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破产了,我装的 作者:中意意 内容简介 A市头号杰出青年,白手起家钻石王老五齐楚二十九岁被确诊脑瘤。 医生说:保持好心情,别劳累别熬夜,稳定病情,我们尽量保守治疗,但是也可以考虑考虑先立个遗嘱什么的。 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齐楚找来秘书,我要立遗嘱。 齐楚向一大家子亲戚宣布了得病的事情,并提出,我死前,谁对我最好,我就把他写进遗嘱当遗产的第一继承人。 靠齐楚还完赌债的二表哥一家当即踹出自家最小的孩子,弟,让他改口叫你爹! 靠齐楚赞助在镇上开农家乐的三叔第二天找来个漂亮妖艳的黑寡妇往齐楚病床前一塞,这是叔给你找的护工! 头次看到低胸装护工的齐楚眉头直跳,都快死了,他决定活的顺心点:叔,我不喜欢女的。 三叔表情千变万化,如同吞了奥利给。 第三天,齐楚见到了温情似水,媚眼如丝的男护工。 齐楚没好意思说:叔,撞号了。 死者为大,将死之人第二大,齐楚决定玩把人性。 找来秘书把自家豪华别墅贴了封条,齐楚对上门的亲戚宣布:我破产了,负债了,别墅被抵了。 嘘寒问暖的亲戚顿时作鸟兽散,温柔似水护工消失不见。 齐楚无语,对秘书说:等我死了,把钱都捐了吧。 为了维持破产假面的齐楚住进了老破小居民楼,谨遵医嘱静养在家,但他闲的发慌。 于是从前卖烤肠起家的齐楚决定重操旧业,开着一百来万的牧马人,在小学门口卖冰粉儿。 五块一小碗,七块一大碗,用料扎实,每碗倒贴钱。 普普通通卖冰粉的一天,齐楚在小学校门口旁边的小公园蹲守,为了在学生下学那一刻,占据有利地形。 谁知,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帅哥,目光灼灼盯着齐楚,那眼神活像是见了老婆。 齐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身后还没来得及切的顶级黑美人西瓜。 帅哥,吃冰粉吗?解渴又消暑,小料自选,西瓜想吃多少盛多少哦~ 帅哥人高马大九头身,身上驴牌雕牌琳琅满目,一瞅就不是缺钱的,谁知他对齐楚说:叔,我没钱,能不能 二十九岁的齐楚本想给这合自己眼缘的帅哥基情赠送一份,一句叔毁掉了他所有温柔。 不能!没钱别挡道! 二十一岁顾西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 卡很快被冻结了,现金花光了,微信零钱全交了五星级酒店房费,然后被赶出来了。 无依无靠饿了一整天的顾西野准备露宿街头睡公园时,见到了一个冰粉摊儿,因为饿的头昏眼花,他没看清那穿着老头汗衫戴墨镜的摊主,是个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白净青年。 叫完叔再叫哥好像也没用了。 但在他垂头无力地坐在公园椅子上时,刚刚的青年又出现了。 他递过来一碗冰粉,搁了大半西瓜,山楂碎,小圆子,还淋了红糖,沉甸甸的。 顾西野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冰粉,他对着青年说完了刚刚的话:哥,我没钱,能帮你打工抵钱吗? 那天,齐楚心软,捡了一条小流浪狗回家。 年少自立市侩嘴不饶人心善脑有病受x百亿身家继承人但离家出走狗系帅气娇娇男德年下攻 第1章 看,是脑瘤! “看这里。” 鬓角花白的老大夫举着签字笔在齐楚的颅内CT上敲了敲,笔下的位置有一块阴影,这阴影在齐楚不大的脑仁里占据了一个如核桃般大小的位置。 “这是什么?” “肿瘤。” 齐楚霎时倒吸一口凉气,怕是任谁接到肿瘤通知书,也做不到谈笑风生。 他看一眼片子,又看一眼老大夫,忐忑问:“大夫,能治吗?” 老大夫扫了眼齐楚的病例,一瞧人刚二十九,便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你这个肿瘤不算小,而且位置很不好,很难现在就做手术切掉。” “所以?” “你一定要心态积极,保持好心情,别劳累别熬夜,稳定病情,在确保不扩散的情况下,尽量保守治疗。”大夫跟齐楚透底了,他的肿瘤长在脑室,个头不小,且四周神经密布,现在开刀保不齐人都下不了手术台。 “那我还能活多久?”齐楚勉强扯扯嘴角。 “这都很难说,”老大夫摇头,“大脑是很精密的器官,有可能你心情愉悦积极治疗不把它当回事,它就会自己变小,你只要不受大刺激就不会发病,甚至消失不见,但也有可能……”当天买棺材,第二天就用上了。 这也都看命。 而齐楚从小就命不好。 “我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立个遗嘱什么的。” 走出问诊室的齐楚,把老大夫的话记在了心上。 立遗嘱。 这事很重要。 今年二十九的齐楚,是A市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餐饮业白手起家的钻石王老五,如今他一手办起的【家满和】酒楼在整个省会都遍地开花,个人净资产突破十位数。 十位数,也是好大一笔遗产了吧? 有些失魂落魄的齐楚一屁股坐到了医院天蓝色的塑料椅上,摆弄手机通知了徐笠来接自己,便开始深深思考立遗嘱的事。 来往的护士小姐瞄了他许多眼,或许出于职业道德,最终没在医院这种连墙壁都充满肃穆哀求与无奈眼泪的地方要帅哥手机号。 而齐楚正为立遗嘱发愁。 搁别人家,遗嘱立起来困难可能是家中人丁兴旺,孩子之间无法平均分配,于是一封遗嘱如果立不好,说不定要惹出争夺遗产的大戏。 可搁齐楚身上,他自十五岁起,无父无母,成年至今,无夫无子,独门独户,直系血亲为0,遗嘱不大好立。 一直以来认为自己小有成就的齐楚深深感到了自己的失败。 耳畔女人尖厉的哭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经内科外,又多了几队人马。 除却齐楚这个单枪匹马接受人生噩耗的,剩下两队都三五成群:一帮年轻的簇拥着一位颓至暮年眼珠混沌的老人和一帮成年的簇拥着一个躺在女人臂弯里头大的过分的婴儿。 哭声是搂着婴儿的女人发出的,她泪流满面,通红的眼眶盛不下那么多泪水,而泪水也好似流不尽一般。女人单手抱着那头大的怪异,苍白的像木偶的孩子,另一只手扯住了自己面前男人的领子,含泪道:“今天交不上医药费,医院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男人亦是愁眉不展,他身上的衣服有明显斑驳的脏污,忠厚老实的面孔与手掌是常年在外务工所炼就的黝黑。 小小年纪的孩子得了脑瘤,可他们一个小小工薪阶层的家,又怎么负担的起那数字庞大的医药费? 坐在夫妻俩对面的老人又不知怎么了,着魔似的喋喋不休,“我不治疗!我不治疗——我这把年纪了,活够了!” “爸,怎么能不治!?”老爷子的儿女们纷纷叫嚷起来。 老头双目无神,眼珠混沌,平静的有些可怜,似乎是到这一把年纪对自己的生与死都已经看淡了,儿女喋喋不休的吵嚷也不足以让他有所反应。 这两家的吵闹,让齐楚沉默地看了半天。 所幸他孤家寡人,治与不治,都用不着和人吵吵嚷嚷。 可自己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的齐楚,同样在这一时刻希望自己不是独身一人来到医院的。 这样真有点可怜。 徐笠匆匆忙忙赶进医院时,齐楚已经成了走廊上最后的留守患者。 “怎么来医院了?”徐笠是齐楚的秘书,如今两人相识近七个年头,他几乎已经是齐楚身边为数不多对他了如指掌的同龄人了。 “我要提前退休了,从下周开始,公司的事交给你和蒋为宁,有你们拿不准的,再来找我……”抱着放CT的蓝袋子,齐楚站起身,把自己思考一下午的事,一一交代了下去:“尽快帮我找个不错律师,擅长处理后事那种,过几天我要立一份遗嘱。” “遗嘱?” 西装革履的徐笠有些不苟言笑,是齐楚高薪聘请的全能秘书。 因为齐楚自己算不上靠谱,又过早辍学从商,虽然后来也参加了成人高考,拿了个不错的本科学历,但在某些人情往来和商场勾心斗角的方面,他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于是就有了徐莅,一位海归博士来当他的左膀右臂。 “您说什么呢?” 看着徐莅抿紧了唇,小麦色的脸又黑了几分的模样,齐楚坦白:“我得了脑瘤,医生说有点凶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嗝屁。” 他拍拍手里蓝色的塑料袋子,“我没有直系血亲,但你也知道,老家那一大堆人吃喝拉撒的事,我得在遗嘱上好好考虑考虑,找个靠谱律师。” 拧着眉的徐莅似乎不相信,从齐楚手里夺过了塑料袋翻看里面的报告单,这行为稍微有点不尊重老板。 徐笠看完后,脸色更难看了,齐楚避开和他的对视,他不想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看完了?相信了?先别难过,我还活着呢,这表情等到我坟前再摆也不迟—— 徐笠:“……” “开玩笑的,你今天开车送我回老家,家里老人过生日,现在出发,我也已经迟到了。” 徐莅开车时,齐楚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窗外轮转的路灯一盏盏落到他的脸上,这张多次登上A市金融刊物封面的脸放在一个餐饮业老板的脸上,显得精致有余,也显得几分和年纪不符的清嫩。 连这五年一直采访齐楚的女记者都说:“除了您开的【家满和】五年如一日好吃,就是您的脸五年如一日的吸引我们读者了,每年用您做封面的期刊,都会脱销加印呢,您是有什么保养秘诀吗?” 齐楚当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保养的,现在他觉得,可能是他太寡了,在临近三十岁的年纪还没有爱情的苦给他尝一尝,也没有婚姻的累给他抗一抗。 不过,现在他有了肿瘤的烦恼,果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徐莅一声不吭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齐家村门口,从后备箱里取出了白酒、香烟、纯金摆件等一系列过寿礼物,还有一套新的靛蓝色西装加衬衣。 因为齐楚从刚刚开始,就在矫情他今天没喷香水,身上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的脑袋疼。 换了一身衣服,才觉得脑袋针扎似的痛感消失了些。 徐莅问:“要我陪您去吗?或者您晚上还要回市区的话,我可以在外面等。” “不用了,我还记得今天是休息日呢。车你开回去吧。”齐楚潇洒拍拍自己的西装下摆,拎起地上的礼物,往村里走了。 齐家村,顾名思义,住在这里的人都姓齐,沾亲带故,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村也证明了,这地方的人原先不大有钱。 现在呢?看看老齐家新建那三层仿古小楼,外面那一片种果树的园子全推到占地建大宅院了,这一套没二百来万可下不来。 二百万怎么来的? 老齐家死的早那老大的儿子,可有出息了,现在是市里企业家,出了不老少呢。 齐楚家人不少,除了自己早死的爹,他还有个二叔,不过前两年得病走了。 现在家里还剩三叔,四姑,以及一个小叔。 二叔家有个表哥,二表哥比齐楚大十几岁,结婚后有一个女儿和俩双胞胎儿子。 三叔家一个表弟,表弟在外‘务工’,工作性质原因,不常回家。 四姑家是两个姑娘,一个表姐刚出嫁,一个表妹在国外读书。 剩下那个小叔,只比齐楚大两三岁,小时候生过病,上学晚,但今年也考第五年研究生了。 进门前,齐楚调整了一下表情,尽力在今天这个齐家上下聚齐都高兴的日子里,先把自己的烦心事忘掉。 “呀,这是谁,看看咱家最争气的齐小四回来了!”搁中式院子里整着烧烤架烟熏火燎弄BBQ的二表哥齐志成光个膀子,露出的肚皮好像怀胎四个月了似的。 他一看到齐楚,眼睛都亮了,亲亲热热地接过齐楚手里的东西,“弟啊,哥等你老半天了,你咋才回来,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呢?” 齐楚被他浑身烟熏火燎的味熏的脑瓜子疼,也不挣扎,把手里的东西全给出去了,“我今天市里有个会,刚结束,他们呢?” “都在屋里陪咱爷奶呢。”齐志成拉着齐楚往烧烤架走,“你这一路上挺累,哥给你烤个羊腰子,吃不?” “我先不吃了,我去看看奶奶。” “哎哎哎,你等等,哥有事跟你说。”齐志成秃了个地中海的脑瓜子往外冒汗,“哥有个事求你。” 这固定戏码,齐楚每次回家都得上演,“哥,什么事?” “借哥六十万,你看成不?” 齐楚点头,“不是不行,但你得给我个说法。” “害,还不是这两年矿上不行,我开大车一个月就八千,你嫂子那加水站也是小规模,你知道的,我们俩不吃不喝扎紧脖子一个月也就两万来块,这底下三个孩子,那就是碎币机,怎么养都难,你也知道,老大该上初中了,按片分,我和你嫂子想整个市里学区房让她上个好点学校——” 齐志成诉苦的话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盖住了,“哎呦!我的好侄子回来了!快进屋啊!大家都等你呢!” 第2章 遗嘱来喽! 来人是齐楚的三叔,齐守财。 这老头干瘦又精神,就是腿脚不大好,前两年摔了一下子,如今拄拐,不过精神头什么的都挺好,一见齐楚两眼冒光。 “三叔,”齐楚指指齐志成手里拎着的礼盒,“这是给你拿的白酒,上次你说好喝的那款。” 齐守财拄着拐杖一歪一歪上前,齐志成被他挥一边去了,张手要齐楚扶,“好小子,还记得你叔我喜欢这口!” 但老头子看也不看白酒,一把攥住齐楚的手,“小楚啊,叔有点事跟你说。” “叔?”齐楚一直头疼,他今天不想看个老头子在自己面前演欲言又止,也不想被拖延着一直进不了屋坐下歇歇,“您直说。” “就你那几个蔬菜大棚和养鱼场,我最近去拉菜拉鱼,换了个新的看门的,不认识我,不让进啊,叔还以为,你不待见叔了,不让叔去拉东西了呢。” 齐楚做到A市餐饮业龙头自然不是光靠着饭店,他还投资了占地千亩的蔬菜大棚和渔场,这里的作物一般是供给他的饭店,多的也会打上【家满和】的logo,兜售给超市。 最初建立这大棚的时候,齐守财就提过,让齐楚用齐家的占地,到时候自家人都去帮齐楚的忙,但由于大棚所需面积太大,齐家拿不出这么多地,只能告吹。 后来大棚建成,离齐家村大约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家的人就时不时去那儿拉点菜回自家吃,说是省事。 齐志成帮腔,“对,前两天,你二嫂想喝口鲫鱼汤,我想去你那拿两条鱼,人都给我撵出来了,说得让齐总跟他们发话才行,齐总,你说说,咱们一家人还不能拿两条鱼了?” 齐楚似笑非笑,“哥,咱们这镇上没卖鲫鱼的了?开车到渔场得俩小时,开车去镇上也就二十分钟,来回都够给三嫂熬两锅鱼汤了。” 齐志成脸色一变,齐守财开口圆场:“那也不只有鱼,不还有菜吗?几个菜叶子也不给自家人了?” “三叔,我记得,你开那农家乐里面不也种着菜吗?”齐楚反问:“你不是说,那农家乐弄起来,自家人种的菜还能拿出去卖,正好两全其美吗?” 当年齐楚第一家【家满和】在A市开的如火如荼,齐守财看见后,就向齐楚借了三十万,在自家地上开了家农家乐,后院种地养鸡,正好自给自足。 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齐守财老脸耷拉了,“哎,你也知道现在餐饮难,我那农家乐这经营一年不如一年了,招来的年轻人不愿意种地,都去集市上买的,但你说他们那菜叶子,哪有你那的东西干净没激素嘛?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去拿,那就不去拿了,咱们一家子把你养大的,这一年吃你几条鱼几口菜而已……哎,你不乐意就算了。” 这话说得,继续追问,倒是像齐楚抠似的。 “叔,您这话说的,你们要吃要喝的,我什么时候没给过?渔场和大棚前一阵子外包给了专业负责人,一会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那感情好啊!”齐守财立马喜笑颜开,拉着齐楚往屋里走,“对了,你这回来也没带个对象?都三十了,再不找守光棍?你怎么和你爸一样,晚婚晚育可不提倡啊!” 齐楚晚婚晚育是因为他另一半估计找到也生不出孩子。 齐楚他爹齐进财呢?小时候听说,他爹穷,矿上打工好多年,也没攒下来老婆本,弟妹都买房结婚了,他才结上。 别的不知道,齐楚记得他五六岁时,二叔三姑都有了房子能搬出去,他还跟着他爹妈挤在这老宅子前身的土胚房里,和爷爷奶奶住一起。 “要不要叔给你介绍一个?”齐守财问。 齐楚摇头,微翘的嘴角带着几分男人都懂的春风得意,“叔,我们现在谈恋爱和过日子是两码事,您也知道,我身边不缺人。” —— 今天是齐家老太太过寿,也不是整年岁,于是就一家子围着过了。 前年过八十的时候,那才热闹,齐守财和齐楚商量,在市里齐楚的酒楼过,请了大半齐家村的人。 当然了,礼金一毛都没给齐楚,就连办酒席的钱,也磨磨蹭蹭只拿了三分之一出来。 老太太八十多,比起已经躺床上吸氧的老爷子好点,能坐着,但也已经糊涂了。 齐楚一进屋,她就睁圆了眼睛,抖着手指着齐楚糊里糊涂用方言骂骂咧咧起来。 贱人,扫把星,滚出去,这样的话从老太太糊涂开始,齐楚就总听到。 老太太倒也不是只骂齐楚,齐楚的嫂子,二婶,几个表姐,也都挨过骂,只是齐楚是唯一一个挨骂的男人。 大约因为他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在齐家一屋子只能算是周正魁梧的男人里,长的白而水灵,精致不俗。 三叔常说,他小时候,村里没有小丫头比他俊,也常说,齐楚亲妈是外地来的,在他们矿场上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大美人,只是可惜,看上齐楚不争气的爹。 然后他俩就一起没了,齐楚就成孤儿了。 老太太的骂声被齐守财堵住了,“妈,您仔细看看,这是您好孙子齐楚啊!你这糊涂老太太!见人就骂!” “小楚回来了啊,”一穿的溜光水滑,烫了一脑袋油亮小卷毛的胖妇人起身,把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递了过去,“快来啊,坐四姑这儿。” 这一个大屋里泾渭分明,女人们围坐在老太太旁边,攀比着自家儿女和身上的玉坠金环,男人则站在远处,围着齐守财,听他吹嘘齐楚专程给他带回来的酒。 齐楚笑笑,坐到了四姑的位子上,女人中的话题一下转变了风向。 “你看看咱家小楚,真是越长越俊,这一点看不出来快三十了,你大姐夫也三十了,你瞅瞅那肚子,那脑袋,一个塞一个圆溜。”四姑齐建红打量着齐楚的穿戴,说起媒来,“你上次参加你姐婚礼去,好几个小姑娘要你的联系方式,等四姑给你问问照片,你挑挑有没有看上眼的,相处相处!” “姑,我不着急——” “就是啊,四妹,咱家小楚我和你三哥也操心着呢,这婚事说了他好多次了,他不听,现在小年轻都讲什么恋爱自由呢,随缘!”三婶也加入了战局。 “那可不行,那要是像我大哥一样,三十五六才找上媳妇,像什么样子?” 眼见好好聊天转化成了催婚,齐楚头更疼了,好在,一直在外面弄烧烤的二表哥进屋,嚷嚷着开席吃饭。 席间,齐楚谨遵医嘱,酒不喝烟不抽,油腻荤腥也少沾,老老实实吃清炒时蔬。 但作为这一家子的倚仗,少不了借着酒桌套近乎的。 可齐楚今天就像是紧闭的河蚌,无论是谁递烟送酒,他都以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挡了回去。 “咋,侄儿,今天咱家这席面不合你胃口?”齐守财可一直关注着他的‘宝贝’侄子,见齐楚没胃口,作势一瘸一拐地起身,“你想吃啥,叔现在下厨房给你弄去!” 齐楚一把拉住这路都走不痛快的老头,“叔,别弄了,我差不多吃饱了。” “那叔给你倒杯酒,咱爷俩好好喝一回?这酒又不占肚子。”齐守财顺势坐下,拎起酒瓶。 齐楚的手却落到了自己的杯口上,挡了个严实,“三叔,我真喝不了。” “弟,你今天咋回事?咱家可没有酒量不好的!”一旁看热闹的齐志成也纳闷了,他腿上坐着自家双胞胎之一的小孩齐藤,沾了一筷子白酒就塞自己儿子嘴里了,把那小孩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呸呸呸’地说难喝。 一桌子男人哈哈大笑,齐志成道:“小子,你还不懂这玩意的好呢!”转而给自己的酒杯满上,递到了齐楚面前,“弟,哥敬你一杯。” 齐楚看着那都要怼自己嘴边的酒杯,头又开始疼了。 病人的情绪大多都不太稳定,很容易暴躁,饶是平时总嘻嘻哈哈好脾气的齐楚,现在也被这一杯杯逼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惹烦了。 “我说我今天不喝酒,你没听到么?” 齐楚突然的发难让齐志成一愣,拿着酒杯的手僵在原处,一大桌原本吵闹的亲戚因为这突然的插曲,都安静下来了。 “这、这是怎么了?”齐志成尴尬一笑,“是哥错了,你不想喝哥不该逼你喝,都怪哥没眼力见!” 齐楚没理他,环视一周道:“今天是来给奶奶过生日的,原本我不想说这种不好的事儿,但估计下次人再凑这么齐也难了,索性就今天说吧。” “我生病了,很严重,医生说不一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当然了,我肯定也不会那么稀里糊涂地死,毕竟我挣了这么多钱。” 一提到钱,竖起耳朵听的齐家人面面相觑,这才是他们更关心的东西,因为谁都知道,齐楚的身价可不是几万几十万那么简单。 “我准备立遗嘱来划分我死后的遗产。”齐楚轻声道:“我没爹没妈,没有爱人孩子,也就没有第一继承人。” 齐楚抬眼,薄薄的唇角扯出一个弧度,“所以,我决定把我的全部财产交给在我死前对我最好的人,无论他是谁。” 第3章 死者为大 这句话好似一声惊雷投下,众人瞬间嘈杂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对我最好’这几个字的意思。 齐守财是个人精,“侄儿,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要是有个外人对你好,你就把财产都给外人了?” “是啊,三叔。”齐楚支着下巴轻轻点头。 他这态度让众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可那是齐楚的财产,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齐楚而言,在家的感觉比在医院接受那些怜悯的目光好多了,因为这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似乎没留心思在他的病痛上。 好在,在他彻底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之前,被齐家人觊觎的那些金钱,也是属于他齐楚这个人身上的一部分。 活到将近三十岁,齐楚早就看清了,在这世上有些人对你好,爱你,留在你身边,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某种值得他们这样做的特质,可能是样貌,可能是利益。 能说这样的感情不纯粹吗?或许吧。 但齐楚已经无所谓了,他二十九了,早就不看童话故事了。 现实里的一切,就是这样令人作呕且血淋淋。 “弟,这是你辛辛苦苦攒的家底,怎么能给外人啊!”齐志成一把踹出自己怀里抱着的小儿子,“你这把年纪连个孩子都没有啊,没事,哥的孩子就是你的,让齐藤以后管你叫爹!以后他就是你儿子!” 齐藤扑进了齐楚的怀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齐楚,“小叔?” 齐志成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叫什么小叔!给老子叫爹!以后小叔就是你爹,记住没!” 这下给齐藤吓坏了,抓着齐楚的西装外套号啕大哭起来。 二嫂看不下去了,冲上来拉走孩子,指着自己男人骂:“齐志成,你神经病啊!儿子都被你吓哭了!” 过继孩子这招实在是狠,在场的亲戚家里孩子多的,都动起了脑筋。 齐楚轻轻摸摸齐藤的小脑袋,对小孩子笑的一脸亲和,“别怕,你爸跟你开玩笑呢。” 抬眼看到二表哥糊涂贪婪的丑态,齐楚脸上的笑荡然无存,“表哥,我不需要孩子,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说不定我死后也能做做慈善,多捐几个孤儿院,让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有个家呢,这可比一般遗嘱有意义,我会回去考虑考考虑的。” 说罢,齐楚甩开了齐守财一直拉着他的手,系好西装前的两颗扣子,头也不回离开了齐家。 一走出来,齐楚就后悔了。 农村夜里冷,也不好打车,他拨弄手机看了半天约车软件,呼叫五分钟也没人接单。 刚走到村口,一辆熟悉的黑车就停在路灯下。 齐楚哭笑不得,上前敲敲车窗,落下的车窗后面果然是徐笠的脸。 “不是让你走了吗?” 徐笠下车,给齐楚拉开车门,“我联系了圣恩神外科的韦恩医生,下午的时候把您的病例都以邮件发给了他,这是他给您安排的治疗方案,前两个月的建议是让您修养,控制肿瘤大小加上药物治疗。公司的事情,我也都安排好了,从明天起,您可以在家办公,我每天都会去给您送审批文件……” 齐楚坐在后座,沉默地听着徐笠的喋喋不休,回想起在家里的荒唐事,沉沉叹了口气,“我都这样了还要工作吗?” 真是好可怜呐! —— 齐楚现在的‘家’在市区二环内的高价别墅区,五年前买的,如今因为城区各种开发,已经疯涨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 只不过这房子他刚住进去没满一年,因为齐楚有点不适应半夜上个厕所都要走一分钟的生活,虽然厕所就在他卧室的套间里。 在徐笠有条不紊的安排下,齐楚真的过上了退休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出门遛遛弯,回来吃早饭,简单地处理一下工作,然后吃午饭,睡一个下午,或者看一个下午的碟片,晚上再出去走一圈儿,回家睡觉。 这样闲得发慌的日子分外宁静,直到—— “三叔,您怎么来了?” “你上次说你病了,三叔那个胆战心惊啊,你自己一个人住城里,没人照顾你可怎么办?”齐守财擦擦脑门上的汗,“三叔,给你找了个护工,是你婶子那边的远房侄女,人可能干了。” 齐楚的目光从三叔身上落到了三叔身后那位化了全妆穿了紧身束腰胸前一片波涛壮阔的美艳‘护工’身上。 齐楚觉得,如果自己点头,那家里明天就会上演黑寡妇了。 “侄子,你不喜欢?” “是啊,三叔。”齐楚叹气,“实话告诉您吧,我不喜欢女的。” 齐守财喝进嘴的茶呛进了嗓子眼里,霎时咳了个惊天动地,最终带着美艳俏护工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狼在追。 转眼过了一周,齐守财又上门了。 这次是远房侄子。 齐楚看着站在他眼前,扑了粉儿抹了唇彩的尖下巴小男孩儿,眯眼问:“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哥,我叫林颐,今年十九啦。”林颐还以为自己要伺候的是个老不死的,没想到齐楚本人这么年轻这么帅,那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哎! 碍于某些男性尊严,齐楚这次没在第一天就把林颐赶出去,而是让人留在了自己房子里,看着齐守财心满意足地离开。 林颐就跟齐楚的尾巴一样,齐楚在哪,他在哪,软软糯糯地喊‘哥’,千回百转的声音让齐楚浑身鸡皮疙瘩。 “哥——” 齐楚受不了了,一把将人拎到自己身前,再‘嘭’一下单手支到了墙上,林颐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盯着齐楚近在咫尺的面庞咽了下口水,“哥,怎么了?” “你真的喜欢男人吗?”齐楚低头,他将近一米八,林颐比他矮一点,但是太瘦,于是齐楚轻轻松松就能控制住他,“你知道你被送到这里,要面对什么吗?” 林颐盯着齐楚的下巴不作声了,他虽然长相秀气阴柔,但确实不是gay,他是牛郎。 是那天找他的老头说,他能睡到齐楚,就给他十万,一次十万。 “哥,我可以试试的——” “这种话不要对别人随便说。”齐楚叹气,松开了林颐,“我对强迫没兴趣。你可以留下,但是不要再总跟着我,你的作用,最多是我晕倒之后帮我叫个救护车,懂了吗?” 林颐靠在墙上,看着齐楚离开,一瞟那个背影,心砰砰直跳。 当晚,睡梦中的齐楚觉得身上沉沉的,一睁眼,腰上骑了个白花花的鬼影,吓得他当即一脚把那玩意踹下了地。 “啊!”一声惨叫,是林颐。 开了灯的齐楚审视着这穿了一身透视‘战袍’的男孩,“你要干什么!” “哥,我可以试试,我确实没跟过男人,但你长的好看,我觉得我可以,嘿嘿。”林颐捂着屁股爬起来,两条小细腿在齐楚眼前劈了个叉,又抛个媚眼儿,“而且我是学舞蹈的,在床上可以一字马哦!” 齐楚被吓的额头冒汗,心跳不止,拎着林颐的耳朵把人扯出了自己屋,痛的小孩嗷嗷叫,“哥哥哥!我自愿啊,自愿的都不行吗?” “不行!” “我后面都洗干净了!” 齐楚松手,扶额道:“没用。” “为什么没用啊!哥!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哎!” “我是喜欢男人,但我也有条件,我只喜欢比我高大强壮的男人,明白了吗?” 林颐睁圆了眼睛,“哥,你是下面的?” 齐楚点头,本以为林颐能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两眼放光,“哥!那正好啊!我能上你!” 自己可是专业牛郎,一定能给齐楚伺候的飘飘欲仙! 这话让齐楚的血压腾一下增高了,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人晕了。 再睁开眼,齐楚看到了黑脸包公似的徐笠,以及耷拉着脑袋站在墙角眼角红红的林颐。 “我怎么了?”齐楚问。 徐笠掏出报告,“肿瘤扩大了,压迫了神经。” 林颐顶着徐笠杀人的目光颤巍巍上前,“哥,对不起,我只想跟你开玩笑,没想到——” 徐笠冷声,“林先生,如果你的玩笑是半夜去我上司的床上练基本功,把他气进医院的话,我现在就找律师起诉你故意伤害。” “别啊,哥,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都是领我来的那个老头,他说只要我和你睡了,就给我十万,我就是想赚点钱。”林颐一口气全讲了。 齐楚听的烦,挥挥手让林颐先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和徐笠。 徐笠也听到了林颐嘴里的‘幕后黑手’,欲言又止地看着齐楚。 “说吧,我暂时不会再被气昏过去。”齐楚枕着胳膊,目光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 “您让我查的学区房,我找到了房源,但我顺手查了一下齐志成的消费记录,他欠了高利贷。” 齐楚‘腾’一下仰卧起坐,双目圆睁,“什么?高利贷?!” 徐笠抿唇,齐楚深呼吸,“没事,继续说。” “利滚利,三个月前欠下的,到现在要还四十五万。而据我所知,划片分初中的政策,去年已经取消了,A市不存在学区房的说法,所以我去查了一下,他又开始赌博了。” 齐楚合上眼,尽力平复心情,“还有呢?” “渔场和大棚我联系了负责人,对方和我说,确实有称是您亲戚的人去拉菜,但是他们带走的量似乎不止够一家吃。负责人说,如果任由他们一两百斤地拉鱼,那我们自己各地门店供给就很难保证了。” “他们拉那么多菜干什么?”齐楚眉头紧紧皱起,“查了吗?” “一部分卖了,一部分供给您叔叔开的农家乐。”徐笠跟了齐楚这么多年,齐家一家子亲戚都是什么德行,他也大致清楚,“还有,昨天您小叔去公司财务想支取十万元,说是要去国外放松。” “他考上研了?” “没,说就是没考上,才去国外休息一下,准备明年再战。” 齐楚深知自家人的嘴脸,但这一桩桩一件件落到他眼前,他真有点措不及防。 “齐总,拨款的事我还没批,渔场那边也暂时封闭,等您做决定。” “我除了同意还能怎样?”齐楚垂眸,白皙的面皮上满是无奈,“不给他们?他们早就是我身上的蚂蝗了,我又不是没试过,他们会不依不饶闹到公司,闹到我眼前。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让人闹到我的病床前,一睁眼就被气死。” 徐笠凑到齐楚耳边:“为了让您安心养病,我有一个方法让他们不打扰您,您愿意吗?” 齐楚侧耳倾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但很快又紧了起来。 装破产? 这也太扯淡了,咱上亿的身价是说破就破的吗? “这不考验人性吗?我知道他们没人性,这样一来,一定都躲得远远的。”齐楚失笑,有些苦涩道:“然后我就得孤零零地等死了。” “万一呢?” “万一什么?” “你总觉得有人留在您身边,就是为了你的钱,万一呢,有人就是真心为你留下的呢?” 齐楚看着一脸严肃的徐笠,歪头,“徐笠,我给你年薪三百万,对吧?” “对。” “如果我只给你年薪三十万,你还会大半夜站在我病床前嘘寒问暖吗?”齐楚很不想说这种难听的话,但这就是现实。 徐笠沉默,就当齐楚以为他不会再吭声时,他郑重道:“如果是认识你的第一年,我不会同意,但如果是现在,我愿意。” 齐楚面上一紧,扽了扽被子,“徐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黑皮。” 徐笠垂眸,“齐楚,我把你当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齐楚眨眨眼。 都快死了,玩把人性游戏,也无伤大雅吧? 死者为大,将死之人第二大嘛! “那就照你说的做。” 第4章 小顾来喽! 齐楚短短几天吃了不少药,总算把病情控制住了。 主治送他出院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注意情绪啊,年轻人,别激动,做人要平和!” 当天下午,齐楚亲手给自己的别墅贴上了假封条。 闻讯赶来的齐守财惊掉下巴,“小楚!你这房子是怎么回事啊!这经济没收是什么意思啊?谁敢给你贴封条啊!?” 齐楚大病初愈又没全愈,脸白的像是薄纸,坐在自己的行李堆上叹气,“叔,这事我早想告诉你们了,这两年餐饮业不景气,我一直在强撑,但资金链上还是有亏空,我补不上。”说到痛苦的地方,齐楚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怕自己出戏,短短一会,这辈子难过的事儿都想一遍了。 “差多少啊?”齐守财目瞪口呆,这好好的公司,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 “差两千多万。”齐楚双目含泪,看向齐守财,“叔,要不你借我几百万?” 几百万,对齐守财来说,还真拿的出来,但这也是他大半身家性命了,都给齐楚,那他一家子还吃不吃喝不喝了? “小楚,你也知道,你三叔我那小店不挣钱,几百万,就是把你叔卖了也凑不出啊,这样,叔回老家给你凑一凑,你等着叔的信!” “好嘞,叔,我等你消息。”齐楚点点头,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只见那平时一瘸一拐的老东西走的比四条腿的还快,头都不回。 就这样,齐楚从大别墅搬出来了,徐笠给他找了个老破小的公寓,虽然外面看不怎么样,但是内里的家具都大换血了,全是齐楚用惯的东西,很适合养病。 整整一周,无人打扰,齐楚在小房子里过的简直快活。 睡到自然醒,吃饭,吃药,午后出门和小区门口的老头下盘棋,坐在大槐树下听老太太们唠家常,晚上晃回家做点饭吃,除了被逮着问过几次结婚没,一切都很好。 但是,这样悠闲的日子,也不太适合齐楚。 日日嘘寒问暖的亲戚在齐守财将齐楚破产的消息带回去后,就了无音讯了,那个跟在他身边甜甜叫哥的林颐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消失不见了。 徐笠要处理公司的事务,不可能天天来看齐楚。 独自生活,还没事干的齐楚,不受控制地开始瞎想。 想自己惨淡的人生,想自己年轻时候吃的苦,想自己现在倍受折磨的病,想自己一群白眼狼的亲戚,想自己失败的感情,想自己即将面临的死亡。 人一胡思乱想,就容易抑郁,他一抑郁,脑袋里的玩意就容易撒野。 齐楚意识到了这一点,医生叮嘱他要有美好心情,于是不敢再颓废。 他打电话给徐笠,说自己要出门找点活干。 “你想干什么?” “卖卖小吃?我当年的手艺应该还在,但是大热天的,卖烤肠没什么销路吧?”A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齐楚当年是靠路边卖烤肠起家的。 齐楚从不避讳自己的曾经,他的的确确在十几岁该读书的年纪被迫辍学到大城市颠沛流离讨生活,在老饭店做了两年学徒,然后租了个小车过上了跟城管斗智斗勇的小贩生活,再到后来,开了第一家店、创建了自己的餐饮品牌和公司——整整十三年,现在看不过忽然而已。 在经历了十分钟的‘立项研讨’后,徐笠拗不过齐楚,最终只点头让齐楚出门卖冰粉,并在当天晚上,给齐楚弄来了一辆可推的折叠小车,附赠一张浅蓝格子桌布和一支能插在车上的天蓝色遮阳伞。 “不错嘛!”齐楚对那折叠小推车很满意,他的牧马人后备箱正好可以放下,空余的地方,还能放冰粉和小料桶。 “这车上的招牌我找人定制了,过两天会寄到您家,还有您要的餐盒餐具,我也已经预订好了,都是食品级的材料,”徐笠举着平板,一项项给齐楚汇报流水,“但您确定,要用进口水果当小料?这样成本会很高,您准备一份卖多少钱?” 一身随意居家服的齐楚盘腿坐在沙发上,嘎吱嘎吱啃着徐笠给他带的豪华水果礼盒里的苹果,“这有什么不确定的,食物一定要有保障,有最好的,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我想大份七块,小份五块,这个价没毛病吧?” 徐笠冷笑,“这个价格在市场中没毛病。但如果您的小料自选,那么一份大约赔七到十元。” 齐楚订购了许多澳芒、晴王葡萄、皇帝蕉准备当水果小料,这些可都是酒店用来给住顶级套房的客人做欢迎果盘的,批发价都不便宜。 齐楚躺倒,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极其招人恨道:“赔就赔呗,我差那点钱吗?” 钱这东西,又不能带进棺材里,也不能和他一起进焚化炉,那有什么可珍惜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不能花钱寻开心吗? 就这样,齐楚注定赔钱的冰粉小铺开业了。 小贩的一天大多都是居无定所的,齐楚试营业第一天,开着牧马人停在了小区门口,和门边坐着的大爷大妈挨个打过招呼,一人塞了碗冰粉,没收钱那种,得到了老头老太太一致好评,都说好吃。 因为齐楚的冰粉小料不止水果贵,芋圆、蜜豆、花生碎都是他们【家满和】的厨师手工做的,红糖也是顶级,椰浆买的T国进口,满满当当一桌子东西里最便宜的,可能就是两个保温桶里的冰粉了。 冰粉是用最简单的白凉粉兑的,晶莹剔透,因为齐楚觉得手搓出来的都是泡泡,不美观。 决心每天必须得赔个两三千,齐楚开着牧马人四处招摇过市,所到之处:夜市不让他摆,让先交下个季度摊位费;立交桥下面臭豆腐烤冷面炸串三足鼎立,实在味儿大;街头巷尾大太阳晒着,齐楚缩车里吹空调不想开业。 齐楚把自己的烦恼跟徐笠讲了,徐笠推荐他去学校门口,学生下学的时候一般也午后了,太阳不是那么晒,只有那一段时间客流高峰,也够齐楚一个人忙了,剩下的时间还相对自由,他也能在家里好好准备做冰粉的小料。 齐总竖起大拇指,“三百万的秘书,值了。” 徐笠道:“还是要小心城管。” “放心,躲城管这事,没人比我有经验,想当年我卖烤肠的时候,没有一个城管能抓着我。”齐楚夸夸其谈。 “那也请小心,如果被抓到,会影响公司股价。”冷冰冰的徐笠眼里看起来写满了金钱。 就这样,齐楚开着牧马人找了个小学门口,这小学是A市数一数二的,升学率高,门口一百米内不让摆摊,但是一百米外,卖烤肠的、卖鸡柳的、卖奶茶的不计其数。 第一天的时候来晚了,等他装好车推着出来的时候,好位置都没了,他只好找了棵大槐树阴,眼看着内卖色素奶茶的摊子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小萝卜头。 孩子们手里攥着绿票票红票票让齐楚大为震惊。 他小时候,五块钱家里都给的抠嗦啊! 而齐楚的冰粉,因为看起来就干净卫生,被一堆接孩子下学的家长围住了。 这小料大多都是水果,芒果、西瓜切的全是大块,黄的黄红的红,看起来特别水润,就连路过齐楚的摊子,都能闻到一股水果的香味儿。 这玩意,不比色素奶茶好多了? “小哥,你卖的这是什么?水果捞?”来接孩子的女人不住拿手里的海报扇风,眉头也忍不住因为燥热的天气皱起来。 “冰粉。”齐楚拍拍放在一旁的保温桶,介绍道:“有红糖和椰浆两种,上面能放水果,想吃多少放多少。” 看到卖冰粉的是个皮相白皙的年轻人,女人眉头舒展了些,“不过,你这水果,都是好水果吗?” “当然了,姐。”齐楚从小推车下面的箱子里掏出还没拆封的西瓜和芒果,“我都是小料用完现切的,绝对新鲜,每天就这两桶冰粉,卖完就走人。” 那水果上包着花里胡哨的塑料纸,还贴着外文镭射logo,各个像都是水果里的白富美。 女人迟疑了一下,“多少钱啊?” “五块小份,七块大份,小份350ml,大份550ml。” “那给我来个大份!” 商人都讲开张,第一笔生意有了,后续就不会太难。 除却家长,很快下学的小同学也被这门口的天蓝色小推车吸引住了,“叔叔,这是卖的什么?” 一个个跟齐楚侄子差不多大的小豆丁有模有样在车前舀起了水果,还有人站在齐楚的小车前吃冰粉,见到自己一个同班同学,就焦急地张罗:“喂,你们来尝尝这个!” 小学门口,初战告捷。 很快,齐楚摸清了小学生放学时间,提前一小时开车到小学拐角的公园,在公园组装好自己的推车,放学前半小时推到校门口外面,占一个大树阴做自己的据点。 每日稳赔一千五的齐楚,损失了金钱,收获了快乐,半个月后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情况稳定。 又是普普通通赔钱卖冰粉的一天,齐楚在小公园组装好小车,推到了一边的木椅边,抽出一块案板坐着切起水果。 哒哒哒切好芒果,齐楚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 那视线灼热到了极点,仿佛带着钩子的舌头,贴着齐楚的脸□□,十分热辣滚烫。 虽然齐楚是个男人,被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但他也知道害臊。 带着警告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站了个大高个帅哥。 浅茶色头发,白皮,深眼窝,高鼻梁,唇瓣是淡粉的,上身白色印花t恤,下身五分运动裤,因为腿太长,那运动裤有点像短裤,脚上球鞋,宽肩窄腰大长腿,肩膀胸腹肌肉轮廓明显。 除却一身简单的行头,他脚边还放俩箱子,看着都是真皮的,一个上面满是logo,齐楚认得那是大名鼎鼎的驴牌。 有钱的大帅哥。 隔着墨镜,齐楚再次扫视了一遍这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年轻帅哥,咽了咽口水,心道:这谁啊? 肤白貌美大长腿。 要是自己有过这么帅的风流债,那这辈子也忘不掉啊。 第5章 帅哥和黑美人 齐楚多少年没走桃花运了,平时他接触的男人都是老总代表级别的,个个地中海啤酒肚,比他大了十几岁,出门应酬大多也只能和小姐喝喝茶,毕竟他取向小众不好张扬,于是遇到自己合适的人便难上加难。 虽然到了齐楚这种财力,真去夜店会所逛一晚,也缺不了腰好肾好的小鸭子。 可他总过不了心里这种坎,还是想有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稳定到,能够把那个人写在自己遗嘱上的,关系。 但或许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种梦幻说法这就是奢求,以至于齐楚在初恋痛苦结束后,至今都是孤家寡人。 不过,现在是老天开恩吗? 在他死前给他送一个完完全全按照他的审美取向生长的男人到眼前? 就是这眼神也太热情了,怪受不了的。 齐楚扶扶自己的墨镜,抬起头盯着那帅哥勾唇一笑。 帅哥,等哥卖完冰粉,要不要去喝一杯? 对面完全没反应,还是木头似的,恍若一见钟情般直勾勾地盯着齐楚这边。 齐楚察觉不对,顺着那帅哥眼神一回头,看到了自己放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切的黑美人西瓜。 他捧起那颗西瓜,帅哥的眼神也动了,甚至脖子上性感凸起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玛德!这是什么西瓜究极爱好者吗?!虽然叫黑美人但它是个西瓜啊! 齐楚无语,但还是捧出笑脸,“帅哥,吃冰粉吗?解渴又消暑,小料自选,西瓜想吃多少盛多少哦~” 被叫帅哥的大帅哥一愣,目光挪到穿着灰色老头汗衫和夹脚拖鞋的齐楚身上。 那张白生生的脸硬是从脖子根开始腾起了一抹红,他拎着俩行李箱,挪到了齐楚的小摊前儿,低头目光颤巍巍地闪躲,纤长的睫毛也在发抖,俊俏的五官有点尴尬,窘迫开口:“叔,我没钱,能不能——” 欣赏帅男人的齐楚嘴角僵硬了。 叔? 叔? 你在喊谁叔? 这地方有别人吗? 齐楚左右望望,没别人啊! 喊我叔? 那群小学没毕业的萝卜头喊我叔是可爱,你这一条胳膊顶我大腿粗的青壮年喊我叔是闹哪样? 装啥嫩呢! 齐楚怒了,临近三十,他有年龄焦虑,很严重。 原本想友情赠送的冰粉霎时跟大帅哥说了byebye。 “不能!没钱别挡道儿!” 帅哥被齐楚吼的一颤,有点委屈地低下头,拎起自己的行李箱,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齐楚的视线,找了齐楚对面的躺椅坐着了。 那垂着脑袋孤零零的身影,像是只被路人丢了石子的小狗,蜷缩一坨,委屈巴巴。 齐楚的内心可谓天人交战,一方面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被叫叔才该委屈难过。 最终,他抱起那黑美人,哒哒哒切成了小块,打开保温桶盛了半碗冰粉然后往上堆了满满的西瓜,淋上红糖,加上芋圆、蜜豆、葡萄干,最后淋一大勺红糖,西瓜爱好者版冰粉制作完毕。 虽然有点抹不开面子,但齐楚还是蹭蹭几步跨到了帅哥面前,沉甸甸一碗递了过去,“给你,吃吧。” 那垂头坐着的帅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楚,眼圈红红,脸上写着俩大字‘委屈’,看到西瓜冰粉后,脸上的字变成了‘感动’,齐楚毫不怀疑,他下一秒真要哭出来了。 “谢谢——哥。” 齐楚挑眉,算你识相。 年轻人低头吃了几口,抽抽鼻子,再度抬起头,用那张帅到齐楚心坎上的脸道:“哥,我没钱,能帮你打工抵吗?” 打工抵账? 齐楚打量那双接过冰粉的手,看起来和主人的脸一般优秀,骨节分明,白皙宽大,细皮嫩肉,明摆着不是干活的手。 他估计这是位从家里跑出来,遇到了人生‘滑铁卢’的富家少爷。 不过好在,看起来心肠性格不错,和脸一般美好。 “不用,这冰粉没几块钱,我不至于还扣下你打两小时零工。”齐楚拒绝了。 他那小摊,一个人正好,顶多是小客人多的时候,找钱有点手忙脚乱,但绝不至于到再招一个伙计的程度。 帅哥水灵灵的眼睛瞬间塌了。 齐楚掏了掏兜,找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到了帅哥的椅子边,对方愣了,“哥,这是干什么。” “拿着吧,也不多,但肯定够你吃几顿饭买张回家的车票。”齐楚看着这小年轻,轻轻一笑,语重心长道:“看你年纪不大,哥劝你,别搞叛逆离家出走,家里又没亏待你,干嘛这么早来社会上受虐?” 