地穿上,走到镜前一照,嘿!真比那件黑的漂亮多了。 ( 重要提示:如果 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 , ( t x t 8 0 . c c) , ( t x t 8 0 . l a )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个丁小娟,办事也太利落了,说买就真的买来了!李亚军心中顿时觉得暖洋洋的。至于其他,他想也没想。   姚杰搞不懂这几天张茜的脑子里在转什么念头。不过据他猜测,一定又是她跟袁明的事情出了什么麻烦。其实他早就对张茜和袁明的关系有所察觉,他们是早年的恋人这事,他也知道。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   丁立伟的突然死亡,使姚杰对事情的真相有了新的看法。他肯定地认为,丁立伟的死,一定跟这个袁明有直接的关系!   记得袁明来公司处理保险理陪之前,张茜一直在姚杰和公司员工的面前扮演贤妻角色,她会不失时机地向外人表明:自己对患心脏病长期病休在家的丁立伟是非常关心的。她有时候会在公开场合向别人讨偏方儿,说“丁立伟最近又犯病了”。   大家在酒店聚会,有什么好菜,她也总吩咐:“一会儿把这个菜再打包一份儿,我带回去给丁立伟尝尝。”可自从袁明出现,她就再也不提丁立伟的名字了。   她好像有意要让大家尽快忘记,她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病病歪歪的男人。对!张茜好像在为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做着某些不动声色的准备……   让姚杰最终确认了她和袁明关系非同一般的,是有一回他请张茜吃饭。    第17章 固执的人   平时姚杰经常找机会和张茜一块儿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聚聚,吃点儿东西,喝点儿饮料,叙叙。有时候谈谈公司的业务,有时候纯粹是闲聊。他想用这种方式跟张茜沟通,并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张茜进一步了解他,欣赏他,接受他。   这一天晚上,姚杰点了好几道张茜最爱吃的海鲜。菜刚上齐,张茜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坐在她旁边的姚杰听到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听她说话的语气,对方又不是丁立伟。她紧张地看了姚杰一眼,然后只说了一句:“好,我马上就来。”   姚杰看看满桌点好的菜,愣住了。张茜急匆匆地走了。没有任何解释。那一晚姚杰的确十分恼火。他以为自己离张茜越来越近了,离那个暗中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可没想到中途又杀出另一个陌生男人!而且,张茜显然对那个男人言听计从。   姚杰不甘心。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要探个究竟。在夜色掩映之下,姚杰乘出租车跟在张茜的车后,在海岸沿线的湛流干路跑了十分钟,一转,到了小鱼山下。   一条石板路出现在前面。张茜的车一转眼就在石板路的尽头消失了。   姚杰下了车,蹑手蹑脚地往小路尽头靠拢过去。他在一个有着铁栅栏门的院子前停住。黑暗中,看到张茜的那辆白色捷达车就停在那个隐蔽的院子里。   一座二层小楼的二楼上,窗户里映射出微弱的灯光。姚杰知道张茜家住在八大关后面,而且他还知道张茜根本没有这么一个拥有小鱼山下小洋楼的亲戚或朋友。这里只能是袁明的家或是供两个人幽会的地方……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打听到了小鱼山下那所房子的主人,正是袁明和他的姐姐。姚杰知道了袁明和张茜的关系后,心里曾一度起了一个念头,想用丁立伟来把他们拆散。所以他打了匿名电话给丁立伟,告诉他,张茜在外面有了情人。   他认为,只有丁立伟说话,才可能对张茜有震慑作用。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此举非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丁立伟为这事丢了性命,而自己,还是只能每天眼巴巴地面对张茜那张毫无热情的脸。   现在,丁立伟是怎么死的,谁也无法知道。可姚杰是个固执的人,他非常自信,他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晚上,他又打电话约张茜出来吃饭。张茜本来没心思吃晚饭,只喝了点儿牛奶,就早早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想心事。她正在为这两天发生的怪事感到六神无主,姚杰就来了电话。   现在,她一边不情愿地换衣服,一边又心急火燎地想快点儿知道他到底要对她说什么。不知为什么,张茜对这个一直信任的姚杰,越来越不放心了。他对她的感情历程太熟悉了。   张茜和丁立伟闹得最凶的时候,姚杰就曾劝过她,是不是考虑离婚,他直言不讳地表白说,自己一直爱着她。那时候,她晚上跟丁立伟赌气,失眠,白天还要红肿着眼睛上班。常常是姚杰一声不响地递过来一杯水,再陪她坐一会儿。   临走的时候,他总是那句话:“别太委屈自己了,人生苦短。”   她明白姚杰是个不错的男人,但自己却不爱他。姚杰对她和袁明的事知道得太多,这让她感到心虚。所以她对他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她甚至常常会觉得自己被这个姚杰给控制了。这让她感到十二分的不舒服,甚至是愤怒……    第18章 鬼魂现形   张茜记得自己头脑发热时,不止一次向姚杰打听过一些可以致命的药品。那时候姚杰就曾暗示过她,任何药物都会在人体中以不同形式残留下一部分。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要铤而走险。聪明绝顶的姚杰早已对张茜的某种念头和企图了如指掌。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她突然发觉自己简直是一个头号笨蛋。现在倒好,把柄留在了这个姚杰手上,又怎能不听他的调遣?张茜的心情一下子糟透了。她不知道姚杰今晚会跟她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今晚大雾弥漫,五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影儿。张茜突然决定不开车了。这样的天气不如叫辆出租车,坐在上面好好想想见了姚杰该怎么办。   刚走出院子,她就被一阵雾气呛得咳嗽了一阵,从身后吹过来的海风裹着浓浓的白雾,凉嗖嗖地卷了过来。张茜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儿走出这片街区,到大路边去叫车。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丁立伟,还记得那天晚上丁立伟倒在地上,伸出一只干瘦的胳膊,骨节突出的大手在她面前抓了又抓。即使死到临头,他仍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以为她会救他一命。张茜觉得身上的毛孔有点儿难受,就紧跑了几步,好像丁立伟的冤魂就在后面追随着她似的。张茜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结果又把雾气吸到气管里去了,忍不住又爆发了一阵咳嗽。   突然,她看到雾气中隐约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儿,逆光迎面朝自己走来……她被吓得一个愣怔就停在了原地。在迎面扑来的浓雾里,张茜只能看到那人的半截剪影,飘浮在雾气中,就像飘浮在海水里。近了,近了……   张茜僵在原地。只见那人一步步逼近,终于看清了他的细瘦身材,还有走路时候微驼着脊背的样子。那……明明就是丁立伟!她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直到那人带着一缕白雾,幽灵般地与她擦肩而过……张茜感觉自己的血突然停止了流动。   她看见他那隐在暗中的眼睛,深不可测,好像盯着她在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他就那么一步、一步,非常有节奏地走过来……又走过去……   张茜几乎就要大声惊叫起来了。可是就在这时,那个人影儿一闪身,就隐没到粘稠的大雾中去了……几乎同时,她的腿一软,差一点儿跌倒。   现在,她再也搞不清自己刚才到底是产生了幻觉,还是真地撞上了鬼。朦胧中,一辆出租车悄然停在她的身边。这一下,又把她吓了个半死。张茜费了挺大的劲儿,才弄明白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她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把车门关死,用哆哆嗦嗦的声音对司机说:“快……快快,去云霄路……”   袁明放下张茜要她找黑色风衣的电话,愣怔了半天,想不明白张茜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的心突然有一种紧巴巴的感觉。他想立即就回家去找找那件风衣,偏偏这一天特别忙,根本走不脱。   下班后,袁明连忙往家里赶。他心里乱糟糟的,一路上不停地猜测着张茜那儿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不得要领。黄昏,海上起了大雾,靠近海岸的小鱼山,被白色的雾气淹得只剩下了一个山头。回到小鱼山后面的家里时,正巧姐姐一家都不在。袁明急忙跑到楼上的储藏室,去翻找那件早已“刀枪入库”的黑色风衣。    第19章 今晚家里没人   丁立伟死的那天,袁明就把那黑风衣团成一团,塞进了一只黑色的塑料手提袋里,扔到储藏室最顶层的搁板上了。由于长时间没人收拾,灰尘积得老厚,袁明踮着脚尖儿够了半天也没拿到他扔在搁板上的塑料袋。爬上去一看,搁板上除了两只纸箱子之外,什么也没有。慌忙打开那两只纸箱,里面都是些旧书刊什么的。   袁明一着急,干脆把整个储藏室翻了个底朝上,依然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时,袁明再想起张茜在电话里问起这件风衣时的语气,就立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把那风衣拿走了?自己的家,不会进来不相干的人吧?姐姐的儿子,那个喜欢瞎凑热闹的傻小子,快当爸爸的人了,不至于这么下作,把那么一件衣服拿出去穿吧?   袁明恼火地拍着两手尘土,只好给张茜打电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她会不会发作?这事真有那么严重吗?回答几乎是肯定的。因为他还记得头一回穿上这件黑色风衣时的情景。“不好,本来我的皮肤就白,这么一打扮,像一个地狱里把门的小鬼儿了……”他在镜子前转身,立正,摆了个姿态,摇了摇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张茜也在他身后端详着他的背影,“你现在像个冷面杀手,很有男子汉的阳刚气。”两个人都在努力回避提到他们正要实施的计划,极力回避提到丁立伟的名字。他们都想让对方先说出那些恐怖的字眼儿,但谁也不肯先说。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也听得到旁边张茜的心跳,两个人的心律都有些失常。终于,张茜忍不住了。她故作镇静地对他说:“今晚家里没人,我要陪小茜和她奶奶到丁小娟家里去……”张茜特地强调“家里没人”这四个字,然后一转身,扔过来一样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接住,就“哗啦”一声掉在了地板上。那是一串新配制的钥匙,在灯光下雪白锃亮,顿时剌痛了他的眼睛。   丁立伟家的小楼是完全用石头砌成的,在八大关的海岸上,算得上是惹人注目的一景。青岛的夜里十二点左右,城市已经沉入了混沌的梦境之中,连海潮的喧闹都压低了声音。袁明把车停在距离石楼不远的树丛后面,他站在树下吸了一支烟。   他猜不透楼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被病痛折磨得没了生气的男人,现在是怎么一种情况,他对自己的老婆勾结了别的男人、要来加害于他的事,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想到这儿,袁明觉得脊背冰凉,腿也微微发抖。   他的衣袋里装了一张丁立伟家的房间布局图,是张茜画的。他每天都要看上几遍,可这会儿还是觉得没有把握。他又掏出来想看看,却发现四周的黑暗已经漫上了眼睛。他狠狠心,手上的烟头被弹了出去。黑色的风衣在夜色中一下子被抖开,像一只巨型乌鸦的翅膀,把袁明苍白的脸猛地遮住了……袁明的心揪得紧紧的,他一步步地往石楼靠过去,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轻微的脚步声。那串钥匙紧紧攥在他的掌心,已经湿漉漉的被汗水浸透了。终于摸到了凉冰冰的大门拉手……钥匙插进去的一瞬间,袁明真希望那扇大门从里面反锁着,如果那样,他就可以找到一个借口,逃避这一切了!可是房门却一下子就被他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霉味儿直冲他的气管儿。一楼大厅黑漆漆一片,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袁明满头大汗、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条长长的木头楼梯,丁立伟的卧室终于呈现在眼前。    第20章 不管是人是鬼   袁明在丁立伟的卧室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举起手来,敲响了他的门……   后来的一天,当他看到丁立伟苍白的脸在他面前一晃,就倒了下去的时候,才算明白张茜的这一招“黑色恐怖”是多么厉害!所以,当袁明带着一头灰尘从储藏室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不知道黑风衣的失踪意味着什么,但是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祥。张茜的手机始终没人接。袁明真想直接把电话打到她家里去。可是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   失魂落魄的袁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八大关。这一带的雾气比小鱼山更浓。他把汽车停放在距离张茜家还有一段路的一家酒店的院子里,然后徒步往石楼走去。   因为看不清前面的景物,所以,直到他的手已经碰到了张茜家石楼的铁栅栏门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想像着张茜现在会在家里做些什么,看电视?还是泡热水澡……她既然不接手机,说明她正在一个不方便接手机的地方。   对了,打她的住宅电话试试。他顾不得张茜前些日子对他的约法三章,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她家的电话。电话“嘟……嘟”地响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人接听。   袁明的心突然抽紧。他马上联想到自己房间里的丁立伟遗像,联想到最近发生的怪事,双脚不由得往院子里挪去……他侥幸地想,这样的大雾天气,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经过院子的时候,他看到了张茜的汽车,在白色的雾气中露出一角。   这一回,他放心大胆地往她的小楼门前走去,掏出了那串张茜配给他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房门……大厅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光。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张茜不在?他站在门口的脚垫上,眼睛在大厅里的各个角落扫视了一圈儿。这一看,还不如不看,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反而更加慌乱。   就在这时,他听到头上的天棚有一点儿轻微的震动,好像是有什么人从楼上的房间这头,悄悄走到那头去了……竖着的耳朵在努力捕捉楼上的声音,却像小时候在河沟里抓泥鳅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抓不住……那声音突然消失了。   他的手放在了大门侧的电灯开关上,随时可以开灯。他对这小楼已经非常熟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不敢贸然行事。僵持了好一会儿。上面的动静再也没有出现。仅仅一会儿工夫,他就觉得身体和神经都非常疲劳,就像刚跑了一场马拉松似的。说不定是张茜还没睡?可她在自己的家里,为什么不开灯?   自从丁立伟死后,袁明就开始害怕黑暗了。他明白,在这一点上,张茜也无法幸免。不管是人是鬼,总得上去看看……   袁明的腿已经开始挪动,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可是这该死的石楼,里面的楼梯却是木头的,如果哪一步没踩对地方,就会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   走到一半,他突然觉得两腿酸软无力,几乎走不动了。他真想壮起胆来朝楼上大喊一声:“张茜!你出来!”可他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弄不好,这一喊会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也许,老太太和小茜都在家里呢……   袁明的一条腿刚迈上了二楼的客厅,赫然发现落地窗的窗帘打开了一半,透过窗外朦胧的路灯光线,他看到一个瘦高的黑影在露台上一闪,就消失了。    第21章 幽灵在行动   姚杰坐在酒店的包房里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面无人色的张茜。披着黑色披巾,面色苍白的张茜,一进门就绊在椅子腿上,差一点儿摔倒。姚杰急忙站起来,伸手要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拂开。随后,她以从来没有过的沉重,跌坐在椅子上。   “水,水……”张茜张着干干的小嘴,用手撩着额上的乱发,她的眼睛躲躲闪闪,尽量不去看姚杰的脸。“快快快!给客人倒茶……”姚杰忙不迭地催促着服务小姐,一面忍不住亲自动手把杯子斟满,递到她的面前。“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姚杰脸上露出了歉意。张茜喝了一大口茶水,才松了一口气。“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姚杰试探道。“你怎么知道?”张茜突然瞪圆了眼睛盯住姚杰:“谁说我遇到什么人了?”“啊,没有就好。那咱们……点菜吧?”   “你今晚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张茜不耐烦地看着姚杰的脸,她觉得他今晚第一次让她感到厌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心烦。她还惊魂未定,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游移,呼吸急促。刚才在八大关,那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神秘黑影,还在眼前晃悠。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回忆起,那男人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对了,就跟她买给袁明的那件一模一样,只是领子立起来。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人虚无飘渺的样子,让她弄不清到底是丁立伟死而复生了,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自从吴悦在她耳边告诫她“晚上出门要小心”以来,她已经三次看到了那件黑色的风衣,两次在大楼里,一次就是今晚。不!还有一次……是那天她开车从家里出来,一个男人在距离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闪,就突然消失在杉树林里了。   张茜不由得想起了那只黑色的CD口红,还有那个送口红的男人。据保安说,那人也是穿着一件黑风衣、戴着一顶黑礼帽!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张茜觉得自己曾经精心炮制的一个“黑色幽默”,现在眼看着就玩儿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她不由得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会是谁,用这种只有她和袁明才知道的手段,来对付她呢?吴悦?她为了什么?丁小娟?她又怎么会知道事情的内幕?张茜的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了几个人之后,她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看定了姚杰。   丁小娟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李亚军连续多日下班回到家都不见她的人影儿,心里不免有点儿不大舒服。今晚他回到家,丁小娟又不在,连孩子也没回来,房间里潮乎乎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这哪儿还像个家呀?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拨通了丁小娟的手机:“我说,你这是干什么?不想要这个家啦?孩子呢?”“宝宝在他奶奶家里。我今晚有事。”听她的语气,好像一切正常似的,李亚军更加不痛快了。平时丁小娟应酬的地方,往往是大酒店、娱乐场所,噪音都很大。可今晚丁小娟的电话里非常静,好像在一间封闭的房间或是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李亚军心里一下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喂!你这是在哪里?”   “在外面跟几个朋友谈事儿呢,有什么事儿等回家再说吧!”丁小娟的话听着可疑,几个人在一间房子里,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可能啊?李亚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太小器了,就及时打住了。按理说丁小娟不是一个为了工作不顾家的女人,这些天这是怎么了?李亚军真想跑到她呆的地方,一把把她拎回来。    第22章 到地狱里去见面   丁小娟只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句:“你先睡吧。”就挂断了电话。李亚军只觉得怒火上冲,想找她打架。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最后,跑到卫生间里用冷水冲了冲头发,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是有点儿过火儿了。   自从她哥哥丁立伟死后,丁小娟的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现在静下来想想,丁小娟从先前下班后就不再延长工作时间,变为现在的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应酬,这里面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李亚军突然产生了一个想窥探妻子“隐私”的念头———如果她真的有“隐私”的话。   其实,这时候丁小娟正在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同一个李亚军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在一起,他们谈论的是一个非常严肃而沉重的话题。当然,也是一个李亚军永远无法猜到的话题。   这几天,老太太丁玉梅心里乱得一塌糊涂。女儿丁小娟自从出差回来后,就很少到石楼里来看她了。她只是说自己忙啊忙,可就是只字不提柳福安那件事了。   老太太眼巴巴地盼着女儿能给她带回点儿好消息,可是没料到这个死丫头却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肝、不讲信用的人。这么多年,她一直巴望着能得到柳福安的消息,哪怕只与柳福安见上一面也好啊!不定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眼一闭,腿一蹬,就得到地狱里去见面了。老太太的心酸得像渍了一个冬天的白菜,鼻涕眼泪擦也擦不迭。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闷了两天,还不见丁小娟到石楼里来看她,于是憋不住地出了门,直奔女儿家。她想当面问问丁小娟,到底什么时候到济南去把柳福安给她找回来呢?没想到,丁小娟却天天半夜才回家,根本见不到她的面!   今天早晨她早早起了床,本想拦住丁小娟问个究竟,可小娟还没起床。等老太太出门到公园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丁小娟又已经走了。“她这是在躲我呀?”老太太忍不住跟李亚军发作起来。   丁玉梅失望之余,就赌气回了石楼。呆了一天,忍不住又回到丁小娟家等她。老太太心想:“我就不信你天天都不回来见我?”现在,老太太就呆坐在小房间里,听着李亚军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的,好像一头困兽,心里倒盼着李亚军冲着丁小娟发一回怒,看她还敢不敢天天晚上在外头疯跑?可是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动静儿就没了,电视倒响起来了。老太太这时候才觉得有点儿饿了,她慢慢吞吞地从房间里蹭出来,想跟李亚军要点儿什么东西吃。   “亚军啊,你也没吃呢吧?”老太太的话突然从背后响起,吓了他一跳。李亚军回过头来发现了岳母大人,“哎呀,我以为家里没人呢……”他慌里慌张地找了点儿方便面,草草煮了煮,两人对面吃起来。“小娟这些日子有点奇怪。”老太太突然停下筷子,用浑浊的老眼盯住李亚军。“怎么怪?”李亚军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就又低头吃他的面。老太太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她最近没跟你提过一个叫柳福安的人?”“姓柳的?没……没有。”“这就怪了……”老太太纳闷地嘟哝着。“那个姓柳的,是干什么的?”李亚军心不在焉地问道。“唉……一言难尽。你不认识。”老太太打住了话头,把碗里的面吃完。她往卧室走去的时候,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发着牢骚,“小娟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没有一点儿像她哥哥……”    第23章 落荒而逃   袁明僵在了张茜家的楼梯口,动弹不得。露台上的黑影儿虽然消失了,可是已经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使劲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再定睛看去,落地窗开着黑洞洞的半边,好像一个张着大口发呆的怪物。半扇帘子还在微微摇摆。可是夜晚除了大雾,并没有一丝风。袁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要证实一下,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作怪,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他伸出去一只脚,在地板上试探了一下,然后把重心移到这只脚上,往前挪了一步。   这时他再抬头去看,黑色的窗口已经被涌进来的灰蒙蒙的浓雾罩住了大半,外面露台上的景物完全被遮住了。袁明的脚突然下意识地停住。那雾气的后面,会是什么?想着,他的脚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再也挪不动一寸。   也许……只是张茜睡不着,在露台上放风而已。可是今晚这个鬼天气,连呼吸都困难,又湿又冷的,她是那么注意身体的一个人,在露台上干什么?袁明被自己的问号折磨得快要发疯了。现在他必须快点儿到窗口去,探个虚实,才能放心。   老式楼房的地板虽是历久不朽的上好木料,可是人一踩上去还是会发出轻微的响动。离窗口只有两米远的距离了。湿乎乎的雾气已经拂到了他的脸上,剌激着他的气管。他停下来,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四周静得可怕。袁明感觉这安静非常虚假。直觉告诉他,这房间里藏匿着某种危险。也许张茜根本没在家。   凯旋大酒店的房间里那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丁立伟的遗像,小鱼山家里失踪的黑色的风衣,一齐涌进了他的脑子。袁明赶紧扭头,在黑暗中摸索着,落荒而逃。出了张茜家的大门,他还在想像着身后那个不明身份的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的狼狈相,会做何表情?袁明想像着那个躲在暗中的对手,现在一定笑了,远远地在他的身后,露出白得可怕的牙齿……   那……会不会是丁立伟的阴魂?他磕磕绊绊的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袁明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石楼,失魂落魄地坐上了汽车。他猜不透张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的人又在哪里。现在,只好先回去,等待她的消息。   就在这时,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吓了他一跳:“是袁经理吗?我是广告公司的于经理啊……”“啊啊啊,我是袁明。”袁明松了一口气,可是心还在不停地跳着。听到于经理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对头,他掩饰地咳了一声,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些:“于经理有什么吩咐?”   那天晚上在凯旋大酒店里,那个广告公司的年轻女经理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所以听到她的声音,袁明的心情立即轻松了许多,他觉得一个晚上的晦气自此总算被这个电话冲淡了一些。   “下个星期我们公司组织一次联谊活动,到刘公岛去玩儿。我代表公司郑重邀请您参加,请务必赏光……”“哎呀哎呀,这么客气!好的,我一定去。”袁明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唉!生活中原来并不都是烦恼和恐怖,自己最近以来真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儿……是该调整调整了。    第24章 闹鬼的传真机   “你有什么麻烦事儿,跟我说说,也许能帮你出出主意。”姚杰仍然不放弃向张茜打探他想知道的秘密。“有一个黑衣人,老盯着我。”张茜终于憋不住了。她说完这话,放松地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多了。“是你的错觉吧?”姚杰的话让她听不出真假。“如果是幻觉,怎么能连续发生好几次?”“你要跟我讲实话,否则我也帮不了你……”“这个……以后吧。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查一查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总不会是丁立伟的幽灵吧?”她的眼睛里沁出了一层水气,看得姚杰有点儿心软。“你怎么知道丁立伟就一定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这……不知道。是我的直觉。”张茜无奈地喃喃着,又叹了一口气。“我等着你告诉我真相,然后才有办法帮你……”姚杰不满地把眼睛从张茜的脸上移开。   张茜实在不想回到八大关的家里去,她有一种预感,那座石楼里有一种可怕的威胁正等在那里,她不想把自己乖乖地送进它的魔掌……张茜想找找袁明,问问他找到那件风衣没有。还有,他在酒店里的房子是不是方便她到那儿去住一两天。   现在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快要支撑不住了。可就在她的手在身上摸了一下之后,脸色就变了,原来她忘记了带手机。坏了坏了,袁明一定在四处找她!   姚杰在一旁察言观色,不失时机地递上了自己的手机。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自然,张茜慌乱中一点没有怀疑他的用意。张茜拿了电话出去,扔下姚杰一人坐在桌边。他知道她一定在打一个重要的电话,而且,对方很可能就是那个跟丁立伟的死有直接关系的男人。他耐心地等她把记录了电话号码的手机还给他……   又是星期三了。张茜每天都是在电梯里的红地毯上发现当天的日期的。可是只有星期三这一天,她一进电梯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张茜刚在办公室的桌前坐下,身后的传真机就“嘟嘟……”地发出了信号,一张传真纸像蛇行一般,“咝……咝……”地从传真机里爬了出来。张茜习惯性地起身倒了一杯矿泉水,喝了一口,才看了看那张传真纸,突然被水呛得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她看到的是什么呀?一张丁立伟的遗像!正是葬礼上那张,丁立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像有许多话要对她讲。她的心一下子被他的眼光揪住了……   袁明前几天刚刚在卧室里发现了丁立伟的遗像,现在又是一张……张茜扔下水杯,把那东西一把扯下来,塞进抽屉,“嗵”地一声锁牢,伏在桌上喘着粗气。   身后那该死的传真机又令人心惊肉跳地响起来。张茜不敢回头。她听见“咝咝”的声音传来,感觉就像一条凉冰冰的毒蛇正爬上她的后背。传真机阴险的嘶叫终于停止了。张茜悄悄扭转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又是一张丁立伟的遗像!上面的丁立伟年轻、英俊,正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她。张茜的手猛地去扯传真机的电线,“吱!”的一声,那台无辜的机器立即就瘫痪了。   她把那张“丁立伟”又塞进了抽屉里,接着又掏出来,仔细察看上面的电脑记录,试图查出是从哪里发来的,结果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   她抓起那些东西进了卫生间,手指颤抖着点着了打火机,一把火把它们烧掉,然后冲进下水道。张茜惊魂未定地回到办公桌边,突然有人敲门。    第25章 神秘的同行者   敲门声响过,姚杰进来了。他看到张茜面色苍白,神不守舍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对她说:“今晚下班后,你等我一下,有点事儿……”   姚杰刚出去,吴悦又敲门进来。她刚一站定,就像小狗一样,皱着她的小鼻子四处乱嗅:“什么味儿?张总,你这屋里是不是什么东西烧着了……”她说着,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转了一圈儿,然后出来对她说:“原来是你在烧文件啊!咦?你这儿不是有一台碎纸机吗?为什么还点火销毁文件?又危险又不卫生……”张茜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到吴悦那双锋利的小眼睛正在她的脸上打转转,好像要看穿她的心事。她掩饰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啊,我看看你的传真机,有个天津的客户要给你发传真,可一直拨不通。”张茜的心往上一拱,差一点儿失声叫起来。她一把拦住了走过来的吴悦:“啊,传真机没问题,刚才是占线了。你回去打电话告诉他,让他马上发过来吧。”   吴悦走出去的时候还回了一下头,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下,这一眼,又让张茜心里哆嗦了半天。这一天,张茜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传真机又会响起来,可她又不敢关掉它,怕耽误了正经事。那个“天津客户”的传真却一直没有发过来。传真机简直成了一条伺机窜上来撕咬她的毒蛇,她一整天都战战兢兢。   李亚军虽然是个理智的男人,可也是个固执的男人。他一旦怀疑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事瞒着他,就再也无法容忍下去。他开始感到惶恐不安。他发现丁小娟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常常吃着饭就停下筷子想心事。洗个脸也要在镜子面前发半天呆。有时候跟她说了一大堆话,她却一句都听不见。李亚军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厚着脸皮盯了她的梢……第一天,他看见丁小娟下了班就急急忙忙地往吴悦家里跑。他刚要放心地离开吴悦家的院子,却突然看见吴悦从家里出来,一个人走了。过了好一会儿,丁小娟才从吴悦家出来,陪着她的,是一个高个儿男人,更让他惊讶的是,那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李亚军的呼吸几乎停顿了。他目瞪口呆地发现那件风衣正是丁小娟给他买的,后来说是转让给吴悦的丈夫了,可这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吴悦的丈夫。那男人高高竖起了风衣领子,埋着头往前走,没法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丁小娟和那男人在浓浓的暮色中消失了,李亚军还愣在原地。   第二天李亚军又跟踪到吴悦家院子外面的时候,丁小娟很快就从房子里出来,上了出租车。李亚军叫了车跟上去,没想到她却在张茜的石楼前停下了。她匆匆忙忙进了小楼,十分钟后又匆匆出来,上车,汽车立即奔驰而去。李亚军走过去按响门铃,迟迟不见有人应门。家里没人,丁小娟回来干什么呢?就在这时,身后有一只手突然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吓他一跳:“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原来是张茜回来了。李亚军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把丁小娟来过的事如实告诉张茜,只是觉得丁小娟一直跟这个嫂子关系紧张,只好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借口:“我路过,顺便来看看……”张茜狐疑地请他进去坐。开了大门,张茜把门廊里的壁灯打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大厅的一角。只听到张茜失魂落魄地尖叫了一声:“啊———!”李亚军吓得一哆嗦,只见门边半明半暗的角落,站着一个身穿黑风衣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儿低低地压在脸上……    第26章 衣柜里的遗容   角落里那个人一动不动地摆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只手还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就像橱窗里的服装模特一样。李亚军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是大衣架上挂着的一件黑色风衣,不过,好像是被什么人摆布过了,简直可以乱真。他马上想到丁小娟。   丁小娟在搞什么鬼?这是她的一个恶作剧,还是蓄谋已久的一个什么阴谋?   李亚军再一次感到自己太不了解自己的老婆了……   袁明没找到那件黑风衣,总觉得不踏实。他慌乱地从八大关石楼逃出来,刚到半路,张茜从云霄路的美食城给他打来了电话。他不敢照实说没找到那风衣,只好撒了个谎说已经销毁了。"说详细点儿!""烧了!这回放心了吧?"袁明挂了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总是觉得这个让他热血沸腾、不惜冒险的张茜,最近以来一直在向他施加压力,让他透不过气来。这爱情真累呀。他郁郁寡欢地走进一家娱乐城。自从跟张茜重逢以来,袁明已经好久不进这种地方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袁明翻了个身,觉得浑身沉甸甸的。想起昨晚和一个小姐上床的事,便不由得想起了张茜。除了张茜,还没有另一个女人在床上给过他那么奇妙的感觉。他真的不能没有她!他一边刮着胡子,一边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体形,发现自己近来臃肿得几乎走了形,简直可以用"大腹便便"来形容了。脸上的肌肉明显松弛,两个大大的眼袋也耷拉下来了。他的手不自觉地停了动作,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陌生男人,发了呆……这他妈的是我嘛?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胡乱收拾了一下,就去衣柜里取西装、领带。衣服不少,可是干净的不多,他想起来已经好久没到干洗店去了,最近心情烦躁,井井有条的生活全都乱了套。   袁明的手在衣柜里扒拉来,扒拉去,想挑一件可心的西装。他的眼前突然一闪,眼睛被一个奇怪的东西深深地刺痛了。一张晦暗又熟悉的脸孔,在衣架的后面露出来,袁明像被毒蛇咬了手一样,嗖地一下往后弹出去好几步远。他蹑手蹑脚地上前,把柜门完全打开,一张丁立伟的遗像就挂在一排衣架的里面。丁立伟还是用那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对他此刻因为恐惧而失态感到不理解。袁明听到自己的呼吸不均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袭上心头。丁立伟,丁立伟,又是丁立伟!到底是他妈的谁干的?袁明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脊背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   袁明心神不宁地到了办公室,呆坐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张茜有气无力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声传来。又出事儿了!袁明顿时心惊肉跳。"我……我接到了一个传真……"她的好像发冷、发热患者的声音,哆哆嗦嗦。"是丁立伟的……"   袁明一听到丁立伟的名字,连声音都变了。"你能不能晚上来一趟,我想见见你。""还是你到凯旋酒店来吧。"张茜突然没了声音,电话断了。袁明的手还不自觉地握着话筒。他猜不透张茜接到的传真跟丁立伟有什么关系,可是他预感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电话又响了,他现在真是不想接,索性任它吼叫了好几声,转到传真机上去了。他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往传真机上扫了一眼,发现一个传真件正从机器里徐徐送出来。    第27章 杀人不见血的主意   袁明凑上去一看,登时发了呆:那传真机慢慢吐出来的东西,渐渐清晰地成了形,那是一张两个人的结婚照,一个是穿着白色婚纱的张茜,另一个,正是西装革履的丁立伟!