齐楚说完,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放学的点,顿时也顾不上做迷失在人生道路上小帅哥的心灵导师了,急匆匆就推上自己的冰粉车往校门口跑抢占位置去了。 在原地坐了一阵的帅哥吃干净了冰粉,找到垃圾桶把盒子扔了进去,然后提上自己的行李,左右看看,下定决心冲刚刚齐楚离开的地方跑了过去。 —— 手里攥着点零花钱的小孩下学的常规操作就是在校门口买点吃的喝的玩的,于是,校门口多出家什么店,一定会在孩子们的口耳相传中迅速传播出去。 最近大家探讨的,就是门口多了一个帅气叔叔推的冰粉车。 “那个叔叔车上的水果可甜了!而且不贵,也就一杯奶茶钱,但是沉甸甸的,比奶茶实惠多了!” “对,我妈来接我下学的时候也给我买了!平时她都不让我吃校门口零食,说是垃圾呢!” “今天放学去吃冰粉吗?我一个人吃不完,咱俩买个大份,一起吃吧?” 百米冲刺的齐楚总算赶在下学前来到了自己固定站点下,几个经常光顾他摊子的家长一见他,纷纷围了上来,熟练地拿过餐盒和小夹子自己盛了起来,还搭几句闲聊:“你今天怎么来晚了?平时我记得你这点早就到了。” “路上遇到了点事儿。” “你这摊子上的水果是真新鲜,我感觉这西瓜比我在超市买的都好吃,这些水果单卖吗?” 十三块一斤的纯天然绿色空运黑美人,放进超市里想要不赔本,少说要到十八一斤。 但齐楚这小推车可不是精品超市,这价格说出去,估计要被举报到消协。 齐楚笑了,“姐,我是卖冰粉的,又不是卖水果的,这水果真要卖,我也不知道卖多少合适,您想吃,就多盛点,盛多少都一个价。” 送走一波家长,学校里叮叮当当响起了下课钟声,齐楚瞬间打起精神。 第一波下课的小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拎着自己的书包一路狂奔,有的三两从齐楚面前大闹而过,有的呼朋唤友围到了摊子前,从书包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垫脚递给齐楚,稚嫩的嗓音脆生生道:“叔叔,我要一个大份的,麻烦装两个勺子,我要和朋友一起吃。” 这‘叔叔’喊得齐楚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好的,小朋友。”齐楚接过那张崭新的一百块,低头掏出自己放在储物柜里匣子,一张张找起钱来。 小学生大多都没几个带手机的,但也各个都是有钱孩子,出手就是大票子,齐楚每次收一百、五十这种大钞,都得从他那乱糟糟毫无章法的钱匣子里翻半天零钱。 也怪他前一阵太随心所欲,收的钱全都随手扔进了盒子里,收摊也没整理一下子。 本来徐莅说会给他找个分门别类的收银台,齐楚嫌沉,觉得纸盒子就够了,现在发现,是真的不够啊! 尤其面前的小萝卜头越来越多,一声声叔叔,叫的齐楚有点措手不及。 今天的来的孩子似乎比昨天的还要多? “叔叔,盒子里没有芒果了,可以再切一点吗?” “好哒,叔叔马上就去切。” “叔叔,我要一个大份的!” “可以,拿好盒子哦。” “叔叔,钱还没找给我呢——” “对不起啊,孩子,你给我多少钱来着?”齐楚一个脑袋两个大。 “哥,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嗯?什么?”哪来的哥? 齐楚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合眼缘的帅哥站到了他身旁,脸颊红红气喘吁吁,似乎是跑来的。 比齐楚高出一个脑袋的帅哥试探地端过了齐楚手里的钱盒子,“找钱,我来吧,哥,你去给那个小朋友切芒果吧。” “不不不,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来帮你。”帅哥目光纯粹,虽然抱着齐楚的钱盒子,但是不像下一秒就要掉头抢钱逃跑的样子。 “可是……”齐楚还在犹豫,一个小学生又催促道:“叔叔,香蕉也没了!!” “香蕉马上来!可是你知道怎么——” “哥,我刚刚在旁边看到了,小份五块,大份七块,给他们盒子和夹子自选,你放心,我会做好的。”帅哥抿唇一笑,嘴角左边一个深深的梨涡。 长的真好看啊。 客人越来越多,齐楚没办法,只有点头,“行,你来吧,我去切水果。” 帅哥上手很快,齐楚一边切芒果,一边偷偷观察自己身边的大帅哥,他手上捧着箱子,跟前围着小学生,接过对方手里的钞票不超过三秒就从一堆乱糟糟的钞票里选出了正好的零钱递过去,脸上带笑,有条不紊。 “谢谢哥哥。” “不客气。” 齐楚大惊,喂喂喂,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叫他哥哥啊?那你叫我叔叔是什么意思啊!? 客流高峰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学校里最后一波学生都清空了,齐楚带的冰粉也就剩一点底儿,西瓜芒果这种热门水果连存货都哄抢一空。 往车旁一靠,齐楚整理好空盒子和冰粉桶,乖乖跟在齐楚身边的帅哥双手奉上了钱盒子,“哥,给你。” 齐楚接过,“今天谢谢你了,”他打开盒子,把明面上的红票票都捡了出来,整理整齐,递了过去,“是不是回家路费不够?这些都给你,当报酬了。” 带着厚度的一叠钞票,加上齐楚在公园给的那些,会所里的头牌鸭子出来喝杯酒,也就这个价了。 第6章 跟我回家? 看到一叠钞票,帅哥俊俏的五官又显得有些落寞,他背过手去,不肯接,“我不要钱。” 齐楚也不能逼他,只能把钱盒往储物柜里一扔,顺势推车,半开玩笑道:“不要钱你要什么?要跟我回家吗?” 这剧情也太俗套了。 帅哥迈着大长腿紧跟在齐楚身边,还以为齐楚真要带自己回家,眼睛都亮了,笑出一口可以去拍广告的白牙,“嗯!哥,我跟你回家!” “等等!我刚刚开玩笑的,我住的地方不大,一个人就够挤了,怎么收留你?不行不行!”这么大个头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还正好是自己审美取向,怎么能带回家? 齐楚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哥,我什么都能做,只要暂时有个地方歇一歇就好,就几天,几天之后我就走。”帅哥急切道,一把拉住了齐楚餐车的扶手。 餐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原地,任由齐楚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天生神力? 齐楚没办法,松开手和他对峙,“几天之后走和现在就回家,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早点回去,你家里肯定很担心你。” 这么大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流落在外,谁不担心啊? “没人担心我了。”帅哥松开了拦着齐楚的手。 齐楚扭头推车就走,“别倔了孩子,你还是回家吧!有事找警察,拜拜!” 夏日的夕阳依旧有着强大的威力,热哄哄,闹腾腾的,漆黑柏油马路仍有余温,齐楚背对太阳,而光线将他身后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推着车走的齐楚不经意低头,发现自己踩到了那人的影子。 踩影子可有点不吉利。 他正想快走几步躲过去,只听后面传来低低的声响:“我没有家了。” 树荫上的蝉高声唱晚,街边如织的车流隐隐轰鸣,三两行人擦肩而过絮语无声,而那句更应该被热风刮走的话却毫无阻拦地撞进了齐楚的耳朵里。 我没有家了。 听清的齐楚认命闭眼,叹气,转身,吱溜溜——拉着车回到了帅哥的跟前儿。 这低着脑袋的帅哥红了眼圈,睫毛湿漉漉,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齐楚。 这人哭的也太好看了叭! 齐楚认输了,“是不是大男人,哭什么哭?走吧,勉强收留你几天。” 红眼睛的帅哥瞬间笑开了,“谢谢哥!我来帮你推车!” 车把手落到了大男孩手里,他紧走几步,背对了齐楚,伸手擦了两下脸,看样子在偷偷擦眼泪。 一时心软的齐楚扯扯嘴角。 怎么办,好像感觉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蛋。 “你走慢点,我还有事问你呢!” “哥?”帅哥回头。 “别光咯咯咯的,你叫什么,多大,家住哪里,什么职业……”齐楚开始查户口。 “顾西野,我叫顾西野,西边的西,田野的野。今年21岁,家——之前住在京市,还没找工作,D国在读研究生,在国外的时候给导师打工。”顾西野说着话,又眯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现在帮哥打工。” “顾西野。”除了名字和年龄,其它齐楚都没仔细听。 这名取得还挺小说男主的。 “哥,你叫什么?” “齐楚,齐楚秦燕的齐楚,我比你大点,叫哥差不多。” “哥,我今天见你的时候,已经饿一天了,从昨天晚上就没睡过觉,所以眼有点花,你身上穿的灰色汗衫,我小时候见胡同外的老头也常穿,所以我才叫的叔 ,对不起,你墨镜一摘,我还以为你比我还小呢。”顾西野又笑,讨好的语气让他说的话都甜滋滋的。 齐楚能听出来,但还是很受用,嘴角都翘起来了,“是吗?我比你大八岁。” “真的看不出来。” “哈哈哈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还以为哥和我差不多大。”顾西野的情商上线了。 吵吵嚷嚷间,两人推着车走到了齐楚的牧马人旁。 看到自己一百来万的车,齐楚突然有点忐忑,要是带着顾西野回自己那个小屋,是不是也和这车太不搭了? 齐楚除了别墅,也还有不少房产,市中心的高级楼盘也空着,但齐楚现在可是‘破产大王’。 “哥,这是你的车吗?”见齐楚维持着掏钥匙的姿势,顾西野主动问道。 “啊?对啊,这是我的车,你别看我车还行,但我房子真的不大,还是租的——” 顾西野一脸单纯,点点头,“哥,没事,你能给我一个住的地方,我已经很知足了。” “真的?” “真的。” “你真的住老破小也不挑剔?”齐楚有点不太相信,盯着顾西野浑身上下的名牌,难不成这是一堆A货? 顾西野叹了口气,苦笑,“哥,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就是个穷光蛋,你不嫌弃我就好。” 这句话,让齐楚放心了,他颠颠打开门让顾西野上车。 齐楚的车技不是特别好,原因大约在于他拿了驾照之后,就过上了有专职司机车接车送的日子,也没什么飙车爱好,于是开车的水准大约就好比刚拿驾照的人群,甚至更差一些,勉强科二吧。 而牧马人也不算是一种合适城市内部的代步车,座椅憋屈,不符合人体工学,半点百万价位该有的舒适都没有。 齐楚买的时候,纯粹出于对它庞大野性外表的喜欢。 而顾少爷,人从小到大没坐过这么便宜的车,也没拥有过开的这么烂的司机。 于是到地方的时候,顾西野原本就白的脸蛋,更白了,捂着嘴,似乎要吐。 “你晕车?”齐楚用力甩上车门,小跑绕到另一边看顾西野。 “不是,哥——”顾西野扶着树弯着腰,但似乎什么都没吐出来,“我第一次这样。” 齐楚从后备箱找了瓶水给他喝,很有自知之明,“晕车你说啊,我开车技术不好,早知道让你先打车回来了。” “哥,我没事,下次开窗就好了。” “要不你来开车?你会开车吗?开车就不晕了。” “我有驾驶证——” “那下次你开车。”齐楚一锤定音,从后备箱卸出自己的桶桶碗碗,用小推车一拉。 他熟稔地跟门口拉呱的老头老太太点过头,拿着行李明明人高马大的顾西野则像是刚进门的小媳妇一般追在齐楚身后,见他和老头打招呼,自己也礼貌点头。 齐楚说屋子小,其实只是客气。 因为徐笠是个靠谱的,找的房子还算这个老破小里不错的,一室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个靠门的小杂物间,加起来有九十平方,齐楚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顾西野迈进这一眼看得清格局的小屋,心中的忐忑放下了大半。 说认真的,齐楚是他如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仅凭一碗冰粉,他就打定主意赌这是个好人,是个能收留他的好人。 或许有些草率,但是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没钱的苦的顾西野在遇到齐楚之前,真的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走到人生至难的关头了。 不是齐楚,他今天恐怕就要睡公园的椅子了。 比起睡公园,齐楚这不足一百平没个衣帽间大的房子,简直好到赛过五星级酒店了。 齐楚自顾自走进客厅,一回头才发现顾西野还站在玄关愣神呢。 “干什么呢?快进来?” 顾西野赶忙跟上主人的脚步。 “你坐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水,”齐楚拍拍他身下的二人沙发,“现在还想吐吗?要是想吐,我给你弄点蜂蜜水。” “谢谢哥,我不难受了,矿泉水就行。” 齐楚停下动作,“我家没放矿泉水,只有水龙头里烧开的白开水。你只喝矿泉水?那我下楼去车里给你拿两瓶回来?” “不不不,不用,白开水就行。” 顾西野规规矩矩缩在沙发上,两腿并拢坐着,齐楚哪能看不出他的忐忑不安,生怕给自己惹麻烦的样子。 “没事啊,你别客气,有什么需求就说,我都把你领进门了,总不会把你赶出去,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就说。” 齐楚这人,或许归根到底是有点奴性和抖M,他周围太多颐指气使理直气壮要依附在他身上吸血的人了,猛一遇到这种小心翼翼的怕惹恼他的礼貌款,还有点不适应。 “真的不用,哥。” “这是我家,你就听我的,有什么不习惯的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追到我身边要帮忙时候的底气哪去了?” 顾西野的脸腾就红了,他很白,于是脸上毛细血管爆炸的时候,也格外显眼。 这小模样,更得齐楚的心了。 说来也奇怪,他从前也喜欢这种款的,可是一听到对方比自己小,那绝对是敬而远之的,但现在,一听顾西野比自己还小,反倒没那么排斥了,可能越老,男人热衷吃嫩草的本性越暴露吧。 停! 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点什么的齐楚差点也脸红了。 顾西野这种一看就招女人喜欢的款外加一看就是行走荷尔蒙海王的款,怎么可能是gay? 齐楚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梦中情脸,只敢在心里流口水。 很快,顾西野跟着齐楚下楼搬了一箱矿泉水放楼上,又在齐楚的指挥下,收拾行李。 齐楚把卧室里双开门的衣柜让给了顾西野,因为这位离家出走的少爷带的行李实在是不少。 “哥,你的衣柜不用吗?”顾西野看到齐楚的衣柜里只放了几件夏装,空空荡荡,这么小的衣柜,都没填满。 齐楚确实不怎么用,第一这就是个临时住房,第二齐楚‘退休’之后也不像是平时还要按点上班,一套套西装轮换着穿,为了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的,衣帽间塞的满满当当,够换洗就行了。 “我没什么衣服,不是季节的都收起来了,你放吧。” 顾少爷点头,放心征用这狭小的衣柜了。 第7章 豌豆王子 顾西野的行李箱和旅行袋真的塞的满满当当,t恤就掏了十几件出来,四五条短裤,两条长裤,一件薄外套,两双运动鞋,接下来是男士护肤品,剃须刀,须后水,小玩意摆了一桌子,最后是几件配饰,估计是搭衣服的,几条项链,几根手链,几枚戒指,一块装在盒子里的腕表。 那表齐楚瞅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老话说穷玩车富玩表,把一百万的牧马人当豪车的齐楚就被名表的价格刷新过下限。 当时是合作商送了他一块表,为了以后友好合作。 齐楚寻思,一块表十几万最多了,到时候自己回点差不多的金摆件就成。 但徐笠在看了一眼表盒之后,告知齐楚大约要买七斤的黄金摆件才是差不多的价。 七斤黄金,三千五百克,将近一百五十万。 齐楚斯巴达了。 徐笠告诉他,“这是男式入门款,算是这个牌子比较便宜的了,限定款和合作款都是上千万的。” 而顾西野那块,方表盘上镶了三圈的钻,晃眼睛的德行,肯定不是入门款。 自己还真捡了个大少爷回家? “你这表?”卖了都够买我这破小区一栋楼了吧? 顾西野把手里的表盒合上,放到了茶几上,“怎么了?哥。” “挺贵吧?” 顾西野也不藏着,点点头,“嗯。” “你这表卖了,都够把这一栋楼买下来了。”齐楚毫不夸张道。 顾西野一愣,低下头说:“这是我妈送给我的。” “我开玩笑的。”齐楚捂嘴,他敏锐地觉得,顾西野的妈,是个有点惹人难过的话题。 “我知道,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不想把它当掉。如果不是遇到哥,我可能真的要去卖掉这块表了。”顾西野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 齐楚看不清他的眼睛,以为他又要哭了,忙道:“既然是你妈妈送你的,那肯定不能卖,留好了,就这一块卖了就没了。” “那倒也不是。”顾西野抬头,没哭。 卖了这块,家里还有一橱柜的理查德,千万级的也有七八块。 只是他不愿意回那个家,就带出这一块能睹物思人。 好在,那些表都是做过财产公证的,只能是他的,无论他回不回家。 “什么不是?” 顾西野摇摇头,拿过那块表,放到了齐楚的手上,“哥,放你这里抵押吧,就当我住在这里的房租,等我有钱了,会用钱换回来的。” 齐楚哪能要,“我不要,你自己收好。我收留你,也不是为了你的钱,纯粹我这个人爱好慈善。” 更何况顾西野不也坦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名贵表,是他亲妈送的礼物。 就凭他说这话时候脸上浮现的复杂表情,齐楚就明白(误以为),这块表的意义远远大于它明摆着的标价。 顾西野盯着齐楚的侧脸,这一刻,齐楚在他眼里,身上带着天使般的圣光。 他见过太多知晓他家的背景后就满是垂涎和贪婪的目光,哪怕是伪装过的,那种带着功利性的靠近也让顾西野感到不适应。 而齐楚说话时候的语气和态度,真的没有半点贪图钱财还要假模假样装的义薄云天的虚伪。 顾西野环视一周这小屋,感动的一塌糊涂。 刚刚也是,齐楚把钱盒子里一天收入的百元大钞都给自己了。 这哥住的房子这么小,从外面看这么破,车也难开的要命,大热天还要在街上卖冰粉,生活恐怕都有些困难,刚刚明明看出了自己的表是限量版,却没有借此趁火打劫,哪怕自己主动给,都拒绝不要。 齐楚哥,虽然有些穷,但是真的好善良啊。 “哥,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顾西野握住拳头,暗暗下定决心。 “报答?” “嗯!” 齐楚不以为然,“你不是过几天就走吗?这有什么可报答的。” 顾西野顿时汗颜,望望天,“这个、这个——” 说的几天就走,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 昨天五星级酒店的房费没钱的时候,顾西野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想借点钱应急。 谁知道,一个个好兄弟此时都‘背信弃义’了,顾西野的老爹挨个打电话叮嘱过,谁也不许借钱给他,为的就是逼他回家。 于是才有了顾西野拎着包准备睡大街,又遇到了齐楚,最终厚脸皮地求收养的后续。 顾西野这孩子,一看就是亏心事干的少,吱吱唔唔不敢直视齐楚的样子,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齐楚明白了,这是‘君问离期未有期’ ,要在自己家当个长期住户了。 让他住着倒也没什么,但齐楚就是纳闷,这种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还能对生活有什么不满以至于离家出走的? 他老爹老妈估计都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了吧? “你住着也没什么,但我想问问,你怎么就这么不想回家?离家出走可不好玩。” “那不是我的家。”顾西野闷闷不乐低头:“我不回去。” 有些话题说到一定份上,对方不愿意继续,也就没有强推的必要了。 “好吧,那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吧。”齐楚既然已经把人领回家了,自然也就不会一直在顾西野不想提的事情上反复纠结,但是最开始一切都得说好,别到时候,自己好心再办了坏事。 要知道,我可劝你回家了,是你打死也不愿意回去的。 “我这边只有一间卧室,晚上的话,你先睡——”齐楚打量了一下顾西野的个头,又目测了一下客厅双人沙发的尺寸。 大约是盛不下的,那沙发可能只能容纳顾西野的两条长腿。 “没关系,哥,我睡哪里都可以,地板也行。” “这话说的,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齐楚哈哈一笑,转头,“等我去给你找铺地上的厚被子。” 颠颠溜回卧室,齐楚拉开衣柜,“被子被子被子——被子在哪呢?” 很显然,徐莅并没有给齐楚置办多余的床上用品,除了几条换洗被单,没别的。 也是,现在还是夏天,明显用不上厚棉被,而徐莅也很难未卜先知齐楚会带回家一个要睡在地上的‘野男人’。 “哥,找到了吗?”顾西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啊、那个——”齐楚拎着真丝的被套被单,扬声应道:“等一下啊,我再找找。” 扭头他就偷偷摸出手机,拨通了徐笠的电话,嘟嘟两声,那边立马接通。 “齐总,有什么事?” “你现在忙吗?在哪呢?” “稍微有点忙,还在公司。”齐楚在家养病,公司的事务基本上都落到了徐笠和一个管理层的身上,他俩真正是做到了以公司为家,已经有两天睡在临时休息室里了,“怎么了吗?” “我——”徐笠忙成这样,齐楚哪好意思开口让人去给自己买两床厚棉被送过来? 要不叫同城送?超市有卖厚棉被的吗? “是缺了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如果不是很着急,可以今晚列一个清单给我,我明天上午给连同几份比较重要的合作文件一起送过去。” “那行,你先忙吧,工作别那么卖力,身体更重要哈。” 如山文件前的徐笠半点没被安慰到,他想‘呵呵 ’。 果然,社畜就不该妄想跟自己的上司共情,老板全都是资本家,而只要资本存在,剥削就永远不会停止! 这边齐楚挂了电话,探出头去看顾西野,人家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真的是极其乖巧板正的坐姿,仿佛这人就连随意一坐的姿态都认真学习过,不是故意绷紧神经摆姿态,是习惯成自然地往那一坐,极其有修养的德行。 齐楚都觉得他屁股下面那不该是自家有点窄小的二人沙发,应该是某个宫殿里属于王子的红丝绒纯金座椅。 “哥?”顾西野问:“棉被找到了吗?” “没,我衣柜里好像没有多余的厚被子了,只有几条被单。你要是不嫌弃,今天晚上和我挤一下吧,我那床也不小,睡咱们两个应当绰绰有余,明天我找个朋友,给你拉张单人床过来。” “一起睡?”顾西野站起来了,有点局促,还有点脸红,“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都是男人。”齐楚发誓,他没有想占人便宜的意思,就是纯粹好意,他得多恶毒才让人睡啥也没有的硬地板啊? 连对自己那群傻呗亲戚都以慈悲为怀的齐楚,做不出这种折磨人的事。 “可我没跟别人睡过一张床。” “没事,你跟我进来吧,实在不行中间放个枕头把咱俩隔开当俩单人床呗。” “哥,我、我可能睡不惯一般的床垫。” “啥意思?” “我平时只睡定制的专业床垫。”五星级酒店顶级套房才有的那种。 齐楚眯起眼,上下打量这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悠悠开口:“我觉得,豌豆公主的故事不该出现在你这个体格子上。” 顾西野的脸霎时成了尖叫的番茄,嘴角都绷紧了。 十分不禁逗。 “好吧,豌豆王子,你对床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要什么床垫要什么床单甚至你喜欢木床还是铁床,都写下来给我,我找人帮你弄来。”人家小少爷想要张床垫也不是什么不好满足的要求,反正,只要有钱,徐笠都能办到。 “但是今天晚上,你就先委屈一下和我睡一张床吧,地板太硬,沙发太小,你这个体格躺一晚上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痛,比你睡不习惯的床垫还难受。” 第8章 少爷吃饭 顾西野分的清好赖,齐楚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但他真怕自己晚上如果做噩梦,会打扰齐楚,“哥,我很久没有和人睡一张床了,我从小睡相就不好,可能会打扰你。” “你就怕这个啊?”齐楚‘噗嗤’一乐,“放心,你哥我睡相很好,怎么睡怎么醒,你要是在床上做体操,我晚上就给你腾大点地方。” 可就怕,不止做体操那么简单啊! 但话说到这份上,再就拒绝就有点伤人心了。 顾西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齐楚的床也真是大,比顾西野在酒店睡的那张还大那么一整圈,如果顾西野没有睡眠障碍,睡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哥,你喜欢睡大床?” “我都行,就是小时候家里睡的是炕,很宽敞,平时都能在上面摆个桌,我就养成在床上干活的习惯了。”尤其是齐楚自立门户之后,难免有些工作是要用休息日去处理的,但是休息日他又不愿意规规矩矩坐在书房里,就把文件都搬到床上了,坐着看躺着看歪着看。 但因为有段时间文件比较多,一张床摆不下,总会掉到床下面去,徐笠就给齐楚定制了新的大床。 这屋子里的也是徐笠特意给齐楚安排的。 “炕?”顾西野没见过这种东西。 “嗯,用砖垒的,中间空的,一段连着灶台,冬天的时候,晚上烧一烧炕睡的更暖和。”齐楚三言两语介绍道。 “床下面还能起火?” “也不是床下面起火,是灶台里烧火,然后温度能传到炕芯里。”齐楚对上顾西野写满懵逼的眼睛,选择闭嘴了。 齐楚说的是土炕,顾西野脑子里联想的是老式户外BBQ。 靠苍白的语言明显是无法给没见过炕的孩子讲明白炕的温暖的。 一个炕,对顾西野来说比动力机械学还难联想,于是他也闭嘴了,不再继续追问。安安生生跟在齐楚身边,和他一起抖开一条新的真丝被单,铺在床的另半边。 考虑到有钱人家小孩都有洁癖,齐楚把顾西野的枕头都换了新的枕套,就是夏凉被没办法一人一半。 “天不冷,晚上我空调开高点,你先盖这个被罩行吗?”齐楚抖抖同款灰色丝绸被套,摸起来滑溜溜的,盖在身上差不多也能充当个毛巾被吧。 顾西野当然没意见。 更何况大夏天对他这种火力壮的人来说,晚上不盖东西也没事。 两人收拾完卧室,齐楚又带着顾西野进了卫生间,好在牙刷毛巾这种东西是有库存的,牙刷杯也正好多一个粉色的,齐楚的是蓝色的,一起放架子上一看就是情侣款。 “哥,你有爱人吗?”顾西野举着粉色的刷牙杯和粉色的牙刷,直接地问。 “没有啊,你说这杯子?这都是新的,这种玩意超市卖不都是买一赠一的吗?” “这样啊。”顾西野释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有爱人。” 虽然真的没有,但是,“我没爱人你笑这么高兴干嘛?幸灾乐祸吗?” “没有。”顾西野头立马摇的像是个拨浪鼓,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心里的想法,“因为如果哥你有同居的人,我就不能留下来了,哥也很难收留我吧?” 齐楚了然,“就像我现在收留你了,家里想再住进来个人,有点太为难了。”他话锋一转,“你放心吧,我单身,没有另一半,不会有除了你之外的人要住进来的。” 顾西野又笑了,安心的笑。 两人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整理完,又彼此沟通了一下睡觉、起床、饮食之类小习惯,顾西野脸皮薄,说自己怎么都行,齐楚就没他这么善良了,把自己最近谨遵医嘱的良好作息和清淡饮食一一告诉了顾西野。 顾西野表示没问题,大致意思就是齐楚怎么活他就怎么活,听话的一批。 这让齐楚又有种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一只巨型犬的错觉。 客厅挂着的白色数字表嘀嘀嘀响起了七点半的报时闹钟,齐楚一拍脑袋,噔噔噔走回卧室,从床头柜掏出他的八点档药盒,数着往嘴里放了五六粒。 吃完药,他问顾西野饿吗? 顾西野说饿,虽然吃了一大碗西瓜冰粉,但很显然,水分多的西瓜和水做的冰粉都是极好消化的。 “你有什么忌口吗?”齐楚走进厨房,拉开那摆在狭小厨房里显得过于庞大和簇新的双开门高端冰箱,“晚上吃点好消化的,我熬粥,热几个馒头,成吗?” “好。” “昨天晚上炖的番茄牛腩还有剩的,我热一热,再弄个小凉菜?” “昨天的剩饭吗?”顾西野反问。 “这不叫剩饭,这是我昨天多做的,放冰箱里保鲜起来,第二天热一热还跟新的一样,你家长辈不这样吗?”齐楚诡辩。 当然不这样,顾家不可能出现剩饭这种东西。 前一天做的菜,第二天还能吃吗? 在顾少爷的世界观里,好像不可以吧? 难道食物不该现做现吃吗? 顾西野虽然含蓄地没说话,但齐楚摸清了他的眼神,这金贵的地主家儿子他是真没吃过剩饭。 齐楚无奈,“放心,能吃,不会死。” 小顾点头,“好。” 番茄牛腩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昨天齐楚特意多做出来留在今天吃的,这种特意为之能说是剩菜吗? 反正不管是不是剩菜,在燃气灶上稍稍一回温的番茄牛腩,立刻爆发了诱人的香气,那股味道飘出厨房,眨眼间传到了客厅中。 正用手机回复导师邮件的顾西野嗅了两下,差点被香出口水。 有些食材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牛肉半点没有膻腥的味道,只有浓浓的肉香,混着番茄酸甜的味道,这俩东西简直就是炖肉界的神仙眷侣。 齐楚在案板上噔噔噔切着黄瓜,准备拌个小凉菜,要是拍黄瓜,那也太不能体现他的能力了,于是他选择做满家和里一道热门凉菜,玉龙雪。 这名还是教他的老师傅取的,其实就是一整条黄瓜,仔仔细细上下反切成薄片,上面一刀下面一刀,既要保证薄度,又要保证刀不会划破黄瓜皮相连的最后一处,这样切出来的一条黄瓜,两端拉起,像是一条长长的绿龙。 再加陈醋、生抽、蒜末、味精调一碗料汁水,淋在盘旋在盘子里的玉龙脊背上。 一条黄瓜背蒜末,恰似天降苍龙背负雪。 当然了,这文绉绉的话不是齐楚厚脸皮吹的,是公司专门找的策划设计的,为的是高端宴席里好心安理得把一盘秀刀功的凉菜卖出荤菜价。 齐楚家没有合适的盘子,于是他这条龙,没办法摆的那么婀娜,不过也凑合。 顾西野被番茄牛腩的香味吸引到了门边,齐楚把拍黄瓜递给他,“你怎么过来了?正好,把这端客厅桌上去吧。” 顾西野低头一看,一条黄瓜被切的薄如蝉翼摆成了蚊香。 好厉害的刀工! 他依言放到客厅茶几上,又返回厨房门口,看齐楚从高压锅里用勺子往器皿里盛香喷喷的番茄牛腩。 “哥,你厨艺真好。” “还没尝就知道好了?”齐楚开玩笑。 顾西野点头,“闻到味道了。” “现在不嫌弃是剩菜了吗?”齐楚两手带着隔热手套,捧着一大碗番茄牛腩往顾西野眼前一放,腾腾热气遮住了他的脸。 顾西野不仅不嫌弃了,还就着这番茄牛腩猛吃了三碗饭。 如果不是齐楚再去给他添第三碗饭的时候回来说电饭锅里已经没有米了,那估计还会有第四碗。 齐楚蒸米饭的时候已经多放了不少米,也是没想到顾西野这么能吃。 那可是脸大的饭碗啊! 改明得让徐笠再抗一袋子米来。 “还饿么?冰箱里有冷冻的荠菜饺子,我给你煮一包?” “不用了哥,我吃饱了。”顾西野放下碗,齐楚瞄他,肚子平坦,“真饱了吗?” “真的。”顾西野舔舔嫣红的下唇,眼巴巴地望着齐楚,似乎在问:明天还有番茄牛腩吗?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番茄牛腩了。 “明天给你做水煮肉片?吃辣吗?” “哥,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吃过晚饭,顾西野坐在沙发上用自带的笔记本处理作业,齐楚瞄了一眼,一堆外文,但外的过于小众,像ABC又不是ABC,齐楚看不懂。 顾西野应该是能看懂,但是内容估计让他头大,坐在沙发上没了轻松的模样,眉头忍不住压低,神态认真。 于是齐楚给的苦逼上学孩子洗了点晴王葡萄,得到了一个灿烂又憨憨的笑容。 顾西野弄作业的时间,齐楚先用了卫生间洗澡洗漱,换上睡衣提拉着拖鞋出来,他把中央空调的温度提到了二十六度。 顾西野好像已经弄完作业了,见齐楚出来,问:“哥,我能去洗了吗?” “可以。”齐楚点头,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面颊上,一连串水珠坠到了下巴颏。 刚刚洗热水澡他有点头晕,现在出来还有点喘不上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顾西野看他脚步虚浮,起身走了过去,伸出手去搀扶齐楚,姿势标准的跟扶老人过马路似的,“哥,你没事吧?” 齐楚摆摆手,“我没事,你去洗澡吧,会用热水器吗?墙上水管安了两个按钮,红的是热水,蓝的是凉水,两个一起扭,兑出来你觉得温度合适的水就能洗了,洗发露沐浴露都在架子上,随便用就好。” 但顾西野没见过需要手动旋钮控温的热水器,脸上有点懵,于是习惯操心操肺的齐楚只得把人带进浴室,手把手教学。 “我会了,哥。”顾西野看懂了,齐楚这才放心转身挪进卧室。 齐楚家的厕所也十分逼仄,不到十平米,长方形的格局,墙壁贴满了方块白瓷砖,左边是马桶,中间洗簌台和一面半身镜,右边是淋浴,没有浴缸,也没有干湿分离。 或许排气系统也不存在,没有窗子,齐楚又刚洗完,到处都还潮乎乎的,一呼吸就满是齐楚身上沐浴乳和洗发露的混沌香气。 顾西野嗅了两下,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味道。 于是等他从浴室出来,身上已经是相同的薄荷柠檬香气了。 第9章 同床共枕 齐楚休息了一阵,热水澡引来的不适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又爬起来去厨房翻出中成药冲剂,皱着眉苦着脸捏着鼻子灌下去,最后漱了漱口,才安生躺上床靠着枕头享受用平板看电视剧的惬意来。 不多时,湿着头发的顾西野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头发用毛巾仔细擦拭过,虽然还有点湿,但不滴水。 走进卧室,顾西野像海豹似的,捯饬起自己带过来的瓶瓶罐罐护肤品,啪嗒啪嗒开始地往脸上拍。 见他护肤,齐楚来了兴致,丢开平板转看海豹拍脸。 啪嗒啪嗒—— “你拍的这是什么?” “精粹水,哥。” 啪嗒啪嗒—— “这瓶又是什么?” “是乳液,保湿的。” 啪嗒啪嗒—— “还有?” “这是精华,不一样的。” 啪嗒啪嗒—— “没完了?” “这是另一瓶精华。” “你不是涂过精华了吗?” “刚刚那个是维,稳修复的,这个是抗老的。” 齐楚不理解,但大为震惊,“你才二十一,就要抗老了?” 顾西野眨眨眼,“是啊,初抗老嘛!” 齐楚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小惆怅道:“我现在抗老,还有用吗?” 闻言,顾西野凑近,仔细打量齐楚的皮肤,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灯光将他和齐楚的影子映在墙上,两个人靠的很近,影子亲密更甚。 只不过,专注讨要抗老心得的齐楚和专注研究齐楚皮肤的顾西野,完全无所察觉。 “哥,你皮肤很好,你没有护肤习惯?”顾西野惊讶,齐楚脸上连个毛孔都找不到,更别提雀斑痘印了,顾西野没见过比齐楚还嫩的男人。 “没有。”齐楚摇头,水乳精华这些玩意,他没兴趣,买过,但是要不记不住涂要不懒得涂,而且,“男人为什么要护肤?” 齐楚在这方面,向来十分直男,或许就是仗着自己皮肤好,恃靓行凶。 顾西野一迥,“护肤是为了自己皮肤好,谁说男人就不能护肤了?” 齐楚有点狐疑地打量顾西野。 这小子,不会是基佬吧? 可自己没那种感觉啊? 对上齐楚欲言又止的眼神,顾西野知道他一定是误会自己了,于是选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曾经的心酸泪。 “我高中的时候,青春期激素不平衡,满脸的痘,又红又肿,连成一片像是疤痕一样,还有人给我取外号,叫我死侍。”顾西野苦哼哼说着。 因为高中时候在国外读书,自己还是黄种人,满脸丑陋痘痘的黄种人,于是没少遭受国外霸凌,差点抑郁了。 同样顾西野也是在那时候就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认知偏差,一直有点自卑,以至于现在皮肤好了,他都不觉得自己的脸长的好看。 也是因为自认为颜值上有所‘不足’,顾西野很早就开始健身,脸不行,至少身材和体态是没得挑的。 但满脸痘实在有碍瞻观,于是高中一毕业,顾西野就趁假期去治疗了脸上的青春痘,又偷偷找了专门的皮肤管理医师,开始正式护肤,和抗痘打起了持久战。 顾西野摸摸脑袋,“虽然我现在也不怎么样,但是已经比高中的时候好很多了,至少皮肤还行。” “你说你长的不怎么样?”齐楚感觉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顾西野有点自卑低头,“是啊。” 齐楚捂住嘴,好家伙,好家伙,这小东西是在凡尔赛吗? 看看这深眼窝高鼻梁,看看这白皮加红唇,看看这水灵灵的眼睛,这他妈不活生生一大帅哥吗? 这是眼睛有问题吗? 齐楚指指自己,“那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说实话?” “哥很帅啊,”顾西野笑笑,“这是实话,就是有点瘦。” “你长的也很帅,”齐楚也笑了,“这真的是实话,你身材还好,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大帅哥。” 顾西野一下子收起了笑,脸上又浮现有点不自信的畏缩神态,“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开玩笑? 自己哪里有开玩笑啊? 老天爷啊,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长得帅而不自觉的人吗? “没有人给你告白过吗?”怎么会这么没自信啊? “我这么普通,没人跟我告白的,就算有,也不是真心的,都是在整我。”顾西野落寞道,浮动的眼神显然就是十分认真地觉得自己‘其貌不扬’。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齐楚简直想扯着他脖领子大喊:你哪里普通啊!?你根本不普通啊!你这张脸简直就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啊!我活生生的梦中情脸啊!要你是同类,我现在就能给你扑倒啵几口啊!! 但他不能喊,这些话就噎在齐楚的喉咙里,不上也不下。 他看着顾西野啧啧称奇,好在这孩子还年轻,迟早有一天,能清晰认识到自己的脸到底有多帅。 顾西野啪嗒完自己的脸,就蹭着床边上了床,他或许是没带自己的睡衣,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纯棉的联名款白t和一条棉麻短裤当了睡觉穿的衣服。 齐楚见状掏出手机,“要不要给你买一套睡衣,我的尺码你可能穿不进去。” “不用了哥,我穿这两件就行了。” “真的不用?” “不用。” 对床垫都有要求的地主家儿子,怎么对睡衣没有要求?难道不得要真丝的,品牌的? 齐楚觉得,这有点不像豌豆王子娇生惯养的风格。 “你是不是,习惯裸睡啊?” 低头看手机的顾西野猛地抬眼,大眼珠子有些心虚,这德行,和齐楚公司门口那条小流浪狗在大门口撒尿被他抓正着时候的慌张一模一样。 “真习惯裸睡啊?”这有点难以迁就啊。 齐楚可以接受一睁眼旁边躺个直男帅哥,但是他有点不能接受自己一睁眼旁边躺个直男裸。男。 “没关系,哥,我不那样睡也可以。”顾西野歪头,他也没有那么不知羞在别人家也能光屁股蛋睡觉。 “那就好那就好。” 十一点整,齐楚从床头柜上摸出落地灯的遥控器。 咔哒——一室黑暗。 顾西野靠在床头看手机,见齐楚躺下了,也放下手机跟着躺下。 “没事,你想看手机就看吧,吵不到我。”齐楚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优质睡眠两件套,耳机和眼罩。 “我平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睡。”顾西野昧着良心讲假话。 齐楚信以为真,打了个哈欠,“你可真健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夜里两三点睡都算早。” “那么晚?” 顾西野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偷偷偏头打量齐楚的睡姿,齐楚已经戴上了眼罩,巴掌大的脸,转眼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淡有些发白的唇,夏凉被盖到了胸口,两只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拎着耳机要戴不戴的样子。 “嗯。”齐楚闭着眼转耳机,“那时候工作很忙,老是昼夜颠倒,有时候连轴转可能两天没法睡觉。” “哥,你是做什么的?以前。”顾西野知道齐楚现在是冰粉小贩,那之前呢? 齐楚问:“你看我像是干什么的?” “金融行业?”顾西野猜测。 “错了。” “法律?” “也不是。” “也是,你心肠很好,那是教授?” “你猜的都太高大上了。”齐楚乐了,“我看着像是那种人吗?” “像啊。”顾西野就是根据齐楚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外貌推断的。 如果是常年摆摊的小贩,很难像齐楚这般白净,而齐楚摊子上的水果用的都是好东西,顾西野一吃就能尝出来,用那么昂贵的小料却卖那么低廉的价格,一看就不是为了赚钱在摆摊,或许只是某种兴趣? 所以顾西野猜测齐楚可能还有某份工作,足以支撑他这份挣取快乐的工作,薪水应当在中产阶级? “猜错了,”齐楚嗤嗤一笑,“我是卖烤肠的。”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就戴上了耳机,世界归于安静。 顾西野惊讶地说不出话。 卖烤肠的?怎么可能? 可等顾西野想追问的时候,烤肠大王已经进入了梦乡。 齐楚睡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呼吸就放缓平稳了。 无人说话的小顾只能裹着床单,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身下的床垫肯定不会他睡习惯的一款,但是软硬程度似乎差不多,舒适度也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身边还躺着一个大活人。 这样的环境,他是睡不着的。 嗯,肯定是睡不着的。 同样效仿齐楚躺的直挺挺的顾西野如是想。 今夜,或许又是一个漫漫无眠长夜吧? —— “小顾啊,起床吃早饭了?醒醒?” 齐楚和顾西野的君子协议上共同赞成的起床时间是早上九点,可眼下,已经九点半了,齐楚连小区门口豆腐脑都买回来了,顾西野还没醒。 不止没醒,他还在齐楚离开这张床后,以大字形的姿势攻占了整张床铺,床够大,但被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小伙伸展胳膊腿铺开后,显得也不是那么大了。 齐楚的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顾西野垫下巴的工具,至于他自己的枕头,早扔到了床底下,而给他当毛巾被的床单已经在他腰间团成了一大坨抹布戒子,白t同样往上蹭了许多,露出顾少爷肌肉隆起的背脊,线条流畅,充斥力量感,皮肤白皙光滑,齐楚一瞄就知道这人肯定没有脊柱侧弯。 但这睡姿,也真是不敢恭维。 齐楚想起自己早上被顾西野的大腿压到下半身发麻的情景,觉得眼下的姿势,也能接受了。 他一起床还以为自己病情又加剧了,脑肿瘤压迫神经导致他瘫痪了。 “小顾?顾西野?顾少爷?起床了!!” 昏昏沉沉的顾少爷掀起眼皮,欧式大双,早起的眼也是水灵灵的,连眼屎都没有,美好梦幻的不像真人。 “哥?”盯着齐楚,顾西野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紧接着,如梦初醒般看到了如风暴过境般的床铺。 这是自己睡的? 不会吧? 这被子,这被单,这枕头,怎么都不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了? 不对啊! 自己怎么睡着了? 不说好了看着天花板数绵羊吗? 顾西野卖力回忆,自己真的在数绵羊,但似乎数到378只的时候,就没了印象。 大概那时候他就不省人事了。 想到自己的睡相被齐楚看了个干净。 小顾震惊——好丢人呐! 第10章 徐秘书和顾助手 洗漱完毕恢复神志的顾西野脸颊红红,连早饭都没吃一口,就急吼吼地冲进卧室整理起被他左踹右蹬整的面目全非的床铺。 齐楚浑不在意地靠在门边,“先吃饭吧,那不着急。”他买来的豆腐脑都凉了,金黄酥脆的油条都不脆了。 齐楚是没把顾西野昨天晚上说自己对床垫敏感睡不着觉的事记在心上,而顾西野睡到几乎昏死过去的样子,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明显,豌豆公主的故事只能是童话。 而豌豆王子小顾显然也很震惊,他从十岁开始,就再没有跟人同床过,哪怕是他亲妈都不行,这其中的原因肯定不是床垫那么简单,而是一些不太美好的豪门隐痛残留的痕迹。 可自己就是毫无反应地沉进了黑甜乡。 难不成,是齐楚哥有睡眠魔法? 顾西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床单卖力抻平,等一丝褶皱都看不到,才直起身到客厅。 齐楚看到那张表面光滑的床单,觉得顾西野铺床手艺和他酒店里保洁阿姨的手腕有的一拼。 “床铺的不错。”小狗狗就要及时褒奖。 果然,顾西野露出了起床来除窘迫外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齐楚坐在沙发上,翘起一条二郎腿,他今天换了套衣裳,没继续穿被当成大叔的老头汗衫,而是上下统一的baby蓝运动套装,韩系拉链半袖加小短裤,以至于他翘腿的时候,白花花的大腿根正好对着顾西野。 那一截子肉似乎许久不见天日,甚至比顾西野这个祖上有白人血统的人还要白,青紫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仿佛质地上好的白瓷上勾勒的青花纹路。 顾西野察觉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低头喝了一口豆腐脑,可眼睛看见碗底的豆腐,又不受控制想,这豆腐没有齐楚哥白。 齐楚神经大条,也不知道对面的小顾在想什么,逗小顾:“我还以为你不会铺床。” “这有什么不会铺的?”