最后,一行文字出来了:“希望这张照片没有打搅了你的好梦”。   袁明觉得这张照片并不可怕,但是上面那句话却让人想发抖。袁明呆呆地看着那东西,禁不住浑身冒汗。现在他明白张茜要告诉他的是什么了,她一定也接到了同样的东西。那个幕后的家伙已经把他和张茜联系在一起了,事情越来越不妙了。   袁明瘫软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想起了那个倒霉的丁立伟,第一次见到他穿着黑风衣在门口出现的时候,吃惊地张开大嘴、动弹不得那可怜的傻样儿。尽管张茜已经事先向他反复描述过丁立伟的病情了,可是这个男人竟这样的不堪一击,是袁明完全没有料到的。在那之前,他曾在丁立伟的房门外面装神弄鬼地敲了两个下午,又在他的卧室门上偷偷敲了一个晚上。每敲一阵门,他就迅速缩回到张茜给他提供的、那个在丁立伟隔壁的小小的储藏室里,静观其变。   他听得到丁立伟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在隔壁的地板上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有一瞬间他曾动摇过,自己整宿蜷缩在这个黑乎乎的小屋里一张破藤椅上,值不值得?   古往今来,多少投毒、行凶的都没有好下场,如果真像张茜分析的那样,这个杀人不见血的主意奏了效,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正在做的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可事情刚刚过去一个月,他就对自己当时头脑发昏、胆大妄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当初谁想得到,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还是出了纰漏呢?   姚杰下班前到了张茜的办公室,发现她已经锁门走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没了?姚杰有点儿恼火。昨晚他在云霄路美食城借给张茜手机用,顺利地套取了她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号码,并且连夜试了一下:“喂?是袁经理吗?”接电话的正是那个袁明。姚杰现在可以肯定,张茜最近一直被困扰,就是因为这个袁明。   还有,为了这个袁明,她大概做下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严重事情了。否则,为什么要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呢?他可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   姚杰没精打采地出了公司大门,只见吴悦从外面匆匆回来。她今天打扮得分外漂亮,好像约会归来。“你怎么又回来了?”姚杰问道。“啊,是你啊。我忘了一样东西在办公室。”吴悦冷淡地看也没看姚杰一眼,就要擦身而过。姚杰却叫住了她:“哎!吴悦,你等等……”吴悦头也不回。   姚杰从后面只看到她穿着高跟鞋显得非常有弹性的脚步,姿态非常迷人。“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姚杰提高了嗓音。吴悦有点儿意外地回过头来,讥讽地打量着姚杰。“你知道今晚张茜在哪儿么?”“又是张茜!噢,你又被她甩了?”吴悦的声音很低沉,但语气中掺杂着浓厚的怨毒。“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永远没个完?”“没—完!”吴悦故意慢吞吞地说完了这两个字,就扭头扬长而去。他不由得想起吴悦在床上时的娇柔,她那没完没了缠着他的热情,像扯不断的糖丝。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张茜的话,吴悦也还是挺可爱的。    第28章 没有五官的小人儿   丁玉梅这些日子老做噩梦。她梦见丁立伟被一个披着长发、看不清面目的女鬼拉扯着下了地狱。丁立伟像小时候一样大喊“妈呀!救救我……”可老太太腿脚不利索,怎么追也追不上,醒来时,枕头都被泪水浸湿了。吃早餐的时候,老太太红肿着眼睛从卧室出来,吓了丁小娟全家一跳。“奶奶,你怎么了?”孙女小茜拱进丁玉梅怀里,紧张得小脸儿都白了。“姥姥,你是不是又在梦里跟我妈吵架了?”丁小娟的儿子也问了一句。“去!吃你的三明治吧。”丁小娟白了儿子一眼,把一碗牛奶递给老太太:“人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哭成这样儿?”“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说有个小鬼儿……”听了丁玉梅神神经经的话,丁小娟不满地瞪了老太太一眼:“人一老就神神叨叨的。”“嗨,这不是个梦嘛?妈,你还当真了?”李亚军在一旁劝道。“一会儿你给我找点儿碎布头儿,我要缝个东西……”老太太并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顾呆呆地坐着,冲着丁小娟吩咐道。   “又来了!过去缝了那么多,哪个管用了?”丁小娟不满地嘟囔着,两个孩子又凑上来:“奶奶你要缝什么?是不是打鬼的钟馗?”“姥姥你快点缝呀,我想看看……”“别闹,快吃了上学去!”丁小娟不耐烦地吆喝着孩子,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就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碎布块儿了。老太太一见,饭也顾不得吃,就像得了宝物似地接过那些东西,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丁玉梅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妈,看你这样,是把那个玩艺儿做成了?”丁小娟看着她妈笑了笑,“眼神不好,没扎了手哇?”   “嗯……做好了。唉!你说这东西不灵吧,我怎么每回做了心里就好受多了呢?”小茜连忙讨好地:“奶奶,你做的东西给我看看呗?”“不行,小孩子看了要生病……”老太太神秘兮兮地说。“不怕,病了打针吃药呗!”   “给他们看看吧,这也算一种东方的文化呢,以前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头就有这种情节,好像是那个二姨太吧?为了咒四姨太早死,就做了一个小人儿,在它心口上扎针。”李亚军不动声色地说。   老太太把那个花了她整整一天工夫的作品,从房间里捧出来,放到餐桌上。小茜兴奋地刚要伸手接过来,却一下愣住了。她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花衣服、披着一把黑黑的长头发的女人,才一尺长的一个小人儿,头发就足足有半尺多长。   老太太撩了一下那把用黑线做成的长头发,只见小人儿的脸上白白的,没有五官。几个人不由得都打了个冷战。“姥姥,这是谁呀?这个女的,怎么没有鼻子眼睛呀?她……敢打鬼么?”“奶奶,你在小人儿身上扎那么多针干啥呀?”小茜看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这叫咒符。”老太太解释说,“我在她身上的啥地方扎针,她身上的那个地方就疼。我在她心口上扎一根大针,穿透她的心,她就死了……”丁小娟突然哆嗦了一下:“妈!你能不能别乱说了?”她扔下饭碗,抓过那个小人儿,若有所思地端详起来。李亚军在一旁悄悄地察言观色。    第29章 噩梦   深夜,袁明在凯旋大酒店等来了张茜。她身穿黑色连衣裙,带进来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儿。张茜的脸色更加苍白,配上那套黑衣服,真像一个悲伤的寡妇。   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拥抱在了一起,谁也没说一句话,就滚到床上去了。袁明像一个即将发功的气功师运足了气一样,酝酿了好久的一股热量就要喷薄而出。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他一下子瘫软下来……   两个人的眼神儿交换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坐起来,紧张地盯着房门,一动不敢动。敲门声又倏然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响起。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可是他们的情绪完全被破坏了。两人不敢再躺在床上,只好穿起衣服,坐在沙发上,等待下一次可能出现的敲门声。袁明在想着这些日子里的怪事,张茜也在想着这几天遇到的黑衣人、收到的传真和不明来历的东西。丁立伟的亡灵无时不在纠缠着她,莫非真有鬼魂这种事?   谁也没有情绪再说话,也不敢说什么,或许隔墙有耳。于是,就这么熬着,直到天快亮了,两个人才一个上床,一个在沙发上靠着睡了一会儿。   一阵压抑着的呻吟,把张茜吵醒了。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袁明则在沙发上艰难地翻着身,似乎还在梦中挣扎。她上前推了一把,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看到了张茜:“哎呀,这几天光做噩梦……”“你做什么梦了?叫的那么吓人!”   “咱们俩正在床上干那事儿,丁立伟从大衣柜里走出来了……”“你怎么做这种梦?胆子太小了吧?”张茜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袁明愣了愣,拉过张茜,直奔大衣柜。他一把拉开柜门,一手拨开密密麻麻地挂着的衣架:“你看看这个……”   张茜那灵动的肩膀和腰身突然僵住,然后就无力地靠在了袁明的怀里。她的眼睛惊恐地盯住了那张丁立伟的遗像,像看到了鬼。她昨天上午在传真机上见到的,正是这一张!   张茜开着那辆白色捷达车,在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她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对丁立伟做下的所有事情,心里不禁一阵阵发毛。那时候,对袁明的强烈渴望使她完全丧失了理智。那时候,白天坐在办公室里,她常常会疲倦得直打盹儿。有一天,秘书拿了一份重要文件来找张茜签字,正巧她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秘书正犹豫间,张茜突然醒来,朦胧中见到一个黑影儿挡在自己面前,不由吓得大叫一声。   秘书走后,张茜仍然惊魂未定。可是这件事猛然触动了她,一条毒计就此产生了……当时她曾经为这事感到欢欣鼓舞,认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没想到,眼下的情形和当初的设想相差万里……真是弄巧成拙啊。   事实已经证明,丁立伟的肉身虽然变成了灰,可是他的阴魂还控制着一切,还在威胁着她和袁明的生活甚至性命。据说鬼魂是无所不能的。   刚走到最后一个路口,红灯突然亮了。张茜连忙急刹车,可是还是冲到了人行横道线上。她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人行道上的人流涌了过来。   一个黑色的人影儿来到车前,她吓了一跳,以为警察来了,定睛一看,是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那男人怎么那么……熟悉!丁立伟!张茜惊恐地探头,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儿,直到他在马路边融进了滚滚的人流,她还愣着,回不过神来。   后面的汽车在拼命按喇叭,绿灯早都亮了。张茜的心“突突”跳个没完,慌手慌脚起动汽车,糊里糊涂从单位门前的马路上一闪而过,漫无目的地往前滑去……    第30章 你不得好死   暮色中,丁玉梅坐在石楼的露台上。此刻她手里捏着的,就是她在丁小娟家里缝的那个花布小人儿,里头塞了棉花,捏一下软绵绵的。她一边把上面的针一根根拔下来,再重新插上去,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小鬼小鬼,你欺负老实人,我儿子一辈子从不讨厌,不惹是生非,你要找替死鬼就找别人去,你找错人了……”   老太太把那小鬼儿上面的针又拔下来,再往上插:“小鬼小鬼,看你还害不害人?看你还敢不敢再害人?”小茜突然从客厅里出来了,她把身上的书包往藤沙发上一扔,就奔过来:“奶奶,你跟谁说话呢?”小家伙没有发现第三个人,更加惊奇:“奶奶!你在跟这个小人儿说话呀?”“这不是小人儿,她是那个害了你爸的小鬼儿。”老太太腾出一只手来,在小茜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快写作业去吧。”“我想听听你跟她说什么话……奶奶,你说呀!”小家伙赖在老太太身边不动弹,她对这个神秘的小人儿和她奶奶的怪诞举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鬼小鬼,看你还敢害人不?”“小鬼小鬼,看你还敢害人不?”小茜鹦鹉学舌地跟着老太太一齐念叨,觉得非常好玩儿。“小鬼小鬼,叫你下辈子不得好死!”“小鬼小鬼,叫你下辈子不得好死!”   张茜心神不宁回到家,天已经黑下来了。一进了石楼,就感到心情更加压抑。   老太太丁玉梅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锅五谷杂粮做的八宝粥,一碟香椿拌豆腐和一碟咸鸭蛋。张茜心不在焉地端起碗,扒了两口粥,紧张的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   “小茜呢?她怎么不来吃饭?”张茜想起了孩子。老太太听了这话就回过头去朝楼上的房间里喊了一声,“小茜,快下来吃饭了!”并不见小茜的动静。   张茜上了楼,刚拐进走廊的入口,就听到小茜房间里传来孩子说话的声音:“小鬼小鬼,看你还敢害人不?看你还敢害人不?叫你下辈子不得好死!”   她走进去,看到小茜手里拿着一个怪怪的小人儿,正在用圆珠笔往那个小人儿的脸上画五官。眼睛和鼻子刚刚画好,正在画着的嘴。张茜看到那小人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钢针,披散着长长的黑发,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怎么那么像自己呢?特别是那及腰的浓密长发,几乎是张茜身上的典型标志……   “你干什么呢?谁教你的这些个鬼话?”张茜劈手夺下那个小人,不小心扎了手心,“哎呀,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破烂儿?嗯?”“人家还没画完呢,都叫你给弄坏了!呜……”小茜委屈地哭起来,她的哭声把丁玉梅引了过来,一见那个画上了五官的小人儿,老太太连忙抢过去,转身就走。   小茜的哭声更响了,她还没玩儿够。张茜目送着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浑身颤抖。小楼里太静了,这气氛让她要崩溃,她回过头来,“啪”地给了小茜一个耳光,她满以为孩子的哭声会爆发起来,可是那孩子却突然一声不吭了,只用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她,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   张茜转身下了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小茜又像唱诗一样念叨起来:“小鬼小鬼,看你还敢害人不……叫你下辈子……不得……好死……”她突然觉得这座石楼里鬼气阴森,禁不住想撒腿逃出门去。    第31章 我受不了了   姚杰目送吴悦进了办公楼,脑子一转,就返身跟了上去。他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做,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吴悦可能会知道一些关于张茜的事情。姚杰隐约记得,吴悦好像是丁立伟的妹妹丁小娟的同学,当初她进公司来的时候,还是丁小娟介绍的。不久,姚杰就感觉到了吴悦看他的眼光里有了特殊的内容。他开始注意打量了一下,只见吴悦是那种长相不算精致,但是却韵味十足的女人。她随便把什么东西往身上那么一套,就让人想多看几眼。她高兴时眯起眼睛朝你那么一笑,男人就会觉得浑身受用,神清气爽。她是一个尤物。   那时候,姚杰夫妻关系不和谐,正是精神和肉体都十分空虚、饥渴的时候,吴悦的丈夫又常年不在青岛。于是,这两个男女干柴烈火,一拍即合。本来,这种关系如果不痛不痒地发展下去,也没有什么害处。可偏偏这时候他开始发现了张茜和丁立伟的真实情况,心里就开始惦记着这个女总经理了。心高气盛的吴悦,怎么能受得了这个?从此,两个本来互相依赖的男女,就算结下了仇怨……   姚杰在走廊里徘徊,他眼睁睁地看着财务经理那扇门,几次拔腿,又几次止步。他心里没有把握:吴悦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再一次心甘情愿地接纳他。   他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办公室门打开,进去坐下来,倒上一杯茶,静观其变。   现在他不那么急着想知道张茜的事了,他倒是对吴悦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这么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一个人在等谁呢?天渐渐黑下来了。姚杰几次走到门边,侧耳探听着走廊上的动静。大楼里此刻静悄悄的。姚杰肚子饿了,他想翻找一包饼干什么的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就在这时,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了,脚步声从他的门前经过,一直往吴悦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急忙起身,拉开门缝儿往外窥探,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到吴悦的办公室门前,正在敲门。姚杰看不到他们的面孔,从背影上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两个人的个头都比较高大。姚杰觉得很扫兴,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悄悄离开。   早晨上班,张茜打开门,办公室里黑乎乎的,窗帘不知被谁拉上了。张茜狐疑地拉开窗帘,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想浏览一下网上的新闻。电脑桌面出现了,奇怪———她最喜欢的小花猫墙纸不见了。屏幕上“腾”地跳出来一个丁立伟的大头像,满满地占着整个屏幕,他的眼睛严肃地盯着她,那神情,活像一个审判官。张茜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袁明坐在办公室里,他心神不宁地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来。抓耳挠腮了一阵子,然后就拨通了张茜的电话。没想到历来以沉稳著称的女人张茜,这会儿明显露出了慌乱的语气:“我的电脑……还有,我昨天在马路上又看见了那个怪人,那个人的背影儿跟丁立伟一模一样……”“别扯了!背影儿一样的人多了,你怎么那么疑神疑鬼?”袁明不耐烦了。“我的直觉错不了,那个人就是丁立伟!”张茜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疯疯颠颠的?丁立伟又活了?要不就是他的鬼魂?你信吗?”袁明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牢骚,又觉得自己太粗暴了,口气缓和了一些说:“你呀,别想得太多,有多少事就是多少事儿,别再给自己添乱了,啊?”   “我……我快要受不了了……”张茜在那边几乎哭出声来。    第32章  一张模糊的白脸   “我受不了了,昨晚上……我家老太太又弄了个小人儿,编了一通咒语,咒我不得好死!”张茜六神无主地在电话里向袁明哭诉着。   “怎么回事?这个老不死的凑什么热闹?”“连小茜都恨我,她们一块儿念那个咒语,弄得我做了一宿的噩梦……”张茜停下来,使劲儿地吸着鼻子,“今天早晨,又活见鬼了,电脑……电脑又见鬼了……”“什么?又出什么事了?”对方只顾吸鼻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袁明听着她的声音,不禁心惊肉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跟他们过不去?   青岛的夏天是各地游客的天堂,大街上和整个海岸线一样,一到了这个季节就游人如织,许多景点水泄不通。李亚军在这种季节里特别不愿意出门。可今天他必须到一个地方去。那就是丁小娟最近常去的地方———她的老同学吴悦的家。   据他所知,吴悦的老公是一家境外大公司的中方总代理,一年到头都在全国各地转悠,经常不在家。所以,丁小娟在她家里干些什么,就非常值得怀疑。   自从那天盯梢发现了丁小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她还跑到张茜家的石楼里去捣鬼,李亚军就觉得丁小娟这个女人的确有点儿可怕了。他有一种感觉,丁小娟可能在做一件让他大吃一惊、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作为她的丈夫,他有责任制止她,免得她走火入魔。天很热。李亚军骑着自行车,沿着马路边儿往前慢慢地蹬。马路边儿安全些,而且还有一些树阴凉儿。今天是礼拜天。丁小娟连这样的日子都没有心思在家里老老实实呆上一天,这说明问题已经相当严重了!   本来,昨天晚上他就想向她摊牌的。可是他当时不想破坏了丁小娟的情绪。她做了一顿好吃的,还穿着件红睡衣,用美容面膜涂了一张大白脸,满屋子跑来跑去,兴致特别高。晚上上床后,她还主动投怀送抱,跟他甜甜蜜蜜地亲热起来。他几乎忘记了最近以来的所有烦恼,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尽情享受了一番。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她竟又出了门!   李亚军现在只想知道丁小娟究竟背着他在做什么,难道她前几天跟他发布“安民告示”,说“有些事情以后再解释”,就是指的这些事?可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丁小娟这个人他清楚,没有利益的事她是不大会下这么大的工夫的。既然是好事,为什么又要瞒着他?   他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没有醒过来,吴悦家的楼房已经近在眼前了。吴悦家住在一楼,在面朝大街的一侧阳台开了一扇门,就是她家的大门了。   李亚军按了半天门铃,根本没有人应。他凑到窗前朝里头探看。小屋窗上挂着窗帘,只欠着一条缝,没法看清里面的情景。李亚军扫兴地放下了酸痛的胳膊,把脸从窗户玻璃上移开。就在他的脚步离开窗口的一瞬间,心却“格登”一下,他突然觉得刚才朦胧之中,好像有一张熟悉的脸孔在昏暗的小屋里一闪,就消失在窗帘后面了。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模模糊糊,好像带着一层薄薄的雾色。   哎呀———那不是丁立伟么?此念一出,立即把李亚军这个无神论者吓瘫了。    第33章 趁火打劫   姚杰接到电话,马上来到张茜的办公室。他看到她正在擦着红通通的眼睛,见他进来,掩饰地起身,示意他坐下,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过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眼睛并不看他,只是毫无表情地说:“你看看我的电脑……”   “怎么了?”姚杰狐疑地过去坐在了电脑旁。张茜到现在还只限于上上网、调调资料,除此之外一窍不通。几年前就有了个人PC的姚杰,自然就成了张茜的电脑教师、顾问兼工程师。就连张茜的电脑桌面上的墙纸都是他给设置的。   姚杰打开电脑,吓了一跳。他呆呆地坐在那纳闷:丁立伟的遗像是怎么上了她的桌面的?“昨天有谁动过你的电脑?你房间的钥匙,谁还有?”   “谁……秘书小高。”小高?就是那个青岛大学管理学院毕业的女学生?姚杰知道小高是一个生长在渔村的姑娘,纯朴得像一个小孩子。   姚杰忙乎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来的小猫咪墙纸,然后增加了开机密码。他拉过张茜,让她看看搞好的墙纸:“现在好了,没有密码谁也开不了你的电脑了。来,你看看,我用了你的车牌号码,这样容易记。”   姚杰一边操作,一边把单位里的每个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筛子”。除了他自己和秘书小高,公司里对电脑最熟悉的恐怕就是财会部的人了,他们那个部门是公司里最早采用电脑处理日常工作的。昨晚吴悦在办公室里一直没走,并且来了两个陌生人的情形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吴悦,难道是她?姚杰有点儿后悔,自己昨晚没有坚持到底,看个究竟。   他抬头看看张茜,她那张在他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脸,这会儿却不自主地流露出慌乱无措。在姚杰看来,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求助信号,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此刻再也无法掩饰她那种急于找到依赖的神情。他的心一动,机会终于来了。   姚杰走过去关好了门,随手反锁,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张茜的办公桌前,大大咧咧地坐在张茜的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着,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但请你不要无视我对你的感情……”“你……用这事要挟我?”“这不是要挟,你的生活的确发生了危机,你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你这帮助是有偿的,我宁肯不要。”“现在你无权选择要、还是不要,你只能听我的……”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茜那双渐渐泛红的眼睛,他看见那里面开始充血,但是他不想再失去这个机会了。“你要干什么?”“我只是想要爱你,没有别的意思……”他将整个身子向她压了下去……果然如他所料,身体下面的这个女人,一声没吭地就范了。   天黑了好一会儿,张茜还没回来。吃过晚饭,丁玉梅又拿出那个小人儿来,坐在露台上乘凉。现在她的全部心思都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死去了的丁立伟,一个就是失去了音讯几十年的柳福安。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已经不在人世,她更加急迫地想见到另一个仍然健在的。自从那年柳福安回了济南,她就把儿子当作柳福安来爱着了。她一天天看着他长大,又一天天看着他憔悴,直到看着他慢慢死去。   老太太现在没了儿子,也就没了生存的欲望。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心里有一桩事情迟迟放不下,那就是:做梦都想见一见柳福安。还有一件,她要亲眼看着那个害死了儿子的女人遭到报应。    第34章 老太太的预感   丁玉梅呆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捧着那个浑身扎满了钢针的小人儿,口中仍旧念念有词:“我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最近这些日子,她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儿子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那些日子的生活细节在脑子里像演电影一样地演了一遍,一些疑点渐渐浮现出来,老太太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张茜这个婊子,她勾结了野男人!   那凄惨的男人的哭声,那莫名其妙的敲门声,还有那个穿得像黑乌鸦一样的陌生人……可是那时候,她根本就没想到张茜会对可怜的丁立伟下这样的毒手。虽然他们早就不在一间屋里睡了,从表面看,张茜对丁立伟还是过得去的,两口子从来不吵架……她怎么想得到这个小婊子是这样的蛇蝎心肠呢?现在她明白丁小娟为什么老是追着她、没完没了地问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了,小娟毕竟比她这个老太太有头脑,早就怀疑她嫂子了。老太太夜夜梦见的那个长发小鬼,现在想想,不就是张茜的化身么?就连她随意做出来的碎布小人儿,都怎么看怎么像那个该死的娘们。   难怪张茜一看到小茜拿着这个小人玩儿,会那么火冒三丈呢!丁玉梅手上的小人儿已经被抓得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成了真正的小鬼儿。老太太有一种预感,张茜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这些日子,她老是梦见丁立伟回来了,他在八大关的树林里追杀张茜,后面一个一声不吭地追呀追,前面一个拼命喊“救命”,可是所有的楼房窗户都齐刷刷地关上了。最后,海潮漫上来,一片白色的汪洋过后,丁立伟和张茜两个人就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老太太像念经一样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但是速度却更快了。   楼下大厅里的灯光投射在草坪上,老太太呆呆地看着草坪,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儿,从楼下的草地里轻飘飘地走过去,慢慢消失在大门外。丁玉梅感到他经过的时候还抬了一下头,朝露台上看了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太太的心突然加速跳起来:那人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她死去的儿子啊?莫非丁立伟的灵魂回来了?   下班时间到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过后,很快人去楼空。袁明坐在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杯接一杯地喝水,脑子里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   电话响了。这时候谁来电话?他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拿起话筒。里面传出一个听不出是男是女的气声,那声音好像是一个被摘除了声带的人发出来的,听起来“嘁嘁嚓嚓”,神秘而恐怖:   “今……天……是……星……期……三……。”“什么?你是谁?”袁明下意识地问道。“今……天……是……星……期……三……。”那个气声又说。袁明感觉头皮一篬。这是什么意思?“你找谁?”“找……你……。”“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好……好……想……想……”电话“咔哒”一声断了。袁明的心脏在嗓子眼儿里疯狂地窜动,“怦怦”跳个不停。这怪诞的电话,就像来自神秘的另一个空间,难道他……真是一个幽灵?潮乎乎的水雾漫上了袁明的脸,他惊恐的眼睛在黑暗中拼命地眨动着,就像一个突然落水的人。    第35章 恐怖片不如你导演得精彩   床上一片狼藉,白白肥肥的姚杰四肢摊开横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发呆。卫生间里传来了张茜洗澡的水声,稀里哗啦,没完没了。姚杰今晚心情复杂。   热汗还从头上往下滴落,性欲的香甜和分沁物的腥臭还在周围萦绕。可他心里并没有感到获得垂涎多时的宝物的喜悦。张茜终于如愿以偿地倒在他的怀抱里,但他看得出这女人一点都不开心,就像更年期的老妇那样萎靡不振,缺少激情。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张茜。他明白,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张茜了,她的身心已经被某种邪恶的东西所控制,而且那邪恶的东西正在慢慢地摧毁她的意志。他感觉到,其实自己更多的是想窥探这个女人的隐私,强烈地想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狈的田地?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真的能为了一个袁明那样的男人铤而走险、以身试法么?他袁明凭什么让张茜为他如此疯狂?又凭什么让她这样对待我堂堂姚杰?   姚杰心中十分不平衡地想着,他那男人的自尊被彻底伤害了。看来,不置那个袁明于死地,张茜的心就收不回来,而袁明的死穴就握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姚杰白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诡秘的笑容。   张茜终于出来了,她裹着浴巾,长发滴着水,眼睛有意避开姚杰的目光。   “过来!过来……”姚杰看到张茜刚刚出浴那面若桃花、芙蓉带露的俏模样儿,一时间又热血上冲。可是张茜并不理会他,只顾把内衣往身上套着,一边毫无感情色彩地说:“我该走了,不早了。”“今晚别走了,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海鲜,回来看看美国大片儿,我这儿有不少你从来没有机会看的好电影。”“什么好电影?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不不,你搞错了,我这里没有那些N级片。那种下流的东西,你是不是在别人那儿见过呀?”他话中有话地看了她一眼。   “我这儿有不少恐怖片,绝对恐怖,就怕你不敢看……”姚杰又激她道。“我对那个不感兴趣。”“为什么?嗯?”姚杰看看留不住她,就一边穿衣服,一片走过去,“那些恐怖片都不如你导演得精彩?是吧?”“你什么意思?”张茜突然回过头来盯住了他的眼睛,“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听不懂不要紧,有一个人能听懂,你回去问问他,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姚杰,你的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我没问题,我倒觉得你有问题了:你最近老是那么烦,你最近不如从前美丽可爱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最近有太多的心事,有沉重的精神负担了!来,跟我说说,我愿意帮你。”“你这人又聪明过头了,你怎么闲着没事,自己编故事玩儿啊?”张茜语气虽硬,可是她的眼睛已经悄悄从姚杰的脸上移开,她有点儿害怕姚杰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听着,如果你有了什么一个人应付不了的问题,千万别忘了,还有我,我姚杰愿意帮你,不论什么时候。”   说着,他上前抱住了张茜湿乎乎的头,放在自己胸前,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句:“晚上出门要小心……”   张茜半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她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姚杰捧着她的脸胡乱啃着,只觉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晚上出门要小心”,这不就是吴悦前几天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么?    第36章 无辜的李亚军   丁小娟又开始包鲅鱼馅饺子了。李亚军下班一进屋,就闻到了新鲜的鲅鱼肉和韭菜混和起来发出的浓烈的香味儿。他愣了愣,有点儿怀疑自己的鼻子,于是夹着皮包就直奔厨房,亲眼证实了确有其事。   “回来了?”丁小娟一见李亚军,就露出了久违的、迷人的微笑,“哎,洗洗手,帮我包饺子。”她这是有话要说。李亚军觉得自己有心理障碍,不知道该怎么跟丁小娟相对。因为这两个星期以来,丁小娟都是直到晚上他睡着了以后,才悄悄回家来的。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单独跟她说说话了。   李亚军磨磨蹭蹭地洗好了手,凑到丁小娟身边,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女人的味道,心情才渐渐宁静下来。他发现丁小娟近来瘦多了,不禁有点儿心软,心里的种种怨气和怀疑也不知不觉淡了些。“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还没完事儿?”李亚军故意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唉……”丁小娟叹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又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小娟最近的确是太累了。她做了一些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事情,所以她还不能让这些事惊动了李亚军。好在,现在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她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丁小娟已经明显感觉到李亚军这些日子有点儿反常,回到家里更加沉默寡言,为一丁点儿小事就发火。她及时反省自己,发现最近自己的确对这个家、对李亚军关心得太少了。可是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计划在这个月之内,就要让事情有个了断。这种事不能拖,免得夜长梦多。李亚军是无辜的,他被蒙在鼓里一定很委屈。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件事还不能让李亚军知道。她只盼着事情快点儿结束,然后找一个正当的理由,向李亚军有个交代,一切就都云开雾散了。让她感到越来越紧张的是,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有点把握不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良好愿望最终是不是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没办法,她已经有一种刹不住车的感觉,事情已经开始了,不做到底就没法收场,而且,不做到底她也决不甘心……   丁小娟总觉得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对李亚军自圆其说,但看到他已经等不及了,心里不禁有些慌神儿。她调动了一下感情,又丢给李亚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你好像瘦了。”丁小娟柔声道,一边拿眼睛在李亚军身上来回摩挲了几遍,弄得李亚军心里痒痒的,有一丝丝暖洋洋的感觉。不过,他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亚军心里在想着昨天吴悦家里那个神秘的鬼影儿,他打不定主意是否向丁小娟问问,吴悦家里究竟住着一个什么人?那人怎么跟丁立伟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只是自己看花了眼,事实上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呢?一犹豫,李亚军又闭了嘴。“看你,放这么一点馅儿,光吃皮呀?”丁小娟适时地把李亚军的注意力引导到包饺子上去,两个人就专心包起饺子来。“你说,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跟你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李亚军心有所思,还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什么?”丁小娟突然受到惊吓。“我看到了一个人,长得跟你哥一样,那人好像鬼魂似的,一闪就不见了。”“在哪儿?”丁小娟喘起粗气来,她的鼻子尖儿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李亚军明白了,自己看到的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人!    第37章 熟悉的咒语   张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位于八大关的石楼,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匆匆把汽车停好,跌跌撞撞地跑进小楼,边跑边回头探看,好像身后跟着一个幽灵一样。   “晚上出门要小心!”这咒语跟在她的脑后,一遍遍地响着,一会儿是吴悦的声音,一会儿是姚杰的声音,直到她的脑子快要炸裂了。沉重的木门在身后闷响了一声,被她牢牢地关上了。大厅里的灯光照在她青白的脸上,使她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里泛青。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这才浑身松懈地往楼上走去。   “你回来啦?”一个低哑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听起来十分陌生。   张茜吓得一哆嗦,猛抬起头来,却看不到说话人的人影儿。张皇之间,她一脚踩空,就从走了一半的楼梯上滚落下来。卧在地板上的张茜,迷迷糊糊地再次抬起头,她看到婆婆那张黑脸从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探出来,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整个大厅安静得令人不寒而栗。她知道,这座小楼里最恨她的人就是老太太。   张茜强忍疼痛,支撑着爬起来,再抬头时,楼上的那张脸已经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怔怔地愣在那里,浑身摔伤的疼痛一阵阵泛上来。   洗澡水很热,惊魂未定的张茜泡在里面,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一天的紧张疲劳都渐渐退去,她的意识慢慢地模糊起来。突然,浴室里的电话分机响了起来。张茜闭着眼睛从浴缸旁边摸过话筒,放在耳边。她的眼睛猛然睁开了,她听到里面有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不是声带振动发出来的,而是完全靠气流发出来,听上去“咝咝咝”地,像悄悄的耳语:“你……不……得……好……死……”“什么?”张茜的嘴巴一下张大了。“你……不……得……好……死……”那人说。这不是老太太和小茜对那个小人儿念的咒语么?“你……不……得……好……死……”那人又说。“你是谁?”张茜色厉内荏地喝问。“你……不……得……好……死……”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张茜的困倦一下被惊得无影无踪。   台风来了。海上巨浪滔天,街上狂风怪叫,暴雨一阵阵地席卷着这座海岛城市。   丁小娟今天下班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及时回家,她没有时间进一步向李亚军证实她是贤妻良母,而是在前海沿一家小吃店里跟吴悦一起吃晚饭。窗外仅隔着一条马路和高高的海堤,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水。