端着碗的顾西野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了,而这豆腐脑全是味精味儿。 虽然在家里他是真的不会自己铺床,但是,不亲自动手和不会是两种概念。 豪门里不乏被养成废物的公子哥,但是顾西野很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遗传了父母双方良好的智商,简单的东西几乎看一遍就会,不到十岁就精通四国语言,情商虽然低一点,但有着浑然天成的善良脾性,按顾西野朋友的评价就是,除却有时候憨傻些,没有什么不好的。 傻人有傻福,他如果没那么傻,齐楚估计也不会把他领回家。 吃完早饭,顾西野还端着碗筷进了厨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洗碗技能,齐楚直给他竖大拇指,激励教育。 家里多了一口人,齐楚的冰粉准备工作也多了一个打下手的工具人。 顾西野用起刀子来不是那么熟练,削水果的时候皮断断续续,果子坑坑洼洼,齐楚便夺过刀,叫他去搬冰粉桶来。 不太容易氧化的水果齐楚会在摆摊前切出来,放在冰箱里保鲜,容易氧化的水果,就等推着车子到了小学附近再分割。 小料备的差不多了,就是做冰粉和煮芋圆。 顾西野不知道冰粉是怎么做的,于是跟着齐楚一起挤在狭小的厨房里,看齐楚用一袋白白的粉末变魔法。 “这是什么?” “白凉粉,和水的比例十比一,放凉就会凝固成冰粉了。”齐楚把两个保温桶都倒满,然后让顾西野抬进冰箱里去。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不到半小时,齐楚准备完了小摊所需。 转头从冰箱里抽出了冷鲜的鸡翅,开始准备烧中饭,家里多了一个人,他也不能像之前似的,吃饭随心所欲,想几点做几点做了,万一把小顾饿到就不好了。 “中午吃可乐鸡翅和番茄蛋花汤,没问题吧?” “没问题。”顾西野想起齐楚的炖肉手艺,立马点头。 可乐鸡翅其实没什么难度,按齐楚的习惯做,鲜鸡翅改花刀,放进生抽、味精、盐、生姜、料酒兑成的调味汁里先腌制,腌制半小时左右,热油下锅煎到两面金黄。 为了少洗一个锅,齐楚直接往煎鸡翅的锅里吨吨吨倒了一听可乐。 转头问顾西野:“你喜欢甜的吗?” “还行,但我平时不怎么吃糖。”小顾怕长痘。 “哦。”齐楚点点头,“少吃一点没事的。”大手一挥撒下一片雪白的糖丝。 甜度差不多了,齐楚拎着花椒八角大料往锅里投射,然后端起盐罐子和生抽桶毫不吝啬地加料调味。 动作之粗犷,和切黄瓜时候的行云流水惊为天人,判若两人。 做午饭又不是明厨表演,齐楚不拘小节至极。 顾西野看着他放调料的样子,有些害怕。 但事实证明,不要质疑一个‘小贩’的烧菜实力。 从炒锅中落入盘子的鸡翅个个光泽油亮,浑身浸满了香甜的酱汁,顾西野还以为会汤汤水水一锅,没想到出锅的酱料是浓稠的,像是勾芡了一般。 “想吃就尝一个。”齐楚转身,靠在料理台前哒哒哒打着鸡蛋,准备做汤。 接受的礼仪教育让顾西野没有办法在餐桌之外/菜没上齐/长辈没动的情况下吃东西,他抵住诱惑,摇摇头。 “现在还是热乎乎的,你尝尝,一会凉了,味道可能就不一样了。”齐楚继续建议。 “味道会不一样吗?” 齐楚明明白白看见了小顾狗狗咽了下口水,“当然了,温度会影响食物的口感和口味,尤其是这样以甜为主的菜品。” 于是乎,顾西野乖乖坐到了茶几前,为自己和齐楚摆好了碗筷,真诚询问长辈,“哥,我可以先吃吗?” 齐楚几乎要笑出声,“当然可以,你先吃。” 鸡翅一入嘴,味道没有顾西野想象的那样甜,甜蜜蜜和咸滋滋配合的恰到好处,那棕红色的酱汁叫人直想配两碗米饭,鲜鸡翅提前腌制过,肉质细嫩,也格外有滋味。 “好吃吗?”齐楚适时发问。 “好吃!”小顾回答。 齐楚看着锅里滚动的番茄粒,水已经沸腾,打好的鸡蛋沿着锅边转一圈撒入沸水中,眨眼成了翻动飞舞的鹅黄蛋花,一圈圈一层层扑朔而下,只需要加一点点盐调味,味道就很好了。 汤上桌子,齐楚给顾西野盛了饭,自己也坐下来。 这些菜对齐楚来说,做都快做吐了,当老板的这些年,他口欲什么的去了不少,最近又加上吃药的影响,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但看到顾西野吃的香喷喷的样子,齐楚竟然多塞了点饭下去。 吃过午饭,顾西野刷碗,齐楚坐在沙发上靠着享受安逸。 午后的和谐气氛,被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打断了。 顾西野探出脑袋,擦干净手准备去开门,齐楚知道这是趁午休出来给他送文件的徐笠,阻止了顾西野的脚步,“你歇着去吧,我去开门,是我朋友。” 一开门,衣冠楚楚西装得体的徐笠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一牛皮纸袋的待审批文件,身后还跟着两个后勤部打杂,带来了齐楚要的床和一部分后厨手作冰粉小料。 “来了。”齐楚笑脸相迎,“快进来。” “要床干什么?”徐笠开门见山,他给齐楚定制的床不好躺吗? 但很快,哪怕齐楚不说他也发现了真正的原因——他越过了齐楚,看到了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年轻人。 白皙,高大,帅的人神共愤,跟混血似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孔淡色睫毛纤长,不言不语的时候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贵气。 不,不是有种,因为任谁穿一身路易威登的联名款,手上戴着卡地亚的镯子海瑞温斯顿的戒子,都他妈的显贵。 “他是谁?”徐笠短暂地惊愕了一下,随后立即把怀疑的视线投向了齐楚。 这人不就是照着齐楚取向长得吗?! 齐楚正张罗着后勤的小伙伴往自己的冰箱放小料,并找来剪刀拆那张封在大纸箱子里的新床。 “啊,这是小顾,顾西野,”齐楚头也不抬,撅着屁股拆箱子,“小顾,那是我朋友,徐笠,你叫他徐叔吧。” 徐笠眉头一跳,“叔?” 顾西野听出,齐楚这是在臊自己昨天叫老他的事,不好意思看向徐笠,“徐哥,你好,我是顾西野,齐楚哥的——助手。”卖冰粉的助手。 “助手?”徐笠右眼猛跳了两下,寻思,你是助手,那我是个什么东西? 齐楚费劲拆开了床,原以为是张拼接木床,结果是张铁杆子的折叠床,中间连床垫子都没有,就蓝布条子一绷。 “这是什么床?”齐楚大惊,这床看起来也就一米三宽两米长,加个枕头顾西野躺上去连脚都得露外面。 徐笠冷漠道:“折叠床。” “可我不是让你弄张好点的床吗?最起码要放床垫的那种吧?” 徐笠用‘色令智昏’的眼神看了眼齐楚,“这屋子太小,你的床本身就超过常规尺寸,根本没地方再放下一张床。” 他又缓缓问:“而且你们两个,有必要睡两张床吗?” 第11章 穷鸭子还是贵少爷 一身金光闪闪的顾西野感受到了徐笠不善的眼神,但他没听懂徐笠的话。 原本他怕自己睡觉做噩梦打扰齐楚,才‘矫情’地想要独自睡觉的地方,但昨晚证明他不仅不会做噩梦,还会睡的很香,那好像的确没有分床睡的需求了。 而且他俩都是单身男性,也没有避嫌的必要。 “确实,哥,不用给我准备床了,我可以跟你睡一起。” 好嘛!自己在公司忙的脚不沾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果齐楚在家里沉溺温柔乡不顾身体不好好养病还找鸭胡搞。 徐笠咬牙,“呵呵。” 齐楚一听这怪调,就知道徐笠误会了,他连忙从地上窜起来,拉着徐笠的胳膊,一字一顿道:“你想多了!” “齐楚,你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现在的——唔唔唔!”徐笠被齐楚一把捂住嘴,拖进了卧室。 而后卧室的门‘嘭’一下子砸上了。 顾西野尴尬地站在门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段突如其来的争吵,似乎是因为他。 那个徐笠,好像看自己很不顺眼。 卧室里。 “徐笠,我和小顾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齐楚可不希望徐笠帮自己在顾西野面前出柜。 不然人不得觉得自己别有所图啊? “那是什么关系,他是你从大街上捡的吗?” 齐楚猛点头,一猜就猜对了呢! “哪个会所的鸭子大白天的能让你在街上捡到?”徐笠恨铁不成钢,齐楚被上个鸭子刺激进医院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长记性,还把这种人带在身边。 “他不是鸭子啊——” “那是你包,养的?我也看出来了,他那一身东西,大几百万出去了,齐楚,你对自己扣扣搜搜的,对他是真好啊!” 齐楚对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是很抠。 从他开的车、穿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他是个身价接近十亿的年轻富豪。 车就一辆牧马人挂在齐楚名下,剩下的两辆五六十万的宝马和奥迪都在公司名下,除却这三辆中产阶级的车子,齐楚没有任何豪车,也是因为他一直开着‘破车’,徐笠想给自己的A6换成辉腾一直没能实现,因为贴身秘书怎么能开比上司还好的车。 再就是房子,齐楚在地产圈也有些产业,因而比较好的房源在开盘的时候他就能以一个很优惠的价格拿到,但他本人对买房子也没什么热衷的,市区两套公寓,邻近市区一套别墅,除此之外也再没多的了。 剩下的资产,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交给了代理进行打理。 但齐楚对旁人很好,就他那些穷疯了的吸血亲戚张嘴,齐楚虽然抱怨几句,但是该给钱还是给钱,该给盖楼还是盖楼。对徐笠这个下属呢,定期涨工资,每逢过节还有奖金红包,去年过生日,齐楚送了徐笠一套公寓。 对外面那个小鸭子呢?十万的行头,百万的珠宝,说送就送了。 徐笠跟了齐楚这么多年,他太清楚齐楚这般对旁人大方是为什么。 因为齐楚从心底里孤独,又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浑身上下枯竭地只剩下钱能为人所图,于是用钱买关系,用钱买感情。 徐笠太恨齐楚这种伤害自身的金钱交易,他劝了齐楚许多次,放下钱,去看看那些真心为你而来的人。 但现在看样子,齐楚是一句没听进去。 和那穿金戴银的鸭子打的火热。 对上徐笠‘凶狠’的目光,齐楚有苦说不出:“那不是我给他买的,他真是我昨天在街上捡到的,就是一个普通孩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普通孩子,那一身——” “那都是他自带的行李。”趁顾西野在外面,齐楚打开了卧室的衣柜。 这被各种高定款、联名款填满的衣柜,刷新了徐笠的视野。 “他手上戴的首饰也是他自己的东西,昨天的时候,他还拿出一块上次王总给我那牌子的表,上面镶了三圈的钻。” “理查德?” “大概?” 徐笠更惊讶了,齐楚随便从大街上捡个人回来都是富家大少爷,这故事还没他真是买回来只鸭子可信。 “不信你就出去问问他,他不知道我的身份。”齐楚打开徐笠带来的文件,坐在床上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览,清瘦而凸显骨骼的手用钢笔在签署位置豪放地批下自己的名字,“他只以为我是卖冰粉的小贩。” 意识到自己好像闹了个乌龙,徐笠小麦色的面庞有些绷不住脸红。 齐楚继续补刀,“而且人小孩白白嫩嫩的,没什么心眼,跟地主家傻儿子似的,你上来这么一通黑脸,估计都把人吓到了。” 徐笠:“……” 齐楚叉开腿坐在床上,签完所有的文件,往徐笠怀里一拍,“出去对孩子笑笑吧,估计现在正惨兮兮地在外面种蘑菇呢。” 徐笠翻了个不太显眼的白眼,接过文件,向外走去,“你记得你现在是‘破产’状态就好,前两天,你那个表哥来公司楼下闹,看起来被催债的打了,我让保安把他赶出去了。” “被打了?严重吗?” “你第一时间不该觉得打的好吗?” “我没那么恶毒。”对上徐笠不善的眼神,齐楚耸肩,“可能是我欠,管他们管成习惯了,我会改的。” “你是应该改改的。”徐笠拉开卧室门,“反正你现在一分钱都‘没有’,自顾不暇,想管也管不了。” 与此同时,收拾完地上纸壳子垃圾的顾西野,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从卧室出来的徐笠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他对顾西野微微颔首,这既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那自己就顺手查查他的身份,万一对公司业务发展能有所帮助,也是好事,“你叫顾西野?” 小顾点头。 徐笠心里搜摸了一圈A市的权贵,还真没印象谁家是姓顾的,或许只是哪家中彩票的城中村土豪? 可顾西野这气质,也不太像那茬。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徐笠问。 顾西野语塞,睫毛颤颤,“我可以付住宿费用,不会白住的。” “我问你住多久,没问你交不交钱。”徐笠冷漠刻薄的嘴脸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后妈。 齐楚听不下去,“干什么干什么?我都没赶人,你要赶人?” 徐笠抬抬下巴,“这个房子的户主是我。” 齐楚鹌鹑,坐到了顾西野身边,哼声道:“徐笠,别这样嘛,我和小顾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还能结个伴,不比我一个人住无依无靠强?” 这话说到了徐笠心坎里,齐楚上次昏过去,身边正好有人,及时打了120。现在虽然给屋子里安了紧急报警设备,但自己终究很忙,万一有个大意的时候,齐楚身边没人,着实危险。 徐笠再度审视了一遍顾西野,这男的,长的不错,看起来年纪不大没什么坏心眼,暂时放在齐楚身边,似乎也可以? “那好吧。”徐笠点头,目光扫过那张被拆开的折叠床和干干净净叠放在一边的纸箱子,“这张折叠床摆客厅里正好,我给你们留下了。” 言下之意,别给我睡到一张床上去。 齐楚得令,“好,好,您快走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吧?快回公司吧?” 徐笠点头,“那我走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好哒!”齐楚蹦起来送他出门。 徐笠跟个老妈子似的,“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不想做饭就让人给你送。” “好,好,好——”齐楚千依百顺,想把徐笠送走。 好不容易到门口,徐笠前脚踏出玄关,后脚转身,“差点忘了。” “什、什么?” “曾老去世了。”徐笠皱眉,这也是他今天来找齐楚的原因之一。 曾老,曾明成,A市餐饮业的地头蛇,比齐楚早入行了大几十年,业务开的也广但传统,主要做自助餐和学校食堂供应。 齐楚最早入行的时候,也跟人学过拜山头,他烧的一手好菜,曾老吃了之后赞不绝口,一高兴,没少在公共场合提携齐楚。 不过对方的意思也很明确,要齐楚做孙女婿,上门的那种。 曾家代代单传,这最新一辈出了岔子,只有个孙女叫曾嘉怡,比齐楚小三岁,年纪倒合适。 但齐楚一直拒绝,曾老倒也没强求,加上齐楚生意越来越做大做强,很快就不再需要曾家的提携了,甚至在供需方面,多次帮过曾家,也算是报当年的知遇之恩。 可这样便让曾老更看中齐楚了,不直说,只是屡屡邀请齐楚来曾家吃饭,然后安排自己孙女和他偶遇。 齐楚简直疲于应付,但曾老的面子又不好不给,只能和那位小姐寒暄着。 曾嘉怡漂亮大方,齐楚说什么她都能侃侃而谈,着实优秀,但是再优秀也没用,齐楚他没对女人感应的那根筋,于是开始避着去曾家。 只两个月没联系,人就没了,齐楚惊愕,“怎么这么快?” 徐笠道:“很突然,前一晚还好好参加了酒会,第二天突发脑梗,没救回来。” 可见在意外面前,有钱人没钱人都一个样,看命。 同样脑子有病的齐楚眼皮一跳,“葬礼的时候我去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第12章 赔钱的冰粉 顾西野坐在客厅里,脑海里回荡着徐笠刚刚的话。 齐楚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房子也是借住徐笠的,他这样困难,昨天还塞给自己那么多钱,现在还顶住压力把自己留在家里。 我真的给哥添麻烦了。 单纯的地主家傻儿子低着头,少见地不顾体态弯了腰塌了肩,像是一株被愧疚淹没的悲伤蘑菇,周身抑郁难过的情绪简直肉眼可见。 其实顾西野的情绪算不得特别外露,他这个人,往那一坐就是金贵公子高高在上的德行,不言不语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于是也让人看不出他,或者说,让人不觉得他表露出的情绪就是真心。 大家都理所应当地觉得他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都是七窍玲珑心,百转千回肠,他表现的,只是他想表现的。 但齐楚为什么能看出来呢。 因为齐楚在人情往来方面也傻,他从不去绕圈子细想这一个微笑意味什么,那一个眼神有没有什么深意。 于是,顾西野难过,他便认为顾西野难过,顾西野窘迫,他就理所应当以为他窘迫。 恰巧,一个真什么都摆在脸上的豪门少爷遇到了一个不喜欢弯弯绕绕直肠子的热心脑瘤患者,故事便开始了。 “小顾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齐楚进屋,就看到了家里的‘巨型犬’抑郁地夹起了尾巴。 “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你已经很难了,还要收留我。” 齐楚感叹,顾西野果然是个敏感又细心的性子,徐笠随口几句话,真让他听进去了,还联想了。 顾西野偏头,眼角有点发红,“我会走的,哥,你和徐大哥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非要跟你回来。” 在顾西野看来,齐楚也要仰仗徐笠的鼻息生活,他怕自己离开之后,徐笠还会因为自己和齐楚之间产生矛盾,进而日子不好过。 这给顾西野愧疚的,齐楚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自己作为徐笠‘欺骗’顾西野的同伙,实在是于心不忍,罪恶多端啊。 “小顾,你听哥说啊——” 顾西野这次没礼貌地听完齐楚说话,猛地站起来,跑进卧室里,拿着表盒子出来了。 “哥,这个给你,这表是真的,是我自愿赠予给你的,你拿它去典当、拍卖都可以,换来的钱,你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剩下的,找一个机构做一做投资,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大热天还要出去卖冰粉了。”顾西野递出表盒,一脸坦诚,没有半点不舍得。 齐楚简直惊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谢谢徐笠,瞧瞧这几句话给顾西野激的,这心肠简直比自己还热,比自己还软。 捡个少爷回家比中彩票还刺激。 只做了两顿饭,其中还有一顿‘剩菜’,却换来了价值千万的豪表。 齐楚脑子嗡嗡直响,他都不愿意继续跟顾西野装穷下去了。 “哥,你拿着。”顾西野牵过齐楚的手,“你是个好人,我没遇到过比你好的人。” 顾西野生活的环境很复杂,他父家世代从商,母家世代从政,顾西野心思单纯,但不代表他看不出周围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或许就是因为心思至纯至善,那些肮脏的念头和腌臜的手段他反倒更加门清。 很少有人会浑然不去计较地对另一个人好,哪怕是亲戚,是夫妻,因为在过于庞大的利益面前,人类传统的血缘和情感真的太不值一提了,甚至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道德、法律一切约定俗成或既成的规矩都微不足道。 想获得什么,注定应当失去些什么。 可人就是贪婪的,过的太好的人,便希望自己过的更好一点。 顾西野便希望,有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存在。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 但世俗的是那终究不会是属于他的东西。 顾西野的内心简直已经伤感成了一滩烂泥。 嘤!还想和齐楚哥当真正的好兄弟呢,现在看起来,根本没有机会了。 齐楚接过那只表盒,打开看了看,绚丽夺目三圈方钻的土豪表再度闪瞎了他的眼,“你要是把这块表给徐笠,他估计会立马把你从这破房子里用豪车接出去,然后再送你去A市地段最好的公寓住下。” 徐笠那可是个大财迷啊。 “啊?” “而你给我,我暂时也只能让你住在这里。”齐楚强调了‘暂时’两个字。 “就算那样,我也只给你,我只想给我喜欢的人,对我好的人。” 饶是知道顾西野说的‘喜欢’别无他意,齐楚也没忍住脸上一热。 “顾西野,你放心住下,徐笠他刚刚是有点误会,也只是担心我。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送佛送到西的道理,我总是懂的。”齐楚拖着沉甸甸的表盒,“至于这块表,先放在我这里吧。” 齐楚真怕以顾西野纯良的性子,这块表留在他手里,迟早要再被诓出去。 “留下我真的不会让你为难吗?” “不会,我说的话你还不信吗?你觉得我像是会让自己为难的人吗?”齐楚耸肩。 有了齐楚的保票,又送出了自己的表,顾西野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 “我都做好回家的准备了,谢谢你,哥。”顾西野一脸如释重负。 要不是顾西野不太愿意说,齐楚真的很好奇,他为啥要离家出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能让他在提起回家的时候,一脸黯淡和厌恶。 但转念一想,有点钱的人家大多都不是那么和平和睦,叫人瞠目结舌的奇葩事那可多了去了,或许总有些是让眼前这个过于单纯的少爷,无法接受的存在。 齐楚岔开了话题,叫顾西野去睡个午觉,下午三点的时候,跟他出门,去小学门口卖冰粉儿。 顾西野摇头,“我不困,哥,你去睡吧,我把我的枕头和被单拿出来。” “拿出来干什么,你要睡这张折叠床吗?” 顾西野点点头。 “这怎么睡啊,你多高啊,这床才将将两米,你躺上去,脚都要露在外面——”齐楚老妈子上身,怎么能让小顾睡这种地方呢? “没关系,哥,我可以睡。”顾西野想试一试。 或许,他昨天晚上会睡着,也跟齐楚没什么关系,只是他昨天太累了,身体超负荷,强行启动了睡眠机制罢了。 齐楚拗不过顾西野,只好点头,“那你试试。” 三点的时候,齐楚端着水果和散装的小料,顾西野拎着两大桶冰粉,下了楼。 平时这点东西,齐楚一个人要搬三趟,因为那冰粉实在是沉,他一个人一次只能拎下去一桶,但有了体魄强健,力量十足的顾西野,这点小重量都不在话下了。 “你常健身?” “是,不过我平时比较喜欢户外运动,只有出不去的时候,才在家里的健身房练练。”顾西野坐上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齐楚的问题。 “嗯嗯。”齐楚坐在副驾驶上,懒懒散散躺成一摊,并暗地里把自己的胳膊腿跟顾西野的比了比,果然,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哥,有什么比较喜欢的健身项目吗?”顾西野问。 “哈哈,健身房里那些都还行。”但最常能做到可能也就是慢跑。 “现在也会去健身房吗?” “这一阵不去了,会员到期了。”而且医嘱说要静养,于是齐楚理直气壮地把所有运动都戒断了,卖冰粉前的赛跑就是他这一天最大的运动量。 顾西野闻言自荐道:“我可以带哥健身。” “家里没器械怎么健身啊?” “有不使用器械的有氧运动,仰卧起坐,俯卧撑,平板支撑——”顾西野侃侃而谈。 齐楚撇撇嘴,就算有他也不想练,“啊对,一会我们把车停到公园附近,那边有免费的临时停车位。” 顾西野一愣,攥紧了方向盘,答应道:“好。” 心底却又开始心疼齐楚的境遇,连停车都要精打细算地找不花钱的路边车位,生活怕是很拮据吧? “哥,你为什么要出门卖冰粉?” “挣钱啊,这还能为什么?” “可是你用的那些材料好像都不便宜,水果看包装也都是进口的。”顾西野抿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不明白,齐楚为什么要做赔本的生意。 齐楚更没想到顾西野这么心细,一下子就发现了他赔钱的真相。 “啊哈哈哈,你想多了,那就是包装好看,其实都是徐笠他们酒店里超过使用期限的水果,不能提供给客人了,就都便宜处理给我的,我怎么可能赔本做生意啊,那不是大傻子吗?”齐楚干笑两声。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虽然挣的也不是很多,但是我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嘛。” 顾西野缓缓点头,真信了,“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哥把卖冰粉当成爱好,赔本做生意只为快乐呢,是我想多了。” 齐楚:“……你这脑洞也太大了,我得多有钱,才能为了快乐去赔钱卖冰粉啊,哈哈哈哈。” 第13章 两个冰粉摊 说实在的,东风小学校门口的小摊贩子们最近十分不爽,卖奶茶的王裘尤其。 因为不知道从哪来了个卖冰粉的小白脸,把他的生意都抢去了。 平时那些小萝卜头一下学,那都是直奔他这奶茶摊子,要这口味那口味,加珍珠加布丁的,叫他一天能卖出去四五百杯,净利润一千多块啊! 虽然有些时候,也总有接孩子下学的家长表达对他这摊子色素奶茶的不满,但那又怎样,他们不买,有的是家长不来接的小孩子们喜欢这种甜滋滋的口味,只要家长不看着,他这奶茶就是这条街上的销量第一名。 现在可倒好,那些孩子一下学就奔着那小白脸冰粉摊去了,吃了一肚子水果冰粉,谁还有肚子来喝他的奶茶? 而且不止学生,连来接孩子的学生家长们都会在那个摊子上买份冰粉带走。 这冰粉到底有什么魔力,连对校门口小摊深恶痛绝的学生家长都能催眠? 王裘暗地里观察了那冰粉摊一阵,发现那摊主长得眉清目秀根本不像个日日挨着风吹雨打的流动小贩,这年头颜值也是卖货竞争力,看脸去的估计也不少人。 再加上那冰粉推车蓝白相间看起来清新又自然,水果摆的琳琅满目整整齐齐,一眼扫过去在这炎炎夏日都有些治愈,可和自己用了五六年的破旧奶茶摊子不同。 王裘咬咬牙,和自家老婆商量起来他开新摊的想法。 可谓下定决心势必要把那小白脸的冰粉店搅黄,不然他王裘的姓就倒过来写! —— 准时抵达的齐楚和顾西野把车停到公园免费停车位,两人一起从后备箱卸出来冰粉推车组装,再将切好的水果小料餐盒叉子整整齐齐摆在明面上。 备用的水果都放在推车肚子里,到时候现用现切,新鲜又卫生。 因为有人帮忙,这些准备工作比往常齐楚独自单干的时候快了很多。 “哥,我来推车。”忙里忙外的顾西野积极踊跃道,刚刚组装小摊车的时候他也极其卖力,顶着大太阳,胳膊和耳后晒出一片粉红。 火力壮的人就是不耐热,顾西野的鬓角和额头都沁出细细的汗,一副阳光青春运动美少年的模样。 而齐楚这种体弱气虚的,只觉得太阳有些晒,空气有些闷。 “行,你推吧。”顾西野当苦力,齐楚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张硬纸板,走在小顾旁边,呼啦呼啦给他扇风。 顾西野懂事地笑出一口白牙,“哥,你用它挡太阳吧,我不热,不用给我扇。” “一会到树荫就不热了,再坚持一下。” 齐楚的固定摊位,就是校门口一棵大树底下,离校门口也最远。 那些小摊主都为了多拉点客人,一个劲往一百米的警戒线那边凑,顶着大太阳也浑不在意。 但齐楚卖冰粉之意不在挣钱,因而也不会为了多几个孩子买,就冲过去挤破头。 他也知道,那些小摊主都不是很想让他靠近,开业第一天收摊的时候他给对方送了一圈冰粉,只有一个卖鸡柳烤肠的阿姨给他回了一袋子鸡柳。 对方不鸟自己,齐楚也不继续去热脸贴冷屁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谁知道—— “哥,我们去第几棵树下面?” “路边第一棵大槐树……”齐楚的话一顿,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常用位置,此时此刻已经被人占了,粉白相间的小摊车,远远看去,和他自己的车有那么几分相像。 小摊车也搞抄袭吗? 顾西野哗啦啦推着车到了路边,齐楚凑近仔细一看,好家伙,不止外观抄袭,连内容也抄袭啊。 这家卖的也是冰粉,摊主是个看起来四十多的女人,桌面上琳琅满目摆了好些种水果,品质一般,但小料上的花样比齐楚的更多,一眼扫过去什么□□糖,巧克力豆,果冻,棉花糖,净是吸引小孩子的糖果零嘴。 顾西野问:“哥,这看起来怎么这么像咱家的分店?” “因为这是照着咱家开的山寨店。”齐楚无语,就这么狭窄一个校门口,还要搞同类品竞争?难不成这是谁眼红他冰粉每天卖空了? 没来得及继续吐槽,两人就听这家山寨小摊车前挂着的喇叭播放起吆喝:【冰粉冰粉,甜蜜蜜冰粉,今日开业,水果小料自选,小份四块,大份六块!】 真恰好大份小份都比齐楚家的冰粉便宜一块钱。 好嘛!就这么狭窄一个校门口,它竟然还要打恶性价格战!?要不要这么没有行业道德啊? 齐楚没见过这女老板,但是他顿时明白,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这位就是旁边其它摆摊大哥的家眷。 但冲齐楚来之前,也该打听打听他齐楚是谁吧? 闲赋在家,有钱没处花,暂时就热衷于卖赔钱冰粉的A市年轻富豪啊! 齐楚下决心刚到底,已经赔钱了,赔十块和赔十五块没什么区别。 “哥,我们要换地方吗?”学校的客流不多不少恰好够齐楚卖掉两桶冰粉,但是眼下横空杀出来一家新的更便宜的冰粉店,总有人贪新鲜去尝尝,到时候定然会分流。 如果留在这,顾西野怕齐楚今天的冰粉卖不空,会赔了本。 “不走。”齐楚摇头,“怕什么,咱们家的冰粉,走的就是优质实惠薄利多销的道路。” “所以呢?” 齐楚瞥了眼满脸关切的顾西野,努力在这纯真的孩子面前摆出一副割肉的表情,“他们降价,咱们也降,小份四块,大份五块!少挣点,也不能让他们把咱们挤走!” 齐楚找出一块大纸板,又找隔壁卖鸡柳的大姐借了一根白板笔,在上面刷刷刷写了【东家有喜,今日特价:大份五块,小份四块】的大字。 他字不丑,落笔很有力道,加上在价格战上必胜的信息,一行字写的是斗志激昂。 顾西野想拦都没拦住,这样低的价格,他真的不觉得齐楚还能挣到钱。 “哥——”小顾超担心。 “你放心,真赔不了。”齐楚自信一笑。 已经赔很多啦,所以再多一点也无所谓啦。 第14章 冰粉宋玉 被鸠占鹊巢,齐楚和顾西野只好另寻位置。 这一幕落在远远卖奶茶的王裘眼里,瞬间扬眉吐气,感觉自己赢了一局似的。 他偷摸跟自己老婆胡莉发微信,让胡莉嘴甜点,等会小学生放学了,记得勤招呼点。 自家摊子靠学校门口更近,小孩子都贪新鲜,路过的时候肯定多看两眼,进了那么多糖果,不愁那些小孩不喜欢! 王裘得意一笑,顿感离齐楚连同他的摊子一起消失在东风路小学门口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老婆继续卖冰粉自己还卖奶茶,夫妻档两头赚钱,他的车贷很快就能还清了! —— 齐楚拒绝了顾西野往校门口凑一凑的提议,贪图安逸且怕热的他宁可离远点,也要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天找个树荫,美其名曰:“小顾你那么白,大太阳晒伤了怎么办?还是树荫底下。” 可谓非常关心顾西野漂亮白皙的脸蛋了。 于是顾西野心里又升起了那种诡异的感觉:齐楚根本不是来挣钱的,不然他的脸怎么可能比钱还重要? 刚停好推车,和齐楚相熟的鸡柳大姐趁她的摊子前没人就凑过来打听了:“你认识对面那个女的吗?她一来就把摊子摆你的位置上了,我还想这是不是你家里人呢。” “不认识啊,姐,我家里现在没啥人,就我和我弟。”齐楚把纸板交给顾西野,想叫他拿在手上,等会在摊子前站一站,充分利用宽肩窄腰大长腿的男模身材和天菜颜值招揽一波客人。 被推到人前的顾西野立马叫鸡柳大姐抓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边打量边啧啧感叹::“小齐啊,你家这基因,可是杠杠的,你长的就够好看了,你这弟弟也不差啊,就是你俩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像——” 齐楚一听这话,从摊子后面凑过来拍拍顾西野绷紧的脊背,勾起唇角,“姐,我弟长的比我好多了,你看这身材,出去比我招小姑娘喜欢。” “是啊是啊,你弟这种,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别说小姑娘了,就是你姐我也喜欢长这样的啊哈哈哈。” “姐,那可不行,我弟现在还上学呢。不过我也觉得他该找个比他大点的,别看脸长的像是不少心眼,实际上性格特好,说什么是什么,可听话了,这叫反差萌,得有个人做他主心骨——”齐楚把自己看到的顾西野性格点评的面面俱到。 而讨论中心的顾西野站的像是根木头,一动不敢动,天已经很热了,但齐楚故意一唱一和夸奖他逗弄他的话,更惹得他从脖子根开始发烫发红。 小顾唯唯诺诺:“哥……” 齐楚一摊手,无奈道:“看,还害羞了。” 大姐又是一阵笑,“你们这一对兄弟真有意思,小齐你白白净净地看起来像个内敛不爱说话的结果这么能说,你弟看起来像人精能说会道可半天也不吭个声。” “姐,你这就看错了,我是话唠。”齐楚眯眼一笑。 “你把你和你弟联系方式都给姐,我认识好些这小学里的老师,有刚实习的,才二十四五,年轻又漂亮,职业还稳定,姐给你们牵牵线!别说,前两天,还真有老师给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呢!”齐楚没来得及拒绝,大姐的摊子来了个小伙要买鸡柳,“千万记得啊,一会你收摊的时候来找姐!” 抱着牌子的顾西野委委屈屈,“哥。” “怎么了?”齐楚捏捏顾西野的胳膊,肌肉丰满,手感很棒,“你喜欢老师吗?” “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老师。”顾西野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这话题仿佛是让他下一秒就英勇就义,“千万不要把我的手机号给刚刚的阿姨。” 齐楚哭笑不得,“不给就不给,但你小点声,比你大的但是没白头发的得叫姐懂吗?人家还夸你长得帅呢。” 抱着纸板的顾西野反问:“哥你是故意说那些让我开心吗?” 刚刚齐楚夸他的时候简直就像相声里的捧哏,跟那阿姨一唱一和的,这般刻意,顾西野怎么会听不出来。 “哪些?” “就是我长的好看的那些。”小顾的脑袋沐浴在阳光下,偏浅色发丝散发出金色的光晕,齐楚这才注意到他已经通红的耳朵尖。 天地良心,“那可不是我说的,不是大姐先说的吗,你看看,你的脸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中年妇女都觉得你帅,买冰粉的小屁孩叫你哥哥叫我叔叔,这都是对你颜值的肯定啊。”齐楚深觉得给顾西野树立对自己颜值的正确认识,“要不我晚上带你去年轻人多的夜市,保证好多人来找你要联系方式,说不定冰粉还能卖爆呢,然后你就是新一代冰粉宋玉。” 顾西野无可奈何地笑了,反问:“男女老少,那男在哪?” 瞬间,叽叽歪歪说个不停的齐楚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男在哪? 能在哪。 就在你眼前啊,帅哥。 顾西野耸肩,凑近齐楚,“是哥觉得我很帅?” “咳,”齐楚手指蹭蹭自己的脸颊,乱飘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是啊,我觉得你很帅,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出门都横着走。” “哪有这样的。”顾西野勾唇,那司空见惯的笑容中带了点满足,“哥,你不需要这么做,其实别人觉得我长的怎么样,我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我在意的人,不嫌我丑我就很高兴了。” “你不丑啊——” “是啊,所以你觉得我好看,我就很开心了。” 这话让齐楚失语了。 什么叫做撩人于无形,这就叫撩人于无形。 天然系都这么能勾搭人吗? 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你说出来的话,怎么能那么内个呢? 齐楚表情僵硬,心脏乱跳,“别说话了,抱好牌子。” 顾西野得令,抱着牌子往冰粉摊旁边一站,齐楚坐回了摊子后面。 一个清爽帅气的高大俊男,一个白皙精致的秀气美男,两人一站一坐经营摆的干净靓丽的冰粉车,这样的组合霎时吸引了不少路人和家长围了过来。 长得好果然是相当有用的卖货利器。 第15章 需要我 在齐楚这里经常买冰粉的回头客挤进来,“哎,你怎么在这呢?我还以为那边那个粉车也是你们家的,都在那买了。” “那不是我们家的,不过我弟弟来了,所以今天我们打折,大份才五块,要不您再捎一份走?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同样是冰粉,已经买了一份,其实没有再买第二份的必要了,毕竟这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但在看到齐楚摊子上切的鲜嫩欲滴,块大饱满的水果,回头客竟然觉得,刚刚在那粉色摊子上看到的水果,根本不及这里的看起来新鲜好吃,那的香蕉和苹果可都有点发黄黯淡了,虽然知道是氧化,但齐楚这摊子上的香蕉苹果可都还白白净净呢。 这样一比,高下立现。 “要不,来一份吧,反正打折,也不贵。”客人立马扫了五块钱来。 齐楚给她打包冰粉的空档,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句:‘这是你弟弟啊,真不像,但长的真帅’。 夸的是顾西野,但齐楚比顾西野开心,“谢谢。” 学生没下学,两边冰粉的客人差不多,齐楚的可能更多些,毕竟是有回头客的存在,都觉得他家的水果质量更好一点。 放学铃声一响,第一波小萝卜头冲了出来。 孩子们对新鲜事物总归是更好奇的,三三两两都去看那辆新的粉色摊车卖的是什么。 一瞧是冰粉。 “噫?以前不是一个帅叔叔卖冰粉的吗?怎么换人了?” “这家有好多□□糖哎,还有巧克力豆!叔叔的摊子上没有这些——” 果然,小朋友的世界里,糖果的诱惑力可比新鲜水果高多了。 一时间,齐楚这边的小同学真不多。 顾西野有点担忧地看着齐楚,建议道:“哥,要不我们晚上去夜市吧,我还帮你举牌子。” “没事啊,别担心,这就怕了可不行。”齐楚支着下巴,安慰道:“卖不光就卖不光,他们准备的糖豆巧克力是更吸引那些孩子。” “哥,那我们怎么办?” “卖不完今晚都给你吃。” “……”虽然哥做的冰粉真的很好吃,但是吃下一桶是不是有点困难? “吃不完?” “可以试试,大不了我一边运动一边吃。”顾西野坐在齐楚身边。 “开玩笑的,吃不完就算了,总不能撑死。” “哥,你做的冰粉比他们的更好。” “你都没尝,就知道更好了?” “这种事,不需要尝,我不是小孩,不喜欢糖豆,”顾西野坐在椅子上晃了晃长腿,极具个人情绪点评道:“冰粉里放巧克力棉花糖,不伦不类的。” 又补充道:“还是哥做的好吃。” 齐楚失笑,“那我要是告诉你,我也准备进点糖豆放进去了呢?” 顾西野脑子转的飞快,“哥这是顺应市场,做生意,还是要以消费者喜好为主,不过肯定还是哥做的好吃。” 齐楚哥就是冰粉大王NO.1! 然而齐楚的冰粉最后还是剩了半桶,他给顾西野盛出够吃的分量,剩下的都做好放到了餐盒里,给徐笠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来了辆商务车,下来个穿西装的男人,毕恭毕敬接过了齐楚做的三十多份冰粉。 顾西野在整理餐车,齐楚就跟男人一起搬到了后备箱,“这些你们拿回去分分吃了吧,别浪费。” “齐总,徐助说这些要送到饭店,提供给今晚高消费的客人当赠品。” 这么贵的水果,徐笠哪舍得让下属们白吃,还不如给他们的高级顾客做赠品。 真钻钱眼里了。 “啧,行吧,随便他,现在他说的算。”齐楚点头,然后出坏招,“不过,他也不知道你带回去多少,你偷偷吃点,他不会知道的。” 顾西野整理好车子,推着来到齐楚身边,“哥,这是谁啊?” “徐笠的下属。”齐楚简单介绍,怕在顾西野面前露馅,对小伙挥挥手,“快回去吧,一会徐笠该催你了。” “好的,齐——”总。 “再见!” 下属不知道齐总为什么打断自己说话,但是看起来齐总好像挺迫不及待赶自己走的。 天?难不成自己刚才得罪齐总了吗?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下属开车载着多余的冰粉走了。 顾西野环着肩膀,低头看齐楚,“哥,你早就想好这些给徐笠哥送过去了吗?” “嗯?嗯啊,徐笠他们公司人多,最近加班也多,送点冰粉过去表示我的关心嘛!” 原来说都给自己真的只是开玩笑。 哥不止对我好,对其他人也很好啊。 顾小狗前一秒还摇摇摆摆的尾巴,耷拉了。 “怎么了?累了?”齐楚问。 “没事,不累,摊子都整理好了,我去公园把车开过来,这里有树荫,哥在这等着我就好。”顾西野摆摆手,往停车的小公园跑去了。 齐楚没来得及拦住他。 他向来不把车开过来,主要也是不想让那些小贩看到自己的车。 只是卖卖冰粉都这么快招来了针对,万一看到他的‘豪车’更惹人嫉妒怎么办? 顾西野很快就把车开过来了,漆黑的牧马人停在路边,几乎把这条单行道堵死。 他又忙不迭下车过来帮齐楚搬东西,齐楚刚推了两秒自己的小推车就被顾西野挤到了一边去,“我来吧。” 两人就这样从一众摆摊的小贩面前晃过,在大家正收拾锅碗瓢盆,准备开上电驴离开时,他俩坐上了开好冷气的牧马人,扬长而去。 王裘和妻子胡莉站在原处正在对今天的账,猛一瞧那大黑车,一看就得不老少钱吧? 还以为这小子搞个手推车是住的离这边近,结果人是开车来的。 “这什么车啊?怪唬人的?”胡莉小声问了一句。 “谁知道啊?能有多贵,这种车都是看着块头大,就跟那破大众似的,不值钱。”王裘酸唧唧的说,“咱们今天,卖的比他们多吧?” “可不,我看他们都没卖完,就是降价也没咱们卖的多,小孩子还是喜欢吃糖。” 王裘得意一笑,“明天你还继续卖,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不来了。” —— 两人回到家,在一致决定今晚不再出门后,各自冲了澡换上了居家服,顾西野还是那身联名,齐楚还是他的灰色丝绸长袖睡衣睡裤,家里安的中央空调长期温度打在二十四度,穿长袖也不热。 齐楚洗完澡,伸直胳膊腿往沙发上一摊,躺平了。 顾西野后出来,脸上敷了一层绿呼呼灰唧唧的‘水泥’,直接席地坐到了地板上,肩膀靠在沙发座前,贴着齐楚的小腿。 齐楚感觉自己的小腿被挨到了,猛地坐了起来,给顾西野让道:“坐地上干嘛,脏不脏,快起来。” 顾西野自然是从善如流,顶着一脸泥膜坐下,“哥——” “等等,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泥膜,清洁用的,毛孔长时间不清理,会堆积油脂,到时候容易闷痘。”小顾怕痘。 “这样啊。”是自己没文化了。 泥膜的话题结束,顾西野捧出钱盒子,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又新建了一个Excel,利落数起钱来。 “你干什么呢?” “哥知道这个盒子里有多少钱吗?” “不知道。”因为开业第一天没能勤快统计,之后再想统计但一看到这一箱子零乱纸币,齐楚就觉得不如随它去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快乐。 “我刚刚数了一下,有一万两千七十四。”顾西野指尖敲击键盘,选了几个函数,刷啦出现一串数字,齐楚则完全是【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我们今天收了现金五百五十九,转账三百六十二,之前的转账,哥还有吗?” “有是有,但是你干啥?” “做总账,计算支出盈余,这样方便以后一目了然。哥进货的支出有记录吗?能给我看看吗?” “哈?”齐楚大惊,这可不兴看呐,一看不就暴露了,急忙转移话题,“你会记账?还用电脑?” 顾西野点头,“这么点钱,不用费劲算,我跟我叔叔学过做账——学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做账?”齐楚耳朵尖尖,“你学会计?” 顾西野眨眼,“不是,你听错了。” “没听错,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暂时还能用。” 顾西野被打败了,“我十五岁的时候接触了一些,当时觉得很有趣,都是合法的。”做账之后,都是合法的。 齐楚竖起大拇指,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兴趣班都这么特立独行。 “但是,我觉得这小摊还不至于这么仔细记账。” “不记账怎么行?”顾西野难得大声说话。 不记账,他怎么知道齐楚挣没挣钱?亏没亏本? 齐楚哄道:“我知道你是担心亏本,别怕,进货什么都是徐笠负责的,他算是我的合伙人,怎么可能让我做亏本生意?是不是?” 徐笠徐笠,又是徐笠。 顾西野压低了眉毛,眼眸有些说不出的深意,但很快,他又低下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哼哼道:“原来有徐笠哥在管钱,怪不得不需要我。” 第16章 失眠狗狗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 那一脸的泥膜恰到好处遮掩了顾西野的表情,以至于当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就率先在齐楚开口前,借口要洗脸离开了。 齐楚个神经大条的,还在庆幸顾西野不再追问做账本的事。 顾西野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齐楚已经到厨房撅着屁股翻冰箱,想着给小顾做点什么好吃的了。 “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你会切菜吗?” “我可以学。” “那算了,你还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齐楚也带过徒弟,厨房里的事不是一会就能学会的,真一边教一边做菜,只会把晚饭的时间无限后延。 又被拒绝的顾西野站在齐楚背后,抿了抿唇出去了。 在厨房忙东忙西的齐楚间或听到从客厅传来几句外文,他透过门缝偷看,顾西野戴着耳机靠在自家那狭小的两座沙发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落在地上,电脑放在他曲起的膝头上,似乎在视频会议。 又是齐楚听不懂的外文,有点像毛子语,但又不是那么像。 顾西野张嘴的时候,不同于和齐楚说话时候的‘撒娇’,嗓音成熟又低沉,用齐楚的话来说,就是像个男人了。 这位‘男人’察觉齐楚的视线,立马扭过脸露出个傻兮兮又纯良的笑。 齐楚没说话,指指他的笔记本,又指指表,比了个七,意思是,七点吃饭可以吗? 顾西野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等齐楚钻回厨房,他才重新看向电脑,迎接他的是白胡子老头叽哩哇啦的叫嚷。 