黑乎乎的海与黑乎乎的云连成一片,白色的浪头在狂风挟持下,毫无理性地撞击着堤岸,向上一窜,足有几层楼高。两个女人叫了点儿热腾腾的面条儿,“呼噜呼噜”地吃下去,脸上渐渐有了红润,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先前裹得紧紧的外套,这会儿也被脱下来,放在一边。   吴悦的脸上一副不十分认真的神态,可是丁小娟却一脸的严肃,好像在对吴悦面授机宜。丁小娟扫视了一下周围,松了一口气,“这种事可大意不得,弄不好,谁也承受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知道了知道了。”吴悦不耐烦起来,“既然叫我做这个事,就得相信我呀,要不然我怎么做得好?”两个女人之间哑谜一样的对话,谈得十分投入。天快黑了,雨越下越大。李亚军正在小店窗外不远处的树下,他又冷又饿,真想进去也吃碗热面条。这时,丁小娟和吴悦出门上了出租车,他就拦住了一辆车跟了上去。李亚军没想到,车竟开到自己家门前停下了。    第38章 快到星期三了   “这个月怎么回事?你那个部门已经有三个人降了级!你这个经理,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呀?”总经理坐在他的大班椅上,两只小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袁明的眼睛,像两根钉子一样,盯得他心头一阵阵剌痛。这个月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业务开展得这么差劲儿?袁明自己也有点儿稀里糊涂。   他满以为只要把丁立伟解决了,一切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谁想到,自从丁立伟死后,他的日子不但没有一天安宁,而且局势越来越糟糕。这几天连续发生的几件事,使从来遇事不慌的袁明终于乱了阵脚,他头一回看到了自己的软弱,在一个暗中算计他的对手面前,自己竟是那样无能为力。   天啊,我这是怎么回事呢?没了事业,一个男人还怎么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自卑和泄气,袁明袁明,你小子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袁明出了总经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的窝囊劲儿,简直让他想找个高楼跳下去。那天下班后接到的电话,直到现在还纠缠着他,那毒蛇吐信子一样的声音,那句谵语一样的话,“今天是星期三”,就像一条烧红了的链条一样,纠缠着他的身心,让他坐立不安,噩梦连连。晚上睡不着,袁明就仔细地揣摩,猛然想起来,星期三正是丁立伟死的那一天!一想到这儿,他立即就觉得精神要崩溃了。   这说明丁立伟的死,在对方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已经败露,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他和张茜现在已经被人家捏在了手心里,只有乖乖地任人宰割?袁明生来第一次乱了方寸。他发现自己简直是天下最蠢的笨蛋!   他怔怔忡忡地出了公司大门,想约张茜出来一下又觉得不行,已经有人盯上自己和张茜了,这种时候再去跟她见面,无异于引火烧身。他想起了广告公司的于经理。不知怎么,这个漂亮的女人,在袁明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想像空间,一有机会,他就会对她想入非非。拨通了于经理的手机……对方不在服务区。袁明只好跑到海边去打转。他东张西望,心不在焉,一口气爬上了附近的一个礁石群。有一两艘轮船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驶过。真想搭上其中的一艘,远远地离开这座城市,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去。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喂?”袁明毫无防备地接了电话。“快……到……星……期……三……了……”又是那个声音!像蛇吐信子一样“咝咝咝”的,轻得几乎被隐约的涛声淹没了。“你到底是谁?”“快……到……星……期……三……了……”“你在哪儿?”“在……你……的……后……面……”   什么?袁明连忙回过头,后面几十米处就是一带海岸线,堤坝上面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远远地,只能看到他们的轮廓,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   他知道,岸边树林里到处都有公用电话。“别……费……事……了……,你……看……不……见……我……”那家伙好像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他看到堤坝上有个人停下来,分明是在打手机!他大叫一声:“我看见你了!有胆量你别走,我马上过来,你跑不了了!”袁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他一边对着话筒大喊大叫着,一边飞身越过高高低低的礁石,朝堤坝上疯狂地奔去。    第39章 你不认识我   堤坝上那个人还站在原地,专心致志地对着话筒讲话。“你……认……识……我……吗……?”那人说。“你……你这个王八蛋!我不认识你也要抓你!”袁明呼呼气喘,怒不可遏,脚下磕磕绊绊,越跑越快。“你……不……认……识……我,凭……什……么……抓……我……?”那人好像故意在激怒他。   袁明不再理他,他收起手机,拼足力气往岸边跑去。那个打手机的人突然被袁明从身后一把抱住,吃惊之下,电话也掉在了地上。“你你你……你是干什么的?”打电话的家伙个头儿很大,操着一口东北话。他反手把袁明甩了个大跟头,围观的人突然之间聚成了团儿,把袁明和那个人围在了当中。“你他妈的想干什么?你凭什么?就你这样儿的?”那人死死扭住袁明的一条胳膊不放。   有人从地上拣起了手机还给了那人,只听他对准话筒喊了一句:“我在前海碰上一个无赖,等一会儿我收拾了他再给你打电话……”然后,把手机往屁股后头一插,上前一把抓住袁明的胳膊。袁明只觉得眼前一个旋转,再一看,自己就已经躺在凉冰冰的水泥堤坝上。眼前是黑压压的一圈儿人头,居高临下,像看猴儿一样地盯着他看。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纷纷从上面砸下来了。   “大概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吧?”“说不定是个抢劫犯……”“你们谁帮帮忙,到那边叫个警察来?”   这时他的手机猛然又响起来。袁明愣了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委委琐琐地接了电话。“怎……么……样……?我……说……过……了,你……不……认……识……我……”他猛然抬头,见那个被他认定为打匿名电话的东北人,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双目圆瞪,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呢!浑身冒出冷汗的袁明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根本不是暗中那家伙的对手!   姚杰睡了一夜,早晨起床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展开调查!要解开张茜心里的疙瘩,必须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困扰着她。他有一种预感,张茜一定是被那个叫袁明的家伙拉下了水,跟他同谋害死了丁立伟。丁立伟活着的时候,姚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张茜对他垂青,就说明丁立伟在她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   可是袁明一出现,这一切就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变了!这两天,只要他一提到袁明,张茜就反应强烈,表现出无法掩饰的烦躁不安。   姚杰心里不服气,他要搞清楚张茜到底迷恋或是惧怕那个袁明什么?她有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上?主意一定,就跳起来翻找他的名片夹子,那里面集中了这些年的一大堆名片,找出几张保险公司的名片来,根本不成问题。   中午,姚明和本市另一家保险公司的刘经理在一家酒楼坐下来。姚杰先是虚晃一枪,说有一个朋友想买家庭财产及人寿保险,托他向刘经理咨询一下。保险的事刚谈完,便直取主题:“你们保险公司之间,都比较熟吧?”“还行。”“那你肯定认识袁经理、袁明吧?”“认识。但我跟他不太熟。不过,他手下那几个漂亮的小曼儿都挺厉害的,今年抢了我们不少单。”   “这个家伙,对女人有一套。”姚杰漫不经心地说。一提这个话题,刘经理的眼睛立即发亮了。“听说那个女的跟袁经理私通,把自己的男人都给气死了。她那个男的好像是有……先天性心脏病。”“真有这事儿?”姚杰故意惊讶道。    第40章 唉,活不长喽   昨天晚上张茜回来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丁玉梅感到非常陌生。自从这个女人进了丁家的门,就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现在她这个狼狈的情形,反倒让丁玉梅感到不好理解。那天张茜对小茜玩碎布做的小人儿的过激反应,已经明白无误地表示,张茜对这个遭到诅咒的小人儿非常敏感,并因此受到了某种剌激。   她也许把这看成是老太太对她的诅咒了。看起来,从前自己和小娟对张茜的种种怀疑,都不是冤枉她的,也不是自己的幻觉。老太太又想起了那个经常在她梦里出现的黑衣人。自从儿子死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时常在窗下哭泣的男人也再没有来。那个人其实就出现在石楼里,而非她的梦境中。只是自己年纪大了,糊里糊涂,半信半疑,所以不敢肯定这事的真实性罢了。   丁玉梅坚信这几天她的咒语起了作用,所以那个梦中的小鬼儿难受了,张茜自然也就难受了,因为那个梦中披头散发拉扯丁立伟的小鬼,其实就是张茜的化身。   老太太感觉自己对丁小娟最近整天在忙碌的事情,渐渐有了点儿眉目。因为丁小娟是惟一一个对老太太的胡言乱语感兴趣的人,她总是鼓励老太太多讲点儿家里的情况,尤其在丁立伟死后,就更是这样。不过,这几天老太太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家,还会发生比丁立伟的死更加可怕的事情。   儿子的魂儿已经回来好几趟了,他不放心的是这个老不死的老妈呀。下回见了她,干脆跟他一块走算了,像现在这么赖赖巴巴地活着,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   “唉!怕是活不长喽……活不长喽……”丁玉梅不由得长叹一声,她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再有点儿风吹草动,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她还有两样心事没了结,那就是,她还没看到祸害儿子丁立伟的人遭到报应呢!她要等着,亲眼看了,才解恨。另一件就是,死前要是能见见柳福安,就可以闭眼了。“可惜呀,怕是活不长喽……”老太太叹息着,慢慢走到阳台去了。   医药公司已经冥无一人,只有心事重重的姚杰还没有走。这两天他有意晚点儿离开,想暗中观察一下吴悦的动静。他对那天张茜电脑墙纸上的丁立伟遗像一直画着好几个大问号。但是他弄不明白的是,改一下电脑墙纸,以吴悦自己的电脑操作水平足够用了,没必要从外面请一个专家或技术人员吧?他寄希望于那两个人再一次出现,或者能从吴悦那儿透露出一点儿线索。   坐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的姚杰,突然听到走廊上有高跟鞋发出的清脆的脚步声。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那声音从他的门前经过,一直走到张茜办公室门口那儿,停住了。过了几秒钟,又走回到他的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姚杰屏住呼吸不出声。他本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的,又怕惊动了那个人,只好耐心等待。他听到那人再次走回到张茜的办公室门,好像进去后,关了门。   现在出去?不!再等等……姚杰几次制止了自己,一直等到脚步声又响起来,那人恐怕要走了,他才下了决心,要出去跟这个人面对。他跨出门的一瞬间,秘书小高正从张茜办公室走出来。她一见姚杰就惊呆了:“姚总!怎么是你?”    第41章 石楼杀人目击记   姚杰伸出一只手拦住小高正在关门的手,进到张茜的办公室去看了看,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小高。“我回来送东西。”“什么东西?”“嗯……”小高突然犹豫起来,好像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对他讲。“到底是什么事?如果是张总的事,不用瞒我。”姚杰肯定地说。“刚才有一个人把一包东西送到了收发室,说是一个朋友给张总的。让我务必放进她的办公室里去。”小高的眼睛在张茜的办公桌上扫了一下,“你如果想看,明天跟张总要吧,我作不了这个主。”“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姚杰突然对小高的态度感到恼火。“可能是挺贵重的……礼物。”“噢,你的意思是说,一个行贿的人送来的?”“我也吃不准。”小高胆怯地嗫嚅道。   “这种事情可别瞎猜。好了,回家去吧。”姚杰说着返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上班时间过去很久了。张茜才红肿着两只眼睛到了单位。昨晚从楼梯上滚下来,把颈椎、胳膊肘儿还有几处软组织都挫伤了。现在她浑身酸痛,步履维艰。她在办公桌前坐定,颤颤地呼出了一口长气,秘书小高就从外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还指了指抽屉:“张总,昨天下班以后有个广告公司的人送来了一个包,让我务必放进你的办公室,我就放进你的抽屉里了。”   “好,知道了。”张茜从小高的神秘表情和语气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就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句,回头去忙着打开了电脑。无非就是关系单位的小礼物罢了,现在,没有人敢乱送贵重东西了。她想着,就登录上了网。   每个网页一打开都贴着“送大礼”的条子,张茜不由得想起了小高说的那个神秘的礼物。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显示屏,手就伸到抽屉里掏出了那个包。   一个非常精美的礼品盒,但是掂了一下分量并不重。她三下两下拆开了包裹,从里面掉出一只激光碟片的盒子来。张茜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她看了看包裹里面,也没有信件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她只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但同时就不假思索地随手把碟片塞进了电脑光驱。打开一看,立即出现了漆黑漆黑的屏幕,接着,黑色又慢慢变成了红色……一个触目惊心的白色大标题猛然从红色的屏幕上跳了出来:“海滨石楼杀人案目击记”   然后,红色的底色变成了白色,标题又变成了红色,每个字都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鲜红的血……恐怖的音乐声响起,屏幕上一座黑暗中的石楼出现在她的面前。小楼里微弱的灯火闪闪烁烁,奄奄一息。那石楼……不正是自己的家么?张茜愣住了。这分明是一部电脑动画片!张茜只知道现在网上的“闪客”成群,制作Flash为生、并发了大财的人比比皆是,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以自己的隐私为内容,并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音乐渐渐低沉下去,变为单调的、象征恐怖和神秘的音符,每个音符都在张茜虚弱的心上激起一阵战栗。如果是在电影里,这音乐就表明,一个可怕的人物将要出场了……果然,伴着这音乐,门口的铁栅栏后面倏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儿,那人披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风衣的帽子低低地压在鼻子上,遮住眼睛。他像一只巨型的乌鸦,展开两扇黑色的翅膀朝小楼奔去,只留给观众一个冷峻的背影。    第42章 没有永久的阴谋   张茜看到画面一转,那黑衣人用钥匙打开了大门,飘然走上二楼,在丁立伟的门前轻轻敲门。黑暗中,丁立伟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开了门,门前空无一人。丁立伟愣了一下,急忙关好门。   另一副画面是那黑衣人又在敲门。丁立伟这一回在房间里徘徊了一阵,终于下决心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目可憎的黑衣男人,那人朝丁立伟露出一副白色的骷髅面具,发出了一阵沉闷而怪诞的笑声。丁立伟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仰面倒了下去……恐怖的音乐声骤起,画面转为黑屏,一行白字跳了出来:“没有永久的阴谋,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极度恐慌的张茜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这时,有一只手一下按在了她的肩上。“啊———”一声失魂落魄的尖叫从她的嘴里爆发出来。   “别怕别怕,是我……”她回过头去,姚杰正站在她的身后。“你你……你怎么进来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别紧张别紧张……”姚杰掩饰地安慰着张茜,一边把那只碟片从光驱里取了出来。“别动!”张茜断喝一声,就上去夺那只小小的光碟。“好好好,我不动。你别害怕,有我呢……”姚杰两手朝天举起,像鬼子投降那样,但那只拿着光碟的手却比另一只高,正好高到张茜够不着的程度。   张茜跨过去把房门锁好,然后走回来,眼睛盯住姚杰:“你想怎么样?”她乘姚杰不备,从他手中拿回了那只光碟,以最快的速度放进抽屉锁了起来。“我只想帮你,可是你一直不信任我!现在你已经没法逃脱这个危险的游戏了。”“……”张茜仍然狐疑地盯着他,一言不发。“我们先找到那个送来光碟的人,让他住手,然后再从长计议……”“没有那么简单……”张茜颓然坐了下去,她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叹道:“自作孽,不可活……没人能救得了我……”   “有些事,你不能再瞒我了!”姚杰拉过张茜,“你看着我,害人的事到底是谁的主意?”“你别管了。我没有这个必要告诉你。”“那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累了,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张茜说着,就把头扭到一边去,趴在桌子上不动了。门轻轻地响了一下。姚杰走了。她猛然坐直,抓过电话拼命拨号:“喂!是我……今晚你务必到大麦岛去一下。我在那儿等你……”   这两天丁小娟下了班就准时回到家,家里的晚餐又飘出了阵阵香味儿,李亚军的衣服也头是头,脚是脚了。一家大小都有了笑声。   丁小娟还把老太太从八大关接了过来。每到晚饭过后,李亚军跟儿子看电视,丁小娟娘儿俩就亲亲热热地躲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唠个不停。李亚军几次试图听听她们都在说些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她们的声音很低,而且只要李亚军一走近她们的房门,里面的说话声马上就会停止。这神神秘秘的气氛,让李亚军总觉得家里的和平景象有些虚假。他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连老太太也参与其中,那就绝对是跟丁立伟的死密切相关的事情。李亚军又联想到吴悦家里那个长相酷似丁立伟的男人,难道,丁立伟的死也是个假相?李亚军想起了丁立伟的葬礼,包括李亚军在内的亲朋好友,都没有见到丁立伟的遗体。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由小茜捧出来的骨灰盒,上面镶着丁立伟的遗像,他迷茫的眼睛看着来给他送行的人们,好像在发问:“我真的死了么?”    第43章 坍塌的小楼   据丁小娟解释,之所以不让大家见到丁立伟的遗容,是因为他死于突发性大面积心肌梗死,尸体的脸色呈现恐怖的紫黑色,十分难看,怕给众人留下不良印象。   少数几个见到丁立伟遗容的人,除了医生、殡葬工作人员,就是老太太和丁小娟了。现在,李亚军对丁立伟的死起了怀疑,没有见到死者的遗容,在他心里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念。他想来想去,弄清真相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你们娘儿俩唠什么呢?这么神秘!”晚上钻进被窝李亚军趴在她耳边问。“没说什么,妈提起我哥小时候的事了……唉!人都死了,不提他了。”丁小娟说着,翻了个身。“你这两天不忙了?我看你天天回来得都挺早的。”李亚军没话找话。“我累了,睡吧……”丁小娟朦朦胧胧地说着,不再出声。李亚军觉得丁小娟根本没睡,她的眼睛虽然闭着,眼珠儿却在不停地转动,甚至,她的眼睛根本也没闭,只是他在黑暗中看不见而已。这个女人!他想。这个女人真可怕。   这天晚上,还有两个人也处于极度恐慌之中,他们就是张茜和袁明,这会儿正在大麦岛水文站里,一个站,一个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个光碟是谁送来的,你没跟秘书小高问清楚?”袁明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焦虑。“小高也说不清,天都快黑了,一个人急急忙忙地送到大门口,还强调说一定得送到我的办公室里。那个死丫头还以为是有人想贿赂我呢,问也不问就接过来了。”“这个人对咱们的事了如指掌,真他妈的邪门儿了。会是谁呢?”袁明嘟嘟哝哝,一肚子火气,夹杂着恐惧。“最可怕的是,姚杰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我房间里来了,他可能把动画片的内容完整地看了一遍,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   “你别急,我正想办法。从现在开始,你收到的任何东西都要马上处理掉,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张茜回过头,抱住袁明的腰,贴在他的肩上,一声不吭。袁明拍拍张茜的后背,“那个姚杰,没把你怎么样吧?我真怕他坏了咱们的大事。”   张茜终于抬起头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说呢?”他故意反问道。“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两个人很快又滚到一起去。现在他的心宁贴了,只要和张茜在一起,一切还都可以从长计议。   “咔”的一声,一个闪电带着脆响,在他们的头顶炸开,那个响雷距他们仅仅咫尺之遥,一股强大的声波冲击得这座旧水文站的破木头房子猛地震动起来,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嘶鸣。“快!不好了,这房子危险……”袁明扯起张茜慌慌张张往外跑。脚下的木头楼梯不住地抖动,“吱吱嘎嘎”的响声越来越大,还没等他们跑到岸上,身后的木头小楼便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回头望去,那座陈旧的小楼正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地向大海的方向倾斜、倾斜……   “快呀!”一脚蹬在陆地上的张茜回头一把抓住袁明的手,脚下的楼梯已经在向下滑去,下面就是黑乎乎的万丈深渊,不时发出浪头敲击礁石的咆哮。   两个人终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海岸,那截承载了他们的破旧钢板楼梯,也开始慢慢地向下掉落下去,最终,跟那座小楼一样,沉进了深不可测的漩涡里。“天啊,老天要惩罚咱们了……”张茜呆立在岸边,面对黑沉沉的大海,喃喃着。    第44章 你果然害怕了   青岛的夏天非常迷人。台风刚过,游人们就又蜂拥而至了。一个苍老的男人随着这人流,从火车站里走了出来。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青岛的太阳,跟三十多年前没什么两样儿。可是越往前走,就越觉得这座城市几乎认不出来了。这个老人就是让丁玉梅魂牵梦绕的柳福安。他瘦长的身子,有些驼背,花白的头发剃得短短的,身上背着一只旧式的挎包,看上去沉甸甸的。老头儿东张西望,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他就绕开人群,径直往前海一带奔去。   丁小娟派来接站的人在出站口举着沉重的大牌子:“接柳福安先生”。可是老头儿根本没看见,那小青年不得不爬到栅栏的高处去,用两腿夹着那个牌子。   老头儿跑到前海一看,栈桥还在,可是那些他记忆中的大礁石却没了。老头儿就像不小心弄丢了钱包的乡下人一样,低着头,在游人如织的栈桥上走来走去,一直到下午,太阳偏西了,他才站住了。柳福安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老太太站在他面前,满脸皱纹,可皮肤却是出奇地白净,一双眼睛有些浑浊,再仔细看,那是一汪儿眼泪。他感觉自己的腿软了,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一屁股坐在了桥上。老太太丁玉梅在家里接到了丁小娟的电话,说是没接到柳福安,可济南的家里又说的确已经把他送上了火车。她二话没说,就出门直奔栈桥而来。她知道他准是去了那个当年认识她的地方。   丁小娟还算一个知疼知热的好孩子,这几天她就张罗着请柳福安到青岛来住住,这让老太太觉得日子突然有了盼头儿。小娟说了,要是老头儿愿意在青岛长住下去,她就给他找个轻松一点儿的活儿,既能活动一下身体,又能有点儿额外的收入。今天,就要见到阔别三十多年的柳福安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个结结实实的小伙子变成了什么样儿?丁玉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腾云驾雾就到了他的面前。“走吧,回家去!”她扯起他就走,高兴得就像当年那个二十岁的小媳妇。   此刻,丁小娟正站在岸边的一棵树下。她远远看到了两个老人的举动,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掏出了手机:“喂!我是小娟……你那边儿安排好了么?……好,好!就下个星期三吧!”   下班时间已过。张茜还坐在办公室里没走。昨晚大麦岛上的事至今还历历在目,她一想起那个小楼在黑暗中慢慢倾斜的情形,心还止不住“突突”乱跳。   那座记录了她和袁明几十年感情纠葛的小木楼的坍塌,使张茜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觉得自己和袁明这种不阴不阳的日子,气数已尽。此时,姚杰坐在沙发上,弄了一壶茶在自斟自饮。“你怎么还不走?”张茜用逐客令的口气问道。“我陪你,怕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张茜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房门。再回头时,姚杰的眼光里带着几分调侃,那意思好像是说:怎么样?你果然害怕了吧?他放下茶杯,走了过来,搂住张茜的肩膀,就吻起她来。就在这时,身后的传真机突然响了起来。张茜听到这声音猛然抖了一下,“唔唔……”她更用力地想推开他,可是姚杰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手。他抬起眼皮厌恶地扫了一眼那该死的传真机,这一眼扫过去,他就下意识地把紧抱在怀里的张茜松开了。   他看到那传真机里慢慢爬出来的,是一个人的头发,慢慢地,脸也出来了……    第45章 今天是星期三   张茜这时也回过头去,她发现了那个正在慢吞吞地往外爬的东西,扑上去就一把抓了过来。她怕姚杰看到,一把将它揉成了团,却被姚杰上前抢了下来。   “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张已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丁立伟遗像下方写着一行字:“你为什么要害死我?你为什么让我死得不明不白?”“这是怎么回事?”张茜木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这两天接到的传真件,默默地放在桌子上。“还有什么神秘的东西,都让我看看……”他的声音好像突然被什么扼住了,那是几张丁立伟的像片,神态各不相同。每一张都在下面附着一句话:“今天是星期三,我离开家一个星期了,你还好吗?”“今天又是星期三,我回家去了,看到你在洗澡。”“那个在大麦岛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我在这里太寂寞了,你什么时候来陪我?”“我回来了!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为什么看不到我?”把丁立伟的照片和那些文字反复对照起来看,直看得姚杰毛骨悚然。“这……什么时候收到的?”姚杰眼睛渐渐瞪大了。“前段时间,一到星期三的时候,就会收到一张。”“你怎么不调查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是哪个传真机发出来的?”“要想查对方的电话号码,只能到电信局去查,可是电信局方面要求到公安局备案才给查……”   “……这事交给我了!明天我就查他个水落石出……”   “别别别……你千万别再给我添乱了!求求你……”张茜立即心跳如鼓,她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张扬出去。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和袁明的所作所为!她当然没法直接对姚杰讲。看出姚杰眼睛里的怀疑,张茜又连忙补充说:“再说光查到传真机又有什么用?你能查到那个发传真的人么?”张茜说完,没精打采地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发呆。“那么,你相信鬼魂么?”姚杰气咻咻地坐在那儿,盯着张茜问道。“事实上他一直就在我身边转悠,在我眼前转悠……”张茜喃喃地说着,好像梦呓。“别说了……一定是有人在吓唬你。”姚杰过来拍了拍张茜的后背,然后,把那些东西收起来,递给她:“仔细保存好,这些都是证据。”   早晨,张茜一走进办公大楼的电梯,就哆嗦了一下。红地毯上的“星期三”字样狠狠剌痛了她。想起前几个星期三的情形,她还心有余悸。不知道今天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刚走进走廊,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她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可是那人显然走得比自己快,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张总,你没休息好啊?”那是吴悦的声音。张茜没有回头,她打开了门,吴悦不用让就径自跟了进来。张茜老觉得吴悦的眼睛里有一种她看不透的东西,这会儿就更加如此。“是这样儿,上海有一家公司———是经过我一个朋友介绍的———他们看中了咱们的新概念瘦身丹,想搞个独家代理。”北京和上海的市场,一直是张茜垂涎的目标。听了这话,她感到一阵久违了的兴奋。“行,你让他们来吧,这里我跟姚总说。”张茜挺了挺胸脯,觉得身上突然有了力气。“我想……最好你也在场,人家大老远从上海跑来,咱们要表示出足够的热情和诚意才好。”   张茜打通姚杰的电话,他说在外面“办点事儿”。办什么事儿?张茜狐疑道。    第46章 晚上那件神秘的事   这个姚杰!他是不是在调查那些传真图片的事情啊?张茜想再打个电话立即把姚杰叫回来,又觉得太过紧张会给他造成负面影响……但愿这个傻瓜是在办别的事情,张茜侥幸地想。   敲门声响起来。站在门口的是吴悦。说上海的人晚饭前到。张茜表示让吴悦陪他们吃晚饭,自己就不去了。“晚上谈业务上的事儿,你怎么也得来看看吧?给我点儿面子……”吴悦迷人地朝她笑了笑,“来的人毕竟是我的朋友介绍的,外面都说咱青岛人热情好客……”“……好吧,我要是没事一定来。”“那我就等你了啊!”吴悦说着,扭头快速离去,好像害怕张茜临时变卦。   丁小娟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她在办公室坐不住,就早早回了家。一进屋,听到老太太正跟柳福安在客厅里聊天,说的都是从前的旧事。她不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打搅了他们的兴致,就又退回到外面,站在楼梯口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小娟。晚上的事没问题了吧?……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担心老人,年纪大了会不会出错?”“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天真、太过头了?”“好吧,交给你了,事后一定要让老人觉得确实是因为特殊情况,试用完了才决定不用他的。他们这一辈人,太认真,别伤害他们,别让他们觉得自己老了,没用了……”   丁小娟心事重重地收了手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阵子,才又重新走进了家门。   柳福安先看到了进门来的丁小娟,他客客气气地站了起来,招呼道:   “……回来啦?”他还不习惯叫丁小娟的名字。“回来了,我听到你们正唠得高兴,接着唠,接着唠!”丁小娟走进卧室边脱外衣边侧耳细听,两个老人一句话也没有了。她明白两个老人在想什么,他们可能是感到奇怪,昨天丁小娟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柳福安就要到一个单位去试用的么?怎么丁小娟回来却对晚上的事只字不提?不会出什么差错吧?对于老太太和柳福安来说,这个临时工的位置,对他们三十多年后的重逢至关重要。只有在青岛有了事做,柳福安才有理由留下来长住。丁小娟想到这儿,赶紧走出来,笑着说:“对了,你看我这个记性儿!今天晚上柳大爷就可以到单位去试用了,到时候我叫人来接你……”老头儿和老太太的神色马上又活泼起来。   “哎呀,我得把洗的衣服给你熨熨……”老太太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人老了,熨什么衣服啊。再说,现在那衣服,不熨也没个皱纹儿,不像从前的棉布,一洗就皱巴了。”说着,老头儿就去拉老太太的衣襟儿,让她坐下。“那……我得买点儿菜去,咱们做点儿好吃的。”老太太又站了起来。   那天水文站小楼倒塌,滂沱大雨从天而降,把两个人浇成了落汤鸡。从大麦岛回来,他就开始发高烧,做噩梦,说胡话。袁明最近本已内虚外热,肝火上升,人非常虚弱,又突然得知电脑动画片的事、恐怖传真图片的事、姚杰窥探到他们的隐私的事,顿时觉得五内俱焚。加上雨水一淋,袁明再也支撑不住了,当晚,他就噩梦连连,高烧到四十度。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床头上的挂历,突然间全身抽搐了一下。今天又是星期三!上个星期三在海边那噩梦般的经历至今想起来,袁明还感到齿寒。烧还没退,他就忍不住给张茜打了电话:“喂,今天又是星期三了,你那儿没事吧?”    第47章 草木皆兵   听到张茜不敢肯定地说“还没有”,袁明觉得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向他们伸出魔掌,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已经感觉到那魔掌伸过来时的阵阵寒气逼人……   “你晚上出门要小心……”“什么?你再说一遍!奇怪……”张茜嘟哝着。“什么奇怪?”“你是第三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袁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我今晚要接待上海来的客户,干脆从现在开始就不出门了,就在公司里见他们。”张茜又说。“好。不过,完事后一定要让人送你回家。”   “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再吓唬我了?”那边的张茜急了,电话“啪哒”一声撂了。袁明有一种预感,今天一定又有事情要发生……   晚上八点。张茜坐在办公室里,墙角的垃圾桶里扔着两只白色的快餐盒。晚餐是在办公室里吃的。她谨记袁明的提醒,就连到街上去吃个晚饭的勇气都没有。   此刻,她把办公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个人坐在电脑旁,在网上浏览新闻。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点儿什么声音,她就会立即竖起耳朵来,像一只警觉的野兽。张茜突然惊讶地发觉,自己其实一点儿都没有集中精力看新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周围的每丝每毫动静上,内心高度紧张,已经成了她最近以来的习惯。   她眼睛盯着网页,手却不自主地打开了抽屉。那里面装着的那些来路不明的恐怖物件,她没有勇气再掏出来看看,但那些东西的影子却在她的脑子里走马灯似地列队巡游……一只口红、一盒光碟、一叠丁立伟的遗像。还有一件在家里客厅中发现的黑色风衣和一顶黑色礼帽。张茜本来是不相信妖魔鬼怪之说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屡屡打破了她这个信念。现在她常常陷于矛盾之中,无以自拔。她总是下意识地提防着什么,究竟在提防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八点半了。张茜看了看表,心里有点儿急了。这个吴悦是怎么回事,到现在怎么还不来?她站起身来,揭开一条窗帘缝,往楼下的大门口看了看,没有汽车进来,也没有进出的人影儿。大铁门这会儿是关着的,白天值班的门卫已经下班了,只有收发室里亮着微弱的灯光,那也许是打更老头儿正在戴着老花镜、翻弄七侠五义之类的旧书……张茜往墙外的马路上张望了一下,所有的汽车都以同样的速度从大门口一掠而过,没有一辆有减速靠近院子大门的迹象。她眨了眨疲劳的眼睛,收回眼光,门口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吸引了她。那人瘦长的身量,微微驼着背,身穿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面朝马路,一动不动。张茜猛然掩上了窗帘。   她费劲儿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屏住呼吸,又偷偷地撩开了窗帘缝……刚才那人已经无影无踪。该死!又是要命的幻觉。张茜捧着自己那快要炸了的头,磕磕绊绊地回到办公桌旁。闭上眼睛,眼前还不断地浮现出那个黑衣男人的样子,瘦高,驼背,跟她几次在八大关和大街上看到的那人非常相像。   她明白,这都是因为那个幕后的神秘家伙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向她施加压力所至,如果没有那些接二连三的鬼东西出现,她怎么会这样草木皆兵?再这样下去,自己非疯了不可。    第48章 一老一少丁立伟   张茜坐在那儿,慌乱无措,神不守舍,就在这时她听到走廊里响起了电梯到达的铃声。生意还是要好好谈的。自己已经好久没有集中精力处理一下公司业务上的事了。不过还好,今晚有姚杰在,自己只要在一旁把关即可,不会太费神。   她安慰了自己一通,刚要起身,门就被吴悦敲响。   上海来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是山东人,这就使双方见面的气氛热烈起来。张茜生平最怕跟上海人打交道,可是这一回她觉得事情谈得非常顺利。   晚上十点多钟,双方的合作意向已经达成,甚至连具体操作的细节问题都讨论过了。客人告辞后,张茜已经把刚才看到黑衣人影儿的紧张和恐惧忘得一干二净。等她收拾好了,想出门回家时,才发现吴悦已经先陪客人走了。姚杰倒是还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给什么人打长途电话,说说笑笑的,听起来没完没了。   张茜知道他一会儿会来送她回家的,可是回去之前肯定又得有一番纠缠。   她心里对和姚杰这种不阴不阳的畸形关系,有一种本能的反感。于是,她关了灯,揭开窗帘看了看大院门口,见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连忙悄悄地出了门,往电梯门口溜过去。   电梯门距离办公室还有一段路,要拐一个直角才到。电梯指示灯从楼上往下一层一层地闪着,表明刚到二十三楼,距张茜站着的楼层还有五层。她有点儿急,不安地把身体的重心在两只脚上来回倒换着,一会儿左脚,一会儿右脚。   再抬头看看,还有三层。这时她眼睛的余光察觉到右侧的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儿。她下意识地猛一扭头,不禁呆住了———是那个黑衣人!   他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从走廊那头向她走过来,步子又大又轻,黑色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地飘动着,但她却一点儿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走廊很长,那人就那么一点点地逼近了她。   张茜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她就那么呆呆地瞪了七八秒钟,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想逃!电梯还有二层才到……还有一层!   快点儿,快点儿!张茜心中暗暗祈祷,老天啊,让电梯再快点儿啊!   那个黑影儿已经越来越近。张茜再也不敢正面去看他了……她只觉得浑身躁热得就像被扔进点了火的砖窑,一颗疯狂的心已经堵在嗓子眼儿上,只等她一张嘴喊叫,就会立即跳将出来。“叮呤”一声,电梯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   还没等门完全打开,她就拼命挤了进去。电梯里面空无一人。   她一边心惊肉跳地狠命去按关门的电钮,一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门外,她想像着那个黑影一脚插进电梯门缝儿,别住电梯门,对着她狞笑的情形,不由得一阵眩晕。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电梯一路顺利地到达一楼大厅。出了电梯她顾不得抹上一把汗,就快步往自己的汽车走过去。   张茜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回头往楼门口张望了一下,那黑衣人还没有追出来。   她猛地踩了一下油门,汽车就冲到了大门口。铁匣门关着,收发室里灯火暗淡,看不到人影儿。张茜慌乱中急忙按了一下喇叭,一个影子才从窗户后面的阴影里慢慢浮现出来。他站在窗户里面,一动不动,默默地看着车里的张茜,好像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开门放行。大街上的一缕光线从侧面把那人的脸庞勾勒出来……   张茜的眼睛立即瞪得老大,那分明是一个满脸皱纹、已经苍老了的丁立伟!    