老头子开始敲打自己的学生:做我的研究生,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绝对不能影响课题和课程进度!上课时间不准谈恋爱! 顾西野偷瞄自己同样视频的师哥师姐,不知道谁这么惨,恋爱被抓。 应付完老师,顾西野钻进厨房帮齐楚端菜。 “你的学业很忙?”齐楚问。 “有点,但是也还好,就是不太好毕业。”顾西野实话实说:“我有一个师兄,直博,但是在博士读了十年了,导师还没通过他的论文,所以我想读完研就结束。” “你读的什么专业?国外的大学不是有钱就能上吗?”齐楚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偏见了,主要是他身边那一帮老大哥家的小崽子大多都是这样被塞钱送去国外的,国内高考三百分都悬。 “我读的是机械管理,研究方向动力机械。” 啊,是完全没听过的专业。 齐楚周围那些小孩出国都读的什么设计、美术、艺术。 顾西野继续道:“我本科是在M国,当时主修金融管理辅修机械管理,后来择研的时候,我妈妈让我选我喜欢的。”提起母亲,顾西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太阳似的温度。 “你妈妈很好。”齐楚夸赞道。 “是啊,我后来才知道,她因为这件事,和我父亲吵了很久。” 顾父十分不赞成顾西野去学所谓爱好、所谓喜欢的东西。 能有用吗? 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还不如学一些有帮助的。 “如果顺利,我应该明年下半年毕业,到时候,我想自己创业。”顾西野道:“和我几个师兄一起。” “年轻人是该闯一闯。”齐楚赞成点头。 “我父亲一直不同意。” “为什么?” “他想我回去继承家业,不回去就要跟我断绝关系,甚至还——”顾西野少见露出些愤怒的表情,看起来对亲爹意见很大。 “家业什么时候不能继承?”更何况又不是皇位。 齐楚自己,好歹数十亿的身家,现在还没一个继承人他都不慌,顾西野的老爹儿子这么年轻就想把人套牢,也太着急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准备回去,我和几个师兄投资了一点项目,年底能拿到分成,到时候我就有钱了。” “你想投什么项目,跟我讲讲,要是不错的话,我给你——找徐笠拉点赞助?”齐楚差点一秃噜嘴。 一听到徐笠的名字,顾西野抿唇,“不用。” 齐楚以为顾西野是不清楚徐笠的实力,“你别看徐笠天天和我混在一起,他其实挺厉害的,手里有一家上市公司,也在拓展项目,你的项目好,他肯定会给你投钱的。” “不需要。”顾西野再度重申。 那个徐笠不喜欢他,他也有点不喜欢徐笠,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齐楚察觉他的抗拒,只好住口。 两人吃完了晚饭,顾西野洗了碗筷,齐楚躺在沙发上看无脑肥皂剧,顾西野则在写自己的研究论文。 齐楚看着时间喝了几顿药,一晃到了十一点,顾西野和齐楚各自上床睡觉。 齐楚最后邀请了一下顾西野,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睡一张床,果不其然被拒绝。 独自躺在窄小折叠床上的顾西野闭上眼,许愿自己能像昨晚一样睡的好—— 最终,睁眼到凌晨五点多的小顾眼疼的想抱着自己嘤嘤嘤,分外后悔没有和齐楚哥睡一张床。 九点起床的齐楚新奇地发现顾西野早早就起来了,但俩黑眼圈看着都吓人,“你不会是没有睡吧?” “没睡着。”顾西野觉得自己快灵魂出窍了。 那折叠床太小,他怎么躺,脚丫子都会多出去,翻个身换个姿势都困难的很,凌晨三点的时候换到了沙发上躺了一会,但狭小的沙发显然更局促。 齐楚赶紧给人煮了一碗冰箱里的冻馄饨,连赶带催地让顾西野上了自己的床。 “睡吧。” “现在不是要做冰粉了吗?” “没事啊,我一个人也能做。”齐楚微微一笑。 在齐楚的坚持下,顾西野只好安生躺下。 可他还是睡不着,明明床垫很舒服,身上的被单也很舒服,比折叠床好了太多,但就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选择闭上眼数羊,说不定数着数着就过去了。 数到第一千五百三十三只的时候,顾西野睁开了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拖着疲倦的身体去厨房找齐楚。 “哥,我还是睡不着。” “这怎么回事?还是睡不惯那个床垫吗?你说你睡习惯的是什么牌子的?我找人帮你弄一张来。” 顾西野舔了舔下唇,他发现了,这不是床垫的问题。 这是他身边少了一个同样躺着的人。 “算了,我来帮哥准备东西吧,一会午睡的时候再试试。” 齐楚也觉得,“你可能是熬夜熬大劲了,我年轻的时候,通宵的话第二天白天特别精神,一点都不困。” “应该是这样。” 今天的冰粉齐楚只准备了一桶,顾西野问他为什么做少了。 “正好卖光嘛,总不能每次都剩那么多,让徐笠一趟趟过来拿。”那他不如直接去自己家后厨做甜品。 “实在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吧?去别的学校门口?” 顾西野说的方法可行性很高,但齐楚有点懒。 他卖冰粉不是为了挣钱,现在来了一个顾西野要他照顾,说实在的,这么大一个活人转移注意力的能力可比摆摊卖冰粉强多了。 “换地方的事再议,我都对那群小萝卜头有感情了。” 午休的时候,齐楚躺到了顾西野身边,安生戴上眼罩耳机闭上眼。 顾西野偷偷转了个身,侧躺着看睡姿直挺挺的齐楚,不一会,他就迷糊了。 齐楚午休到快三点,他一睁眼,顾西野睡的呼哈呼哈的,两条胳膊缠着他的腰,脑袋离开了枕头,顶在他的胸口上,活脱脱把人当抱枕。 齐楚明白了,这孩子睡觉,还得有个抱枕。 他费了点劲从顾西野怀里爬出去,然后塞了个枕头给他,下床换了身衣服,独自收拾起冰粉的东西,轻手轻脚上下楼搬了两趟。 直到他最后出门的时候,顾西野还没醒。 小顾一觉醒来,都快五点半了,家里没人,齐楚独自出去卖冰粉了。 懊悔和难过淹没了贪睡的狗狗。 哥怎么没叫我一起。 自己真是太差劲了,明明说好要帮齐楚哥的忙。 —— 只带了一桶冰粉的齐楚今天卖的很快,来他这买的大多是成年人,小孩子还是热衷于粉推车摊子上花里胡哨的糖果。 昨天两家都买了的客人来找齐楚吐槽,“他家那冰粉难吃死了,做的水糊糊似的,水果也不新鲜,我吃了几口就扔了。” “我家的水果都是现切现做的。”齐楚敢打包票,这市面上做冰粉的,没谁家用的水果比他用的好。 拎着自己家小孩来齐楚这边买冰粉的家长道:“你要吃冰粉,就买这个哥哥家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九九,你是去买冰粉吗?盛半碗巧克力?” 被亲妈训斥的小孩连头都不敢抬,家长对齐楚笑笑,“小孩子就知道吃糖,本来牙就坏了,再吃全是蛀牙了,她家那的水果又不好,全是些廉价糖,吃多了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齐楚找来一只勺子,挖了一块芒果递给低着头的小男孩,“尝尝,哥哥家的水果比糖还甜。” 怯怯的小男孩偷偷看一眼齐楚,张嘴‘啊’地接过了芒果。 酸酸甜甜还多汁,虽然不像□□糖那么有嚼劲,但是好像真的比糖更甜一点。 “哥哥,给我多装点芒果。” “哎!” 那声清脆的哥哥,没由来就让齐楚惦记起家里的小顾。 第17章 恋爱脑 很快卖完一桶冰粉的齐楚走上了回家的道路。一开门,他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顾西野,委委屈屈地无声控诉齐楚的行为。 完了,小狗好像有点生气。 “睡醒了?”齐楚带着大包小包进门。 有点负气的顾西野还是第一时间起身,接过齐楚手里的冰粉桶和小料罐子,还有一个商场购物袋。 “怎么不带我一起去?”顾西野站在齐楚眼前,不让人绕过他去卧室换衣服。 “你不是在睡觉嘛,昨天一晚上没睡,我今天怎么好意思叫醒你出去跟我一起卖冰粉?” “我睡一会就够了,你可以叫醒我的。” “好好好,以后绝对不放你一个人在家里了,好吗?”齐楚瞬间抓住顾西野在意的点,“早知道还是让你去帮着我点好,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一个人推那个小推车累死了。”齐楚笑嘻嘻地讲起来,其实根本不累。 顾西野被顺毛摸,摸舒服了,嘴角翘起来了,觉得齐楚这是发现他的好了,以后就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放他一个人在家里了。 “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个礼物,快看看。”齐楚抬抬下巴,点点地上的包装袋。 “这是什么?”顾西野拎起来,是个国外有名的家居品牌,主要做点枕头枕套被单子之类的床上用品,顾西野拆开大纸袋,从里面拎出一条,一米长的S形枕头。 “给你的,晚上你就抱着这个睡。” “为什么要抱着这个睡?”顾西野哪知道自己每次都把齐楚当抱枕。 齐楚也没点破,“因为我觉得这很适合你。” “有吗?”顾西野甩了甩那一条蛇似的枕头。 虽然不知道齐楚为什么要买给自己,但是收到礼物,自然是开心的。 下午被遗弃在家里的不愉快,一下子就被顾西野抛到脑后了。 可事实证明,枕头这玩意,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能和顾少爷同时存在在一张床上。 清晨再度被缠醒,齐楚迫不得已手脚并用爬出某人好似铁箍似的环臂,认命从地上捡起他花五千块买回来的蛇形枕头,拎着去了沙发当靠垫。 之后几天,因为顾西野想让齐楚赚钱的欲望太强烈了,齐楚不得已,上午做一桶冰粉拉着去小学,下午回来再做一桶,吃完晚饭和顾西野找个年轻人居多的商场附近,街边摆摊。 就像齐楚说的,顾西野的外貌优异性让他收到了不少美女的示好,但顾西野分毫不为所动,说自己没有手机。 这借口真是又直男又弱智。 什么年代了你还没有手机? 齐楚无语,眼睁睁看着一个冷艳红唇的美女拎着冰粉对顾西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干什么啊,顾客都被你气走了,人家要电话你就给呗?” “哼。”顾西野收拾起冰粉桶,“才不给她。” 齐楚不知道,那美女要顾西野的,顾西野不给,转而想要齐楚的。 那能给吗? 肯定不能给。 但为什么不能给,顾西野没考虑过。 就这样,齐楚和顾西野的小摊在商业街旁稍稍有了些名气,两个帅哥一起卖的冰粉,想不火都难,慕名而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地方不远处就有个酒吧,齐楚没去过,但大约知道那酒吧是个什么成分。 于是当第一次有男人来要顾西野的手机号的时候,他主动把自家纯情的孩子拉了回来。 “客人,有些人的号码能要,有些人的不能要。” 穿一身潮牌的男人扫视了一眼不明情况的顾西野,又审视了一下齐楚,‘啧’了一声,拎起冰粉扭头就走,和同伴嘀嘀咕咕:“护什么,搞直男当童养夫吗?” “哥,怎么了?”顾西野拉住齐楚的胳膊。 “有男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你还不跑的远远的? “跑什么?” “他是那啥啊!”齐楚头疼。 “他是同性恋,和我又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你不觉得恶心?” “不觉得。”顾西野摇摇头,“喜欢是一种情感,情感倾注的主体是事物,是真心喜欢就好,管他是什么东西呢。” “厉害。”现在的小年轻观点进化的也太快了,齐楚察觉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简直都快怀疑人生怀疑世界了。 “哥恐同?” “……”哥深柜。 —— 周末前,徐笠来了,带了点必需品,还有齐楚的药,以及一套西装。 这周日,是曾老的葬礼。 “我周日来接你。”徐笠道。 “嗯。”齐楚接过黑西装,沉沉叹了一口气。 “哥,你要去干什么?”顾西野好奇问。 “去参加一个对我很好的前辈的葬礼。” “对不起。” “没事啊,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把人收了。” “……” 顾西野和徐笠一起沉默,齐楚有时候的黑色幽默实在是让人不知所措。 周日清晨,七点左右,齐楚起床换衣服,顾西野也爬起来了,跟在齐楚屁股后面转悠,“哥,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你想去吗?”齐楚偏头。 徐笠说,葬礼之后难免有应酬,齐楚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被人缠着工作,到时候肯定要把徐笠推出去挡人,那就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了。 原本徐笠想给齐楚找两个保镖护送齐楚回来,但这在葬礼上也太引人注目了。 不如让顾西野跟自己去。 “想去。”顾西野盯着齐楚的脸。 今天哥起床之后,还没笑过呢。 “你有正装吗?” “有,带了一套,因为觉得可能会穿到。” “在哪?”我怎么没在衣柜里看到? “在行李箱里。”因为住到齐楚的小房子里之后,觉得穿到的机会微乎极微了,就没掏出来。 顾西野翻出西装,熟练地套上身,他的身材就是完美衣架子,穿运动装休闲舒适,穿黑西装利落帅气,一身精英风范,他还掏出一瓶啫喱水,把自己松散的头发固定到了脑后,露出饱满额头,小奶狗大变身! 齐楚坐在客厅神游,顾西野一出现,帅的他眼前一闪。 “不错啊,你穿这衣服很合适。” “哥喜欢就好。”顾西野笑笑,一笑就露馅,狼狗皮下还是奶狗。 徐笠开着一辆宝马等在楼下,一见齐楚和顾西野一前一后出来,皱了眉,“怎么他也去?这又不是什么聚会,还要带他去玩?” “你不是怕没人看着我吗?正好让小顾陪着我。” “是啊,我会寸步不离跟着哥的。”顾西野道。 徐笠无语,让人上车,自己开车。 而后他就发现,顾西野跟着齐楚一起坐在了后座。 什么人呐!理所应当都把他当司机?! 曾家在城郊的青山别苑举办葬礼,早早就设好了灵堂,一到门口,就有专人接待带路。 到这种正式场合,徐笠就退到了齐楚身后,让大老板走在前面。 齐楚来的早,灵堂里除了曾家的人,还没有外人,曾老的棺材摆在灵堂的高台上,四周围满了素白的菊花。 在葬礼上,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曾叔叔,我来送曾老最后一程。” “齐楚,你可来了,老爷子生前还提起你不常来家里吃饭了,想叫你过节的时候回来聚一聚,现在却再也见不到了。”曾旭景一个中年男人,没了父亲,眼睛也是肿的像是核桃。 曾夫人上来寒暄一番,带着齐楚进了灵堂,齐楚走进去,才看到跪在地上的曾嘉怡。 短短几天,小姑娘哭瘦了一圈,因为对她最好的爷爷没了。 曾嘉怡一看到齐楚,又哭了鼻子,捂着脸泣不成声,“我爷爷走了。” 齐楚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但这种场合,说什么话都是苍白的,只能由着曾嘉怡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一阵。 顾西野站在一边,看的直别扭。 “这是谁?”他问徐笠。 “曾老的孙女,曾家的大小姐,未来的继承人。” “她喜欢齐楚哥?” “曾老很喜欢齐楚,一直在撮合他们两个人,曾小姐不反感这些事。” 不反感?那就是喜欢了? “哥会和她在一起吗?” 徐笠抿唇,“不会。” 顾西野有一秒高兴,很快又纳闷:“为什么?这位曾小姐的家世还可以,长的也很漂亮。” “因为这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徐笠道:“男人都有点初恋情节,第一次喜欢的人忘不掉,后面再找,都或多或少有第一个人的影子。” “哥的初恋是什么样子的?” 徐笠沉默:“我也不知道,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已经和那个人分手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找的都是像初恋的?” “……我猜的。” “那之后哥没谈过恋爱吗?” “没。”齐楚就是一直都在忙工作,才能在三十岁之前有这样的成就,但凡多点儿女情长的心思,就悬了。 “也就是说哥还喜欢那个初恋?”顾西野拧眉。 “怎么可能?”徐笠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都多少年了,还喜欢那是脑子有病。” 虽然齐楚脑子的确有病,但他绝对不是个智障恋爱脑。 第18章 盛远斋 齐楚安慰好曾嘉怡,一回头,徐笠和顾西野站的离他老远,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浑然不知自己情史被扒干净的齐楚抬手让两人过来,顾西野率先跑到他身边,伸手扶住齐楚抬起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再掏出一方帕子,拍了拍齐楚肩膀上被女人哭湿的地方。 顾西野的掌心很热,温度一点点把齐楚的指尖裹住,齐楚没挣开自己的手,“走吧,去后院坐一会,我要送曾老下葬再走。” 就这样,顾西野和齐楚手牵手大摇大摆走出了灵堂。 他们前脚刚走,灵堂就又来了一波人吊唁。 为首的男人身材修长而高大,五官立体,丹凤眼,眼尾上挑,鼻梁上有一颗小痣,皮肤白的几乎要发光,全黑的西装熨帖地穿在他身上,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脚上的整皮牛津鞋锃亮非常,光彩照人好似演艺圈里的人物。 曾旭景急忙相迎,“盛总?!真谢谢您这么早到场送我父亲了,嘉怡,快来,这位是广晨集团的盛总,盛远斋。” 盛远斋礼貌地点了点头,“曾老当年对我有恩,这些年我不在A市,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该来早点赔罪。” “您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当年您求我父亲帮忙,但您也知道,我父亲向来不帮不入眼的人,齐楚他自己有本事,如今在A市,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盛远斋听到曾旭景的话,唇角绽开了一点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冷冽的气势便被冲散了,显得温和又有这般年纪应当的儒雅。 “他来了吗?” “来了,现在在后院歇着,说要等我父亲出灵再走。” 盛远斋恭恭敬敬地给曾老拜了一拜,轻声道:“多谢您。” 当年他离开A市前拜托曾老提携齐楚,现在曾老离开,他又回到A市了,仿佛一切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般。 盛远斋走出灵堂,主动询问侍者,“后院的休息室在哪?” —— 齐楚坐在休息室里,手边一杯热茶,愣神了很久。 “哥,你在想什么?”顾西野问。 从刚刚开始,齐楚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齐楚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勾勾嘴角,“我在想我的葬礼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有人在我的葬礼上哭的要晕过去。” 这样晦气的事,便是齐楚在想的。 不止如此,他见到了曾老这灵堂布置的铺张样貌,觉得自己的葬礼应当精简一些,反正大约不会来那么多人,尤其那些想借着自己的死商讨生意的,更是通通不要来最好。 坐在对面的徐笠拧眉,“不要瞎想。” “怎么就是瞎想了,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要死。” 和顾西野相处的这段时间,齐楚有时候真的会选择性失忆自己脑子里面有个瘤子的事情,但是一把把苦涩的药片,后遗症带来的是头痛嗜睡,还是时不时会点醒他。 今日一见曾老的葬礼,不免往自己的身上联想起来。 曾老儿孙膝下,平日里又为人宽和善待后辈,自然有真心为他哀痛的。 那自己呢? 想到那些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联系过自己的亲戚,齐楚深觉,要是一直装破产下去,这些人说不定都不会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哥说的对。”顾西野突然道。 “嗯?” “迟早都会死,死后的事还是要提前想好,我想过,我死后不想埋在我家的墓地里——” “现在不都是火葬吗?” 顾西野一迥,有钱豪族总有些特殊的偏执,他家至今还有一块墓地,偷偷的。 “我也觉得火葬比较好,人都死了,没必要非要留黄土下一具白骨。我想和我爱的人一起火化,然后把我们两个的骨灰一起撒进海里。” 这想法,挺浪漫。 徐笠冷冷打断:“那你死的时候你爱人还活着怎么办?活着火化?” 顾西野的浪漫畅想瞬间被打断,嘴角向下撇:“重点是这个吗?” 活着火化?你是活阎王吗? “好奇而已。”徐笠耸肩。 齐楚扶额:“我觉得我们换个话题吧。” 原本他还有点难过,但现在已经没有心思伤感了。 咚咚咚——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齐楚看了一眼徐笠,徐笠认命站起身,“你休息吧,我就说你不舒服。” “嗯。” 徐笠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顾西野和齐楚,顾西野指指一旁的大沙发,“哥,你要不要躺一会歇歇?” “好。”齐楚起身,顾西野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去了,拍拍自己的大腿,积极道:“快来。” “你干什么?”枕大腿?太亲密了吧! “我感觉哥你好像有点头疼,今天一直皱眉,我可以帮你按摩一下头皮。” “你会按摩?” “会。”根本不会啊,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顾西野见过按摩师为自己母亲按摩的动作,照猫画虎,也可以吧。 齐楚根本不信顾西野的鬼话,但他也是真的累了,想躺一会,于是斜倚了上去。 顾西野把他的脑袋扶正,手指插入齐楚的发间,手指没有发力,只是顺着发丝的缝隙,一下下梳理着,仿佛给小猫梳毛一样。 都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摸过自己的脑袋了。 感受着这轻柔的动作,齐楚如是想。 只听顾西野说:“哥,我觉得哥说的没错,人总有要死的那一天,但是,人也总要享受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每一天吧?所以,哥不要难过了,今天过去,还会有新的明天。” 狗狗总是很擅长察觉人的情绪,尤其是重要的人。 齐楚闭着眼,半晌,“嗯。” —— 徐笠出了休息室,果然是个合作商,听说齐楚在这里,来找人谈生意。 这一阵齐楚基本上不参加任何应酬了,想见一面难如登天,虽然葬礼上谈生意不大好,但是大家都是商人,重利是天性,再说,婚礼、葬礼,这种场合把人都凑到一起,能是那么单纯为开心、为哭丧吗? “徐助啊,齐总在吗?” “张总,您来不巧,齐总刚看完曾老,有点难受,现在没办法见您。” “哎,齐总还是年轻,经历的太少了,生生死死的,没什么可在意的,人总有那一天嘛。” “张总说的是,但是我们齐总就是重感情,今天他不会见客的。”徐笠堵在门口,让张总无法上前一步。 到底不能强行突围,张总只能停住脚步,“那这样吧,咱们约个时间,我找你们秘书室预约了好几次,都说齐总不在公司。” “您的预约我会代为转达的。”徐笠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同意,也不拒绝,而且以齐楚现在的身体情况,见面,想都不要想。 驱逐完张总,徐笠靠在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但又看到了无烟区的标志,只能收起打火机,只把香烟叼进了唇角,用牙齿咬烟嘴。 他垂首站着,在想一会怎样才能让齐楚心情好点。 直到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高价手工定制货。 “徐笠。”来人温声道:“好久不见。” 徐笠抬头,看到面前斯文的男人目露愕然。 他觉得,齐楚今天出门,或许没来得及看黄历。 或者是他就不该跟顾西野聊起齐楚的前任,谁能想到盛远斋这么不禁念叨。 盛远斋淡笑,“我以为,你早就收到我回A市的消息了。” “盛总,好久不见。”徐笠摘下嘴里的烟,审视着面前的男人,他似乎没怎么变,“是听说广晨向A市扩张了业务,但是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盛远斋点点头,看向徐笠身后的休息室,问:“小楚在里面吗?我想进去见见他。” “他刚刚歇下了。”徐笠坚定不移挡在门前,“您也知道,曾老对他来说很重要,现在人走了,他肯定是很难过的,我不建议您现在去见他。” 盛远斋淡色的瞳孔闪了闪,有些踌躇,他喉结滚动,最终还是压下了种种说不清的情愫,“好。” “反正我已经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了,他还没有爱人,对吗?” 徐笠点点头,没有爱人,但有瘤子了。 你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估计要受刺激晕过去。 因此,他不准备把齐楚近况告诉盛远斋,也不准备向齐楚透露盛远斋的存在。 毕竟这两人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而齐楚也绝对不是吃这口回头草的人。 盛远斋似乎看出他的意图,唇角的弧度减淡,“你不需要提防我,我和齐楚之间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哪里会提防您。”徐笠礼貌假笑。 “我当初把你引荐到齐楚身边,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他,你做的很好。不过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和你认识吧?”盛远斋轻飘飘一句话,让徐笠皱了眉。 “徐笠,齐楚不会喜欢对他有秘密的人。”盛远斋盯着徐笠,语气很轻,却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自负,“但我例外,因为他的一切都源于我。” 徐笠‘嗤’了一声:“所以呢?我真不懂,你怎么能骗了他,还有脸沾沾自喜?” 第19章 讨厌的人 齐楚躺在顾西野的腿上睡着了,很安稳,顾西野时而垂头看看他的侧脸,用眼睛丈量一下齐楚睫毛、鼻梁、唇瓣,时而伸手再顺顺齐楚的一头黑发。 徐笠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顾西野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些,但很快,顾西野闻到了徐笠身上浓重的烟味。 这是抽了多少? “得让他起来了,”徐笠站的远远的,放轻声音说道:“曾老要出灵了。” 齐楚没戴耳塞就十分眠浅,一激灵,醒了,揉了把脸,“要出灵了?” “嗯。” “那我们去吧。”齐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看还是安安生生坐在沙发上的顾西野,“快起来。” 顾西野哼哼两声,“哥,我也想起来,但是,腿麻了。” 他给齐楚当了快两个小时的枕头,大腿已经没知觉了,现在针扎似的疼。 齐楚失笑,“那你留在这儿吧,我和徐笠一会回来接你。” “嗯。”小狗点头,然后眼巴巴看着齐楚离开。 小狗后悔,早知道让哥靠在肩上了。 齐楚和徐笠一前一后走着,对气味敏感的病号忍不住皱眉,看向徐笠,“你刚刚出去抽烟了?抽了多少,一身味。” “嗯,抽了一盒。”徐笠淡淡道。 “你怎么抽这么多?”齐楚大惊,他都多少年没见到徐笠自杀式吸烟了,好像从前也只有公司上市那一段时间,徐笠压力大,天天往死里抽。 难不成是这一阵自己不去公司,也让徐笠压力大了?要不再给他涨点年薪? “见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徐笠反问:“要是你见到不想见的人,会怎么样?” “不想见的人?”齐楚想了想,“那得看是谁了,要是我那帮亲戚,不想见也得见,要是别的什么让我烦的人,我都这样了,才不忍他,让他滚。” “真的?” “真的啊,医生不是说,现在我的开心最重要吗?”齐楚现如今视医嘱为金科玉律,到底还是不想英年早逝。 正走着,齐楚感觉自己后面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于是停下脚步,往身后的走廊望了望。 “怎么了?”徐笠也停下。 走廊空无一人。 “没事。”齐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颈。 总觉得刚刚有人盯着自己,是错觉? —— 顾西野在休息室坐着玩手机,顺带给齐楚发微信,提醒齐楚一定不要忘了休息室里还有自己,结束之后要赶快回来接自己。 留守狗狗,很可怜的,要接接。 当然了,在忙正事的齐楚没空理他。 所以全程顾西野自娱自乐。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男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顾西野皱眉抬头,哪来的人这么没素质,进来之前也不知道敲敲门? 盛远斋也没想到这休息室里还有人,刚刚他亲眼看到徐笠和齐楚都走出去了,那这留下来的男人是谁? 顾西野歇了一会,腿早就不麻了,于是站起来,与停在门口的男人对视。 两个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面对面,一时间都觉得对方身上有那么点和自己相似的东西,像但又不全像。 盛远斋视线由下至上打量一番顾西野,洞若观火,勾起唇角道:“你好。” “你找谁?”顾西野一眼洞穿盛远斋的虚伪假笑,连笑一笑回应都吝啬。 “我不找谁,”盛远斋有些轻蔑地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刚刚看这间休息室的人都出去了,还以为这里没人了。” “现在这里还有人使用,你能离开了吗?”顾西野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盯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丝轻视,这视线让人感到很不快。 尤其是从小到大都在阿谀奉承中长大的顾少爷,从来没人敢这样看他。 盛远斋这时候有了修养,缓步到门口,“抱歉打扰你了,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站在门口拎着公文包的助理立刻进屋,双手递给顾西野一张名片。 顾西野接过,低头扫了一眼,烫金的黑色名片正面只印了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背面是GC的logo印花。 这招人讨厌的男人叫盛远斋。 盛这个姓顾西野有点印象,如果这盛远斋是京市盛家的人,说不定还要和顾西野攀一攀兄弟。 顾西野被眼神瞟的不明不白,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发小打了过去。 “怎么了,借钱没有,但是兄弟能为你两肋插刀。”不靠谱的李昭一秒接电话。 李昭是大院里的孩子,家里老爷子是首长,顾西野小时候寒暑假住在姥姥家,也就是大院里,跟李昭同龄,于是两人就成了一起撒尿和泥的朋友。 “GC是什么公司?你有印象吗?” “广晨集团?”李昭给出了回答,“前身是五七厂后来转了私人,主要造纸做印刷的,后来还扩展了一些媒体行业吧?也是行业龙头了,M国上市,市值几十亿呢,当然啦,这些在我们京城龙子一出生就自带二百亿资产的顾少爷眼里,都算不了什么啦——” 顾西野没理他的调侃,“广晨集团和盛家是什么关系?” “顾西野,你真是在国外生活太久了,这种八卦都不记得了?盛家分成两支,一支从政,一支从商,从政的那一派都已经在京城扎根了,从商的这一派就是广晨集团,当然了,据说这两支之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往了,但是,没人信啊。”李昭无语,“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 “盛家的?” “嗯,叫盛远斋。” “盛远斋?!”李昭一嗓子嗷了出来,“你遇到了盛家的盛远斋。” 顾西野不得已把电话拿远些,“怎么了,他很有名吗?” “在八卦风暴中极其有名啊,因为他原本属于盛家从政那一只,而且是不骄不躁有真本事那种人,考编一次过啊!我家老爷子和他家老爷子正好认识,听说他当时主动到了二线城市干基层,原本一年时间就准备给他调回京市。如果按照盛家给他的安排往上升,今年他三十三,少说要到副厅。” “但是,好玩的来了,人在基层干的不想回家。” 顾西野想起刚刚盛远斋那一身精致着装,可半点不像是干基层的人。 “那是因为后来盛家派人给他绑回来了,辞职信都是别人代笔的,怎么能让盛家衙内去干基层啊!” “然后呢?” “然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出国了,回来之后也没进体制,转头直接从商,去了广晨,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据说广晨市值让他搞上去好几十亿。”李昭啧啧道:“果然,厉害的人在哪里都能发光。你见到他,和他打打招呼也没什么,我记得你家那边还有和盛家联姻的亲戚,按辈分,他比咱们大那么一辈,你得叫叔叔。” 顾西野冷哼,“亲戚那么多,我哪有空去一个个认识他们。” 李昭称是,因为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顾西野应当都算是站在金字塔顶端了,他的确不用去记住那些亲戚,因为那些亲戚都会认得他。 “其实还有小道消息说当初盛远斋不愿意回家,决心在小城市发展是谈了恋爱。真是大情圣,为了爱情放弃前途,还真没看出是个恋爱脑啊……” 挂断电话,确定这个盛远斋和自己没什么瓜葛,那张黑色的名片被顾西野扔进了休息室的垃圾桶。 反正也不会再见了。 从曾老的葬礼上回来,齐楚有一段时间肉眼可见有点低落。 顾西野尽力想让他心情好一点,甚至主动跟徐笠为伍,但都没有明显的好转。 成年人的情绪就像雷阵雨,一阵一阵的,说来就来,连天气预报也不能精准预测。 顾西野感觉齐楚的难过似乎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敬重的长辈这么简单,但是他如何旁敲侧击,齐楚也不跟他讲。 去问徐笠,徐笠面无表情:“可能他更年期了吧,更年期的情绪就是这样变化无常。” 坐在沙发上吃西瓜的齐楚打了两个喷嚏。 徐笠今晚来,是准备明天带齐楚去医院复查,叮嘱齐楚把身份证带好,当然了,碍于顾西野在场,这话说的十分隐晦。 顾西野只知道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去,于是眼巴巴在睡前滚到齐楚身边,“哥,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可以。”齐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你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里了。”顾西野咬住自己的下唇,可怜巴巴。 也是,放孩子一个人在家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齐楚拍拍顾西野的肩膀,拿过手机,给他转了两千块钱,“明天你也出去玩玩,我晚上才会回来。”检查的项目很多,还要等片子,等专家会审,晚上六七点能结束都算快了。 顾西野不要钱,伸手抱住齐楚的腰使劲。 齐楚被勒的喘不上气,“腰断了!” 小顾松了点手,猛一用力把齐楚转了个圈,掀自己身上了。 和趴着的齐楚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小顾惊慌,这姿势怎么莫名有点心虚? 第20章 心上火 齐楚属于偏瘦的体态,腰非常细,刚刚抱的时候,顾西野就感觉到了。 虽然瘦,但是骨架长的十分好,也就是身段很不错,该宽的地方宽,该细的地方细,该翘的地方翘,以至于齐楚趴在顾西野的身上,顾西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下陷的腰窝和隆起的臀、肉,以及两条匀称的细腿。 对人体有所了解的小顾大脑主动为主人服务,在脑海里拼凑出了一副独属于齐楚的躯体。 当然了,脑补出的小人可没穿那一身深蓝的丝绸睡衣。 顾西野瞬间错开了和齐楚对视的眼睛。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怎么能盯着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顾大脑理性地表示自己很委屈,这只是正常的人体图,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理性并没有存活很久,因为感性逐渐蔓延了整颗大脑。 俗话说,你看到什么,你就是什么。 顾西野丝毫没有考虑,为什么他想到这样的齐楚心里起火。 而野火之所以能够烧起来,是因为心上已经长了草。 齐楚被猛地一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趴到了顾西野因为手臂用力而隆起的胸肌上,过度发力绷紧的肌肉极其有弹性,甚至在t恤柔软的面料下撑起一丝圆润的弧度。 真的很想看看顾西野做健美先生挤、胸的姿势是什么样子的啊—— 停!停!大脑不要再倒灌黄色废料了! 再这样下去,一会又得刺激地进医院了。 遂,齐楚安生趴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来点什么擦枪走火的事。 谁知道顾西野竟然把脸偏到一边去了,拒绝跟他对视。 喂!到底是谁主动摆出这个姿势的啊!你倒是先不想看我了? 齐楚无语,一手撑住顾西野的胸口,支起身子,“松手,我的老腰快断了。” 顾西野立马像抛烫手山芋似的松开了齐楚,欲盖弥彰地找借口:“哥,你太轻了,我想吓你,结果一举你就过来了。” 齐楚捂着老腰挪回自己的地盘,“我这个体重,在我这个年纪,是值得夸赞的事。” 顾西野曲起一条腿掩饰某些尴尬,问:“为什么啊?” “你难道没见过那些三十岁啤酒肚的老总们吗?” “好像是?”顾西野歪头,“但哥也不是老总,没有他们那种压力肥很正常。” 这一刻,齐楚真想从互联网上搜出自己当年入选A市十大杰出企业家的新闻甩到顾西野眼前,霸气脱马,告诉他自己是个总。 但他没有,只是闷闷道:“压力也不是只能转化成肥胖。”自己的压力不就转化成瘤子了。 第二天,齐楚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医院。 原本一直能睡到九十点的小顾也爬起来了,跟在齐楚的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希望对方能改变主意带自己一起去。 但是今天的齐楚哥十分心狠,完全没理那双闪闪亮的狗狗眼。 一身休闲装的徐笠等在楼下,见齐楚下来,还特意张望了一眼,“真没让他来?” “去医院带他干什么,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去。”齐楚靠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他这一阵心情不好,也有临近复查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生怕再得到一个噩耗的原因。 徐笠见齐楚闷闷的模样,抿抿唇,到底没把这两天公司发生的糟心事告诉他。 只是这次检查的结果极其好,老医生啧啧了两声,“这段时间过的很不错啊,没有发现转移,继续保持,别受刺激,肿瘤缩小了一些,等下次复查再看看,大小合适,我们就制定开刀计划。” “再小一点就可以开刀了?” 老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还要看情况,但我预测是差不多的。” 从候诊室出来,徐笠把缴费单递给齐楚,让他自己去买药。 “你去干什么?” “我去一趟卫生间,一会你就在一楼大厅等我。”徐笠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行吧,那你快去快回。”齐楚不疑有他,哼着歌乐呵呵去找自动缴费机了。 看着他走远,徐笠才偷偷回到刚才的诊室。 两鬓斑白的老医生见他进来,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他的肿瘤位置真的很危险,国内外能操刀的医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钱不是问题。”徐笠道。 “我知道你们也不缺钱,手术的风险,才是我要和你们家属沟通的。即使在这方面登峰造极的主治,切除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死亡率很高,且不包括因为手术难以完全清除癌细胞而复发的风险,你们得有准备。” 徐笠沉默了,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是他为齐楚联系的国外专门从事这方面的尖端教授,对方的答案和老医生如出一辙。 眼下也只能恳求,“麻烦您,在可以手术之前,这件事先不要让他知道,我怕他心情会不好。” 拎了一兜子药的齐楚等了半天才等到徐笠回来。 “上厕所够久哦。” “嗯。”徐笠点头,“现在回家吗?” “回家。”齐楚提起一袋子药晃了晃,“你上次帮我分装在药盒里了——” “给我吧,我明天装好给你拿过去。”徐笠认命接过一兜子药了。 “嘿嘿,谢谢啦。”齐楚现在脑子不好,十多种药他真的记不住什么时候吃,吃几个,徐笠帮他分好,按着顺序吃就行。 徐笠垂眸看着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没心没肺的齐楚,微微抿唇。 如果有些事,能一直瞒下去就好了。 —— 独自在家的顾西野没有像齐楚建议的那样出去玩一玩,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天整理自己论文的数据分析。 他还有点点生气齐楚没带他出去而是独自跟徐笠两个人出去,于是他一天没给齐楚发微信。 故意的,就说自己在忙着写论文,没有看到。 结果,一整天下来,他没给齐楚发消息,齐楚也没有给他发。 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独自留守在家的狗狗。 或许只是太忙了?忘了自己? 可是这么大一只的自己独自在家怎么能忘啊? 有可能是去了没有信号的地方呢? 嗯,很有可能。 说服自己的小顾抛开电脑,拿起手机给齐楚编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通篇的主旨大约就是:哥你快点回家吧,家里好空,我好害怕,外卖好难吃,我想吃你做的好吃的。 从前一个衣帽间就一百多平的顾少爷说起谎来一点都不心虚。 消息刚发出去,门外就有人敲门。 顾西野一激灵,不是吧,这就回来了? 自己和哥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扯起灿烂笑容的顾小狗飞速去迎接齐楚回家,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矮胖,穿着件深灰色Polo衫,挺着个好似怀胎四个月的啤酒肚,一脸油腻讨好笑容的中年男人——正是齐楚的表哥齐志成。 前一阵齐守财将齐楚破产的消息带回了齐家忽悠了一票人,又提出要给齐楚筹点钱的话题吓退了一众人后,就再没人在家提起齐楚的事了。 但齐志成多长了个心眼子,他可不信齐楚那么大的公司会这样说倒闭就倒闭,于是他偷偷进了市里打探消息,一看齐楚那些饭店开的还好好的,根本没有倒闭的迹象,再一打听,连员工都没听过什么倒闭的消息。 这不就妥妥坐实了,齐楚在骗他们一家子人。 一会得病了,一会破产了,摆明了就是想跟齐家疏远关系嘛! 可这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是说疏远就能疏远的吗?齐志成可不能看着这个弟弟做出这种傻事,一家人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都得互帮互助。 于是乎,齐志成就找到了齐楚公司去,但是那前台小姐说他没有预约就是不让他进,急的齐志成直接坐地上撒泼起来。 一个大男人不要脸起来,那是真能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 他打定主意要见到齐楚,让对方再帮帮自己,解决燃眉之急,不然,他回到村里就要被那些讨债的人打死了! 但他没能在公司见到齐楚,还被那个叫徐莅的秘书叫保安赶了出去。 他不死心,找到齐楚从前的房子里,却发现齐楚没住在里面,于是他选择不眠不休在公司楼下蹲守,却仍是一次齐楚都没见到。 可老天爷开眼,让他从一时兴起跟上徐莅,竟然歪打正着发现了齐楚现在的藏身之处。 只是这居民楼看起来破破烂烂,叫人都有点怀疑,齐楚是不是真的没钱了。 但他到底是那么大个企业家,遭难了也肯定比自己这升斗小民有钱啊。 齐志成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门一开,他原想着就地跪下抱着齐楚大腿痛哭,只是来开门的人不是齐楚,是个年轻男人,高大又帅气。 瞬间,齐志成想到了齐守财带回来的另一条最新消息: 齐楚他不正常,他喜欢男人。 顾西野一手撑在门框上,宽阔的肩膀和胸膛挡住了眼前贼眉鼠眼的男人往屋里打量的动作,“您找谁?” 第21章 买大house 齐楚从收到顾西野看似诉苦实则撒娇的消息开始,就一直催徐笠快点开车。 家里有个孩子嗷嗷待哺呢。 徐笠听他左一个小顾,右一个孩子的,眉头一紧,“你把他当孩子?他是个男人。” 齐楚不以为意:“我还能不知道他是男人?”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齐楚有些纯真望向徐笠。 恰逢晚高峰,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光影浮动,徐笠的车几乎是以蜗牛的速度在往前蹭。 这种干巴巴的堵车时刻,除了听车内广播缓解焦躁,就适合状似不经意地谈些正经的话题。 “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那顾西野皮肤又白身材又好,长的那更不用说了,高眉深目,鼻梁更是挺的都不像纯种的黄种人,跟混血似的,混的还一定是极具美感基因的国家才能产出这么中和的优质品。 这不就是齐楚喜欢的模板吗? “是啊。”齐楚放下手机,认真回答道:“他长的简直就像是我做梦都想谈恋爱的男人。” 徐笠无语,“所以,你还是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了?” “怎么可能。”齐楚下意识否认。 “怎么不可能?” 顾西野和自己可是差了整整八岁,都快一轮了,人家还读书呢,青春正好,自己虽然也是风华正茂,但架不住脑子里多了颗瘤子,基本上是土已经埋到口鼻,只等下次复查那一铲子了。 最重要的是,人小顾,不是他们这种人啊。 齐楚这辈子没想过勾搭直男。 因为他很明白原以为自己其实正常然后硬生生发现自己不正常到底有多可怕,更别提被生掰到不正常了。 如果他真的这样对顾西野,那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撒手人寰,那被掰弯还独留一个人的小顾可就惨了。 齐楚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复制在另一个人身上。 “徐笠,我真的只把小顾当成个关系好的弟弟,他单纯又善良,是我喜欢的性格对我的脾气,所以我俩关系好。难不成男人和男人之间,还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 “切——”徐笠发出嘲讽的声音。 “你要这么说,那咱俩算什么?” 徐笠一秒改口,“当然有纯洁的友谊了,因为我半点不是你的取向,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言下之意,就是你和我彼此都看不对眼,所以自然只能到友谊止步。 “徐笠,你这样也太伤人心了,我以为你不是个只看表面的人,这么久了,也该对我有点超越外表的见解。” 徐笠瞥他,“那你对我呢?” “对不起,”齐楚苦了脸,“我就是个肤浅的俗人。” 徐笠咬牙,他在遏制自己想把齐楚扔下车的念头。 “我开玩笑的,你很好。”齐楚道:“但是我们不合适,徐笠,你不觉得从某些方面我们其实很像吗?明明都不是奉献型人格,却迫不得已照顾不想照顾的人,比如我和我的那群奇葩亲戚,你和你的患病上司。” “虽然这样说有点扯淡,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心甘情愿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出现。” “我没有迫不得已。”徐笠强调道。 “嗯嗯,为了金钱出卖良心的打工人啊。” “齐楚,你能不能——” 徐笠的话被齐楚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来电显示是赵亚楠,他只能闭嘴,让齐楚接电话。 赵亚楠是齐志成的妻子,齐楚的二表嫂。 “嫂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小楚,你二哥今天是不是去市里找你了?”女人的声音饱含怒气,因而嗓门有些意外的大,连徐笠都听见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去医院了——”齐楚猛然想起,徐笠之前跟他说,齐志成闹到公司的事情。 “小楚,他要是找你,你听嫂子的,就算是有钱,也不要借给他,叫他被要债的打死得了!”赵亚楠怒声道,这话不是激将法,是真心话。 她已经受不了自家没志气的男人了,但凡有点向上的心思,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带着儿子女儿们回娘家,准备和齐志成离婚。 “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二哥前几个月和几个邻村的出去说做点小生意,我信了,给他拿了二十万,结果回来屁也没挣到,原本这丢人的事我都不想往外说,结果我前一阵才知道,他说去做生意,其实是去赌!我给他的钱,他都赌光了!还借了高利贷!要债的人都赌到家门口和蔓蔓的学校了!” 大女儿齐蔓蔓被吓得都不敢去上学,赵亚楠连带给两个小儿子也都请了假,一起回了娘家躲着,就怕那群催债的不择手段。 “现在家里是一分钱都抽不出来,你也知道,前两年他赌的时候,家里就已经被掏空了,这两年好不容易缓口气,他还做出这种事。” 齐志成不是初犯了,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的时候齐楚就掏过钱给他擦屁股,当时齐志成是涕泗横流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果然,男人的千万保证屁用没有,真正安生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 “小楚,他跑出去躲债了,肯定是去找你,齐志成到底是你亲哥,嫂子一个外姓人说什么都不好,但是你帮他们帮的够多了,这次任他自生自灭吧。我准备和他起诉离婚的,三个孩子我都会带走,以后和齐家就没有关系了。” “嫂子,你银行卡号一会发给我吧,你现在带着三个孩子在娘家也得吃穿用度,我给你转点钱过去。” 赵亚楠拒绝了,“小楚,我和齐志成结婚的时候,没能让你继续读书,嫂子也有错。这些年你帮我们的也够多了,嫂子不是不要脸的人。我还有个加水站,拉扯三个孩子也够,嫂子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无论怎样都好好治病,知道不?” 挂断电话,齐楚已经半点没了刚从医院出来时的轻松。 徐笠问:“怎么办?” “能怎么办?查查齐志成现在在哪,我总不能让他真被催债的打死。” “你还要管他?” “不管他?他跑的轻松,嫂子带着三个孩子能跑哪去?” 赵亚楠是真下决心不管齐志成的死活了,但齐楚担心,要债的人不会放过她们母子,齐志成要是跑了,债务还是得落到赵亚楠身上。 齐楚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上又压了一块石头,没等歇会,手机铃声又响了。 是顾西野。 看到来电显示,齐楚感到了一丝安慰,于是接起,“你再等一会,我马上就到家了——什么?有人来家里了?” “嗯,他说自己叫齐志成,是你表哥,我说你不在家,但是他不肯走,直接坐在楼道里了,我就让他进屋了。” 顾西野一开始真没让齐志成进屋,因为就算同姓这长相也实在是差的太多了。但齐志成是个撒泼无赖的,也不管地脏不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边,说什么也要等齐楚回来。 “好,我一会就到家,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嗯。”顾西野答应道。 齐志成盯着顾西野挂断电话,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会。”顾西野贯彻齐楚嘱咐他的话,坐在了客厅的沙发床上摆弄电脑,和齐志成形成了一个对角线。 没安静多久,齐志成又问:“小兄弟,你多大了?这房子,就你跟齐楚两个人住吗?” 虽然齐楚的命令很重要,但是修养让顾西野没办法不回答齐志成的问题。 “我今年二十一,这房子是我跟哥一起住。” 齐志成虽然听说过同性恋,但是他没见过真的,心里还纳闷,这顾西野长的跟影视明星似的,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材有身材,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喜欢,干嘛喜欢男人? 不过转念想起他那白嫩精致挂的表弟,从小就招人喜欢的齐楚,不也是喜欢男人吗? 可见,长相这玩意和性向没什么关系。 齐志成搓搓手,“那你们两个,就准备一直在这儿这么过下去了?” “当然不了。”顾西野摇头。 他大约十月份的时候会飞回D国完成学业,已经找几个师兄借到了机票钱,也和导师申请了免除学费。顾西野本科只用了两年就修够了两个专业的学分,并且GPA3.8,以这样的成绩,原本入学的时候就有免除学费的优待,但他把名额让给了更需要的学生。 眼下需要,也是迫于顾父的财政封锁政策。 好在顾西野和几个师兄投资的项目年底的时候就会有收益,加上他委托公司在CBOT倒腾的期货也到了平仓的时候,年底到手小千万应当是最起码的水平。 顾西野早就想好了,等钱一到手,他就留下自己够用的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都给齐楚打过来,让齐楚换一个大点的房子。 齐楚不愿意卖他给的理查德买新房,那他自己挣的钱,总可以吧? “我不会让哥一直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的,我会给他买大房子。” 第22章 良心 齐楚怒气冲冲推开家门,顾西野立马乖乖坐正,表示自己有好好听话,没有乱听别人讲话。 而齐志成一见齐楚回家,赶忙站起来,想跟齐楚诉苦,但却被跟在齐楚身后的徐笠挡住了脚步。 “小楚,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就再借哥四十万,就四十万!借了这四十万,哥再也不来烦你了!”齐志成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客厅里,疯了似的给齐楚拱手作揖,“小楚,你不能看着哥被打死啊!那些要债的都堵到蔓蔓学校了,你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要跟我离婚!你哥我都四十五了,这时候妻离子散可怎么做人啊!” “这时候你想知道怎么做人了?”齐楚更觉得愤怒,“你借高利贷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你可能还不上钱,那些流氓会跑到学校门口恐吓孩子吗?!” 齐志成根本半点没有对女儿妻子的懊悔,他到现在,想的都是他自己。 “是哥糊涂,是哥混账——”齐志成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哥对不起你嫂子,对不起孩子啊,求求你了,借哥点钱,哥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哥,我记得我跟三叔说过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难道三叔没告诉过你吗?”齐楚冷淡道:“你找到这里也看到了,我住在这种地方,怎么给你挤出来四十万?” 齐志成愣了愣,咽了下唾沫道:“我看,你楼下还有辆车?你把车卖了,怎么样也能凑出来四五十万吧?” 齐楚都住到这种地方了,肯定也是没多少钱了,但是他还开着那辆挺贵的车呢,车子卖了也可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啊! “卖了车,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齐楚冷冷扫视了一眼齐志成,“那是我最后的财产了。” “小楚啊,你卖了车吧!哥要是没钱,那就连命都没了!” 没命了? 齐楚突然就想问问,如果这辆车真的是他最后的财产,他等着用这最后一笔钱来做自己的肿瘤手术,齐志成还好不好意思冲自己要这笔钱? “我——” “哥,不用卖车。”顾西野一直旁观,眼下真后悔自己把齐志成放进来,给齐楚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高利贷不会要人命,只是定期来恐吓,我看他能跑能跳的,应该挺抗揍的。” 齐楚沉默了,顾西野说的对,小城市里的高利贷确实如此,不至于为了点钱背上命案,最多也就是隔几天套麻袋打一顿。 一听这话齐志成慌了,“不行啊,不行啊,小楚,哥这老胳膊腿,受不了打啊!小楚啊,他们打哥没事,你侄子侄女嫂子呢?要他们跟哥一起挨揍吗?” 徐笠都听不下去了,“你是男人么?欠了债还想拉着老婆孩子陪葬?” 齐志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道:“小楚啊,这样吧,你借哥钱,哥的三个孩子,你喜欢哪个就带走哪个,反正、反正你这辈子也没有孩子了!留一个给你养老!好不好?哥求求你了!” 一句话在狭小的客厅里掀起了风浪。 齐楚瞬间成为了焦点。 顾西野:“哥?” 什么叫这辈子都没有孩子? 男科那方面有问题吗? 清楚明白目光纯净的小顾想问什么的齐楚扫了一眼他,“你和徐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谈。” 徐笠不太放心,但齐楚坚持,他只能拉着顾西野出门。 夏天老旧居民楼的楼道又闷又热,空气也不怎么流通,徐笠叫顾西野和自己到楼下车里待会,顾西野不肯动,汗湿了鬓角也要在门口蹲着,跟看门狗似的,寸步不肯离开。 徐笠没办法,只能也留下来。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哥这辈子都没有孩子?”蹲墙角的小顾满眼担忧,“哥生病了?” 徐笠:“……算是吧。” “怪不得哥长的这么帅性格这么好还没女朋友,我有亲戚在京市医院,可以帮哥查一查,他是哪方面的问题?质量不行?数量不行?还是——” 徐笠打断顾西野喋喋不休的话:“我不知道。” “你都不关心一下他吗?这又不是小事!””顾西野皱眉。 对男人来说,生殖崇拜属于天性,顾西野简直不敢想象,齐楚因为这件事面临多少压力。 而徐笠也很恼火,他不知道顾西野的脑子为什么就一根弦地往男科问题上跑。 好像缺根筋似的。 徐笠好言相劝:“在齐楚面前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要劝哥,不能讳疾忌医。” “……随你。” —— 屋内,齐志成攥着齐楚的手泪流满面,“你和刚刚那小伙是一对吧?我把齐藤给你俩当儿子,给你俩养老送终——” 这话越来越没边,他什么时候和顾西野一对了? “别说了,我给你钱。”齐楚打断道:“但我有条件。” 齐志成霎时跟见到救星似的,又要给齐楚下跪。 “第一,跟我嫂子离婚,孩子都交给我嫂子,不要再去打扰她们的生活了。” 老婆原本就带着孩子回娘家要跟自己离了,齐志成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点头。 “第二,去自首,你是为了减刑把那些带着你去赌的人一起举报,还是自己认下一切,我不管,我只要你去自首。” 齐志成不可置信地看向齐楚,目瞪口呆,“你说什么?你要我去自首?!你知不知道这会判刑啊!” “我知道啊,你原来也知道啊。”齐楚冷笑,“你第一次去赌的时候,说的多无辜,被人骗了,是不知情的,保证不会再犯会改过自新,所以我信了,可是现在呢?”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替你还上全部的赌债,你去自首,要么现在从我家出去,不要再来找我,我帮不了你。” 齐楚明白自己帮齐志成还清赌债,就是在助纣为虐。 他的帮助只会让齐志成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不吃些苦头的人永远好了伤疤忘了疼。 “齐楚——”齐志成大惊,被那些□□追债只是挨几顿打,要是去自首,自己可要蹲几年大牢才能出来,“你疯了吧!你他妈让你哥去蹲大牢?!齐楚!你小时候没少吃我们家饭!现在养出你这么个黑心肝的白眼狼!当初那些饭就是喂给路边野狗都比喂给你强!!你有没有良心啊!” 中年男人发疯似的扑上来抓住齐楚的领子,狠狠摇晃那体型瘦弱的青年人,全然不顾对方是个重病患者。 “良心?”齐楚抿唇,“你真的要跟我讨论一下,到底谁没有良心吗?就是因为我有良心,所以在你们一家子用我父母的事故赔偿款建新房买新车的时候只装作不知道那笔钱的存在。” “就是因为我有良心,所以你结婚的时候哪怕二叔二婶不愿意替我交学费,叫我放弃上学我也没有多说一句。” “就是因为我有良心,即使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我也没和你们这一群吸血鬼断绝关系,这也是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 齐楚脑袋嗡嗡响,深吸了几口气放低了声音:“反过来,我倒想问问你,齐志成,你们一家子住着我父母遇难抚恤金换来的房子,你用我当年读书的机会娶了老婆,到现在,我生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你还恬不知耻地趴在我身上吸血,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没有良心?” 齐楚拽下齐志成钳制自己衣领的手,把人推开了,齐志成踉跄退后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他满头大汗,对上齐楚明亮冷冽的眸子,有些心虚,“你说的这些不也是你自愿的吗?你父母死了,那总要有大人抚养你,我爸妈养你,怎么能白养?你那时候才七八岁,那些钱给你,你也管不了啊!” “再说,我结婚那事,你不也同意了?而且,你要是去读那什么民族师范,你哪能开后来那么多饭店啊?你就是一村里的破老师!” “咱们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人!还算计的这么清楚干什么?!”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对这种贪婪懦弱又永远学不会感恩的人来说,他总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让原本做的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让原本他得利占便宜的事变得理所应当是他该得的。 可是他又怎么能笃定,走上另一条人生道路的齐楚,不会比现在过的更好呢? 说不定当老师的齐楚,就不会有肿瘤了。 看穿齐志成根本不会意识到错误的可憎面目,齐楚摇头,“我给你两个选择,你也只有那两个选择。” 最终,齐志成骂骂咧咧夺门而出,言辞之恶毒,几乎是要把齐楚的爹妈泉下有知气活过来的地步。 楼道里,徐笠和顾西野一直靠着墙静等,闻言堵住了想要下楼离开的齐志成。 “你干他妈什么!”齐志成气的胖脸涨红,光秃秃的地中海头顶简直要冒烟了,一见拦自己的人是齐楚的姘头,大骂起来:“死变态,离我远点!” 顾西野拧眉,他家的奇葩亲戚也不少,但是段位如此之低,蠢的如此之明显的简直是头次见。 但这种摆到表面上的无赖也是够难缠的。 要制服无赖,只能比无赖更无赖。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他妈的——” ‘嘭’力量十足的一记拳头砸到了齐志成的脸上,狠狠打在他的下颌角,口腔里迅速充血,叫他痛的吐出一颗断牙。 顾西野的肌肉可不是摆设,他真练过,原本是为了在国外防身。 齐志成仰倒,大叫:“他妈的,你跟那狗,草的齐楚——” “嘭——”又是一拳。 顾西野缓缓凑近,单手把一个一百六十斤的中年男人,像拔萝卜似的硬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polo衫的领子发出岌岌可危的针脚断裂声,齐志成的脖子被卡的生疼,甚至逐渐窒息,那油腻胖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在惊惧上。 顾西野提起邦硬的拳头,紧攥且蕴藏力量的指骨发出轻响。 “你再说一句试试?” 第23章 童年 一开始听到屋外的惨叫,齐楚以为是徐笠一时没控制住打人了。 直到他拉开门,看见把齐志成摁在地上,单手控制住齐志成地中海秃瓢,另一只手攥成沙包大的拳头,在薄薄T恤掩映下,全身肌肉都绷紧,拳拳到肉,砸的齐志成哭爹喊娘的顾西野。 平日里单纯又良善的小顾此时此刻有种凶神附体的既视感,原本上扬的唇角抿的紧紧的,一脸暴戾,仿佛刚刚齐志成骂的不是齐楚,而是他一般。 这哪还是青春纯爱阳光奶狗啊,这直接进化到疯批暴躁狂犬了啊! 徐笠站在一边观战看好戏,他早看齐志成不顺眼了,想揍但是碍于齐楚面子不好动手。 现在有了顾西野做‘武替’,何乐不为。 眼见齐志成满脸是血,连哭腔都要发不出来了,齐楚赶忙制止:“顾西野!住手!” 卖力打人的小顾一秒回头,阳光灿烂,“哥?” “快起来,别打了。”齐楚上前拉住顾西野肌肉紧绷的胳膊,低头一看,果然,手背上都蹭破皮了。 “他借高利贷,就该有挨揍到死的觉悟。”顾西野微微喘息着,看起来真的是揍的很用力了。 齐志成一句话不敢再说,躺在地上,小声哼哼。 “徐笠,你把他带医院去,”齐楚居高临下看着齐志成,“他是替我揍的你,医药费我全包,但话说的也没错,你以后要挨的揍还多着,不差这一顿,好自为之吧。” 残局交给徐笠收拾,小顾乖乖跟着齐楚回家。 回到家里,齐楚一边低头收拾杂乱的客厅,一边老太太念经:“你怎么这么冲动?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啊,虽然他真的挺欠打,但是现在可是法律时代,你要是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难不成我要亲手送你去蹲局子吗?” “哥不生气吗?”顾西野跟在齐楚屁股后面,齐楚转到哪他转到哪。 他很生气啊。 那个人怎么敢这样骂齐楚? 而且自己都给他机会了。 是他自己给脸不要,还敢再骂一次试试的。 “他嘴不干净,就是欠打,哥打不过他,我替哥打,总要让他长点记性,不然他会一直觉得你好欺负。”顾西野抿紧了唇,抽抽鼻尖,“我不想看见哥受委屈。” 齐楚听着这声儿不对,一回头,果然,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顾红了眼睛,正无声地流眼泪,那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颗颗从他眼眶中滚落出来,在顾西野漂亮的脸蛋子上留下一道儿晶莹的痕迹。 “我的妈呀,你怎么哭了?”齐楚大惊,遇上这种奇葩亲戚的是他,他都还没哭,顾西野先哭了,“哭什么?手打疼了?我去给你找医药箱——” “我都听到了。”顾西野抓住齐楚的衣角,他在楼道里待的太无聊了,就偷偷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恰巧,就听到了齐楚小时候的事情。 齐楚小时候就没了父母,已经很惨了,亲戚却还虐待他,连书都不给他读。 这样贫贱百事哀的事情简直离顾西野太远了,他不能想象,齐楚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日子是怎样的,也不能想象在该读书年纪的齐楚不得不辍学的生活又是怎样的,那样的日子,他只是听到就难过的不想在听下去。 可想象不到,却丝毫不影响顾西野心疼齐楚,心疼到他无比憎恨那个初次见面的齐志成,恨不得揍死他。 顾西野单手捂着眼睛,低头呜呜哭着,齐楚捧着纸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哥——我真的很难过。” “别哭啦,这又和你没关系。”齐楚拉下顾西野挡着脸的手,抽了四五张卫生纸盖住他哭的‘水光潋滟’,十分让人有欺凌欲望的脸,“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不在意了。” 齐楚轻声安慰着顾西野,但顾西野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更凶了。 他在替齐楚委屈,在替齐楚难过。 其实仔细想想,面临这些事的年轻齐楚似乎真的没有时间悲伤委屈。 他的父母一前一后死在了矿难里,一夕之间没了爹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齐楚还在河套边跟同龄的小伙伴抓鱼苗玩。 矿上的领导到了家里,跟齐楚的爷爷奶奶签了合同,给了一大笔钱,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一个成年人对齐楚解释他的父母死亡的前因后果,也没有人把齐楚父母的尸体从坍塌的矿石下挖出来,灵堂停了七天的棺材是空的。 齐楚就呆呆地靠着棺材,望着远处浓云下耸立的矿山,直到出灵。 也是从那一天起,齐楚彻底成为了村里没有爸妈的小孩,开始今天在爷爷奶奶家住,明天到二叔、三叔家借住,捡上面哥哥姐姐穿剩的衣服穿,不要的东西用,连新年,都难以挤出一身全套的新装,往往第一年棉服,第二年棉鞋,第三年棉裤,凑齐一身时,棉服已经破旧地从衔接处挤出了棉絮。 难挨的日子开始的突然,于是齐楚也没时间去难过再也不会回来的父母,他卖力地学习,因为老师和他讲,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离开齐家村。 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远离那只要站在村庄里便永远被矿山笼罩的阴影,远离这片吞噬了他父母和他应有童年的吃人大地。 村子里的孩子都在镇上上中学,齐楚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 当时,中考前五名的孩子都有当地民族师范学院的公费师范生,签合约的那种,读五年,读完之后,要回到老家执教三年。 这简直是太划算的一笔买卖。 以齐楚的成绩,哪怕前五名,也只能上镇里的一中,可镇里一中的水平和市里的普通高中都要差上一大截,能不能考上一本都说不准。 齐楚老师也是公费师范生,于是她亲自到齐楚家家访,希望齐楚的二叔能够同意这件事。 但适逢齐志成要娶媳妇,齐二叔舍不得给齐楚掏一年五千块的生活费,也舍不得给齐楚置办新出发去上学的衣装和电子设备。 他说:“你考上高中就念,考不上就别念,去什么师范学院,在邻市那么老远,谁把你送过去?你哥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嫂子的三金还没着落,这时候你要那么多钱,我们怎么拿的出?” 其实拿的出,只是不想给齐楚这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花罢了。 村里的男孩子大多都是上完初中就辍学去矿上打工了,让齐楚继续在镇上读书,他们做的已经很大度了。 或许是齐楚苍白的脸色太难看了。 齐二婶赶忙说,“你要是想上,就趁暑假的时候,出去打打零工,怎么也能挣到点,到时候我和你叔再勒紧裤腰带给你拿点,就是之后你到外面上学,也得自己打打工攒攒钱,我和你叔年纪都大了,总不可能一直养着你。” 齐楚这才意识到,没了父母的他谁也无法依靠,只能靠自己。 劝齐楚去上学的老师主动为齐楚拿了两千块,叫齐楚不要担心,实在不行,她资助齐楚到大学毕业。 拿到这笔钱的齐楚执意给老师打了欠条,然后从那个暑假离开家,只身去了A市。 他要离开,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恐怖,也绝对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更让人窒息了。 过了十多年,齐楚早就不记得那时候的难过和痛苦,也不记得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孤身踏上火车究竟用了他多大的勇气。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坚强的,童年的伤疤早就愈合了。 直到今天,顾西野哭着说他为齐楚难过,他心疼齐楚。 齐楚才发觉,他从父母离开那天就背负起的血淋淋伤口,其实从未愈合,只是藏的太深了,以至于从没有人触碰过。 就像是齐志成说的,如果齐楚去当什么老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绩。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哪怕是从前年轻的齐楚。 他吃过的苦,换得了他如今应得的一切,于是齐楚自己都开始自我催眠,如果没有那些苦,他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所以那些苦,不值得难过和心疼,反倒值得笑着提起。 可是苦难就是苦难,能轻描淡写地提起也是苦难。 苦难不配得到歌颂,只应得到眼泪。 可顾西野哭的鼻涕冒泡眼泪哗哗,齐楚原本酸涩的心情都被他哭没了。 当天晚上,顾西野躺在床上跟齐楚发誓让齐楚以后吃穿不愁,要啥有啥,“哥,我肯定会报答你的,你放心吧,我赚的钱都给你。” “这话说的。”你将来老婆得哭。 “哥再等等我,很快我就有钱了,虽然不多,但是我会努力挣更多的。”顾西野开始认真计算起自己的资产。 假如齐楚能等,那么等到顾父没了,顾西野就会自动继承股份,到时候,他亿万身家就具象化了,哪怕齐楚要一座黄金造的别墅,他也买得起。 顾西野美滋滋许诺完,一扭头,折腾一天身心俱疲的齐楚已经戴上耳机和眼罩睡熟了。 刚刚关于小顾是含着镶钻翡翠金汤匙出生、要给哥买大豪斯的话,半点没听到。 第24章 城管来喽! 齐志成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而因为有惨兮兮的小顾美人落泪,这气人的亲戚甚至没有影响到齐楚出门卖冰粉的心情。 徐笠来送了一趟药,花花绿绿的透明盒子在茶几上摆了好几排,顾西野问这是什么药,徐笠说是治病的。 齐楚说是营养补品。 口供没对上,一时间有点尴尬。 但好在,顾西野的一根弦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堆药是给齐楚治男科的,于是认真地拍着齐楚的肩膀叮嘱他好好吃药。 齐楚纳闷:“你知道我生病了?” 顾西野轻咳一声,“嗯。” 齐楚下意识扭头去看徐笠,徐笠一脸懵,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 顾西野见他俩眉来眼去,哼唧一声,“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只瞒着我呢?我知道,这种事碍于男性尊严不是那么容易说出来的,哥不愿意说我也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哥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有一个亲戚,在京市医院,他们医院治什么都厉害,实在不行,我带你去那看看。” “这个病我查了,有些人其实器官没问题,是心因性的,我们去具体查一查,就算是器官有问题也没关系,现在有那种做植入假体的,一捏就是十八厘米。” “你在说什么?”顾西野刚开始哔哔叨叨的时候,齐楚以为他知道自己得脑瘤的事情了。 但是随着哔哔叨叨的加深,这话题走向似乎有点不像是脑瘤。 假体?十八厘米? 在脑子里植入十八厘米的假体他齐楚还能活着看到这个世界吗?直接洞穿了吧? 顾西野小脸一红,讷讷道:“就是你那个病啊。” “我什么病?” “噗嗤——”徐笠听懂了,不厚道的笑了。 齐楚皱眉,顾西野‘啧’了一声,凑到齐楚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听完解释的齐楚破天荒痛殴顾西野一拳,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呢?你才那方面有问题!” 顾西野不信,以为齐楚只是在故作坚强和难以启齿。 齐楚也没辙,那不信能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还能脱裤子给他证明一下?那不耍流氓吗? 就这样,小顾一天到晚除了盯着他哥的脸,就是时不时扫一眼齐楚的下三路,每次被齐楚抓到都要拧耳朵,拧的小顾嗷嗷叫。 齐楚的冰粉摊在小学门口摆了一个多月,就听来他摊子上买冰粉的老师善意提醒,学校要放暑假了。 一放暑假,齐楚下午的固定摆摊地点就取消了。 虽然现在晚上还有商业街,但是齐楚不能熬夜,经常八点摆摊,九点半收摊回家。 于是‘管家婆’顾西野又开始愁了,“哥,下午不能摆摊了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算一步。”齐楚开始盘算新业务了,等暑假结束,天也就要转凉了,到时候再卖冰粉,销路就不太广了。 还是得转行,卖烤肠或者烤红薯,前者可谓小吃摊经久不衰的流量王者,后者呢算是这几年然带火的过冬必备神器,就是烤红薯那个大炉子齐楚没操纵过,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顾西野一听齐楚都开始盘算九月份的事了,这才想起,自己十月份要走的事,还没跟齐楚说过。 可在齐楚问他觉得是卖烤肠好,还是卖烤红薯好的时候。 顾西野又不想说了,留在这里跟齐楚一直摆摊当小贩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小到大都是精致生活的顾少爷,在跟齐楚生活了这么久后,发现其实狭小到还没衣帽间大的房子住两个人刚刚好。 如果齐楚不在,他反而会觉得这几间屋子空荡荡,他也发现,床垫不是睡眠质量的保证,齐楚才是。 同时从前只穿联名款高定款的顾少爷,夜市里五十一件的棉t三十一双的夹脚拖鞋也穿的合适,因为齐楚身上也是这些,他喜欢和齐楚哥穿相似的衣裳。 小顾发现,齐楚哥过的日子,他也能过,并且因为有齐楚哥,他过的很开心。 开心到,想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 顾西野支着下巴,目光温柔地望着齐楚规划未来指手画脚的模样。 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哥,卖烤肠吧,烤红薯的话,等天再冷一点再说。” “你说的对,那个炉子我还得研究研究,我看有电炉子,但是我觉得还是以前那种老式的大铁桶里面放炭的,烤出来皮焦焦脆脆都裂开来的好吃。”齐楚冲顾西野挑眉一笑,“你是不是没吃过那种烤红薯?” “没吃过,有炭灰沾在表皮,还能吃吗?” “可以的,死不了,等天再冷点,我烤给你吃。” 齐楚跟徐笠商量着,定做一辆烤肠车,后者很快赶到了家里,但是没带来烤肠车。 而是带来了一张请帖,红金印花,正面一个大大的喜字。 “你要结婚啦?”顾西野凑在齐楚身边,打量请帖,头一次看徐笠那么顺眼。 当然了,理想很美好,现实不可能,徐笠没理他,对齐楚道:“风行建设程儒风儿子这周六五周岁生日,中午要办一场生日宴。” “生日宴发喜字请帖?”齐楚拾起请帖,一打开,里面还是手写毛笔字,“佳偶天成,珠联璧合……他儿子刚五岁就要订婚了?!” “这是晚上订婚宴的请帖,是他大儿子程煜和远航海运的叶家二小姐叶梦舟。”徐笠解释道。 “一天吃两场席?” “嗯,上午是中餐,晚上是自助沙龙。” “那正好,我带小顾去。”齐楚见请帖上除了自己的名字,还空着一个位置。 徐笠瞥了一眼笑出牙花子的顾西野,把齐楚从沙发上拽进了卧室,门又嘭一下子关上了,把顾小狗关在门外。 “这是让你带女伴的,你带什么顾西野?”徐笠简直无语,明显晚上的订婚宴是个正式的场合,哪是那么简单的吃席,齐楚竟然还要带个小屁孩去? “我没有女伴啊。”齐楚头疼。 这种场合大多数人都是男女搭配,有老婆的带老婆,有未婚妻的带未婚妻,如齐楚一般单身的,一般也会邀请一位同样单身的大家闺秀,或者再不济,也能从娱乐圈里租个二三线的小明星带过去撑撑场面。 但是齐楚从来都是独善其身,别说带个女伴了,他能带上徐笠就是不错了。 徐笠平时也不会特别叮嘱齐楚有关女伴的事,也不知道这次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会给你找个女伴的,到时候把顾西野好好留在家里。” “为什么啊,小顾多乖啊,可听话了,我正好带孩子见见世面。”齐楚软硬不吃,带小顾吃席的心相当坚决。 徐笠咬牙,“随你吧。” 两人从卧室出来,被‘孤立’的小顾已经不像第一次的时候那么唯唯诺诺了,他带着愤愤看了一眼徐笠,然后凑到了齐楚身边哼唧,“哥,要是太麻烦,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晚上回来,一个下午而已,没关系的。” 齐楚这人哪受得了这个啊,立马保证:“带你去带你去,不带别人。” “真的可以吗?”顾西野水灵灵的眼珠转了转,睫毛颤颤,“徐笠哥不是不愿意带我吗?” “不听他的不听他的。” 得到承诺的小顾在齐楚身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这一刻,顾西野确定了他在齐楚心里的地位,是铁铁高于徐笠的了。 这份喜悦让之后几天小顾卖冰粉的时候都笑的春光灿烂,迷晕了一大票美女。 齐楚都纳闷,大夏天的,怎么能笑这么荡漾? 小学进入了期末周,齐楚进了最后一批进口水果,确保周末前能够卖完。 对面的冰粉同样,但是她家摊子上除了几样当季便宜的水果,已经全被各种各样的糖果零嘴占领了。 齐楚发现,他家有些卖不光的水果和糖块,第一天晚上怎么拿回去,第二天下午怎么拿回来,烂糟糟粘腻腻的样子,光落苍蝇了,简直一点食欲都没有。 这样卫生标准真的能合格吗? 齐楚有点担心,大人还好,小孩子脾胃都弱,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果不其然,一天傍晚都快收摊的时候,一群家长怒气冲冲走到了粉色小车前,将那小车团团包围,为首的女人摔出一盒糖块融化混到一起的乱七八糟冰粉,一看见这小料全是变质货,顿时更加愤懑:“我家孩子,吃了你家的冰粉,拉肚子拉进医院了!你们这些小贩有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你们会让你家孩子吃吗?!” “你家孩子拉肚子了就是吃我家冰粉吃的?那么多孩子都吃了,怎么没见别人不舒服?!”胡莉也是摆了挺久的摊了,遇上这种事还真不怕,就她家一个孩子出事,谁知道是不是吃了冰粉的原因。 “合着你是说我们没事找茬了?”家长立刻火了,“你们这群三无小摊在学校门口摆摊就不允许,知不知道!” “那有本事你去找城管啊!你看看城管管不管!”胡莉叉腰,她也真不怕,她表哥可就在城管大队。 仗着身高优势,一直为齐楚实况转播的顾西野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齐楚。 齐楚顿觉不妙,这女人一嗓子叫唤的,估计这片的小贩都不能摆摊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原本就不准备出摊的齐楚架不住顾西野撒娇,还是出了门,没摆半小时,城,管小车就wer喽wer喽闪着灯开过来了。 第25章 亲爹来喽 下车一队城管,立马开始执法没收。 齐楚想起徐笠的叮嘱,无论如何自己可都不能被抓住,于是他赶紧拍拍顾西野,“小顾,咱俩得赶紧跑。” 顾西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只觉得那些执法人员都凶神恶煞的,又见他们连隔壁卖鸡柳的大姐炸锅都没收了,表情更严肃了,“嗯!” 齐楚一声令下,脚底抹油,他跑出半条街,感觉不大对劲,一回头,那人高马大的顾西野远远落在后面,费劲巴拉扯着冰粉小车一起,走的相当艰难。 带着一车装备当然是跑不快的,于是顾西野很快就被拎着钢叉的城管抓住了,人被扣押的时候,手还紧紧攥着车把手不肯让人没收,眼神相当坚毅,和执法人员勇敢对视。 我是绝对不会让哥损失一辆冰粉车的! 绝不松手! 齐楚远远看到这心酸一幕,百感交集,当即觉得手痒痒,想给顾西野一巴掌。 这孩子怎么分不清轻重呢? 人重要还是车重要啊! 张铎和顾西野面面相觑,执法将近二十年,他这是第二次见这么不服管教的年轻小贩,跟孩子似的,还不知道自己犯错了,“你干什么,小同志,你要是不把这车交出来,可就要拘留了。” “不能交,我只有这一辆车了。”没有这辆车,齐楚就没有收入来源了。 张铎皱眉,吩咐手下,“把他一起押车里,带回去。” “等等——”齐楚气喘吁吁狂奔回来,对上顾西野湿漉漉的眼睛,心里的火灭了一半,一看执法的,还是老熟人,“张叔,这是我弟弟,不懂事,车给你,所得你也没收,孩子就别带走了。” 张铎见到齐楚,表情千变万化,“齐楚?这卖冰粉的是你弟?和你当年真是一个样啊!” 齐楚赶紧拍了顾西野脑袋一巴掌,“还不认错,叫叔!” “叔。”顾西野顺从喊人。 “你俩长的不像啊。”张铎目光在他俩脸上流转,“但你弟拒绝交车啊,我得把他带回去教育教育,就跟你年轻时候一样。” “哈哈哈,是吗?”齐楚挠头,“这车其实是我的,要不您把我抓走吧,别抓孩子,他还小,不懂事。” 张铎摇头,“得按程序办事。说实在的,原本小学这片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你们这被家长举报了,我们上边都知道了,不查不行,不过你也放心,就是把这车没收了,然后再交点罚款口头教育一下,晚上你就来城管局接他回家就行。” 顾西野听出深意,“那能不没收我的车吗?” 齐楚瞪他,“你想蹲大牢?”好好的地主家傻儿子在自己手里蹲了大牢,那不把孩子毁了。 顾西野委屈低头,跟在张铎身后上了车,齐楚站在车窗外叮嘱:“跟你张叔回去,好好听讲,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让交什么给什么,别负隅顽抗,别不知死活,我就在门口等你,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好吗?” “好。”小顾怕怕。 “别哭,别怕,你张叔是好人。”齐楚垫脚摸摸顾西野的脑袋。 目送城管小车远去,齐楚立马跑回公园门口开上车,一路轻车熟路停到城管大队门口,然后下车坐门口石墩子上等顾西野改造结束。 张铎一看齐楚来了,晃着出来打招呼,“来这么早干什么?这地方你又不是没来过,还不放心?” “家里小孩没经历过这种事,我怕他害怕,您进去告诉他一声,我就在外面等着他。”齐楚站起来,歉意一笑,“真抱歉,还麻烦您了。” “害,没什么麻烦的,主要是你们被举报了,不然我们也不这么费力抓这一趟。”小摊小贩这种东西,谁没吃过几次,张铎早上上班有时候也得吃立交桥下面小贩卖的煎饼果子和豆腐脑。 没必要非把人家维生的方式赶尽杀绝。 “不过你这个弟弟倒是倔,死拉着那车不松手,这点你俩真是一样一样的。”张铎提起了□□年前的事,“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刚上岗没有几年,你是我们这片有名的小滑头,除了小盛都没人抓得到你。” 齐楚尴尬笑笑。 他跟徐笠吹牛自己一次没被抓到过,的确是这样的,但那是在盛远斋没有出现之前。 “我记得你早就不当小贩了,不是说去开饭馆了吗?怎么又卖上冰粉了?” “业余爱好。”齐楚实话实说。 “你这爱好真够辛苦的。对了,你和小盛还有联系没?他当年突然辞职,就和我们都断了联系——” “我也没联系过他。”齐楚摇头。 张铎一拍手,“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前两天我去市局办事,路上遇见他了!他现在可是大变样了,不当公务员了,我听给他开车那人一口一个盛总,好像是做大生意了,真是厉害啊。” “您见过他了?他在A市?”齐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就在林荫路那边遇到的,他现在开的可是豪车,三叉戟叫什么玛莎?可气派了,也是,在咱们基层就是图个稳定,真想闯出一番事业,还得有破釜沉舟下海的勇气……” 张铎剩下的话齐楚已经听不到耳朵里了,他陷入了长长一段沉默中,像是播频紊乱的收音机。 直至日头西斜,顾西野从城管大队出来,迎着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隔的远远地喊齐楚哥。 “你出来了?”齐楚回神,他站了太久,腿有点麻,脸颊被太阳晒的有些烫。 “哥,对不起。”小顾难过死了,他没有守住冰粉车。 “对不起什么?” “车没拿回来,我说我能不能买回来,他们也不答应。”顾西野抽抽鼻子,“今天的钱也都被没收了。” “没事。”齐楚叹气,“人最重要,知不知道,我不是叫你跑了吗?叫你跑你头也不回地跑就是了,怎么还回头拉车?笨不笨?小贩可不是你这么当的。” “嗯。”低头嘤嘤嘤的顾小狗受教了,“可是车没了。” “正好休息几天,小学生不是都要放假了吗?我们制定一下新的摆摊战略。” “好。”下午被带走有些受惊的顾西野忍不住伸手握住齐楚的肩头,忸怩地晃了晃。 “还有事?” “没。” 齐楚怎么可能看不出顾西野被吓到了,主动伸手揽过他的后背,环抱住顾西野,轻轻拍了拍,“放心,没事了啊,都出来了,今天晚上给你炖红烧肉吃。” 比齐楚大出去两三个尺码的顾西野跟大狗似的在齐楚怀里拱了拱,“嗯。” 被抓过一次的顾西野今天变得格外脆弱,在家里寸步不离跟着齐楚,真的很像被打狗大队抓过一次的大型犬。 齐楚原本有点游神,但是身后多了一个这么大的障碍,顿时精神了。 做菜的时候避着让着,生怕油点子溅顾西野身上。 终于,在无数次转身不小心踩到顾西野脚上之后,好脾气的齐楚受不了了,“你出去吧,饭好了我叫你。” “不想。”理直气壮。 “那你退到厨房门口,可以吗?” “好吧。”勉为其难。 吃完饭顾西野去洗盘子,齐楚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对半切开,一半收起来套上保鲜膜放回了冰箱,另一半正中央插了根勺子塞到了刚好擦干净手的顾西野怀里,“吃吧,饭后水果。” 顾西野单手托瓜,另一只手拽住了齐楚的袖子,虽然齐楚一直说没关系,但他还是很在意,因为自打他俩从城管大队出来,齐楚就有点不对劲。 虽然那情绪不像是因为白天的事而起。 但顾西野还是很担心,他想跟齐楚好好谈一谈。 “怎么了?”齐楚看他。 顾西野刚要开口,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小顾一把摁灭,结果打电话的人相当锲而不舍,被挂断就一直打。 “你先接电话吧,我去洗个澡。”齐楚拉开小顾的手,拎起自己的睡衣钻进了厕所。 顾西野只好掏出手机,看看是谁这么会挑时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京市打来的陌生号码。 “您好?” “顾西野,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为了和我对着干都要把自己折腾到监狱里了,是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西野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西瓜,“你找人监视我?” “应该说是为了保护你。” “不需要,别再让他们跟着我,如果被我发现——” “你能怎么样?”顾父相当傲慢,即使隔着话筒,也能从他轻飘飘的话中,听出几分上位居久的高傲与轻蔑,哪怕他是在跟自己的儿子对话,“给我回来,别再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丢我顾家的脸。” “我不回去。”顾西野攥紧手机,一字一顿道:“觉得丢脸,我愿意和你断绝关系,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顾家给你的。” “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不是顾家的孩子。”顾西野的拳头攥的嘎吱嘎吱作响,痛苦的记忆连同暴虐的情绪从心底席卷,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可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话筒那便顿时没了声音。 