第49章 昨晚谁在值班   那老头儿身上穿着的,就是刚才她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件黑色风衣,只是头上没有戴帽子,这让她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全貌……   才这么几天不见,丁立伟已经头发灰白,只是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睛仍旧深不见底,此刻,正不动声色地死死盯着她,张茜想大叫,可是嗓子里发不出声音,她的眼睛惊恐地瞪着,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却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电动大门突然“轰隆隆”地向两边敞开,张茜下意识地狂踩一脚油门,汽车直冲大街而去。一阵阵剌耳的刹车声旋即在大街上响起。   “晚上出门要小心。”张茜想起吴悦、姚杰、袁明曾分别在不同场合对她讲过这句话。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竟异口同声地对她说这等鬼话!   刚才她从公司所在大楼里跑出来,屁滚尿流地躲进了石楼,将房门和窗户检查了无数遍,又把窗帘拉严,然后才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个晚上,张茜把从前对丁立伟所做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她感觉到死神已经盯住了自己,早晚将置自己于死地,只是在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而已。   晚上的遭遇,越回想越不像幻觉,那个从走廊那头朝她走过来的人,虽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但是却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逼人的气息,冷嗖嗖,凉冰冰。她明明看着他被她甩在了十八层的楼上,而且根本没有从楼里出来,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收发室里了?太可怕了。   本来今晚她是下了决心不出门的,没想到就在办公楼里遇到了这种怪事!张茜强烈地感觉到处境的险恶,她现在简直是魔鬼缠身,看来是难逃这一劫了……   天大亮了。张茜还在厚厚的窗帘后面瞪着眼睛发呆。   电话突然响起来。“张总么?我是姚杰,你什么时候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电话里说吧。”   “怎么了?你不大舒服?”“没有,昨晚受了点儿……风寒。”   “我已经初步搞清袁明害死丁立伟的情况……”“你从哪儿搞来的?”   “说来话长。你要不要听听?”“这事儿不要对任何人讲,等着我,马上过来!”张茜浑身的肌肉立即缩成了一团。   如果姚杰不是好大喜功,胡乱猜测,那么这事儿就有可能最终连累了她自己。   她没想到姚杰这家伙真是块材料,这么快就把事儿调查清了。可是这样的男人,对她来讲,却是一个定时炸弹似的危险人物。   张茜忽地一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愣了一下。又拨通了姚杰的电话。   “姚杰,你到楼下收发室里去查一下,昨晚谁在门卫室值班?”   “对了,我正要问你,你昨晚怎么不等我,就自己先走了?出了什么事?”“没什么,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在收发室里面,但是没看清。”   “是不是又是你说的那个黑衣人?”   “……”   “你神经可能受了剌激,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别废话,让你查你就查!”张茜恼火地放下了话筒。    第50章 谁在撒谎   姚杰接到张茜的指令,就急三火四跑到物业公司管理办公室,去查昨天晚上大楼门卫室的值班人员情况。他发现昨晚一切正常,十点以后,接班的还是那个年纪较大的打更老头儿,叫代新民。   “那个老人……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行,晚上十点以后他就上班了,到时候你来吧。白天他休息。”   “这样吧,你能不能把他家的地址给我?我白天有时间,去找找他。”   姚杰乘坐的出租车在朝城路一条窄窄的小巷口被堵住,再也开不进去,只好下车步行。那个姓代的老人家住着一套七十年代的老房子,里头黑乎乎的,姚杰一进去,心里就有点儿打怵。他借着一线光亮看到了那个代新民的脸,黑黑的,瘦瘦的。老头儿个头很小,被一件过肥的白色旧衬衫整个罩在里面,看上去就像一个没发育好的孩子。   “你是代新民吗?”“你是谁?”老头儿很警觉。“我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想问点儿事情。”“什么事儿?”“昨晚儿你值班的时候,有没有人到收发室来?”“没有。”回答非常干脆。   “你再想想,有没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昨晚就我自己。”“有人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站在门卫室里开电动大门……”“我昨晚根本没开过电动大门,十点钟刚过,院子里的汽车就都没了。”“不对,我昨晚走的时候都快到十一点了,院子里还有车呢!”“那些都是通宵存放的汽车,晚上不开走。”老头儿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十分肯定。   姚杰看看没什么收获,只好告别老人,打道回府。路上他一直在心中嘀咕:不是这个打更老头儿被谁收买了,就是张茜心理上出了毛病。   他边走边拨通了张茜的手机。“我是姚杰,快到午饭时间了,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不想出去吃东西。”张茜的声音懒洋洋的,没精打采。   “我上午到收发室值班老头儿家去过了,你不想听听情况汇报?”   “……好吧。”对方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二十分钟后,张茜走进了阅海酒楼的大堂。她目不斜视,直奔姚杰指定的包房:蓬莱。推门进去,姚杰正在跟小姐点菜,一见到她,立即三言两语把小姐打发出去了。   “怎么样?”张茜还没坐稳,就急促地问道。“那个值班的是个瘦老头儿……”张茜的脸色立即变了,“是不是高个子?”   “是个矮个子,最多一米六……”“你没看错吧?”“我就站在他对面二十公分的地方。”“昨晚再没有别人了吗?”“没有了,他说就他一个人,没来过任何人。”   “他是在撒谎……”“我想,也许光线不明,你当时又紧张,一时看花眼了?”姚杰试探着问道。“不可能!我当时很清醒……”张茜急了。“你在那之前看到过什么?”“在走廊里,我在等电梯……突然过来一个人……”“你看你看,我猜你一定是遇到了紧张情况,然后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心里害怕,就产生了幻觉……”   “不可能,这次绝不是幻觉!我仔仔细细回忆了无数遍了———绝对是真的!”“就算你在十八楼电梯口见到的是真的,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跑到大门口收发室去等你呀?除非那是个鬼……”    第51章 来自阴间的名片   “……那人个子跟丁立伟一样高,也像他那么瘦,走路的姿势跟丁立伟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活着的丁立伟……”   “你很可能看错了,那老头儿也许正站在一个什么凳子上,看上去个头儿就高了一些……”   “可他的衣服,是一件黑风衣,一个年纪那么大的人,却穿着一件款式那么时髦的风衣,你不觉得是一件怪事儿吗?”   姚杰见说服不了张茜,只好由着她胡思乱想,一边喝着茶水,想着心事。   “从今天开始,你出门的时候最好叫一个人做伴儿,我要是有时间,也会尽量陪你。”   说着,菜上来了,两小碟冷菜,一大碟蒸得热气腾腾的扇贝。一份白灼海虾。   张茜站起身来,对姚杰说:“我去洗洗手”,就出了门。   姚杰这里刚刚把啤酒倒好,张茜就慌慌张张地闪了进来。她的脸色惨白,目光直直地瞪着姚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儿?”   “他他……又来了……”张茜喘息着指了一下门外。   姚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起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他在酒店大厅里扫视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只好又急忙返回包房向张茜询问详细情况。   原来,就在张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长长的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黑衣男人。那人头戴礼帽,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   可是当他走到张茜面前时,一双眼睛却在帽檐儿下以极快的速度扫了她一眼,那熟悉的眼神儿,顿时使张茜魂飞魄散……   姚杰转身重新跑进了男用卫生间,他一个门一个门地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黑衣人,突然发现最里面的一个门的下面露出了一双穿黑色皮鞋的脚。   姚杰壮起胆子敲那扇门,没有人应。再用力敲,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只有一双皮鞋,鞋上放着一张白色的名片。姚杰那没戴眼镜的近视眼,只看到上面的人名好像是“丁立伟”,不禁吓了一跳。   他犹豫了一下,就扯下一段卫生纸把那双鞋裹好,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包房里。   “什么都没有。”他掩饰地把那双鞋放在身后的地板上,却看到张茜一直在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只好尴尬地笑笑:“你认识这双鞋吗?”张茜战战兢兢走过去,刚看了一眼,就瘫倒在姚杰怀里。原来那正是张茜去香港时给丁立伟买的那双意大利皮鞋,皮面又滑又软,像缎子一样,花了一千多块港币。这也是张茜给丁立伟买的惟一一件像样儿的东西,丁立伟活着的时候一直舍不得穿,隔三差五就拿出来晾一晾,再仔细包好放起来。   姚杰把张茜扶到椅子上坐好,就把一张名片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是在鞋上放着的。”   只见那名片上写的是:   复仇同盟会会员 丁立伟   张茜怔怔地看着那名片,一声没吭,当即歪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第52章 两个男人都有约会   张茜在酒楼里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石楼,立即将所有窗门都锁得牢牢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猛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怪事儿:女儿小茜放学回到家里悄悄对她说:“妈妈,我今天看到爸爸了!”   “什么?你瞎说什么呢?”   “我放学的时候经过中山公园,进去看热带鱼展览,刚走进一个小树林就看到我爸爸从前面走过来。我当时吓得要命,还以为他是一个鬼呢,但是他朝我笑。”   “后来呢?”   “后来他就往树林里走了……”   “他说什么话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也可能说了,我看见他比比划划的,但我什么也没听到。”小茜说完就陷入了沉思。   当时张茜只当是小孩子看走了眼,现在想来,小茜描绘的,分明是一个鬼魂!   在孩子的感觉中,只要朝她笑的,就是好人。可小茜总不至于也出了幻觉吧?   张茜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混乱。现在,想起小茜描绘的那个“丁立伟”,她就联想到了最近自己接二连三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张茜觉得浑身发冷,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她就开始四处打电话。先给吴悦打了一个:“我是张茜,吴悦,我想问问你,那天你在走廊里对我说‘晚上出去要小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个话?”吴悦好像想不起来了似的,在电话里愣了一下,然后她说:“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个吴悦,她在公然撒谎,否认自己说过的话。这更让张茜觉得一切都是有意的,计划好了的。   “张总?你没事儿吧?”吴悦听不到她的声音,在那头问了一句。   “没事儿。可是那句话绝对是你说的。”   “是吗?那也许是随口关照一下,请你注意安全的意思吧,反正我说过也就忘了。”吴悦的口气又缓和了,好像并不想再否认什么了。   张茜放了电话,心里对吴悦前后不同的态度画了一串问号。   然后她又打电话给姚杰:“姚杰,今晚我在家里有点儿害怕,你来陪陪我吧。”   “行,我一会儿有一个约会,等事儿一完我就过去陪你。”   “对了……”姚杰刚要放下电话,张茜又叫住了他,“你跟谁约会?”   “是一个朋友,等回去再告诉你吧。”   姚杰好像很匆忙的样子,他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婆婆妈妈地嘱咐她什么,就挂了电话。   房间里刚一安静下来,张茜就觉得时间难熬,于是她又拨电话给袁明:“袁明?你在做什么?”她听到对方电话里声音很嘈杂,好像在大街上。   “我在出租车上。”   “去哪儿?”   “有人约我谈点儿事。”   “谁呀?”   “以后告诉你吧,我正等对方的电话呢,不能占线,你快点儿挂了,好吧?”袁明倒没忘了跟她温柔地讲话。   张茜突然觉得奇怪,两个跟她有关系的男人同时被人约了去,到底是什么事儿?约他们的又是谁?   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第53章 不速之客   张茜跳到沙发后面,眼睛迅速扫遍整个客厅,除了那杯热气腾腾的水,没有任何迹像表明有人曾在三十秒钟之前来过。   她的手抖抖地,凑上去摸了一下那只她熟悉的玻璃杯子,硬硬的,有点儿烫手。那的的确确是一只真正的杯子,是她家里每天使用的那种。   四周突然静得出奇。楼外面那个唱歌人的歌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整个石楼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孤舟,张茜坐在这里,只觉四顾茫然。   她不敢在房间里再呆下去,就梦游一般地走进了露台。外面黑黢黢的,只有这里、那里几点微弱的灯光,昏昏欲睡地眨着困倦的眼睛。   张茜不敢打开露台上的灯,她在黑暗中站着,面朝院子里的草坪,却恨不得后脑勺上长出眼睛来,仔细看看自己的身后是不是正有人在慢慢逼近。   她感觉到这石楼里有一个人或鬼,正在某个角落里伺机动作。   可她没有胆量逐个角落去寻找那东西……现在她惟一的办法就是打个电话求救。她的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手机被放在客厅里面了。张茜顿时浑身冒汗。   她的眼睛像濒死的落水者那样,在街道和院子里到处扫视,渴望着有人路过这里。只要有人从楼下经过,她就会大声呼救!就好像猜透了她的心事,她看到一个人影儿蓦地出现在楼下的草坪上,就像突然从地底下长出来那样。   可是她要呼救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整个人就僵住了。   她在小楼的灯影里看到,那人通身黑色,只有一张脸惨白惨白,他微抬起头看着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凭直觉,她感到那人就是一直在她周围神出鬼没的“丁立伟”!   张茜低沉地惊叫一声,像在噩梦中挣扎,扭头就跑回了客厅。她把通往露台的落地窗仔细锁好,拉上了窗帘,靠在窗帘后面喘粗气。   过了不知多久,她又不由自主地打开门出去探看,这一回外面的人影儿没有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   今晚如果自己一个人在石楼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吓人的事情呢!还是找个人来陪陪自己吧。她再一次拨姚杰的电话,已经关机。   再拨袁明的电话,也已经关机。   怎么那么巧?   两个男人都有约会,这会儿又都关了手机。张茜的头皮突然发紧,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自己看到的,的确是一个人!那好像是一个戴着特制的丁立伟面具的男人。而这人不是袁明就是姚杰,那两个该死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爱自己的,得到她的,已经厌倦了她,没有得到她的,又千方百计要驯服她!   而他们当中最有可能用这种方法来对付自己的,只有袁明。因为他谙熟这一套用来对付胆小鬼的、装神弄鬼的把戏……   这个王八蛋!   她心里骂着,慢慢走到梳妆台前,稳稳地坐下。她预感到他一会儿还会出现,不达目的,他不会善罢甘休。   张茜不慌不忙地梳理着长发,一边想着对付这个不速之客的主意。她猜想着,现在袁明会躲在哪里。    第54章 我是丁立伟……   他手中有钥匙,随时会再进来。他还知道石楼里有一个可以藏身的储藏室,说不定这会儿他就躲在那里面呢!   她想过去察看一下,可是没有勇气。即使她是那么熟悉他,可是在这样一种环境里,在这样一种心态下,两人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还是让张茜感到心惊肉跳。   在梳妆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张茜觉得非常虚弱,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她想试着打一个电话给丁小娟,让她回来一下,把老太太和小茜送回来。楼里人多,也许这个晚上就会太平一些。   可是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   “喂?”   “咝咝……”只有电流的声音……是丁立伟葬礼那天晚上的奇怪电话!   张茜立即噤若寒蝉,她一动不动地倾听着里面的声音,试图从中听出一些蛛丝马迹。她还想用计引诱对方讲话,可是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电话里面的电流声还在响着,她的心也越来越慌,她知道如果她放下了电话,那该死的电话马上还会打过来的。看看你到底要僵持多久!她恨恨地想。张茜握着手机,呆呆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看到里面的女人脸色就像一张白纸,眼神儿张惶失措。这时,那女人的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儿,只一晃,就不见了。   他终于出现了!张茜愣了一下,手里的电话和眼前的人,难道不是一回事?   她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地猛然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她想看看这个袁明究竟要把她怎么样?她的心里冷冷地暗笑道:那个吓唬人的主意当初还是我出的呢,你倒想用这个办法吓唬我?可笑可笑……   终于近距离面对,两人相距不过两米。张茜准备好了要对着袁明冷笑,看看到底谁怕谁!可是就在转过身去的一瞬间,她那好看的眼睛和小嘴儿顿时变了形,她分明看到了一个复活了的丁立伟,他面无表情,正冷冷地盯着她。   她看到了他的嘴,他的鼻子,还有微微起伏的鼻翼……张茜无声无息、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茜从昏迷中醒来,听到黑暗的石楼里弥漫着一阵阵剌耳的电话铃声。铃声每响一下,张茜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她委委琐琐地上去拿起了话筒,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我……是……丁……立……伟……”   “谁?”她下意识地断喝一声。   “我……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   “开……门,我……回……来……了……”   张茜猛回头,她听到楼下的大门在响,好像有人在外面推门,“咣当……咣当……”   她哆哆嗦嗦地打通了丁小娟的电话,只说了一句“鬼……”,就又人事不省了。张茜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第55章 死亡约会   袁明走到大麦岛海岸岩石边的时候,天刚黑下来。   他和张茜曾经寻欢作乐的水文站小楼早已无影无踪,岩石下面是滔天白浪,听着那轰鸣就叫人胆战心惊。这个姓姚的小子,一定是掌握了他和张茜的什么把柄,他打电话约袁明“出来谈谈”时,那语气就像一个主宰着别人命运的上帝似的。   这种被人控制了的感觉,让袁明非常不舒服。   张茜已经多次提醒他,说姚杰这人危险,要小心他。但他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像这样的男人,只配做别人的工具,危险过去,他就会被抛在一边。   但是不幸的是,让他察觉了他们的阴谋,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当姚杰说要见见他的时候,袁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麦岛这个地方作为见面地点。   现在面对着滔滔恶浪,袁明终于明白自己潜意识里的欲念是什么了。他的耳朵里灌满了海浪的巨响,听不到身后的动静,只好回过头去看着来路。   