顾西野咬牙问:“你到现在都不觉得对她有所愧疚吗?” “这是我和你母亲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她是我妈妈啊!”顾西野失控地冲话筒咆哮起来,这一刻所有的礼仪教养都荡然无存,因为电话另一端的人不是父亲,而是仇人,“是你杀了她,我恨你!” 第26章 他想亲我? 浴室的门并不隔音,冲澡的齐楚听到外面发出原因不明的巨大的声响,吓得身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裹了浴袍就冲了出来。 声响来源是顾西野把手机用力摔到了门边,砸的稀碎,屏幕变得花花绿绿的看不清东西,他正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发出呜咽的哭声。 “小顾?怎么了?”齐楚的发梢还在滴水,他躬身费劲拉开顾西野的手,但顾西野固执地不肯抬头。 眼前的顾西野仿佛只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只用自己的背脊面对外界,齐楚怎么触碰他都无济于事。 齐楚没办法,只能陪着顾西野一起坐到了客厅地板上,强硬扳过顾西野的肩膀,让他靠进自己怀里,一下下抚摸顾西野的头发,耳后,肩膀,企图用这些带着温暖的肢体动作,安慰那不明原因却庞大的悲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西野的脑袋抵着齐楚的肩膀,眼泪一颗颗滴到了齐楚扯开浴袍裸露的大腿上,烫的吓人。 这个姿势并不好受,于是在齐楚劝顾西野先从地上起来,到床上在继续哭的时候,顾西野动了,他猛地伸手,把想要先站起来的齐楚拉回了怀里,那力道大的吓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齐楚瞬间坐到了顾西野的腰上,然后被天生怪力的顾西野摁到了胸前,后者的脑袋搁在了齐楚的肩膀上,鼻音浓重道:“哥,再抱抱我吧,我好难过。” 眼下相比齐楚来抱顾西野,更像是顾西野死死抱着齐楚,他两根好似铁铸的胳膊,缠在齐楚纤瘦的腰背上,叫人完全挣脱不开。 “那就再抱一会吧,但你不要哭了。”齐楚也不想挣扎,如树袋熊似的扒在了顾西野的身上,一下下为小狗顺毛,“到底怎么了?是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父亲。” “他叫你回家?” “差不多。”顾西野把脸藏进了齐楚的脖颈间,“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我妈妈四月份去世了,我从国外赶回来的太晚了,没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直到前一阵,我才知道……” “是我父亲,害死了她。”顾西野深呼吸了一口气,在闻到齐楚身上柠檬味沐浴乳的味道,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齐楚被脖颈汗毛竖起,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顾西野灼热的鼻息,还是因为他阴沉到近乎要滴出仇恨的语气。 “为什么?” “我的父母是联姻,他们在结婚之前,只见过几面。” 商业联姻中不乏貌合神离的夫妻,因为这桩婚事原本就是两个家族的交融,为的只是一个联系两个家族关系的血脉,像顾西野这样的存在。 顾西野的父亲,十分符合联姻中对妻子毫无感情的丈夫形象,在有了顾西野之后,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对妻子和儿子过问甚少,甚至于,他心上一直有一个女人的存在。 但顾西野的母亲不是。 “我妈妈,很爱他。” 所有的荒唐在这一刻发生,一场商业的联姻,明明不该有任何人动情,因而顾西野的母亲注定输在了这场婚姻里。 “我妈妈一直都很乐观,她总对我说,只要有我,她就觉得所有的困难都能撑下去。” “但是,在她突发心脏病的那天晚上,最后一通电话没有打给我,而是打给了我的父亲。”顾西野紧紧闭着眼,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挤出了眼皮,“他没有接通,因为他在初恋情人的身边。” “是他杀了我妈,我不想原谅他,也无法原谅我那个恶心至极的家。”顾西野缓缓抬头,五官立体的脸分外苍白,眼底的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想报复他,但就像他说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所以我离开了他,我不想再回到那里了。” 齐楚轻轻抬手,替顾西野擦了擦眼泪,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 同为男人,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懂顾西野父亲对毫无感情的妻子冷淡的原因。 但作为一个人,齐楚无法理解顾西野父亲结婚后为什么漠视自己应该负责的妻子,甚至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孩子的亲生母亲。 作为人,最起码应该有基本的责任心和道德感吧? 齐楚捧着顾西野的脸,轻声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在这里住着,哥养你也养的起。” 顾西野的眸子顿时裹了一层水,他盯着齐楚近在咫尺的脸,缓缓凑近,“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齐楚还是懂的,他总不能狠心地把无依无靠的顾西野赶出去吧。 但顾西野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牢牢摁着齐楚单薄的后背,那张活生生长在齐楚审美点上的脸蛋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进了齐楚的私人领域,只不过此时此刻的顾西野没有平时的嬉笑阳光,发红的眼尾和那黝黑瞳孔中直勾勾的欲望眼神让齐楚心头一紧。 太近了! 鼻息相融,齐楚立刻偏头,一把推开顾西野,结果顾西野没推开,他自己歪到地上去了。 顾西野被他一推,似乎也察觉了齐楚的抗拒,收紧的手臂缓缓松开了。 齐楚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起来,不知所措地抓了抓湿淋淋的头发,扯紧自己身上松散的浴袍,“你、我先去吹头发了,你别哭了,从地上起来,去洗洗脸,一脸的鼻涕眼泪。” 他落荒而逃。 独留在客厅里的顾西野静坐了一会,潮涌般的情绪上头的突然,此刻怀里空空,他才意识到刚刚差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单手捂住脸的小顾慌了神。 为什么他会想强吻齐楚?! 察觉自己不对劲的顾西野钻进了浴室,从头到脚淋了三十分钟的冷水澡,在哗啦啦不断浇淋的蓬蓬头下,顾西野石化成了一尊雕塑,浑身每一处肌肉都因为这个惊人的发现而战栗不已,进而被冷水浇成了全身通红的螃蟹。 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的顾少爷在这从未触及的领域仍旧聪慧至极,他只用了短短一会,就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他,喜欢齐楚,不是作为朋友和弟弟的喜欢,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带着征服欲的喜欢甚至是高涨的性,狂热。 冷水澡加时中。 吹干头发的齐楚感觉自己有点血液上头的冲动,翻出药盒赶紧塞了两粒,没了某种世俗的欲望,齐楚才微微松了口气。 应该是自己误会了吧? 或许小顾只是想像寻求安慰的小狗狗一样跟自己蹭蹭脸呢? 对,这个理由很成立。 一小屁孩,懂什么叫亲嘴吗—— 不对啊,现在的小屁孩哪像自己小时候那么纯情啊,说不定十几岁就□□了。 齐楚大脑嗡嗡作响。 但顾西野说过他不是gay啊。 不行了,头晕。 用脑过度的齐楚选择不想了,掏出手机找网友做智囊。 提问:【今天安慰了我一个遇到点事很难过的朋友,安慰完之后,他突然问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凑很近,好像想亲我,这是对我有点那种意思吗?】 回答:【如果是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那恭喜姐妹,他绝对对你有点意思啊!】 追问:【可我也是男的。】 追答:【那可能你误会了吧?或许他只是想和你抱一抱,寻求一下兄弟之间的安慰之类的。】 眯起眼睛的齐楚果断点了个赞。 还是网友靠谱啊!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小顾怎么可能想亲自己,想太多想太多啊! 于是当顾西野顶着湿淋淋冒凉气的头发进到卧室的时候,齐楚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甚至主动面含微笑地给顾西野递了下吹风机。 “哥。”顾西野攥着浴巾,对床上用平板玩俄罗斯方块的齐楚道:“我刚刚——” “没事啊,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哥能理解,放心,我不会把你哭鼻子的事情说出去的。”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我感觉,我好像有点——”顾西野喉结滚动,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说这句话,就感觉好像在喉咙里含了一块石子,不上不下,吐出来不敢,咽下去又不甘。 “有点什么?”齐楚抬头。 “有点、有点——阿嚏!!” “你感冒了?”齐楚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一摸顾西野脑袋,冰冰凉,立马皱紧眉头,老太太念叨:“你洗冷水澡了?虽然是夏天,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冲冷水啊,家里一直开着空调,你出来一吹肯定要感冒,别觉得自己还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大病都是一点点小病攒出来的。” “我没有感冒。”顾西野抽抽鼻子,他这是因为刚刚哭大劲了。 “别叭叭了,坐下吹头,我去给你找找感冒冲剂。” 在齐楚的安排下,顾西野喝完了一杯热腾腾的感冒药,然后被齐楚摁到了床上,夏凉被从脚尖裹到了脖子根儿。 “哥,我有点热。”脸颊红红的小顾尴尬道。 “热就对了。”齐楚也爬上床,趴下看平板,“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裹成蚕蛹的顾西野偏着头盯着齐楚看,额头垂下几根碎发,齐楚看到了,伸手给他撩开了。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连额头都是完美的,根本不需要刘海挡着。 顾西野立马探出手攥住了齐楚的手腕。 “怎么了?不喜欢别人碰你头?”齐楚的手尴尬僵在半空。 “不是。”顾西野默默把齐楚的手拽进了自己已经热哄哄的被窝里,害羞带怯看向齐楚,“哥,求你一件事。” 第27章 他年轻貌美能撒娇 “说吧, 什么事。” “我可以牵着你的手睡觉吗?” 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可爱狗子咬着你的手求你陪它玩,你能拒绝吗?必然不能。 同理,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顾牵着齐楚的手想拉手手睡觉, 齐楚也无法拒绝啊。 顾西野长的太犯规了。 “当然可以。”齐楚欣然答应, 扔开平板, 关了卧室里的灯,转了个身递出自己的手, 跟顾西野的攥在一起。 顾西野还不满足于单纯的牵手,他偷偷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了齐楚的指缝里,然后紧紧扣住齐楚的手背。 “牵这么紧干什么?”自己还能睡着睡着觉偷偷跑了吗? “害怕。”顾西野实话实说。 “怕什么?” “怕你也会离开我。”小顾其实早就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没有亲密无间的存在了, 但现在,他希望齐楚能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漆黑的卧室里,裹着被子的顾西野好似一条大蚕蛹, 向着齐楚的方向蹭了蹭, “哥,你不会留下我一个人吧?” “说什么呢。”齐楚扯扯嘴角,晃晃小顾的手。 “我想永远和哥生活在一起, 像现在这样,不过我会努力挣钱, 让哥住上大房子, 给哥换好车。” “我的车哪不好啊?!”看车的审美对男人来说像是男性尊严一般重要。 “哥的车很好, 但我想给哥买更好的。” 这还差不多。 但是, “你这话留好了记得跟你以后的媳妇儿说,保准给感动的一愣一愣的。” “那哥你感动了吗?” “感动感动。”齐楚糊弄道,打了个哈欠, “以后你媳妇肯定比我还感动。” 小顾撇嘴, “我不会有媳妇的。” “为什么?”齐楚不信。 “因为我没有喜欢的女人。” “现在没有又不是以后没有, 你这话说的。”我以为你出柜呢。 “如果一直没有呢。” “那你就一直单身?” “那如果我喜欢别的什么呢?” 齐楚猛然想起,顾西野曾经对待感情发表过一番属于他们年轻人的‘喜欢就是喜欢,爱谁谁爱啥东西啥东西’的真知灼见。 “虽然,喜欢这个事确实有时候控制不住,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喜欢人类,要是爱上电饭煲洗衣机冰箱,真的不会幸福的。” “那喜欢的人要是不喜欢我呢?” “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努努力,让她喜欢你呗,她缺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她需要你的时候就出现在她身边,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顾西野眯起眼,“哥,你好像很有经验。” “害,这种事,多来几次就都清楚了。”齐楚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 “哥喜欢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哥又是怎么追的?” “我喜欢的人,只要是我觉得脾气性格对胃口的就行,外在我不看重哒。”齐楚口是心非道:“而且我这样还用去主动追人吗?都是他们追我。” 如果说谎鼻子真的会变长,恐怕顾西野此时此刻就能看到齐楚的鼻梁高挺到顶上了天花板。 睡前闲谈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齐楚困的睁不开眼了。 躺在床铺另一端把齐楚刚刚的话都当真的纯真小顾侧过身,偷偷把齐楚的胳膊抱进了怀里,把两人的距离缩短了一点又一点。 第一次萌生追人念头的顾少爷,恰好处在一个身无分文要靠别人养的尴尬时刻。 无论是齐楚想要的,和他想给齐楚的,此时此刻他都弄不到。 小顾后悔,他在离家出走的时候,应该把自己名下的基金股权全部变现,而不是硬气地一分不要,该是他的东西,还是得争取争取。 —— 虽说齐楚已经尽力隐瞒了,但是冰粉车被没收,顾西野蹲了城管大队的大牢,无论如何也都瞒不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徐莅。 第二天中午,开了一上午会的徐莅连口热乎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杀过来了,还没忘在齐楚要求下给顾西野带了个新手机。 就这样,齐楚和顾西野肩并肩坐在沙发上,被徐莅一齐喷了个体无完肤。 小顾本来就懊恼是自己做错了事,此刻头更低了,但见徐莅要指着齐楚教育的时候,还是立马挺身而出,“这和哥没有关系,哥原本不想去的,是我非要去,还跑得慢被抓住了,都怪我。” 徐莅的枪口立刻调转:“我当然知道都怪你!” 因为以齐楚的经验被抓简直要笑掉大牙,要知道齐楚卖烤肠那一阵抓小贩可比现在严格的多了去了。 但徐莅依旧生气,他生气齐楚明知道会出事,却还是顺着顾西野一道去了,为了哄着顾西野,把他的叮嘱全都抛到脑后了! 得亏被抓的是顾西野,要被抓的是齐楚,今天的都市报上他齐楚的大头照都得被印在第一页! 连标题徐莅都想好了:【餐饮精英变无证小贩,家满和倒闭的暗示?】 “对不起。”顾西野诚恳道。 “事后说对不起有用吗?”徐莅眉头紧皱,他一直都不觉得齐楚留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少爷在身边是什么好事,现在果然噩梦成真了。 他纵容齐楚去玩什么富豪摆摊的游戏,是因为知道齐楚看似随意实则很有分寸,但顾西野偏偏成了影响齐楚稳定的变量。 说实在的,眼下明显已经真生气了的徐莅连齐楚都有点恐惧,但看到自家小顾被训的尾巴都不摇了,齐楚还是果断生出了那么一丢丢勇气反抗:“徐莅,够了,别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明明知道容易出事还去——” “你也跑不了。”徐莅收回凌迟顾西野的目光,抬脚往卧室走,“跟我过来。” 顾西野顿时目露担心,齐楚站起来,给了小顾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不能揍我。” “你们要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你还想挨骂吗?”齐楚在横着手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舌头一吐装死状,“放心,我顺便和他讲一下卖烤肠的事。” “齐楚你还不进来!”卧室传出咆哮。 “来了来了!”齐楚赶忙站起来,顺手搓了两把顾西野蓬松的头发,压低声音道:“别闷闷不乐,徐莅刚刚说的你当他放屁,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西野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齐楚,两人相视一笑,卧室徐莅暴躁:“齐楚我听到了!” 齐楚只好赶快进卧室安抚暴怒徐管家。 “徐莅,你真是的,干嘛把小顾训的那么可怜,人家还是孩子呢。”顾西野比齐楚和徐莅小了八岁,这么一算,人家小顾上小学的时候,他俩都已经开始工作了,果然是孩子。 “我叫你进来就是谈他的事情,你准备惯他惯到什么时候?他又准备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就算离家出走也得有个限度吧?” “他和家里的矛盾有点难说,不愿意回去,就先在这里住着呗,我又不是养不起。” 徐莅无语:“他过的日子你真的能养得起吗?他现在跟你穿地摊货,可你看看他身上带着那些鸡零狗碎,你舍得给他买吗?” “买就买呗,我还能买不起?”齐楚觉得徐莅在质疑自己的实力,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他和顾西野非亲非故,给顾西野一口饭一件衣服都已经是发善心了,根本没必要给顾西野养尊处优的日子。 徐莅眯起眼,“你有这个钱养他,我宁可你去养你的那些亲戚。” “你对他是有什么意见吗?”齐楚皱眉,“徐莅,我觉得你对小顾可能有点误解,这个事是我顺着他了,但他也是好心希望我能多挣点钱。” “我对他没有什么误解,齐楚,他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他做什么在你眼里都带美化,但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他原本就没有好感,而作为你的朋友和下属,我不希望他影响你,也不希望他继续留在你身边发生各种状况。” “而且,你不会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能大发善心照顾他一辈子,他也不能一直这样依赖你一辈子。他迟早要离开,无论是他自愿还是你主动。” 很显然,顾西野的生活圈不会永远和齐楚重叠,甚至于,他们两个现在重叠在一起的这方小小天地,都是虚构出来的。 齐楚不是卖冰粉没有正经工作的小贩,顾西野也不是一般有钱的富家子弟。 可以说齐楚不了解顾西野的具体家境,顾西野也不了解齐楚的身家背景。 “还有你的病,你有告诉他吗?” 齐楚当然没有。 为什么要告诉顾西野呢? 是因为没把他当成熟人吗? 齐楚在心底一秒否认了这个念头。 是因为他太清楚顾西野的性格,也清楚顾西野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脑子里有肿瘤,恐怕要把眼睛哭成两颗核桃。 心善的齐楚不想看到顾西野为自己流泪的样子了,真想一想就觉得难过。 可徐莅说的也没错,哪怕齐楚有心为顾西野遮风挡雨,可他真有这个能力吗?除却金钱方面,齐楚能活多少岁数都是个未知数,但已知的是,绝对比顾西野的少就是了。 齐楚晃了晃头,感觉顾西野平时一口一个‘哥’,一会一句‘永远住一起’是真的把自己迷糊住了。 自己真还能有永远吗? 而等顾西野知道真相那一天,肯定会难过吧? 齐楚抿唇,他一直都是最厌恶身边人有秘密的那个,可现在因为秘密带给身边人难过的好像变成了他自己。 这一切就像是教训一般。 盛远斋给齐楚的教训,齐楚阴差阳错传到了顾西野的身上。 见齐楚脸色不好,徐莅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搬出如山的文件叫齐楚签字,签完之后他就回公司了。 当然了,为了以示惩戒,也因为日渐炎热的暑假不适合齐楚这种病号再苦哈哈地去街上卖烤肠,徐笠迟迟没有送来齐楚想要的带煎锅和炸锅的烤肠小车。 没有‘作案工具’的烤肠大王只能在家安分地当无业游民,连同小顾一起。 只不过顾西野算不上是无业游民,人家是研究生,不陪齐楚去卖烤肠还有网课听报告写。 但已经差不多成为齐楚管家婆的顾西野对于齐楚不能出去卖烤肠这件事,无比着急上火,具体着急程度,可见顾少爷那张高价护肤品和每年定期皮肤管理将近千万每平方的脸皮上长出的那颗又圆又红的痘痘。 这痘还贼会挑地方长,落到了顾西野的眉心上,活像是给他开了天眼。 着急的小顾一边跟师兄研究课题,一边琢磨能不能靠自己给齐楚做个小摊车出来。 曾经在俱乐部里拆过三辆全球限量的兰博和法拉的顾西野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只要能搞到零部件,一切都so easy。 趁齐楚为了给他消痘去熬败火汤的功夫,顾西野偷偷掏出手机给自己朋友打电话。 这个朋友不是上次的官二代李昭,而是某跨境贸易大亨的小儿子,叫温喆。 温喆比顾西野小三岁,今年刚刚成年,但这位就是典型草包富二代,因为家中最小且上面有几个能干的哥哥姐姐,他在家就负责卖萌混吃等死,悠哉的很。 目前的打算是准备去国外水一个学历回来,反正公司落不到他头上,他只需要在家躺平吃股份红利就好。 “喂,小顾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但是我也没钱借你啊,这个月我爸就给了五百零花,泡妞都不够。”温喆大咧咧道,五百万的确不够花,他的三个女朋友每个月买买包买买衣服就不止这些了。 顾西野打电话倒不是为了借钱,不过这样看来他被家里经济封锁的事还真是人尽皆知了,“我想找你帮忙弄点东西。” “什么?” “一些做电动三轮小车的基本组件。”顾西野道。 “你整电三轮干啥啊?你就是想组车,也得组机动车吧。”温喆也是某拆车俱乐部里的混子,俱乐部不仅拆车,还重组,按道理自组车是不能上路的,但少爷们总有办法把自组车弄成合规出厂产品。 “不,我就要弄一个电三轮,外设部件要安全性最好的。” “组电三轮要啥外设啊,我没组过啊。”温喆听出顾西野的认真,推开怀里的妹子,在酒店的床上坐直了,一脸懵逼。 “我编辑了一个清单发给你了。” 温喆划开微信,什么车把车板车轮子,林林总总十好几项。 “你不要发电机离合引擎?” 一辆电动三轮,倒是不需要离合引擎,但是发电机和控制器确实需要,不过顾西野有更好的发电机,只需要温喆帮他拆一下。 没错,拆一下。 “我记得我有一辆摩托放在俱乐部里,你帮我拆了吧,拆完之后把发电机给我,剩下的元件就都给你了,算是抵账。” 温喆想了一会,脸色大变:“你要拆那辆杜卡迪?” “嗯,我不骑了,牌照你拆下来帮我收好。” “哥,那车全国就一辆,你说拆就拆啊?我给你找个其它电机,你把那车过户给我呗,我出钱你卖给我怎么样?连牌照一起。”顾西野那车值钱,牌照更值钱。 京A黄牌很多年前就停止了个人申请办理,现在想要京A就得从原有的人手里连车带牌一起买,把二手摩托作废然后挂到自己的新车上。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么是摩托发烧友不乐意卖这张珍贵的、足以当传家宝的牌照和自己的老摩托,要么就是狮子大张口,一个牌儿要五环一套房的价格。 从小幸运的顾西野那张是他亲舅舅给的,还是顺子号2888,更稀少,骑出去只要是懂车的,都认得那张牌。 和顾西野一起玩过摩托车的小伙伴们别提多羡慕嫉妒恨了。 “小顾哥,求你了,我出二百,怎么样?”二百算是常规价。 到底是亲舅舅传给自己的牌照,顾西野没答应,“你再找个电机组进去不就好了,牌照也可以暂时借你用一用。” 听到自己能暂时用一用,温喆也算圆满了。 “可那车就不是原装的了!”虽然自己组车真的很有乐趣和成就感,但是这样的限量版,还得是原装的才有价值,拆过一次,那就不是纯洁且完璧之身的杜卡迪了! “外观看不出来。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找人帮我送一下,抓紧时间。” 温喆在话筒那边叫苦连天怨声载道,顾西野手脚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往厨房一看,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的齐楚身上挂着印小熊脑袋的围裙站在灶台前,认认真真熬汤。 齐楚的身段真的很瘦,那蓝色的睡衣看起来已经是男式最小码了,但穿在他身上还是空荡荡的,纤细的腰肢被围裙两条细长的带子勒出了轮廓,顾西野恍然记起那天只穿着件浴袍近乎光溜溜站在自己面前的齐楚腰和小腿都有多白多细。 认真熬汤的齐楚感觉身后传来的视线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撬开了,一回头,顾西野盯着他的眼神简直和第一次见面时盯着那颗黑美人西瓜时相差无几。 “这么想喝汤?”齐楚举着汤勺,居家又贤惠地安抚道:“别着急,一会就熬好,马上就能喝上了。” 顾西野被齐楚笑的鼻腔一痒,下意识摸了一把鼻子——一手血。 小顾低头,“啊,我流鼻血了?” 齐楚亲眼看着顾西野的鼻子往外飙血,一瞬间,星星点点的鼻血就弄脏了顾西野为了线上研讨会特意穿上的手工定制衬衣。 最终,小顾换了齐楚哥给买的超大码纯棉睡衣,左边鼻子塞了一坨卫生纸,坐在沙发上低头喝祛火汤。 齐楚则拎起他已经报废的衬衣进了洗手间,尝试把血印子洗下去。 非常之贤惠。 偷偷瞄齐楚的小顾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像新婚夫夫一样。 找到零部件的小顾打开了购物网站,激情下单组装电动车的所需工具,目标明确斗志昂扬。 等这辆电三轮组装出来,他就给齐楚告白。 埋头洗衣服的齐楚觉得背后毛毛的,好像被人惦记上了一样。 顾西野网上买的工具很快就到了,温喆也派来一辆货车送来了他所需的零件。 东西,实在有点多,而且很多大件,没办法搬到楼上去,更何况叫齐楚发现,这就称不上惊喜了。 于是顾西野瞒着齐楚偷偷去取快递,跟老旧小区门口的老大爷询问了一下,知道这小区有个废弃自行车库,放他这堆乱七八糟,做他的临时工作室正好。 就这样,平日里总闷在家里的小顾突然开始出门了,每次手上都拎着他新买的工具箱和电钻以及防护面罩、防烫手套。 齐楚知道顾西野学的东西有关机械,本着孩子或许在发展个人特长大人还是不要干涉的念头,最开始他心大的没过问。 但当顾西野新买的电焊烙铁到了后,齐楚觉得,这好像不是特长那么简单了。 这是要去干什么啊?到路边给人修车吗?还是要去搞电焊啊? 终于有一天,从外面回来灰头土脸满身大汗的顾西野被齐楚堵在门口了,“你去干什么了?” 齐楚看着自家白白嫩嫩的小顾短短一周就黑了两个度,浑身大汗淋漓,脑袋被外面三十八度高温晒的都冒热气的样子,简直心疼。 “没干什么啊,哥,小组作业。”顾西野憨憨一笑。 “小组作业?你不是在国外留学吗?你在国内做作业有用?” “嗯,是教授让做的。”顾西野甩锅给导师,胡扯:“做完之后拍照上传就行。” “做什么啊?电焊汽修?”齐楚皱着眉把人放进家门,然后从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瓶提前冰镇的矿泉水。 “差不多,等我做好了,给哥看。”顾西野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齐楚无奈,“好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两个专业的人?” “没事,我都会做,哥就等着看成品就好。” 见小顾一脸‘我可厉害啦’,齐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就这样,顾西野开始光明正大地下楼做电焊,齐楚每次想跟去看看,顾西野就用天太热了/想吃齐楚做的某道菜/等有成品了再叫齐楚看为理由拖延时间。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小顾牌电三轮在刺啦啦的电焊中,初具雏形。 而自和齐楚‘不欢而散’后就没出现过的徐笠也再度登门,是给齐楚送明天参加风行建设老板儿子生日宴和订婚宴的礼服来。 “顾西野不在?” “嗯,他在楼下做作业呢。”齐楚接过礼服,“怎么两套?” “你不是还要带上顾西野一起吗?明天上午我开车来接你。”徐笠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提示一下齐楚。 “怎么了?你便秘了?”吵架的事齐楚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有话就说。” 徐笠说:“广晨集团的执行总裁明天也会到场,广晨是京市的企业,有很多人想和他攀交情。” “广晨?”齐楚完全没听过,他就是个顾好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小老板,京市离那么远,和他有什么关系,“你是要我也去和他喝一杯?” “最好不要交恶。”徐笠还想说什么,电焊小顾一身汗回家了,礼貌冲徐笠挥挥手里尚有余热的电钻,“徐笠哥。” 这把电钻将徐笠想说的话全都噎回了肚子里,纳闷打量着顾西野,“你去当电工了?” 再金贵的少爷样换上一身狂野维修工皮衣他的矜贵也都烟消云散了啊! 得知顾西野在搞电焊,徐笠表示富二代的世界他也理解不了,将西装留下,就讪讪告辞了。 齐楚叫顾西野去洗澡,洗完澡出来试一试徐笠拿回来的衣服,看看穿上是不是正好的。 小顾乖乖听话。 徐笠虽然一直不大喜欢小顾,但是也没克扣顾西野,给他的西装是买的某一线奢侈品的成衣,还正好是顾西野的尺寸。 “这衣服好贵吧?哥,是你买的吗?”顾西野也识货,眼前的衣裳明显不是假货,走线手工痕迹很重,机器是打不出这么不均匀的线条的。 “不是,徐笠买的。”哥负责报销。 “这真的是徐笠哥给我的?” “是啊,明天好歹也是个正式场合,你要是穿的太差,也丢徐笠的脸。”更丢哥的脸。 “我有西装。” “那也不能一直穿那一件啊。”齐楚把西装塞进顾西野的手里,“快去穿上试试,别想那么多了,徐笠不会让你还钱的。” 顾西野只好拎着衣服进了卧室。 这套西装是白色的,不是正统的版型,是偏棒子国的潮流风时装,有些宽松又不失优雅,肩膀有玫瑰花的暗纹,将顾西野宽阔的肩膀完好勾勒出来了,里面配套的衬衣是丝绸质地,领口开的有些大,能看见小顾白白的胸肌中间的沟壑。 顾西野是个衣服架子,穿到他身上没有不合适的衣服,虽然这衣服稍显‘放、荡’。 抓了几把头发,又挑了两件钻石配饰戴上,奇迹小顾诞生。 拉开卧室门的一瞬间,齐楚十分给面子的大力鼓掌。 汽修电工到顶级男模之间只需要一件西服。 相比之下,齐楚的西装倒是平平无奇,藏蓝色的正统西服,就是为了表示正式,里面还加了一件相同质地的马甲。 顾西野也觉得,齐楚不需要那么花哨,最简单的西装就很显精气神了,“哥,我给你的表呢?” “在床头柜里,你要戴?” 顾西野从床头柜里掏出了那块表,拖着齐楚的手,低头帮他戴上,“给你戴。” 齐楚没有耳洞,也不习惯戴项链戒指一类的饰品,腕表正合适。 但这表太贵重,齐楚不习惯把一栋楼戴在身上,下意识想推辞,小顾却道:“哥,不是你说的吗?是正式场合,我们不能丢徐莅哥的脸呀。” 一块表,把齐楚的整体衣着拔高了好几个档次,穿的稍显年轻荡漾的顾西野往他身边一站,就像是他包的‘小蜜’似的。 显然不止齐楚自己这样觉得,第二天看到他俩的徐笠也一脸嫌弃,压低声音道:“他穿这衣服真像个鸭子。” “还不是你挑的,什么破衣服,领口都给人开到胸了!”齐楚踹徐笠。 “你要是找个女伴,开到肚脐眼都正常,他又不是去谈生意的,只是负责美观,穿的好看更重要。”徐笠的确是故意这样准备衣服的,毕竟顾西野只是作为男伴出席。 他的存在就相当于齐楚在那种场合里拎的手包一样,是个行走的配饰,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老板愿意买个二三线小明星来陪自己参加活动,就为了一件事罢了——男人的面子。 徐笠像是赶鸭子一样,把顾西野和齐楚赶上了车,然后拉着人到了程家的大别墅。 中午是程儒风小儿子的生日宴,来的大佬不多,都是些助理代替到场,大老板估计晚上才回到,毕竟相比一个小儿子的生日来说,大儿子的订婚宴更重要一些。 齐楚三人入场签到后,徐笠送了准备好的礼物,开始应酬,偷闲的齐楚则拉着顾西野在程家开放的区域逛起街来。 “不管徐笠哥了?” “他还要工作啦,咱们两个管好自己就行。” 齐楚在公司消失了近三个月,A市想揪住他的人可不算少,万一碰上了熟人,被拉着谈生意那就痛苦了。 “现在的孩子过生日可真是兴师动众啊。”几乎整个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或多或少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就刚刚入场的时候签名册下缀着的礼金数额,齐楚都不知道自己过寿的时候能不能收到这老些。 “孩子未必想这样过。”顾西野道:“都是大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目的。” 忘了身边这位也是个富二代了,“你也这样过生日?” “嗯,小时候经常这样。”这种所谓的生日宴,让顾西野觉得,他和那九层的生日蛋糕其实是一种东西,都是华丽的供人欣赏的摆件罢了。 明明他想要的也不多,家人的陪伴,一角生日蛋糕,如果能把好朋友请到家里一起玩就更好了,可因为继承人的身份,他只能在生日当天被顾父拉着应对各种虚与委蛇的成年人。 “你生日什么时候?”齐楚问。 “三月十九。” 齐楚笑笑,满足顾少爷平凡愿望,“等下次过生日,我给你过一个一般点的,怎么样?” “真的?”顾西野眼睛亮亮地盯着齐楚,现在才刚刚七月底,离他生日还有八个月呢。 齐楚哥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直到来年,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当然是真的——”齐楚点头,而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自己的病做完手术应该就能好了吧? “哥,你在想什么?” 齐楚勾唇,“在想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做什么菜。” “你做的我都喜欢。”小顾不挑食。 中午的生日宴齐楚没见到几个熟人,连程儒风都只远远打了个照面点了下头,作为主人家今天还是很忙的。 至于剩下认识齐楚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徐笠挡走了。 生日宴结束到晚宴的间隙,程家在别墅里开设了几个休息室,供客人休息,不想休息的,楼上也有娱乐室,私人影院、家庭棋牌室、台球厅都是开放的,户外也有活动,在整个别墅区后面有一座马场,开着观光车半小时就能到,想去骑马兜风也行。 总之不会无聊。 齐楚吃完饭就犯困,坐在台球厅里看顾西野一杆清台看的昏昏欲睡,根本没get到小狗故意展示自己的瞬间。 他不了解台球这种东西,可能是在最贪玩的时候都玩命赚钱了,以至于现在过了年纪,对这什么台球桌球保龄球也没了兴趣。 徐笠倒是没看出来顾西野有这样的能耐,“你玩过?” “在国外读初中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斯诺克。”顾西野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开到胸口中央的马蹄袖丝质衬衣,球杆被他擒在手心,贵公子的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转头看到窝在沙发里打哈欠的齐楚,小顾伸手,“哥,要来试试吗?” 懒惰如齐楚慢吞吞道:“不试,你玩吧。” 小顾盘算的搂腰摸小手教学化作泡影。 齐楚盖着顾西野的西装眯了一阵,再睁眼的时候,楼下花园中央的草坪上已经搭起了订婚宴迎宾的合照墙,红毯铺出去好几里地,外面也摆好了供应的自助餐桌。 有钱人家的订婚宴折腾的比普通人结婚还热闹。 齐楚这才想起来,程儒风那大儿子似乎跟顾西野差不多大,转头盯着乖乖站在自己身边的小顾,“你有订婚对象吗?” “我?”顾西野轻轻摇头,“我没有,我父母的婚姻太失败,联姻的下场我清楚的很。” “我也觉得,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早不提倡了。”齐楚勾唇,也不知道自己没由来开心什么。 好在,今天被包办婚姻的两位新人应当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基础的,手挽手站在迎宾合照墙前,未婚夫英俊绅士,未婚妻娇俏可爱,真有点金童玉女的感觉。 齐楚上前说了两句好听话,程煜和叶梦舟见到他都极其礼貌,哪怕齐楚只比他们大六七岁,也是喊的叔叔。 和他们搭腔几句,回到顾西野身边的齐楚身心俱疲。 有时候太懂礼貌也不好啊。 “怎么了?” “没事。”齐楚接过顾西野递来的气泡水,仰头干了一杯。 就是被叫了太多声叔叔有点心塞罢了。 顾西野和齐楚坐到了花园的角落,不大显眼的地方,但正对着迎宾墙。 小顾拿了不少吃的,切分成小块,带着试探往齐楚嘴边送。 齐楚一开始还不情愿,多大个人了,但顾西野坚持叫他别沾手了。 后来发现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了,就不在意了,一边吃还一边跟顾西野分享此时此刻正走进花园的秃头老头和美艳少女不是父女是老夫少妻等八卦。 “哇,这样吗?”小顾十分捧场,听的特别认真。 “是啊,听说他原先的原配一路陪着他走过创业发家的苦,娘家也没少给他提供帮助,但人飞黄腾达之后,还是转头就换了一个……”突然,齐楚的声音戛然而止。 低头剥葡萄的小顾没等到下文,抬头去看齐楚,却发现自己的齐楚哥正皱眉紧盯着远处一双人。 顾西野下意识去看其中的女人,女人一条水蓝色的修身丝绸长裙,胸口开到了肚脐眼,腰肢纤细波浪长发,五官大气,远远看着漂亮又知性,且越看越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而正帮女人提裙摆的男人也直起了腰,身姿挺拔,脸孔英俊而立体,一股顾西野讨厌的劲儿。 正偏头和女伴说什么的盛远斋察觉视线,一转头,正对上坐在角落里的齐楚。 按理说夜色昏暗,周围的灯为了氛围也不够明亮。 可偏偏,他还是在朦胧暗色中,一眼看到了齐楚,以及齐楚身边那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形大号挂件。 盛远斋眼波浮动,这次终于光明正大地见到了。 一个七八年间了无音讯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的人再度活生生地站到了眼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齐楚觉得这是鬼片。 毛骨悚然那种。 猛地肩上一紧,齐楚低头,是顾西野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 小顾有点不悦问:“哥,她是谁?”也盯着看太久了吧? 顾西野以为齐楚看的是那位蓝衣美女。 而齐楚看的却是已经八年没见的前任兼初恋。 齐楚微微转过了身冲着顾西野,顺带抬起另一只手遮住自己半张脸,实话实说:“前任。” “前任?”小顾差点惊到破音。 他一直以为,齐楚对自己的撒娇招架不住,是因为就吃这套,所以喜欢的类型估计也是年轻活泼的软妹型。 可这前任活生生一御姐啊! 这和自己可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啊! 二十一岁的小顾年轻貌美能撒娇,但他和长腿冷艳御姐之间有壁啊! 第28章 那他又是什么意思 “你吃饱了吗?”齐楚可怜巴巴看向尚在自我否定中的小顾。 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还是赶紧撤退的好。 前任见面多尴尬的事情,齐楚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出丑。 但刚刚盛远斋明显已经看到了他,并且那个眼神就是叫他等等。 “吃饱了。”小顾蔫哒哒, 发现齐楚‘喜欢’的类型是御姐后, 已经没有半点胃口了。 “那我们走吧。” “现在?仪式还没开始吧?” “不等了。”齐楚整理了一下衣服, 妥当站起来,“我一会给徐笠发个消息, 咱俩先走。” “哥你是怕撞上前任吗?”顾西野皱皱鼻子。 “谁不怕啊,不够丢人的。”齐楚只想翻白眼。 原以为再见到这个人,多少还能有点心情涌动, 但是齐楚现在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能是因为自他得知盛远斋出现在了A市起就有了这一次见面的准备。 毕竟A市屁大点,走到哪突然撞上都不为奇。 但在这种正式场合,前任华丽归来, 看模样也是事业有成美人相陪, 自己倒是灰溜溜的,事业还成但身体差劲感情更空虚,这么一比, 齐楚感觉老丢人了。 虽说是前任,但也不妨碍齐楚有点雄性间的竞争意识。 可惜, 齐楚还没来得及拉着顾西野跑, 徐笠就从别墅里出来将他扣下了, “跟我进去, 程总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齐楚皱眉,上午还没空搭理自己来着。 徐笠扫了一眼顾西野,压低声音, “大合作。” 顾西野看着这俩人又在自己眼前传悄悄话, 不满地抿唇, 要是小孩撅嘴,那嘴巴估计都要能挂油瓶。 是徐笠做不了主的大合作,那就只得齐楚出场。 没办法,齐楚摸摸小顾脑袋,“你先再吃点,吃饱了就随处逛一逛,或者到楼上玩桌球,有事给我发消息,我去一趟就回来找你,好吗?” “去吧,哥,我在这等你。”顾西野哪里能拦着齐楚做正事。 只是望着齐楚和徐笠一前一后的身影,顾西野心头升起了点点怀疑。 齐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小贩吗? 他怀疑齐楚在骗人,并且有理有据。 没钱但人脉尚在的顾少爷其实一个电话就能将齐楚从头到脚查个底儿掉。 可最终小顾还是没这么做。 齐楚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事,那一定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他愿意等齐楚想说的那天。 正当小顾一个人无聊地在花园里坐着时,方才穿蓝色礼服的女人走了过来,站的不远不近盯着顾西野打量了一番,最终上前,试探问:“你是顾西野,对吗?” 前女友?! 前女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难不成还跟齐楚有联系?! 顾西野看着这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漂亮女人,心口咕嘟咕嘟冒酸水,“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小姐?你现在嘴甜了。”见没认错,女人大方笑起来,“我还以为我认错了,毕竟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四岁,那时候你还叫我阿姨呢。” “阿姨?”小顾愣住。 女人打开手包,从中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是啊,当年你一口一个沈禾阿姨,叫的我可难过了。” 怪不得顾西野觉得女人眼熟,沈禾是京市金融圈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同时也是顾西野母亲的学妹,两人的确是见过,但那时候顾西野年纪还小,沈禾也没养成这么凌厉冷然的驾驶。 “沈小姐,我记起来了。” “就叫阿姨吧,我今年都三十七了。”沈禾撩了一把头发,坐到了顾西野旁边,“你母亲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刚回国,原本还准备去看望她。” 沈禾跳过了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不过,我记得她跟我提过你在国外念书,现在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吧?你怎么在A市?” “说来话长,暂时上网课。”顾西野问:“不过,您原来是A市人吗?”不然怎么会和齐楚哥谈恋爱。 “当然不是。”沈禾一头雾水,“我是京市人,在这儿是因为——我要结婚了,陪我未婚夫来的。” 顾西野这才注意到,沈禾摊开的左手上,中指戴了一颗钻光璀璨的订婚戒指,“恭喜,您未婚夫是?” “他叫盛远斋,按理说,你应该认识他吧?我听说,你们两家是有亲戚关系的。” 真不巧,顾西野还真不怎么认识,亲戚太多。 不过沈禾要结婚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虽然那个结婚对象顾西野不大喜欢,但不可否认他做了一件好事,将齐楚哥的初恋收了。 小顾有点开心。 “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沈禾扯扯嘴角,笑容平静,没什么被祝福的喜悦。 顾西野看出这婚姻或许不是什么因为相爱走到一起的,也只能装作没看出。 毕竟成年人的感情大多都是自己选的,旁人学不来,也劝不来。 ---- 齐楚跟徐笠进了别墅,等电梯的间隙问:“什么大合作?” “有一家企业,想要帮【家满和】开进京市。” “开到哪?”齐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家满和只能说在A市是名声远扬,但是也不是什么网上火红的挂着米其林名号的明星餐厅,而且齐楚不大的野心和胃口也就仅仅止步于A市做个强龙。 开到京市,他想都没想过,因为根本不可行。 任何一家外地餐饮想打入一个新地盘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京市这种扔十块搬砖下去,七个有权三个腰缠万贯的地方,餐饮小团体抱的比A市的还牢固。 前脚开进去,后脚就有小团体雇打手来砸场子,或者雇假客人自带异物与肠胃炎来碰瓷。 餐饮业现实商战,就是如此。 “谁啊?这么夸下海口,京市他家的?” “广晨集团执行总裁。” “就是你说的那个厉害人物?” 徐笠点头,缓缓道:“他叫盛远斋。” 齐楚表情凝固了,“他叫什么?” “盛远斋,我做了点背调,但是除了明面上的公司履历,只能查到他十多年前在A市做过基层城管。你们认识?”徐笠明知故问。 何止认识啊,盛远斋做城管的时候他当小贩,被追着抓。 齐楚抿唇,眼见电梯马上到顶楼了,急忙摁了一楼,“不去了,我不想开到京市。” “齐楚,你在开玩笑吗?这么好的机会。”徐笠不喜欢盛远斋,但不可否认,盛远斋有这个能力帮齐楚。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会砸到我头上吗?我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好了?”齐楚不知道盛远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什么牵扯。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齐楚想把电梯门摁上赶紧逃,这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猛地撑住了电梯门,那只手皮肤很白,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绷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用力。 盛远斋站定在电梯门口,目光落到齐楚身上,眼神闪烁。 这下好了,撞个正着。 齐楚也打量起这位多年未见的、并不算和平分手的、失踪人口的、甚至一度叫他以为这人死了的前男友。 如果说顾西野带着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是出于他优越的混血感外貌,那么盛远斋作为在外貌上稍微吃点亏的源头就在于祖上没有洋人。 凑的这般近看,齐楚发现盛远斋也老了,原本年轻时候还有点蓬勃朝气和少年热血,现在则尽数都被一身熨帖漆黑的西装裹了起来,看起来矜贵又禁欲,十足的老狐狸范儿,像是商场上的人精,一颗心开九窍那种。 不过,也可能是齐楚自己没长进,八年前他就看不出盛远斋的心思,现在还是一样。 两人这‘一眼万年’望了许久,直到程儒风找了过来,看到齐楚还木楞楞待在电梯里,忙道:“齐总还不快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广晨集团的盛总,盛远斋。” 这下齐楚骑虎难下,也逃不走了,只能客套地冲盛远斋笑笑,“幸会幸会。” 几个人进了书房,程儒风只是个牵线搭桥的,盛远斋谢过他之后,他就找借口出去主持儿子订婚宴了。 屋里只剩下徐笠、齐楚以及盛远斋。 齐楚本着沉默是金,少说错少。徐笠本就无话可说,也不开腔。盛远斋则一直望着齐楚,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盛远斋没绷住,“我去过你们公司很多次,但你的助理一直说你不在公司。” “我这一段时间确实没在公司。”齐楚回道,眼睛却望着程儒风家书房地毯的花纹,从左到右依次有十五团,没太把盛远斋的话往耳朵里听。 盛远斋太熟悉齐楚,知道他这是在避着自己,沉静的眸子有些受伤:“小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齐楚偏头看了一眼徐笠。 徐笠认命起身,“我先出去了。” 齐楚睁大眼,不可置信。 刚刚的暗示明明是让徐笠把他也顺带带走啊!不带这样玩的啊!徐笠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眼神你都能看错!? 很想把公司开进京市的徐管家坚决地抛下了齐楚。 盛远斋倒是很满意徐笠的所为,“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怎么可能?”齐楚把这句话听成了反问句而非肯定句。 盛远斋也不反驳,只是坐直了身子,微微倾向齐楚的方向,下意识摆出了一种弱势者的姿势,“我们有八年没见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像小孩似的,很多事都看不出来。”想到最初遇到齐楚的时候,盛远斋眼底漫出淡淡的笑意。 “可能我天生没长心眼吧。”齐楚自认为在某些事上的确是一个钝感力的人,但这仍旧不妨碍,他在被盛远斋‘抛弃’之后,像是被人生生用刀剥了一层皮一般难过。 但到底是二十一岁时候的事情了,说实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齐楚记起来也就是觉得当年的自己沙币,竟然因为失恋而郁郁寡欢痛不欲生,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埋头挣钱。 “小楚,我想为当年的事情向你道歉。我还想解释一下,我离开是因为——” “我不想听。”齐楚打断了盛远斋的话,嘲讽一笑,“盛哥,如果你真的要解释,或许不单单是你离开的原因,还有自从我们认识彼此,你就一直隐瞒的身份为的是什么?是玩什么微服私访吗?我碰巧还成了大明湖畔夏雨荷?” 盛远斋瞳孔微颤,为人老成七窍玲珑如他,此刻在齐楚面前也只有无措,“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会因为我的家庭感到害怕。” “是挺害怕的,在我找到你家大院,你父亲的警卫员拿枪对着我的时候,我是挺害怕的。然后我就发现,比起对你的感情,我更想好好活着,而不是跟一个我连身份家境都不清楚随随便便就会不告而别消失七八年的人谈所谓的恋爱。”齐楚站起身,语气恢复平静,“刚刚那些,是二十一岁的我非常想甩你一脸的话,如果我再年轻一点,你站在我面前,我说不定还要揍你两拳。” “但现在我也快三十了,那时候的事说实在的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对你来说应该也一样。你想给我解释,说不定还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我不想听,因为听不听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态度,我现在,只把你当成一个有点交情的陌生人,我们的关系也仅此而已了。” 盛远斋低哑道:“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齐楚笑着摇摇头,“我也没有忘记你啊,现在我还记得你的大名呢,记性不错吧?” 齐楚说话并不尖酸,但避重就轻,滚刀肉似的架势,却足以把怀揣希望与热忱,满心想着复合的盛远斋逼到哑口无言。 气氛陷入了冰点。 咚咚——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盛远斋抬头,微微皱眉,齐楚倒不觉得被打扰,反正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进来。” 下一秒,沈禾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敞开的门外还站着静等的徐笠和跟沈禾过来的顾西野。 小顾冲齐楚哥笑的一脸春风如沐,他心想,可千万不能让哥的注意力落到前女友身上啊! 看到顾西野,齐楚一抬下巴,对盛远斋做了总结陈词:“差不多就这样吧,别再见了,盛总。” 闻言,盛远斋猛地站起来,一把攥住齐楚了的胳膊,控制不住的占有欲隐隐作祟叫他忍不住质问:“那他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齐楚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那站在门口那个和自己相似的男孩,又是什么意思? 第29章 野心与恋爱脑 盛远斋从前在体制内, 后来进入广晨,识人术可以说已经修炼的登峰造极了,他还能看不出顾西野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但盛远斋清楚自己离开的这些年是有错的, 于是他无法等同地要求齐楚为他在这些年里片叶不沾身, 已经到齐楚这个位置的男人, 已婚的尚且私生活乱七八糟,更何况未婚的, 所以他接受并容忍齐楚拥有其它的关系。 但这不代表他能不在意。 在到A市前,盛远斋甚至不敢让人去查一查齐楚的私生活,他宁可亲眼确认, 也不想提前从旁人口中听闻噩耗。 好在,到达A市后,他并没听说齐楚身边有了爱人, 反而得知齐楚私生活的风评一直不错。 那一刻盛远斋是从心底狂喜的, 因为他知道,齐楚并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不仅如此, 他们两个共同拥有的曾经是无法替代的,那永远是他们彼此记忆中如灼灼烈焰般的一环, 盛远斋自己都忘不掉, 而齐楚一个那么依赖自己的人, 又怎么可能忘掉。 可在这时, 刚刚对自己拾起信心的盛远斋见到了顾西野,这个从身高体貌都有些像自己的年轻男人。 齐楚是怎么想的,盛远斋不知道, 但是那个年轻男人看着齐楚的眼神太过熟悉了, 那分明就是十九岁的齐楚望着自己的模样。 无论从哪里看, 顾西野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替代品,他年轻、好掌控,齐楚说什么是什么。 在他身上,盛远斋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和齐楚。 可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盛远斋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赝品。 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输过,考试竞赛如此,感情也一定会如此。 可眼下,因为看到齐楚冲门外那个男人走去,盛远斋抓着齐楚的手还是忍不住用力,直到轻颤。 “那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到他的时候,不会想起我吗? “???”齐楚没听懂盛远斋嘴里的‘他’说的是谁,所以他也没理解这么多年没见的盛远斋现在是发什么神经。 “松开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闯进来的沈禾秀眉蹙起,目光在盛远斋和齐楚之间来回打转,看清齐楚的长相后,眼神变得了然。 只不过她没空在意这些,盛远斋也没时间继续留在这里叙旧,因为,“盛远斋,老爷子病危了,我们得连夜回京市,现在就得走。” 这一席话叫醒了盛远斋,他只得缓缓松开钳制齐楚的手,“我等你给我一个合适的回答,齐楚,不要对我嘴硬,也不要这么口是心非。” 齐楚被说的不明不白一头雾水,谁口是心非了,他刚刚说的句句出自肺腑啊。 丫还想要什么合适的回答啊? 非得给几拳头才能清醒? 但是盛远斋没给他挥拳头的空档,扭头跟着沈禾离开了,路过门口的时候,还深深看了穿的好似一只精致鸭子的顾西野一眼。 又被莫名其妙盯了一眼的顾少爷顿时火大,这人是有眼疾吗? 而且怎么看起来这盛远斋和齐楚哥也认识? 难不成是这个姓盛的从哥手里横刀夺爱?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还来跟齐楚哥耀武扬威! 小顾握拳。 下次再遇到,一定要替哥狠狠揍这人一顿。 顾西野问齐楚:“哥,刚刚那个男人,你也认识吗?” “当然认识,”齐楚纳闷,刚刚不是说了盛远斋是自己前任吗? “别一口一个男人的,人岁数不小了,下次有礼貌点,记得喊叔。” 今夜突然被彻彻底底降了辈分的顾西野:……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唯唯诺诺应了,“嗯。” 徐笠打岔道:“谈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齐楚看着这弃自己而去的‘负心汉’,相当愤懑,“不怎么样,以后这种事别找我,我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念头。” 徐笠放轻语气跟齐楚谈正事,“如果那个盛远斋真的使出全力,要在京市立足也不是不可能。” “你也说了是如果,而且非亲非故的人干嘛使出全力?”齐楚觉得徐笠怎么突然变天真了。 别说只是前任了,就算是一条脐带上的兄弟,一张床上的夫妻,商场上还会背后相互捅刀子呢。 他对盛远斋的人品没那么大的信心。 可徐笠深知盛远斋是认真的,就凭他八年前出国的时候几乎替齐楚打点了A市所有的权贵这一点,就可知盛远斋的真心。 讲真的,虽说当年的盛远斋隐瞒身份不告而别做的有些错,但他对齐楚的好,绝对是齐楚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一大助力。 看到齐楚这么抗拒盛远斋,徐笠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做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哥,你们在说什么?在京市立足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一直闭嘴的顾西野在齐楚和徐笠中场休息的时候开口了。 齐楚也不准备瞒着顾西野了,他觉得适当暴露哥有点小钱是可以的。 “简而言之,我和你徐笠哥有一家饭店,他想把饭店开到京市,你说他是不是做梦?能这么容易吗?” “为什么不容易?”顾西野眨眨眼,开个饭店而已,又不是要开个楼盘,“多大的饭店?什么类型的?如果是偏商务和会议应酬,我比较推荐国贸商圈,还有景和广场,但如果是比较私厨类的,地方在哪就不太重要了,口碑宣传出去就行,长安街和春福路那边私厨很多,而且位置不错,背靠景点,人流很大的。” 齐楚哑巴了,他是没想到顾西野比徐笠还天真,都直接开始想店面开到哪了。 而且顾西野说的那两个地方,一年的租金够他在A市开三家分店了,太贵。 “开到京市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不用钱也可以解决。”顾西野掏出手机,“我妈给我在长安街上买了几个店面,现在应该在租,不过我不太确定,得打电话问问,如果这边不行,我就找我舅舅要一个景和的商铺,你和徐笠哥放心开店,当我住在这里的房租了,怎么样?” 齐楚和徐笠对视一眼,显然他们都从顾西野气定神闲且意图豪掷千金的话里听出了认真。 这不是开玩笑,顾少爷浑身在冒金光。 “你是认真的?”徐笠问。 “嗯。”小顾点头,掏出了手机,“我可以现在打电话问。” “你是京市人?”齐楚也傻了,他觉得顾西野似乎不是地主家傻儿子那么简单了,因为京市的地主家,和别的地方地主家有质的区别。 “是啊。”小顾点头,有点委屈,“哥才知道我是京市人吗?” “你也没说啊。” “我说了,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了。”顾西野记性相当好。 完全没认真听人家自我介绍的齐楚吃瘪。 徐笠当初调查顾西野也根本没往京市查过,现在,调查出现了新方向。 眼看顾西野真要打电话表现一把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想开到京市的齐楚赶紧阻止,“停,开店这个事,还只是停留在我和徐笠的口头交流,你别着急。” 徐笠看傻子似的盯着齐楚,这种大饼都落你嘴里了,你怎么还往外推? “那哥什么时候需要,我都可以。”顾西野心底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地响,如果齐楚真的把事业发展到了京市,以自己在京市的人脉就可以多多帮齐楚的忙,齐楚想要什么,他给什么。 这可比一辆手工电三轮更能展现自己的实力。 自然界里的雄性在求爱的时候大多会使出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绚丽的外貌、强壮的身体、捕猎的能力,都是雄竞的重要标准。 清楚明白齐楚喜欢自己外在,且在有钱有势这方面,还真没怕过谁的顾西野,他又支愣起来了。 虽然在性别差异性他输了沈禾一截,但在除却性别的其它方面,他有信心自己不会输。 但在给齐楚全力支持前,顾西野首先得干掉自己的亲爹,把属于他的东西该拿的拿回来。 原本离家出走就不准备再回去的顾少爷最初的确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当他发现这些身外之物能够给他喜欢的人带来更多便利时,他的态度就迥然不同了。 从程家婚宴出来,齐楚发现顾西野的爱好除了电焊之外又多了一项。 “你在看什么?” “企业财报。”小顾从电脑前抬头。 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摆满了凌乱的纸张,写满了各种计算公式,齐楚看不懂,但上面的出现的数字最少后面也跟着八个零。 “你看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学机械的吗?这也是小组作业?” 顾西野清理出沙发,拍拍身旁的位置让齐楚坐过来,耐心解说:“哥,如果一个企业有问题,那财报里一定会有所体现,而且越大的企业,财报里出现的信息背后隐藏的漏洞就更巨大。” “但是企业的财报一般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吧?”相信绝大部分人都如齐楚一般,看不懂这玩意。 小顾得意,“我不是一般人。” 顾西野实际在看顾氏下设事业部所有分公司近三年财报,他对自家公司一直以来都有所了解,只是没有证据,而他最初也从未想跟顾父真正搞到明面上的对立,但前提是,他的父亲没有这么冷血地漠视妻子的死和儿子的痛苦。 前提也是,向来纯真又厌恶虚伪的顾少爷没有遇到足以开发他野心的人。 第30章 和我在一起 人能不能做大事其实是看天赋的。 顾西野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将分属三大事业部的十几家分公司的财报一点点全做了账目核对, 越深入,他发现的事情就越多,毕竟真正做到顾氏那个地步的企业根本不可能干干净净纯洁善良。 而顾西野挖掘出的最终结果直接惊动了把资料和数据交给他的杜行慎, 也就是顾西野的亲舅舅, 顾西野亲妈的亲弟弟。 杜行慎在M国外派公干, 凌晨一点收到侄子的邮件,当即打了电话过去。 “西野, 你弄这些是要干什么?” 顾西野这边是下午,金贵的顾少爷化身电工正举着电枪滋滋焊电三轮框架,噼里哗啦火星子四溅, “舅舅,你觉得我看出的那些东西对吗?” 杜行慎无语,“很对, 然后你跟我解释解释, 你是想送顾氏那几个事业部的CEO去坐牢吗?” “是啊。”顾西野摁停电枪,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被飞溅的火星灼烧的红点,自己吹了吹, 也不准备简单处理一下,因为回家之后, 齐楚会因为他胳膊上的烫伤上蹿下跳围着他转。 小顾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要开玩笑了, 你做不出来这种事。”杜行慎远在M国, 还不知道仅一个夏天, 他侄子的心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 “我没有开玩笑,舅舅,这一段时间我总在想, 如果从前的我更成长一点, 是不是会让妈妈更有底气一点, 更能依靠一点,这样就算她遇到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想到我,而不是向那个人寻求帮助和庇护?” “你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你父母的事情是个悲剧,但这和你无关,你妈妈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无忧无虑地长大。” “我不是孩子,从来不该是。”顾西野直到二十一岁才意识到这一点,他作为两个家族联姻的产物,作为一个被放进固定模具里生长的继承人,他从来不应该是被母亲保护的孩子。 如果他能尽早意识到这一点,不要这么天真,也不要这么愤世嫉俗,对世界的黑暗看不过眼,早早长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又心狠的人,或许他的妈妈就不会死。 顾西野太晚才明白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心情,可这世上值得他守护的上一个人已经不在了,而现在的齐楚,或许是老天爷看他可怜又再度给他的恩赐。 齐楚,只能是他的,他也一定会成为能够为齐楚平风挡雨的男人。 最终,顾西野还是跟极其担心他精神状态的小舅保证了,“你放心,我不会那么鲁莽,我只是觉得,总要有点筹码在身上。” 被蒙在鼓里的齐楚在家收拾锅碗瓢盆准备做饭。顾西野这一阵天天晚上熬夜,齐楚睡的又早,也不知道他是夜里几点摸上床的。 齐楚寻思小顾虽然年轻,但是身体一直持续消耗也熬不住,于是他琢磨起了药膳。 为什么是琢磨,因为齐楚后厨出道这么些年,没做过补身体的药膳,也不认识石斛、麦冬、玉竹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接到他电话的徐笠也懵了,“你在琢磨什么新菜品吗?” “不是,是小顾最近总熬夜,我从网上查了个药膳汤。” 徐笠幽幽开口:“我也熬夜。” “那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徐笠果断挂掉电话,他还能指望齐楚什么? 半小时后,齐楚要的各类药材以及两斤猪骨、羊骨就送到了家门口。 齐楚作为一个厨子的基本修养就是,即便是没做过的菜,看一遍菜谱也能照猫画虎做个□□成相似出来。 羊骨下锅焯水捞出,放进准备好的瓦罐里,再酌情适量地加入党参、石斛、麦冬等药材,倒入纯净水,顺带齐楚还丢了两条徐笠给他买的补品盒里风干海参,然后盖上盖子,开小火咕嘟起来。 顾西野一进家门,就闻到了浓浓的羊肉香味。 “今天吃羊肉?” 齐楚一指厨房灶台上的瓦罐,“是的,那都是给你的。”他的病不太适合吃这种补膳,因为怕虚不受补。 这种汤基本不会放什么调味的东西,出锅的时候撒一点点盐就可以了。 齐楚加完盐,用汤匙盛了一勺吹冷送到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顾西野嘴边,看给孩子馋的,“尝尝吧。” 顾西野低头,就着齐楚的手喝了。 他凑的很近,又刚洗完澡,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柠檬香气,齐楚抽抽鼻子,他也用这个沐浴露,怎么没觉得在自己身上有这么香。 闻着闻着,又有点出神。 齐楚真觉得顾西野好白,和他这种只有衣服覆盖的地方白皙的人不同,顾西野浑身上下都白的很均匀,尤其这几天顶着大日头在楼下做什么小组作业,也没见他黑多少。 人身上多少有些关节处是容易沉淀黑色素的,但顾西野的手肘,膝盖骨,甚至指节都是粉红色的,淡淡的,好像上了腮红,却因为配上顾西野发达的肌肉轮廓并不显得女气,但也不妨碍,他因此精致地像是某些CG游戏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这世上怎么就有人能按照齐楚梦中情人的模样一比一刻画生成呢? “哥,你在闻什么?”在意形象的顾少爷注意到了齐楚的小动作,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他洗澡换衣服了,按理说不该有味道。 “没闻什么。”齐楚收回自己的汤匙果断转身,这种情况下不管他在闻什么说出来似乎都有点变态,更别说他在闻顾西野身上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白?这几天也没见你晒黑。”齐楚转移话题问。 “可能因为我有点白人血统。”顾西野自然地套上了隔热手套,抢在齐楚前去端瓦罐,“是Y国血统。” 而且有些离谱的是在顾西野出生之前,顾家上下老小从外观看起来都是彻彻底底的黄种人,白人血统的基因基本上都被代代更迭掉了。 直到顾西野一出生就返祖,白的直发光,头发还是浅浅的栗棕色,起先还有人怀疑抱错了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是亲生的,又回祠堂翻了族谱,才发现顾家上头确实有白人祖宗存在。 “所以你的头发颜色也是天生的?” “是啊,”顾西野把瓦罐在餐桌上摆正,又去拿碗筷,“从小就这样。” “还挺好看的,省的染了。”齐楚支着下巴道:“真想看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肯定很可爱。” 齐楚对小孩没什么兴趣,因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但不妨碍他对顾西野小时候的模样产生兴趣。 长这么好看的小顾,小时候说不定更像游戏建模。 闻言小顾赶紧低头翻手机,但是他并没有保存自己童年照的习惯,“过几天给哥看。”等他去找杜行慎要几张。 齐楚表示不着急,随口一说而已。 两人坐下吃晚饭,那一大瓦罐的汤一掀开盖子,香味扑鼻,汤色清亮,入目各色补药以及两条已经炖煮泡发的胖海参,个头有顾西野巴掌大,可见是海参中的极品了,往下翻一翻,还有大块的羊棒骨。 “哥,你一点不吃?”小顾看着自己面前的瓦罐,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专门给我做的?” “不吃,是专门给你做的,看你最近太累了。”齐楚还用高压锅熬了野菜粥,他喝点粥就够了。 顾西野当即感动,抱着瓦罐吨吨吨喝起来。 按理说,一大瓦罐的汤大约够一家子六口人喝一顿的。 齐楚其实没想让顾西野一口气全吃光,这顿吃不完还能留明天中午吃。 但顾西野似乎不准备留到明天了,他吃相斯文,但速度却不慢,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让他专注吃齐楚特意给他做的‘爱心餐’。 齐楚喝完一碗粥,顾西野这边喝了半瓦罐的汤。 “吃不完你可以剩下点明天吃。”齐楚不忍心看小顾撑死。 “可以吃完!”小顾坚持。 坚持喝完一瓦罐的汤加羊肉海参的结局就是,大半夜,被激发了潜力的小顾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而一口没吃的齐楚睡的相当安详且因为戴着耳塞,对身边躁动的年轻人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这件事浑然不觉。 顾西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像是个变态,但他真的感觉浑身像是被火燎似的,连肺部挤出的气都是灼热的。 偏偏卧室里又足够安静,他鼓胀不停的心脏咚咚咚快敲破胸膛了一般,响到焦躁,齐楚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就这样与他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西野浑身都因为燥热变得滚烫发红,人太白有一点不好,情绪激动会红的过于明显,像是被煮熟的虾子。 平时夜里都借着同床共枕的机会偷偷凑近齐楚的小顾这次半点不敢挨上枕边人,他怕惊醒齐楚,也怕惊醒某些不可告人的阴暗欲望。 侧身躺着的顾西野只能盯着齐楚侧脸,想象自己的唇轻触齐楚额头、鼻梁、唇峰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应当会带着相当虔诚的心,轻轻地吻上去。 蜷缩起来的顾西野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压低声音道:“哥,我好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齐楚仍旧很安静,他的耳塞相当隔音。 顾小狗蹭蹭枕头,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明亮眸子弯了起来,“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第31章 做牛做马以身相许 夜里发生的事齐楚不知道, 但是从喝了那瓦罐汤起,顾西野连着三四天早上猛流鼻血。 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话,就能看到顾西野鼻子下突然出现一道蜿蜒的血红痕迹, 这鼻血还不容易止住, 给齐楚吓够呛, 拎着顾小狗就去看医生了。 一套全身检查下来,大夫说没什么大毛病, 小伙子体格很不错,就是有点上火,注意饮食清淡, 多吃点祛火的东西。 就这样,齐楚的补汤计划结束了,因为顾西野相当好的体格根本不需要补。 年轻就是牛啊。 齐楚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的额外发现, 人家小顾的大凶器, 势头相当猛,看起来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很不错。 “回家给你继续熬清火汤吧,夏天还是喝这个。” 顾西野也没意见, 齐楚做饭好吃,什么他都喜欢吃。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 也才上午十点多。齐楚看看穿上身二三十棉t, 三四十棉短裤, 脚上一双万把块定制鞋的小顾, 寻思出来都出来了,不如趁这时候带顾西野去商场逛一逛,买点差不多的衣服。 “去逛商场吗?”坐在副驾驶的齐楚问。 “我今天倒是没什么课, 哥想去买什么?”顾西野欣然答应, 他发现齐楚自从不卖冰粉之后, 就不怎么愿意出门,每天只挑傍晚时候下楼遛弯,顺带到小区门口买点水果拿个快递,然后这一天的户外活动量就到达了顶峰。 他想督促齐楚运动,但又不好强迫不爱动的齐楚动起来。 这下齐楚主动想去逛商场,顾西野自然答应。 “给你买几件衣服。”齐楚点开车前导航,“跟着导航开。” “我不用,够穿了。”顾西野不觉得自己需要衣服,齐楚给他在夜市上买的棉T已经够穿了,不仅比填了35%涤纶的大牌舒适,价格还十分实惠,用顾少爷的话来说:简直就像是不要钱一样。 “买几件换洗的,正式点的,你上网课的时候不是有形象要求吗?”顾西野那个导师每次上课都要开视频,做机械研究的外国老头祖籍是Y国的,因而在这不拘小节的D国仍旧坚持着绅士的要求准则,上课不许带帽子,衣装要得体。 而顾西野自带的那些名牌t恤说实在有点不经造,这几天被他的鼻血以及搞电焊时候溅上的火星子毁的彻彻底底,怎么搓洗也不能恢复最开始的样子了,甚至齐楚搓用力点还能直接报废。 眼看少爷就没好衣服穿了,齐楚总不能坐视不理,看着初来自己家金光闪闪的小顾变得‘落魄’吧? 但A市作为一个二三线城市,哪怕是当地最大的商场,男装撑死了也就是一些运动潮牌,没有大城市商圈里那些五花八门齐楚念不出名字的高奢专柜成衣线。 齐楚在商场指示牌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顾西野穿的牌子,“这里好像没你穿的牌子。” “我穿什么都行,哥。”顾西野强调道:“我以前穿的那些衣服,都是每个季度送进家里的,所以我也是有什么就穿什么。” 齐楚抓住了这句话里的炫富内容,“这些品牌给你送衣服?” “不是品牌,是商场,他们留了我的尺码,会把适合我的新品送到家里。”顾西野如实相告。 顾氏有些商场的股份,加上顾西野以及他的母亲作为商场的头号VVVVIP客人,活生生一棵摇钱树,这些服务都是最基本的。 齐楚感觉自己对于有钱的定义又一次被刷新了,“这样的话,你的衣服不会很多吗?” “还好吧,一个衣帽间而已。”一个大于一百平的衣帽间而已,“过季的衣服会定期清理,不会留着。” “穿几次就不穿了?” 小顾点头。 在顾少爷从前的生活里,上个季度的衣服,第二个季度就不能穿了,不是季节问题,是时装的时效性问题。 这些品牌的衣服,根本不存在实用性这点,追求棉t实用性的人,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衣柜盛满这些品牌,同样,衣柜盛满这些品牌的人也一定不适合套在几十块的棉t里。 齐楚突然想起徐笠问自己的问题,他真的能养的起这金贵的小顾吗? 他可从来没过过这么‘奢靡’的生活。 顾西野立刻狗狗眼:“哥,我真的穿什么都行,你不要多想。” “你这体格确实穿麻袋都好看,”但还是决心豪气一次的齐楚抬手指着身后的商场指示牌,“今天,你在这想买什么买什么,卡随便刷。”齐楚没带卡,于是晃了晃手机。 “哥,你这一阵一直没摆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收入了,顾管家婆忍不住唠叨。 齐楚拍拍他的背,自信微笑,“放心,哥还是有点小钱的。” 虽然齐楚大部分资产都套在各种各样的‘生钱秘法’和企业链中,但剩余在银行存定期的流动资金,每天的纯利息就有千把块,可以说,以齐楚低物欲的生活态度,他一个月可能靠几天的利息就能活的滋润。 就这样,‘财大气粗’的齐总拎着顾小狗上了四楼时装专区。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多,尤其还是在上午,于是顾西野和齐楚两个大帅哥肩并肩逛街就极度显眼。 而在两人进到第一家某运动品牌,齐楚叫店员把顾西野试过合适的T恤裤子褂子卫衣全部包起来后,他俩,更加显眼了。 原本上午有些卖不动衣服的商场柜姐简直喜极而泣,这一下子卖出了她一周的业绩,于是急忙在四楼时装区的柜姐群宣传起了这两位大客户。 “哥,这太多了吧?”顾西野拎着两纸袋衣服,“还买了长袖。” “不多啊,你不是说,你在家的时候有一个衣帽间吗?”和一个衣帽间比起来,这还叫多吗? “那是在家的时候。”小顾低头。 “在我家也不是放不下。”齐楚继续寻找下一家目标,“而且天快冷了,一到九月份下两场雨就降温,你不能只穿短袖吧?” 顾西野还是有点不想让齐楚花这些钱,但齐楚完全不听他的。 运动服买完了,自然还得去买小顾穿上合适的时装。 这边正好开了一家中性风的网红店,说是棒子国来的牌子,很多爱豆明星都穿这家衣服,外面挂着的大幅海报也是当前年轻人特别喜欢的一男明星,风头正盛,阳光帅气,名叫沈潮。 因而这家店也是四楼为数不多即使人流量少,也有人抱着买爱豆同款的想法特意来逛的。 能请明星代言,又是什么海外品牌,自然价格也不低,虽然和顾西野平时穿的那些还是差点,但是也算得上是打工社畜、学生党达咩的程度了。 一纯棉的T恤八百八,一到大腿根的省布料短裤五百六,一短款外套沈潮同款三千九,还是涤纶的。 齐楚跟顾西野一进去就被销售小哥笑脸迎接了,显然销售们都收到了商场四楼来了大财神的消息。 “两位帅哥看点什么?”圆脸大背头的小哥长的像是旺仔小馒头成精,作为员工,工服都是店内时装,因而是个很潮的旺仔小馒头。 齐楚对这种十几二十岁小年轻才喜欢的风格已经无感了,一指顾西野,“帮他挑点合适的。” “哎呦,这位帅哥真高啊,”小哥打量一番顾西野,“帅哥喜欢什么风格,平时穿运动休闲?” 顾西野点头,这店里除了小哥还有七八个销售,此刻都目光灼灼盯着顾西野,恨不得把这个像是大财主,不,像是财阀少爷似的客人抢到自己手里来。 “我们品牌主打韩潮,帅哥可以试试,这一排都是当季新到,和沈潮同款。”小哥领着顾西野到了最瞩目的展示间,“帅哥看起来有一米九几吧?那得穿大码的,您看看喜欢哪几件,我们都拿到试衣间试一下。” 见顾西野跟小哥走了,齐楚就坐到试衣间旁边的休息区等着观赏小顾换装秀。 其实齐楚也觉得给顾西野买的有点多了,但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那种花钱的欲望。 头一次给别人花钱比他自己挣钱还舒服,这上头的感觉在小顾亮晶晶眼睛看向自己,体贴问是不是‘买多了’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齐楚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老板都喜欢包养小蜜,然后带着小蜜去买包买首饰了。 被这样盯着,谁不喜欢呐? 齐老板忍不住勾唇。 这钱花的值,卖到了顾西野的衣服,也买到了他的开心。 正想着,隔壁的沙发上坐下一个中年女人,一看就是个大富婆,虽然岁数大了,但浑身上下打理的十分精细,手上带的碧色翡翠镯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富婆目光落到齐楚脸上,小小地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带着兴趣和试探的眼神。 这种带着暗示意味的凝视代表什么,齐楚很明白,大约就跟在会所里谈生意的男老板看向陪酒小姐姐时,是一样的。 有钱人的世界,是不分性别的,齐楚见过几个至今未婚或去夫留子的女老板,私生活如鱼得水,想要刚毕业的男高中生都能随时到手。 可惜,齐楚没做鸭子的本事,也没这个心思,于是望望天花板装作看不见。 富婆自知被拒绝了,有点泄气。 这时里间的试衣间被人拉开,几步跑出来一个清瘦的男孩,笑嘻嘻甜滋滋,声音软和地问富婆,“姐,我穿这件怎么样?” 这声音有点耳熟,于是齐楚把自己的眼神从天花板挪了下来。 兴高采烈展示衣裳的林颐出现在了齐楚眼前,今天或许是跟女人约会,林颐没扑粉,也没化妆,比先前在齐楚面前耍一字马的时候清纯了许多。 不仅齐楚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林颐,今天出来陪富婆的林颐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能见到齐楚,一时间差点失去了一个鸭子的基本素养:表情管理。 上次将齐楚送进医院后,林颐就被那个黑脸的秘书赶出别墅了。 到底齐楚晕过去进医院有自己七成的责任,林颐心里愧疚,又不知道怎么弥补,几次溜达到别墅门口想打听一下齐楚的身体情况,都被保安拦下来不让进。 后来,他想通过拉皮条的齐守财联系齐楚,谁知道那老头听他没睡成齐楚,给打了五千块就把林颐拉黑了,气的林颐想骂街。 没想到,今天倒是意外遇到了,但场合有点尴尬,恐怕不太能叙旧。 富婆是人精,一眼瞧出猫腻,“小林,这位先生你认识?” 林颐局促地点头,“是啊,姐,这位是,我、我一个哥哥。”唯一一次下海勾搭还失败的金主大哥。 富婆来了兴致,“这么说,他也是——” “不是不是,姐,他不是,他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林颐急忙摆手,他虽然不清楚齐楚的底细,但一晚上十万的价格足以显示出其身份不凡。 齐楚看着富婆和林颐好似看见一对母子,但这毕竟是林颐的工作,他只能尊重。 “啧。”富婆有点不满,又不能说什么,挥挥手对林颐道:“你身上这件太难看了,赶紧换一件去吧。” 林颐立马找销售拿了别的衣裳,往试衣间走去。 “来,帅哥,这边就是试衣间。”正巧旺仔馒头小哥也领着顾西野回来了,他手上抱着三四件t恤和几套初秋装,都是顾西野尺码的。 跟在导购身旁的小顾看到坐着的齐楚,歪歪脑袋笑了,可是小蜜那味儿了。 如果说富婆看到齐楚时眼睛像三十瓦的灯泡,那见到身形宽阔,肩宽腿长的顾西野,就彻底变成一百瓦还得是独特心形的那种了。 齐楚叹气,他之前就说顾西野是个男女老少通吃的。 而顾西野完全不搭理富婆热切的视线,“哥,我去试衣服。” “去吧。”齐楚摆摆手。 目送顾西野进了衣帽间,富婆开口了,“先生,那位是你弟弟?” 齐楚闻言拧过头来,“您看我们长的像吗?” “不像,所以他是你包的?”富婆也直白,她在风月场里玩惯了,像是林颐那种小鸭子,许多都表面配陪着富婆,背地里又去爬富商的床。 刚刚林颐见到齐楚的神情可不像是见到了普通朋友,那么惊慌的模样,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以前的客人。 富婆虽然没看出齐楚从头到脚哪里像是有钱人,但说不定这位是低调的大款儿。 看到齐楚包的‘鸭子’,她就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总有些男人喜欢把包的小蜜养的光鲜亮丽,带出去也有面,齐楚说不定就是这种。 富婆勾勾手指,示意齐楚凑近点,“哪个会所的?这长的真不错,他还接别的客吗?你要是长期的话,交换个联系方式,等你不要了,联系我。” “不好意思,没兴趣。” “别这样嘛,小林之前也跟过你吧?” 正巧又换了一身衣服的林颐走出来,富婆招招手,“怎么,见到以前跟过的客人,连招呼都不打?” 林颐哪料到自己换身衣服的功夫就被富婆识破了,下意识否认,“姐,您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小林呐,你跟我说谎还太嫩了。”富婆沉了脸色,她对这个林颐也就新鲜一阵,小鲜肉这种光脸能看的,还是年轻小姐喜欢,她的审美还是更那种身材强壮高大点的。 “姐。”林颐脸色一下就不好了,眼眶红红,像是要哭。 富婆嘴角撇出一丝嫌弃的弧度,掏出一张卡交给导购,“他刚刚试过的衣服都包起来吧。”转而看向林颐,“以后就不要再联系我了。” 说罢,富婆拎起手包头也不回走了。 齐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颐痛失金主,痛失的原因似乎还是因为他家小顾。 导购拎着结算好的购物袋交给林颐,后者抽抽鼻子,一屁股坐到了齐楚旁边。 “我可没和她说你什么。”齐楚下意识甩开那看起来要落到自己身上的锅。 “我知道,这大妈早就烦我了。”刚刚还要哭的林颐抬头,撇撇嘴,一脸无语,“当我想伺候她吗?比我妈年纪都大了,真无语,我才十九,她对着我都能下得去嘴。” 齐楚被林颐翻脸如翻书的速度惊了,刚刚还依依不舍的是谁啊?这就是鸭子的基本素养吗? 既然这么不喜欢,“那你年轻轻的为什么要干这个?” 林颐托腮,“我在挣学费,别的来钱太慢了,这个来的钱多还轻松。” “学费?” “我刚高考完,学的舞蹈,一年学费四万六,加上一年的生活费还有专业需要的东西,我得攒六七万块才能好好放心读书。”林颐叹气。 学艺术本来就烧钱,林颐家庭情况又不是很好,爹妈离婚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就成了多出来的那个人,跟着奶奶生活。 老人家有退休金,但就是掏光,也凑不够林颐大学四年的学费。 于是刚刚高考完的林颐,就经朋友介绍进了会所,还特意把年纪往大报了一岁呢。 原本以为干完齐楚那票,他能轻松点,没想到没成功,最后只能回会所,继续招待那些有钱的富婆姐姐。 齐楚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林颐也没想得到他什么反应,“对了,哥,你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林颐不清楚齐楚有什么病,但那黑脸的秘书太吓人了,像是齐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 “我这不好端端坐你眼前吗?” “那就好,你进医院的时候吓死我了,我后来一直想联系你,但是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你们别墅区又不让我进,你那个叔还把我微信拉黑了,”林颐站起来,道:“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你上次和我说,他让你和我睡一次,给十万,这么做也是为了学费?” 林颐点头,“是啊。”不过,也有齐楚真的有点帅这种因素在啦,这不比伺候老男人好太多。 齐楚皱眉,“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十九啊。” “实话。” “和你约的时候刚满十八,你放心,那时候我成年了。”林颐举手发誓。 “什么约?我和你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不化妆稍稍顺眼的林颐,齐楚抬抬下巴,报出一串手机号,“别做这种工作了,需要钱就联系他,算我借给你的,等你读完大学工作再还吧。” 林颐傻在原地,“哥,你说真的吗?我没做梦吧?” “当然了——” “哥!”林颐飞扑到了齐楚身上,差点把齐楚压嗝屁,“你是不是还是有点喜欢我啊?” “别做梦了。”齐楚嫌弃地推开林颐凑近的脸,他纯粹善良成瘾,没救。 “哥哥哥,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不要你做牛做马,好好读书,”齐楚双手用力推开林颐,“从我身上下去!” 突然被解决了人生难题的林颐简直想亲亲齐楚表达自己的感谢,死活就是不松开搂着齐楚脖子的手,他又是学舞蹈的,身体简直灵活的不得了,跟弹簧似的,齐楚推出去,他又自动黏回来。 在外人眼里,两人就像是“亲密”地滚做一团似的,感情好的不得了。 与此同时,换了一身衬衣休闲裤的顾小狗出了衣帽间,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 他心口瞬间变得不是滋味,刚刚买衣服时候的高兴荡然无存。 这人是哪里来的啊?!凭什么搂着齐楚?! 又醋又妒的顾西野大步上前,一把扯起来林颐,怒视质问:“你在干什么!?” 第32章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林颐只是想跟齐楚闹着玩, 可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莫名的冷意和充斥怒意的质问,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一股巨力拎着领子从齐楚身上揪了下来。 林颐:我凑?! 天生神力的顾西野连齐志成那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都能轻轻松松从地上拔起来, 林颐这弱的跟螳螂成精似的白斩鸡体格, 顾西野要真是较真起来, 能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扔到两米开外。 而正真的打心底里准备将林颐像扔铅球一样扔出去的顾少爷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男式香水, 还是街香款,厌恶眼前这个人连带厌恶这款香味的顾西野皱着眉果断松开了手,生怕那味道沾到自己的身上。 “哎呦!”