姚杰的影子还没有出现。也许,他随时就会出现。袁明决定躲在岩石后面,观察一下那家伙再说。他往就近的一块岩石后面走去,却不期与姚杰撞了个满怀。那家伙在半明半暗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   “没想到吧?你跟我玩阴谋,还不是对手!”   两个男人面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姚杰说了句什么,又打了个手势,示意到旁边去谈。可是海浪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他们谁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们离开了海岸,海涛声远了一些,姚杰先说话了:“你把张茜害惨了。”“我跟张茜有什么事?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可是她现在快要疯了,因为丁立伟的死。”   “丁立伟跟我就更扯不上关系了,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喜欢编些故事来吓唬人?”   “张茜都对我说了,而且,我也掌握了你害死丁立伟的证据。”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女人,还是钱?”   “我想要的东西多了!现在我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我……要是什么也不想给你呢?”   “那就谁也别想太平了。”   “女人我是不给你的,钱,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   “你说个数吧。”   “一百万。”   “好。三天后这个时间,你到这儿来取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哎,我想问你……”姚杰突然拦住了袁明,“你有那么多钱吗?”   “我没有那么多,可是张茜有啊!”袁明狡猾地笑了。   姚杰哑然。    第56章 海边的无名男尸   又到了星期三。   早晨,吴悦睁开眼睛看到墙壁上的挂历,睡意就一下子飞得无影无踪。   要知道,最近以来,星期三是吴悦最忙乱的一天。前几个星期三,她要跑到一间空闲的办公室去,临时接上一台传真机,发送一些隐秘的文件,然后还要打一些奇怪的电话,办一些丁小娟指定的事情。   吴悦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十时了,今天是整个计划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自己就解放了!于是她又打起精神,坐在了电话机前,一边反复拨打袁明的电话,一边随手翻着早晨送来的报纸。   袁明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手机也没有开。吴悦尽量耐住性子,隔一会儿就轮流把两个电话重拨一遍。   突然,她的眼睛被报上的一则消息吸引住了:“昨天傍晚,一具男尸在大麦岛附近的海岸被游人发现。死者肢体及衣衫严重残缺,估计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   吴悦突然感觉自己与这男尸好像有点儿关系,不由得又把那条只有几十个字的短讯反复看了两遍。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马上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她迟疑着拨通了公安局一个朋友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有电话来答复她的询问,说希望她去认一下尸体。吴悦只觉得腿有些软,她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里有这么强烈的不祥预感!   吴悦怎么能想得到,其实此刻袁明正跟丁小娟在凯旋大酒店的咖啡厅里对面而坐。   丁小娟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比袁明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   “真对不起呀,袁经理。本来今天要陪你到刘公岛去玩儿的,可是天公不作美……”   “哪里哪里……于经理,不瞒你说……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一夜没睡好。”袁明的眼睛看定了丁小娟,就像他当初看张茜一样含情脉脉。   “有那么严重么?”被称作“于经理”的丁小娟此刻面带一丝似有似无的羞赧,若无其事地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听说袁经理是女孩子们的大众情人,有这事儿吧?”   “谣传,谣传,”袁明不无得意地笑起来,“你可千万别当真,那是一些多情女人故意中伤我呢。”   “不过我这么远跑到这儿来找你,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大众情人,更得意了?”丁小娟眼睛里透出一丝讥讽。   “这……小于呀,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是不是有事儿?”袁明有几分尴尬,连忙打岔道。   丁小娟看了看周围,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这里太乱,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外面下雨,就到塔楼上去谈吧。”丁小娟并不问“塔楼”是什么地方,只是顺从地跟了袁明往电梯间走去。   通往塔楼的楼梯灯又坏了,窗外阴沉沉的天色,使走廊上黑乎乎的,袁明在半明半暗中磕磕绊绊地往楼上走着,一边回头关照丁小娟:“小心点儿,这个楼梯的灯总坏。”   丁小娟并不答话,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紧贴着袁明的身影儿往上走,这让袁明感到一阵莫明的兴奋。这个小女人小鸟依人的样子,非常惹人怜爱,袁明心里禁不住涌起了一阵痒痒的骚动。   袁明把“于经理”让进了房间,回头看了一看,就随手仔细关上了门。   房间里光线晦暗。   袁明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给丁小娟,然后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神色里,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不害怕么?”丁小娟环视了一下房间,若无其事地说,“听说这房子里闹鬼。”    第57章 38层楼的最高一层   “闹鬼?有这事儿么?你听谁说的?”袁明的眼睛突然有些涩滞,他费劲儿地转了一下眼珠,“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是吗?凯旋大酒店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故意不告诉你,是怕吓着你……”丁小娟的一口白牙在袁明面前闪动着,面部表情却很模糊,这使他的心忽忽悠悠地老觉着不托底。   “于经理又开玩笑!我可不怕鬼。”袁明硬起头皮说。   “那你是没有见到真正的鬼……”袁明马上想起了那个可怕的电话,还有那些丁立伟的照片,他的心不由哆嗦了一下。   丁小娟走到窗前,伸手去开窗户,她微蹙眉头,口气带嗔地说,“你这房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开窗透透气吧。”说着,把一扇铝合金窗推到一边去了。   袁明见丁小娟站在窗前,一副婷婷玉立的样子,不觉心动,也凑上前去,“你看,从这个窗口看青岛的景色,真不错,那是海,那儿,就是市中心。”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海面和街道还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中,整个城市显得仙气浓厚,如诗如画。可是袁明发现丁小娟似乎并没有心思欣赏景致。   “这楼有多少层?”丁小娟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38层。”   “我们现在是在最高一层吧?”丁小娟突然露出天真烂漫的神情,“我看看,从这儿往下看是什么感觉?”于是她真的把头从窗口探出去,看了一下,“哎呀,你看你看,下面的人和汽车都变成小玩具了!”   袁明也兴致勃勃地朝下看了一眼,“我每天早晨都从这个窗口看看风景。”他的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但见到“于经理”高兴,也只好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   “对了,听说过丁立伟吗?”丁小娟突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神秘地问道。   “啊!”袁明一听这个名字,神经突然受到强烈剌激,立即失态,低沉地惊叫一声。   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袁明愣了一下,刚要上前去应门,却被丁小娟一把扯住了:“别开门,我害怕……”   他犹豫着,只听门外有一阵轻轻的响动,门把手在慢慢转动。然后,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像一阵风一样飘了进来。   那人反手从背后把门锁好,站在了袁明和丁小娟的面前。   袁明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嗖嗖”直冒凉气。   那个黑衣人穿着的黑衣服同他到处都找不到的那件失踪了的黑风衣一模一样,戴着那顶他再熟悉不过的黑礼帽,肩头还湿漉漉地沾着些雨水。黑衣人突然对着他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阴险地笑了———那是丁立伟!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突然被身边的女人紧紧抓住了,她好像比自己更害怕,因为她刚刚还在议论这个丁立伟,话音刚落,他居然就出现了!   袁明想夺路而逃,可是显然无路可走,而且,他觉得那女人把他的胳膊抓得生疼……   “你……的……死……期……到……了……”那个丁立伟的鬼魂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袁明,只见他的嘴在动,可是听到的却仍然是“咝……咝……”的气声,跟电话里听到的那个“没有声带的人”一模一样。   袁明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不知怎么,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38层顶楼飞出窗口去了……    第58章 门口一团混乱   吴悦看到那具腐败了的男尸的时候,已经无法辨认他的真实面目,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了一样,隐约露着白森森的骨头。   她想了想,那一定是礁石撞的,海边的礁石,被海水长年拍打穿凿,上面疙疙瘩瘩的,就像长满了石头剌,什么东西跟它碰到一起都会被撞个稀巴烂。   但是她认识姚杰的指甲,她曾不止一次地欣赏过他的指甲,那是只有养尊处优的人才有的、又漂亮又光滑的指甲。她认为姚杰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有着这种指甲的手,注定了今生今世衣食无忧,太太平平。   吴悦哆哆嗦嗦地察看了那具尸体的指甲,接着,她哼都没哼,就跑出了那间可怕的停尸房。   那死鬼正是姚杰。吴悦在卫生间里边哭边呕吐,一直吐到咳出了绿色的胆汁,然后是红色的血水。   她上当了!她本以为自己最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姚杰,可没想到弄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又是那个该死的张茜干的么?姚杰知道了些什么?他怎么捅了这个马蜂窝,惹来杀身之祸的?   不知过了多久,吴悦终于止住了泪,洗了把脸。   当她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三,丁小娟一定等她等急了。按理说,姚杰已经死了,她犯不着再去干傻事。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她非要跟张茜这个不共戴天的女人见一个高低不可了。   张茜间歇性精神错乱,被送进了医院,到星期三这天,正好一个星期。   这些日子,袁明不能来看她,姚杰也没了人影,只有小茜和老太太丁玉梅有时来看看她。   住在医院里,没了时间概念,张茜似乎忘记了星期三这一天的可怕。   这一天,睡到9时左右才起床的张茜,马马虎虎地梳洗完,就坐在窗前看风景。淅淅沥沥的小雨,把院子里的树木花草洗得干干净净。她的心情好起来,想出去走走,可细雨还在下着。   丁小娟突然来看她了。虽然她是丁小娟送进医院来的,可是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今天丁小娟打扮得非常漂亮,还给她带了一束鲜花来,走的时候对她说:“嫂子,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她想了想,一时弄不明白丁小娟说的“散心”指的是什么,就只好愣愣地看着她发呆。   “咱们上美容院,做个护理,再给你按摩按摩。”   好长时间没有心思去美容院了,张茜听到这话,顿时活泼起来,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从前美丽的好时光———她从来是漂漂亮亮的,她不允许自己变得这么丑。   “好,我跟你去。”张茜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精神状态,起身就走。   两个人进了凯旋大酒店一楼的美容院,丁小娟把张茜安顿在位子上,对美容师交待了几句,然后对张茜说她临时有点儿事,就走了出去。   临走时,她叫张茜打开手机,可以随时保持联系。   上午11时,张茜这里的面膜刚做完,正在接受按摩,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沉重的东西从楼上掉下来的声音。紧接着,门口大街上就乱成了一团。    第59章 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美容师和客人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没有人出去探看,因为她们都很忙,客人们躺在床上一时也没法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茜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嫂子!你快点儿出来,我在马路对面等你!”是丁小娟的声音。   “什么事呀?我这里还没做完呢!”她躺着不想动。   “大事不好了,你快点儿来吧!”张茜走出美容院的时候,觉得门前黑压压的都是人,好像在挤着围观什么。她往旁边一看,好像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人们的脸色都是一副神秘莫测。   她看了看,马路对面的人也都往这里涌来,根本没有丁小娟的身影。于是转而往人多的地方凑过去,她想看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人群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张茜被人流推推搡搡了一阵子,却什么也没看见。她刚回到美容院大厅里,手机就又响了,里面传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袁明已经死了,他从凯旋大酒店楼上跳下来自杀了……”   足足过了五分钟,张茜才反应过来。她拼命往门外跑去,不顾一切地朝人群中挤。人们被她的疯狂举动吓住了,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袁明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他那红色的脑袋已经变了形,眼睛大睁,半张着嘴,白花花的脑浆溅了一地,一大滩血还在不停地四散流去,非常剌眼。张茜慢慢仰起头,朝凯旋大厦的38层塔楼看去,随后,就像一截朽木一样倒了下去……   灵生医药公司的新任总经理、副总经理走马上任了。吴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想着姚杰的种种好处和坏处,恍若隔世。她把抽屉里的一大堆丁立伟的照片搜索出来,拿到碎纸机上正要销毁,突然电话响了:“吴悦,我是小娟。你来一下好吗,把我哥哥的照片都带来,”   吴悦没有应声,她呆呆地想,这一回,老同学丁小娟是帮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姚杰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吴悦,你听到了吗?你怎么了?”   “哦哦,我这就来。”丁小娟打扮得就像有重大活动似的,非常隆重。吴悦看着她好像不认识了:“你这是……”   “今天柳志强和他父亲柳福安要回济南,还有,我妈也跟他们走……我去送送。”   “你妈真的跟了柳福安去济南过日子了?”吴悦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桩事情,她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真的到了眼前,她却没法相信它们的真实性了。   “喂,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哥哥了?”丁小娟神秘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吴悦的腰,“想不想跟他到济南去?要不,我跟他说说?他老婆因为他下岗,正在跟他闹离婚呢!”   “胡说,我跟他什么事儿也没有,不信你问问他去。”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姚杰的死纯属意外,我真的不知道。”   “不提他了。张茜怎么办,就那么便宜她了?”   “看在小茜的面子上,饶她一命,这也是我哥和我妈的意思。”   “这个骚货,她害了多少人哪!”   “算了,人各有命,她的日子从此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60章 尾声   八大关石楼。张茜坐在露台乘凉。昨晚她又梦见丁立伟回来找她,并要求她“每逢星期三要到我坟上来看看我……”   早晨醒来,她就在想丁立伟的话,是该到坟上去看看他了,自从他死后,她就一直没去看过他。   位于浮山上的公墓,这几年越来越拥挤了,张茜在里面转了半天,才找到了丁立伟的墓碑,她头也不敢抬,就一头扎了下去。   “立伟,你不要再吓唬我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张茜口中念念有词,显出她从未有过的软弱,她以丁立伟活着的时候绝对没有见过的可怜相,任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   张茜起身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鬼差神使地想起了新死的袁明。他也被安葬在这里,不知道他的墓在什么地方。她下意识地在墓地里转圈子,一个一个去察看那些新坟墓,发现了一个个鲜花还没枯萎的墓碑,但都不是袁明的。   三转两转,不知怎么,鬼差神使地又转回到丁立伟的墓前。她在看到墓碑上丁立伟名字的同时,就看到那个肃立在墓前的黑衣男人。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脸上———   “丁立伟!鬼呀……”张茜嘶鸣一声,猛一转身,失魂落魄地朝墓园外面狂奔而去。黑衣人叹息了一声,扭头迅速地离开了墓地。   火车站。丁小娟站在列车窗口下面。车窗里坐着的是柳福安、丁玉梅。   “妈,你什么时候想家了,就打个电话,我叫亚军去接你回来。你腿脚不好,千万别一个人出门儿,记住了?”   “她要是想家,就叫志强送她回来!你们都忙,不用操心。”柳福安在一旁安慰道。“不用,志强哥也忙,再说,我也不好意思老麻烦他……”   “说哪里话?他好歹也是你哥哥!立伟不在了,还有志强呢。”柳福安说。   “可真是的,志强怎么还不来?可别误了火车呀……”老太太丁玉梅着急地往站台外面张望着。就在这时,柳志强出现了。刚才在墓地里穿着的那件黑色的外衣已经不见,他身着白衬衫,匆匆忙忙从站台另一头跑过来。他的身材,他的面孔,甚至他那硬硬的头发,看上去都和活着的丁立伟纤毫不差。丁小娟连忙迎了上去:   “志强哥,以后没什么事,千万别来青岛,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还有你这个双胞胎哥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了。我刚才到墓地去看哥哥,碰到张茜了,这一回我看她恐怕要完了。”   “这是她自作自受,你不用同情她。好好照顾咱妈……”丁小娟说着,把一只厚厚的纸袋子塞进了柳志强的手里,“拿这些钱回去开个小店,也许嫂子还能跟你过下去……算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吴悦站在站台外面的栅栏边,正远远地看着柳志强和丁小娟的“告别仪式”。   她现在吃不准丁小娟这个老同学到底是好是坏。也许袁明和姚杰的死都是自作自受。至于张茜,就更是罪有应得了。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在站台外面悄悄地看着丁小娟他们,他就是李亚军。现在,他终于明白丁小娟最近都在背后忙些什么了。可是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他就立即为丁小娟这种复仇心切、却目无法纪的做法捏了一把冷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