被拽下来又丢开的林颐摔了个仰倒, 这一下摔的并不重,下面还有地毯垫着,但这都不妨碍林颐火蹭蹭地涨, 论谁被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揪起来摔地上都不能忍吧? “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无论怎样, 气势不能输,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的林颐开始虚张声势,“你想跟我动手?!” 顾西野自下而上打量一番面前的白斩鸡, 语气冷淡:“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他妈是谁?你爹是李刚?你大街上打人不犯法?” “我要是打你,你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叫唤了。”这下顾西野连眼神都不愿意落再给林颐了。 因为从林颐的谈吐、气质、外貌以及着装, 顾少爷能轻易判断出这就是哪条沟里蹦哒的土鸭子。 但现在的问题是, 这样的人怎么会认识齐楚? “哥, ”一转头, 顾少爷气鼓鼓地盯着坐在沙发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齐楚,“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战火就这样烧到了齐楚这条池鱼的身上。 齐楚还纳闷呢,顾西野是跟林颐认识吗?有仇吗?不然怎么突然上来就要揍人? “哥?”林颐也转过头来, 惊讶道:“他是你弟弟?” “你叫谁哥呢?”顾西野瞪他。 “你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看不到?” 齐楚抬手打断这针锋相对的‘激辩’, “不是, 你们两个认识?” 林颐翻了个白眼,“谁认识他啊!” 顾西野也摇头。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齐楚扶额,他现在深觉丢人,因为这看起来要打起来的两个人,这衣帽间的小小角落已经成为了这家店所有销售行注目礼的高光之处。 林颐立刻告状,“哥,是他有病啊,没看到吗?是他跟疯子似的先上来动手的!” “林颐,不许再说脏话。”齐楚抬手止住尖声细嗓直叫唤的林颐,抬头看看自家莫名委屈的小顾,“你怎么了?” 顾西野气的胸膛起伏大喘气,但又不能直白说出来自己冲上来的原因,“谁让他抱你了?这是在外面,他不要脸,哥还要脸。” 好么,刚让林颐不要说脏话,顾西野又开始了。 “你说谁不要脸!!” “谁不要脸说谁。”顾西野一屁股坐到齐楚身边,板着脸替齐楚整理被林颐蹭乱的衣服,嗅了嗅,果真一股恶心的香水味,顾小狗的脸更加怨愤了,“这味道真难闻,哥买一身新衣服再走吧,臭死了。” “你说谁臭?!” “哥!”林颐也挤了过来,贴着齐楚坐下,强迫挽起齐楚一只胳膊抱紧,“他骂我!” 顾西野的眼神立刻锁定齐楚被搂着的胳膊,“你松开!” “不松!” 这下顾西野是真的生气了,这么脏的鸭子,怎么能和齐楚挨得那么近,明明齐楚是他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你再不松开,我就把你的手掰下来!” 林颐浑然不怕死,贴齐楚更紧,“哥,你看他好暴力啊,我害怕。” “你怕个鬼,离我远点。”齐楚被这语气恶心到,推开林颐站了起来,远离这盛了三个人的拥挤单人沙发。 顾西野的眼睛立刻亮了,也跟着站起来,“哥——” “你也是,你又不认识他,为什么突然看他不顺眼?”齐楚当然看出是自家小顾先找的茬,他已经给顾西野铺过一次台阶了,但小顾今天明显不听话,倔强不肯下来。 对于这样不乖的顾小狗,还是要进行一点严肃的教育。 顾西野立刻噤声了,眼睛里的委屈和失落简直要具象化。 齐楚差点就绷不住自己的冷脸想摸摸小顾脑袋了,“去把剩下的衣服试了。” 尴尬立在不远处的旺仔馒头小哥立刻上前,手里拎着剩下几套衣服,“帅哥,换哪套?” 顾西野抿紧唇角,难过地看着不懂自己心事的齐楚,气撒到了小哥头上,“哪套都不想换。” 旺仔馒头小哥:?我多余上来这一问。 齐楚明白顾西野这是在跟他闹脾气,只好自己找了台阶:“麻烦把他挑的都包起来吧,然后结账。” 豪爽结账后小哥递来一堆购物袋,齐楚刚要伸手,一声不吭的顾西野冲出来抢先接过了。 即使闹别扭,小狗该干的活也会乖乖干。 齐楚掏车钥匙,“你先去停车场开车吧,一会在路边等我。” 顾西野的冷脸瞬间破功,被放养的小顾不可置信问:“你要去哪?” 林颐凑上来,“哥你是还有事要跟我说嘛?” 齐楚点点头,然后对顾西野道:“去车里等我。” 顾西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欠嗖嗖的林颐地跟在齐楚屁股后面往和他相反的地方离开了,两个人连头也不回。 小顾的心上仿佛被人投了一颗原子弹,腾空炸起了蘑菇云,心房被搅和的稀巴烂。 在这一刻顾西野有点意识到他母亲一直以来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了,嫉妒,酸涩,愤懑,种种情绪纠缠交杂,而仅仅眼前的事都叫他想发疯了,他妈妈又是怎样在这么多年的痛苦里维持一个平静和波澜不惊的假面呢? 但顾西野终究和母亲不同,他的忍耐绝对不会走向自我毁灭,毕竟他还有另一半的血脉来自他冷漠的父亲。 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下,顾西野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 这边齐楚和林颐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聊天。 “哥,你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林颐问,“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仇人一样,不知道的以为我抢了他女朋友呢——啊!哥,你是他男朋友?” 林颐想起那人高马大的顾西野,齐楚当时不就说喜欢强壮点的吗? 这是真壮,能把自己拎起来,肯定更对齐楚的口味啊。 “对不起啊,我当时没想到他是你男朋友。”林颐挠头,他是真的没意识到,后知后觉闯了祸,“要不你和他说一下,我现在还是更喜欢女人。” “怎么可能,他比你大不了多少,”点完两块小蛋糕的齐楚无语,“请你喝咖啡是跟你道歉的,他也不是有意的,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顾西野说的有些话实在是太直白叫人难堪,但齐楚的道歉也实在是有点不成立,顾西野明显是蓄意生气根本不是无意伤人,但他也真不知道顾西野在生气什么。 难不成是看自己跟林颐凑一块就生气了? 齐楚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真的沾到了一点林颐的香水味。 那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哥,我没生气,我爸妈骂我比他骂的过分多了。”林颐摆摆手,极其大度,“但是,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如果以‘顾西野是齐楚男朋友’为前提思考这一场闹剧,那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了。 要是换作林颐,也见不得自己女朋友身上骑个别的男人。 “真的不是。”齐楚摇头。 自从上次见到盛远斋,齐楚还真想了想要不要找个对象。 但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是他现在没有谈感情的打算,或者说,作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进棺材的人,他没有资格谈恋爱。 “那就奇怪了,那他对你那么有占有欲干什么。”林颐猛灌一口奶茶。 “小顾家里比较特殊,亲属关系不是特别好,我照顾了他一段时间,现在对我有点依赖很正常。”齐楚自认为发现了真相。 “所以他把你当爸爸?看到你帮我,吃醋了?”林颐歪头,这样的话代换成“我看到我爹身上骑了个新儿子”这种家庭伦理修罗场,顾西野生气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林颐,你还得去学学语言的艺术。”齐楚拎起店员包装好的小蛋糕,最后叮嘱道:“记得我说的,不要再做这种工作,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不满现状可以去改变,但改变至少不要让自己堕落。” 坐在原初的林颐有些晃神,“哥,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这不是对你好,这只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齐楚从来没放弃过做好事。 他的餐饮店一直会为特殊岗位的工人提供爱心餐,酒店在遇到封锁情况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政府无偿征用,甚至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就建立了专门的慈善基金用于A市众多孤儿院的援助。 齐楚是罕见的挣到了一大堆钱却还没有被金钱观取代良善观的人。 总有人说想挣钱就得放下良心,挣钱是挣钱,良心是良心,两者混为一谈什么都得不到,可齐楚依旧凭着他的良心走出去很远很远。 除却善良的本质,齐楚其实也有一点迷信。 他觉得可能自己上辈子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这辈子才会在小时候就没了爹妈,长大遇到一堆不省心的亲戚,二十九岁了还孤苦伶仃连个家都没有,这玩意又恰恰还是钱买不到的东西。 所以齐楚想这辈子自己多做点好事,说不定下辈子,就能有一个家了。 做完好事的齐老板觉得,现在,得去哄哄他的临时家人小顾了。 —— 坐在车里的顾西野单手拄着方向盘,思考了几种将齐楚绑回京市的方式,大多都比较粗暴。 纯良的顾西野骨子里到底是个有原始血性的男人,他其实喜欢各种户外的极限运动,喜欢在凌晨的盘山公路上飙车,喜欢把招惹到他的人揍到说不出话。 但他的优秀盖过了太多好斗因子引发的污点,加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比较正常,因而接触他的人,很少能挖掘出他深沉到有些阴悚、极其像他父亲的那一面。 有了林颐这一脚横插进来,顾西野才彻底意识到,现在的他到底对齐楚的占有欲有多么的强烈。 只是看着齐楚和别人亲近,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火,从前学的什么克制礼仪修养通通丢掉,因为这些东西根本不能让他控制住齐楚,叫人只能看到自己。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齐楚。 这就是顾西野思考一堆违法行为后,脑子里唯一存活的念头。 齐楚,危。 咔哒——赶到路边的齐楚从外面拉开了车门。 阴沉脸色努力控制脾气的顾西野扭头,正对上了一盒软绵绵散发奶油香气的小蛋糕,齐楚献宝似的捧着蛋糕,“快尝尝,是什么网红店的,听说可好吃啦。” 顾西野的目光从眼前的芝士蛋糕落到了齐楚身上,而后发现齐楚换了一身衣服。 是的,齐楚买完蛋糕之后又去买了一套衣服。他头疼的时候不愿意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这样一想,看起来不喜欢林颐身上香水味的小顾,应该也不会想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闻到这个香味。 所以齐楚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没洗过的衣服穿上干巴巴的,不大舒服,但他仔细闻了闻,确定换掉衣服之后就没有那种香水味了,才跑来找顾西野。 这个发现让暴躁又焦虑的顾少爷心底的火瞬间熄灭了。 齐楚哥是来哄他的! 见顾西野怔怔地不说话,齐楚把蛋糕放在座椅扶手上,眼巴巴看着顾西野,“还生气呢?林颐就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孩子,他可能是有点跳脱招人烦,但没什么坏心眼,你第一次见他,有这么讨厌他?他比你还小一点呢,你要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他不是什么好人。”小顾总算开口了。 “怎么不是好人了?” “他是那种职业的人。” “你怎么知道?”顾西野的观察力也太吓人了。 “哼,因为他身上的香水味。” “就因为这个不喜欢他?他也是有苦衷的,而且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 当然不止,“还有他碰你了!” 齐楚失笑,“那下次不让他碰了,好吗?” “还有下次,你们还要见面?!”小顾不高兴。 “口误口误,没有下次了,不见面了,好吧?” “真的?” “真的。”齐楚点头。 得到了保证,顾西野彻底被哄好了,别扭模样去了一半,主动打火开车。 齐楚端起蛋糕,“吃吗?” “想吃,没手。” “我喂你。”齐楚自告奋勇。 “嘿嘿,好。”被顺毛摸的顾西野恢复了纯良,就好像刚刚的阴暗想法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真是单纯地主家傻儿子一枚呀。 这件事被平淡揭过,小顾的电焊干的愈发卖力。 而平白被齐楚添加了工作量的徐笠找上了门,对齐楚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怎么把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给了別人?” 徐笠接到林颐的要钱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诈骗,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齐楚又做‘冤大头’了,线下把人叫来公司签合同,发现是上次那个小鸭子后徐笠简直想抓着齐楚的脖子问问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别着急嘛,他是借钱,又不是不还。” “非亲非故你借他钱不如借给你那堆亲戚。” “那我宁可借给林颐。”顶着徐笠杀人的视线,齐楚歪倒在沙发上装死。 徐笠左右望望,“顾西野不在家?” “楼下弄小组作业呢。”小顾最近势头很猛,好像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全身心投入在他的‘小组作业’上,每次都装备齐全下楼,然后‘破破烂烂’回家。 齐楚都有点期待他最终会捣鼓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了。 徐笠往沙发上一坐,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份文件,“下个季度在本地卫视台的广告谈下来了,这是营销部出的几个方案,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齐楚接过,一份份翻看起来。 卫视广告其实算是一种激励当地企业的一种方式,这宣传效果放在以前大家都看电视的时候还行,可现在年轻人几乎都不看电视了,也就意味着宣传力度会大打折扣。 所以齐楚的意思,就是弄一个跟中央台那种公益广告差不多的暖心短剧,一家人围着吃饭,镜头一转切到【满家和】logo,简单又便宜。 徐笠却持相反意见,他一直在推动餐饮部的转型,做传统家宴外还要增添新的方向如快餐类,吸引年轻一代客户。 “但是请明星不现实。”谁家明星来给饭馆子代言? “我们可以把酒店的代言也交出去,”徐笠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而且,你不正好认识一个现成的大明星吗?他最近有好几个热播剧,在年轻人里很有号召力。” “我再想想吧。”齐楚摁下手头的几个方案,时间不早了,他得先给顾西野做饭,“你晚上要不要留下吃饭?” “不吃了,我还得回公司。”徐笠站起来,“广晨集团派了人来商谈,上次说的那件事,他们好像是认真的。” “盛远斋又来了?”齐楚耷拉了脸。 “没有,他好像还在京市,来的是广晨的法务部,直接带了合同,我看过了,对你来说,有利无害,80%的风险都由广晨承担——”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齐楚捂着耳朵钻进了厨房,“只要我还活着,这件事就想都不要想。” 徐笠试探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防着盛远斋。” “为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信任这种东西,破灭了就是破灭了,想要再建立起来,除非我失忆,否则不可能。”齐楚说的相当笃定,抬手拎起一把寒光烁烁的菜刀,猛地剁开了案板上的排骨。 那动作相当彪悍生猛,从外表根本看不出齐楚的小身板蕴含分尸的能力。 徐笠识相闭嘴,手上拎着菜刀的厨子还是不惹为妙。 远在京市的盛远斋右眼皮猛跳了一下,不禁放下手里的钢笔,闭目养神起来。 他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同样,也整整半个月没踏出过这戒备森严层层哨岗的大院。 “你大哥还不准备把你放回去?”坐在书桌对面的沈禾点燃了一根烟,动作娴熟地夹在指尖,缭绕的呛人烟雾袅袅升起。 “上次他关了我三个月,现在才刚一周,我要是坐不住,就输了。” “对不起。”沈禾抿唇,“我没想到他们是为了骗你回来。” 当时在程家订婚宴上她接到了电话,就连夜拉上盛远斋一路赶回了京市,谁知道盛远斋刚一入京就被控制住了,那场面,不知道还以为在捉拿在逃命案犯,沈禾差点报警。 “这和你没关系,只要我回国,他们总会使各种计量想把我抓回来。”盛远斋终于露出一丝颓唐,“现在也是为了逼我们结婚。” “那就结。”沈禾抖了抖烟灰。 “但我见到他了。”盛远斋低头。 沈禾耸肩,“是上次在程家见到的那个男人?我不介意这场婚姻里再多一个人,不然看你孤孤单单的,我总觉得有点愧疚。” 沈禾抽完一只烟,起身,“你想好什么时候结婚就通知我,另外,好好睡个觉吧,现在看你脸色,简直白的像鬼,我都怕你下一秒要猝死了。” 第33章 想咬一口 在公司管理这方面, 因为养病有一段时间没露脸的齐总话语权显然有些不够了。 因为没多久‘财迷心窍’的徐笠还是违抗圣旨带来了广晨集团的合同,强烈要求齐楚把合同条款看清楚再做决定。 齐楚冷漠地坐在沙发上斜睨着这连刚起草的初版都包装的金光闪闪的合同。 大公司就是如此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奢靡。 “不看。”齐楚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中间, 下巴抬的高高的, 拒绝和桌面上的合同发生任何视线碰撞。 “这份五十页的合同, 每一页都是一张七位数的支票。”徐笠补充:“还是白捡来的。” 可惜齐楚不为外物所动,虽然没有人不喜欢钱, 但他齐楚喜欢自己挣到手的钱而不是受别人施舍到手的钱。 “那我也不要,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赚钱。” “盛远斋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你愿意, 那么广晨将会入股,但他们预计购入的股份很精准,并不会威胁你的位置。”徐笠道。 “如果我不愿意呢?”齐楚歪头。 “那么广晨收购你差不多就像大象踩死蚂蚁, ”徐笠如实相告, 非常无情,“到时候,你就真的得去给盛远斋打工了。” 一想到要被盛远斋奴役, 齐楚顿时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泄气了, 他颤颤巍巍伸手, “就没有好的办法吗?” “当然有啊。”徐笠甩出那份金光闪闪的合同, “签了它, 做合作伙伴,你俩是平等的。” 齐楚果断摇头,“我一定会被收购吗?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也可以, 但是你手上只有47%的股份。” “都这么多了我还不能有实打实的话语权吗?”他已经是公司里股份最多的了啊! 徐笠普法, “绝对控股权是67%。” 齐楚当年为了融资上市听取了徐笠的建议放弃了绝对控股权权, 眼下却是个漏洞。 盛远斋只要能买到48%的股份,他就有资格让齐楚滚出公司。 齐楚垂死,有气无力地问:“是盛远斋说要收购我了?” 这人就这么不顾念旧情吗?肿么可以收购他劳碌半辈子的心血啊?! “那倒没有。”徐笠优雅地翘了个二郎腿,他今天一身铅灰色的西装搭配黑领带,脚上是黑色的切尔西,别人穿这一身像买保险,他穿着却像是欧美画报里走出来的顶级男模,“我只是先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而已。” 广晨集团自从在海外上市后做事风格一向狠绝,可以说国内外没有他们想入股却没成功的公司,如果有,那就是被收购了。 所以徐笠只是让齐楚有个心理建设,他推测盛远斋是在这里玩先礼后兵,真到了针锋对决的时候,齐楚就只剩下被围剿的命。 听到盛远斋没说要收购,齐楚活了,“那我先买回来一部分股份?买4%?” 徐笠泼冷水,“我查了你的活期,你现在的钱,买不起。” 倒不是齐楚穷,是他们公司股份还挺值钱的,齐楚的资产暂时又很难变现。 见齐楚萎靡,徐笠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听说,盛远斋去了京市就没再回来过,就算他们有这个打算,最早也要明年才能实现。” 齐楚送了徐笠一对白眼球,这根本算不上安慰,甚至于,“徐笠,完了,我头疼了。” 修电焊的顾西野回家,迎接他的是如同被霜打了一般的齐楚,蔫哒哒的齐楚今天晚上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正站在他家厨房里垫锅的人是徐笠。 小顾大惊,立刻飞扑过去,蹲在沙发前关切地望着齐楚,“哥,你怎么了?” 齐楚两眼发直,做惯A市强龙,如今遇到京市真龙企业,才知道自己还是条小泥鳅。 徐笠端着盘子出来,“你让他自己缓缓吧。” “哥。”顾西野依旧蹲着。 齐楚的眼睛总算有了焦距,只见顾西野白皙的脸蛋子上蹭了好几道机油似的乌黑,于是伸出手去帮他擦,“你脸上沾到东西了,脏脏的,不怕长痘了?”小顾的漂亮脸蛋,比齐楚的银行活期更重要那么一点。 “我脸上有东西?”被齐楚一摸,顾西野立刻笑开了,伸出手自己去擦,结果越擦越黑。 齐楚看到他不知道怎么搞的黑黢黢的五指和手心,哭笑不得,“你别擦了,越擦越黑,你怎么不去洗澡?” “看到你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就是被打击到了。” “被什么打击到了。” “被有钱人打击到了。”齐楚叹气,“这世界上只手遮天的有钱人那么多,多我一个能怎样呢?” 殊不知,即将只手遮天且年轻帅气的有钱人正蹲在他面前眼巴巴望着他,齐楚要求一声,他能把家底都掏出来。 顾西野眯起眼,道:“哥,我过一阵准备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去京市玩一玩吗?” “你要回家了。”齐楚猛地坐了起来。 “嗯,因为准备拿点东西。”顾西野单膝触地,半蹲在齐楚面前,以一种骑士似的姿势仰望齐楚,“哥,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拿点东西?拿什么?” 顾西野不答。 这时徐笠端着一盘番茄炒蛋从厨房出来,替齐楚回答:“他去不了。” “为什么?”小顾抬头,站了起来,盯着这莫名讨厌的徐笠,“你怎么还在家里。”平时不是从来不留到饭点吗? “我不留下,你们今天晚上喝风吗?还是你也会做饭?”徐笠一指餐桌上红烧肉、番茄炒蛋、清蒸鱼还有一海碗的紫菜蛋花汤,菜色质朴,没有齐楚做的好看,但香味不差,估计不难吃。 真不会做饭的顾少爷有点泄气,但很快又挺起胸膛,他不会做,但是他会雇人做啊。 财大气粗顾少爷道:“哥为什么不能和我去京市,我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往返厨房搬出电饭煲的徐笠冷冷嗤了一声,他放下电饭锅,正视顾西野,毫不留情说:“你不可以。” 徐笠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认真的,因而,客厅的气氛瞬间不对了,连齐楚都感觉到了一丝焦灼。 “为什么?”顾西野不快,但他也察觉徐笠是认真的,而徐笠和齐楚之间存在着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徐笠扫了一眼齐楚,又看向顾西野,“有时候你不知道的事情,是因为和你没关系,懂吗?” “哥的事情怎么会和我没关系?”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是A市,不是京市。”徐笠冷厉无比。 眼看房屋所有人和临时寄宿小狗的战火一触即发,齐楚急忙跳起来,推着站在原地凝固成一座燃起火苗雕塑的顾西野往浴室塞,“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吃饭,去不去京市的事一会再说。” 红了眼的小顾攥紧拳头,却还是乖乖被齐楚拉进了浴室,齐楚老妈子似的拿出干净毛巾,把热水器的温度调好,又拉开地漏,洗澡准备工作就绪,一扭头,顾西野还站在马桶边一动不动生闷气呢。 “脱衣服啊。”齐楚催道。 原本有点生气的顾少爷脸腾就红了,脑子里的思路被打断,“哥,你还在这呢。” “啊对,我得出去。”齐楚一拍脑袋,“水给你调好了,好好洗,洗完澡心情就好了,徐笠最近因为公司的事更年期了,你让着他点。” 一提徐笠,顾西野又沉了沉脸,“那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西野的心思太细致,齐楚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像是个男孩,二十多岁的男孩哪有这么多愁善感心细如发的? “没什么瞒着你的。”齐楚摇头。 “真的吗?”小狗怀疑。 “当然啦。”齐楚眼皮颤颤,目光忍不住错开一点。 骗人的感觉并不好,但齐楚觉得眼下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顾西野有关他身体的问题。 他不想见到顾西野难受。 顾西野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被扫乱的一池深深的幽湖,他道:“那我信你。” 那我信你。 这四个字突然沉重地让齐楚有点笑不出来,他果断拉开厕所的门逃了出去,差点就要被愧疚感淹没了! 明天给小顾做点好吃的弥补一下吧。 坐在餐桌前的徐笠衬衣袖子挽到了小臂,正单手支着下巴,滑动手机,齐楚和顾西野的饭碗已经盛满了米饭,放在餐桌两端。 “徐笠,你可真贤惠,谁嫁给你谁有福了,我记得企划部有个漂亮小姑娘一直追你,你要在公司内部恋爱我当看不到,怎么样?”吃人嘴短这件事齐楚是知道的。 徐笠偏头,“坐下。” “干嘛?”齐楚挪到椅子上,准备迎接徐笠训儿子一样的训斥。 “你知道顾西野是什么人吗?”徐笠放下手机,他真是有点佩服齐楚的运气,招惹了一个盛远斋不够,还要惹一个顾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什么人?”齐楚满脸问号。 徐笠蹙眉,“你真不知道?他没和你说?” “没有啊,怎么,他身份特殊?”齐楚凑近了一点,“难不成是什么□□之子?” “你有病吗齐楚?” “这话说的,我病历不在你手里收着吗?” 这笑话冷的让徐笠窒息,他猛地站了起来,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西装和公文包,抬脚就要走。 “哎!你还没跟我说,他怎么了?” “没什么。”徐笠勾唇,“我随口问的罢了。” 那个顾西野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告诉齐楚,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齐楚隐瞒他的事情呢? 这两个人半斤八两,背地里都藏着掖着不少东西。 这样齐楚其实也不算吃亏。 至于顾西野,迟早都要哪来的回哪去,齐楚和他牵扯越少越好。 比起A市的风平浪静,京市最近可谓是暗流涌动。 首先是盛家那个弃官从商的小儿子回来了,一时间,京市权贵圈都在猜,盛老爷子会不会再度出山,把自己这个小儿子塞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要知道盛家那小儿子是个聪明的人精,要巴结得趁早,等他真的被推到了某个位置上再去巴结就晚了。 其次是顾家的继承人离家出走的事似乎要和亲爹老死不相往来的小道消息已经传的是人尽皆知了,连带着顾夫人去世的意外,也被许多‘知情人’当做闲谈八卦翻了出来暗地里偷偷谈论。 年轻富二代中,押注顾少爷会杀回来夺取家产和押注顾老爹会娶小媳妇生新儿子的四六分。 作为能为顾西野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李昭和温喆,果断地押注在了顾少爷卷土重来的那边儿。 但,同样深深了解这位好兄弟纯良执拗秉性的两位少爷,下完注就有点后悔了。 李昭‘啧’了两声:“你说,顾西野他也没点信儿,他要真不回来了怎么办?” 温喆喝了一口酒,“我压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啊,小顾哥要是不回来,我就是绑也得把他绑回来啊!” “你去哪绑,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知道呀。”上次顾西野要发动机和组件,是给温喆发了地址的,“你不知道小顾哥现在在哪?” “我当然不知道啊!”李昭扔开酒杯,恶狠狠扑上来,“把他的地址给我!” “你要地址干嘛啊?” “我得去看看这少爷过的咋样了啊!”作为从小和顾西野撒尿和泥长大的铁子,李昭太清楚顾西野这金贵少爷从小事过着何等令人瞠目结舌的金贵日子了。 原以为顾西野被封锁了财政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谁知道这一声不吭在外面流落快三个月了。 顾西野那么娇贵的一个王子,竟然在外面活了那么久! 李昭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要么就是顾西野出卖色相被富婆包了,要么就是他手里还有余钱够他生活的。 温喆缓慢摇头,否定了第二个可能,“他找我要东西的时候,是拿那辆杜卡迪剩下的零件换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说不出的深意,温喆流汗,“小顾哥,不至于吧——” 李昭沉痛摇头,“他除了脸和身材,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吗?” 温喆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办?” “地址拿出来,去找他!” 李昭前脚回家收拾行李,后脚盛家的亲卫兵就送来了一张请柬,红艳艳的,看起来是喜事。 “这是什么?”李昭把请柬递给了自己的亲妈。 李夫人拆开一看,“盛家老爷子下个月过七十大寿。不过你去哪?拎着行李箱干什么?” “妈妈,我要去拯救失足少年了,不用太想我。”李昭挥挥手,拎起行李箱就往门外跑。 开着跑车的温喆在外接应,李昭前脚上车他后油门踩到底,一阵轰鸣响起,李夫人追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汽车尾气。 A市正靠在沙发上整理自己课堂作业的顾少爷狠狠打了个寒颤,莫名心里有点毛毛的不详预感。 “你冷吗?”洗完澡的齐楚擦着头发走出来,关切地看着打喷嚏的小顾。 “不冷。”顾西野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哥,你明天要出去吗?” “是呀。”又到了每月准时复查调整药物方案的时候,齐楚明天得去医院。 “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你明天不是有课吗?好好在家上课。” “是网课。” “那你也不能逃课。” 齐楚回卧室换睡衣吹头发,顾西野也跟了进来,坐在床上看齐楚吹头,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吹风机运作的一点嗡嗡噪声。 卧室的只开了一盏淡黄色的床头灯,灯光不是很明亮,甚至有些黯淡,可整个屋子的氛围就因为这一点光晕有了不同。 齐楚悠闲地坐在床头吹头发,顾西野盯着他的后背,沿着那乌黑柔软发丝下的细长脖颈线条一直勾勒到随着齐楚动作时不时露出的一小节腰线,和看得出弧度很翘,被顺滑丝绸面料包裹的臀部。 想咬一口。 顾西野眯起眼,他变态的念头真是越来越多了。 顾少爷把这些归咎于男人的本性。 齐楚一边想明天去医院的事一边吹头发,嗡嗡声让他对外界的注意力减弱了许多,突然后背一重,什么东西扑了上来,齐楚回头,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纯洁又漂亮。 “怎么了?”顾西野漂亮的脸蛋真是有瞬间治愈齐楚心情的神奇效果,看到他,齐楚就感觉说不出的愉悦。 顾西野从背后抱住了齐楚的腰,搂的紧紧的,还把自己的下巴垫到了齐楚的肩膀上,拿出齐楚最抵抗无能的撒娇腻歪,“哥,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 第34章 小顾小徐和小盛 齐楚其实发现了, 最近顾西野的小动作很多,很爱撒娇,时不时就要靠上来腻歪一番,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 因为药物的作用, 齐楚晚上一般睡的很沉, 基本上等同于不省人事的地步,但他早上会醒的很早, 尤其最近,刚刚七点一过,窗帘外透进淡淡的光时, 他就会睁开眼。 而这时,齐楚总能发现,原本他应该一动不动维持一个姿势好好躺在自己那边床上直到天亮, 却在早上, 莫名被顾西野笼罩进了怀里。 小顾的睡相不大好,最过分的就是他常常莫名其妙钻进齐楚的被子里,然后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像是天女散花一样丢下床。 但在此之前, 齐楚顶多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腰上多了一双胳膊,胸前多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然后看到手长脚长的顾西野, 占据了自己特意给他让出的大半张床。 至于齐楚自己, 还是占着他睡觉前的一亩三分地。 总之绝对不会像现在, 他整个人反主为客进了顾西野的被窝,以一种亲密的姿势,蜷缩在顾西野的臂弯里, 后背紧紧贴着年轻人如暖炉一般的温热胸膛, 能够清晰地听到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种感觉还挺美好的, 齐楚发现自己并没有排斥的意思,相反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这一阵早晨总是发冷于是下意识向着有热源的地方凑过去了。 小顾没嫌弃他才好。 反手摸摸自己肩膀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齐楚放轻了语气,“真的不行,这样吧,你明天好好在家里待着,等周末抽一天我带你出去玩玩?” “去哪玩?”小顾竖起耳朵。 “游乐场?”齐楚这是真把顾西野当成孩子。 “哥,我不是小孩。”顾西野委屈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齐楚的脖颈,在衣料和微凉皮肉那一处交界地,贪婪地、毫无章法地猛蹭,齐楚身上的独特香味叫他变得像是个犯病的成瘾患者。 而如果齐楚面前有镜子,他应当就能知道,顾西野现在的表情和眼神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小狗贴贴,而是另一种足以一口咬断他喉咙的欲望野兽。 齐楚被蹭的脖子直痒,“那你想去哪?” “哪也不想去,就想和你一起在家里待着。”比起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如叫他和齐楚待在一起,没有别人,也没有任何烦心事,好好生活一天来的叫顾西野开心。 心中含着巨大秘密难以说出口的顾西野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他们已经相爱很久了一般。 他不在乎齐楚有什么隐瞒他的事情,因为只要这个人在他视线范围内,在他一伸手就能抱进怀里的距离里,就足够了。 “好。”齐楚拎起自己腰上的沉甸甸的小狗爪子,晃了晃,“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在家好好待着,等周末咱俩就在家里一起躺平一天。” 顾西野抬头,唇峰蹭过齐楚的耳垂,“好。” 第二天赶着去医院的齐楚走的很早,坚持一同起床到目送齐楚出门挥手告别的顾西野扭头扑回了床上。 就这样,顾小狗独自留守在家的一天开始了。 抬手把齐楚的枕头扯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着枕头一通揉捏加闻嗅的小狗有些兴奋。 是带着哥味道的枕头唉! 宝贝宝贝! ‘宝贝’完的顾小狗浑身轻松,哼着歌起床,打开衣柜抽出新的床上用品,整理被自己折腾杂乱的床铺,把脏乱的枕套床单丢进了洗衣机。 顾西野趁这功夫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时差原因,他的课在下午五点钟,上午的时候只需要把课程作业整理好发进教授邮箱。 作为一个在D国用第二外语上课却要用D国语写作业的黄种人研究生,顾西野面临作业的痛苦比普通留学生多了许多,因此两个小时的作业整理好,顾小狗掉了一地的毛。 做作业会秃头,应当是全体学生的共性。 留守在家顾小狗的午餐也是个问题,君子远庖厨,贵少爷也远庖厨,从小配备四个厨师的顾少爷不需要会做饭。 其实他也尝试过,比如高中为了多点课外分去参加什么厨艺烹饪社团,但同样的火苗、同样的食材、同样的时间,别人能做出一道精致可口的菜品,他只能烧出一口黢黑的锅。 这可能就是上帝为顾西野关上的那扇窗,毕竟这世上是容不得完美存在的,会开飞机的顾少爷不会做饭,很正常。 于是,顾小狗今日午餐只能是外送上门的开封菜。 等待的间隙,小顾不忘把自己铺好的床、洗干净的床单、写好的作业一一拍下来,发给齐楚要夸夸。 【真棒啊,中午记得好好吃饭,吃完饭冰箱里有水果。】 齐楚的秒回让顾小狗接下来的时间都相当愉快,哪怕开封菜迟迟还没送到家里。 顾西野决定先吃点水果,刚从沙发起身,手机就开始嗡嗡振动,晃动的来电显示——温喆。 与此同时,李权和温喆正一左一右靠着车门,表情抽搐地盯着面前这破破烂烂的小区,以及接受着小区门口的一堆老头老太指指点点。 “这地方,能住人吗?”温喆同为含着金汤匙,出行最次也是半岛观景套的少爷,对面前这铁门生锈,墙皮掉漆,出入水泥地路面坑坑洼洼,没个保安岗,门口坐了一堆自带马扎大爷大妈磕瓜子皮一地的小区,感到了一丝恐惧。 这是什么地儿?这真的能住人吗?这房子看起来岌岌可危啊?真的不是危房吗? 同样,小时候大院、四合院倒着住的李二代也不可置信,他的不可置信倒不像是温喆这种孤陋寡闻的富二代‘何不食肉糜’,他是不相信顾西野能住在这种地方,那少爷可是一个书房都顶他家一层大的人,蜗居在这种小型室里,怎么可能? “你确定地址没有看错?” “当然,这是小顾哥编辑好发给我的。” 温喆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了,“小顾哥!我和李哥来找你啦!你是住在这什么……”他眯起眼仔细辨别了一下铁门上生锈、掉漆、还掉偏旁部首的字,“福鑫家园吗?” 李昭也在一边插嘴,“我们现在就在大门口,你快出来,这小区门口坑坑洼洼的,温喆不敢把车开进去。” 顾少爷忐忑一天的不好预感,成真了。 不多时,李昭和温喆见到了穿着夹脚拖鞋和纯色棉t短裤的顾少爷。 朴素的简直叫李昭想流泪。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即使居家也要从头到脚精致捯饬,服装配饰统一,衣服只穿一次就扔的顾少爷吗? 他竟然穿夹脚拖鞋啊!! 李昭正想扑上去喊‘兄弟你受苦了’,却发现顾西野除了衣装不太得体,整个人简直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 半点在京城时的萎靡阴沉都见不到,整个人光彩照人,皮肤细嫩,眼眸明亮,丝毫没有颠破流离寄居‘危房’的落魄,四个字形容,膘肥体壮,一如既往,英俊潇洒。 “你们怎么来了?”被齐楚养的极好的顾西野看着自己的发小和朋友,微微皱眉。 “你好冷漠,你变了,”李昭被伤到,“我和小温开了一天一夜的车过来,你都不请我们上楼坐坐?” 温喆也立刻附和,作为开车的主力,他现在真是腰酸背痛。 顾西野丝毫没有怜发小惜朋友的美好品德,“家里没什么地方,你们去附近酒店住吧,地址发给我,我收拾一下出来找你们。” 原本李昭还想看看顾西野现在住的环境怎么样,可是温喆半点不想踏进这个小区,立刻掏出手机搜起附近的星级酒店,但很快他就哀嚎起来,“哥,这地没有丽嘉,没有半岛,也没有宝格丽啊!” “你住别的酒店能咋滴?”李昭无语。 “我睡不着啊!”富二代的通病,不是睡惯的酒店总统套,就会睡不着。 “这里有一家五星级酒店还可以。”同病相怜的顾少爷没嫌温喆矫情,提供了自己初来乍到时候的住所,“五洲国际,那里的总统套服务还可以。” 温喆赶紧低头搜索【五洲国际】订房,生怕慢一步,自己的总统套被人抢了。 五洲国际距离顾西野那破烂小区不远,应该说这两者都在市中心一环的范围内,不是工作高峰时段,交通相当顺畅。 等开跑车温喆和李昭分好房间,各自躺在挑空大客厅的沙发上吃迎宾水果和巧克力,顺带致电顾少爷时,得知对方才刚出门。 “唉,小顾哥太可怜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和我爹闹别扭了。”温喆好似没骨头一般歪歪扭扭躺在沙发上,任谁看了这姿势都得觉得他有脊柱侧弯。 “他哪可怜了,你没看他容光焕发的?比阿姨出事那一阵状态好多了!” “那一阵是吓人,我都以为小顾哥要挺不过去了。” 顾夫人四月底离世,顾西野是连夜买了航线搭私人飞机回来,但因为航线的预订时间限制,还是没能见到顾夫人最后一面。 顾夫人的突然去世对于顾西野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顾西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从吃不下东西,到吃什么吐什么,再到看到食物就想吐。 温喆和李昭被顾父请到家里开导顾少爷的时候,他已经在靠吊营养液活着了,医生说一直吊营养液不现实,如果再不吃东西,就强制插胃管进流食。 那应该是顾少爷这一生中最邋遢又落魄的时候,比现在穿夹脚拖鞋还吓人。 温喆和李昭想了满腹宽慰的话在见到顾西野的时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因为说实在的,没人能对此时此刻顾西野心里的绝望感同身受,但关心顾西野的人,仅仅是看到他的状态都觉得难过。 好在,顾西野还没到要把自己折腾死的地步,他渐渐缓过来了,外人看他,觉得他正常了,但至于内里到底有没有完全走出来,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看到了该收拾收拾回D国上学的时候,顾西野却突然得知了自己母亲心脏病发前最后一通无人接听电话的真相。 而后,就是离家出走的现在。 “所以,这里是有什么美容养颜神器吗?还是这地方风水养人?”李昭摸摸下巴,“这简直比顾家那心理医生还有用啊。” 温喆咬一口西瓜尖,“你想也想不出来啊,等小顾哥来了,问他呗。” “他能说吗?” 事实证明,姗姗来迟的顾少爷能说。 “我在这里过的还可以,不过你们怎么来了?” “你在这里岂止是过的还还可以啊,看看这脸蛋,看看这胸肌,”李昭上下起手,“好家伙,你现在简直是顾西野Plus啊,你在这的日子怎么过的这么滋润?” “因为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顾西野温声道,连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勾起。 李昭和温喆对视一眼,哎呦,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呦。 李昭问:“什么很好的人?多大,家住哪里?家里干什么的?” 温喆问:“多大,三、围呢?什么类型的,漂亮不?腿长不?” “比我大八岁。” “八岁!?那有点大吧?人都奔三了,你刚二十出头。” “不不不,八岁正好,成熟姐姐可好啦!漂亮吗?” “很好看。” “我不信,有照片吗?” “我也不信,有照片吗?” 顾西野摇头。 “没有?” “有也不给你们看。”小顾手机里的私密相照片高达300张,齐楚如果发现,都能一举给顾西野告上法庭控他侵犯隐私权肖像权。 “小气啊,哥谈的女朋友你哪个没见过啊?”李昭大骂。 “小顾哥,你不仗义了。”温喆以下犯上竖中指。 “因为他还没和我在一起。”顾西野如实说:“告诉你们这么多已经很够意思了。” 顾少爷的人生信条中有一句话叫做事以密成。 在一件事还没成真之前,切忌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一旦泄密,可能原本能成的事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外力原因成不了。 尤其他这两个朋友没有一个是嘴巴牢靠的,各个都是喇叭成精,估计顾西野前脚说出齐楚的名字,后脚这个名字就得在京市传出八千里,顺带被扒的底裤都不剩。 不过为了安抚自己的朋友,顾西野还是点头答应了‘如果结婚,给他俩单摆一桌’的离谱要求。 “但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顾西野不相信这俩是单纯来看他的,都已经三个月了,刚离家出走的时候没人陪自己,经济被封锁的时候也没出来支援自己,眼下他都已经完全融入这里的生活了,突然冒出来又要做什么? 拿顾少爷做赌注的两个人尴尬一笑,“这不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嘛,这都多久了,你难不成真的不想回家了吗?”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他还没有答应我一起回去。”顾西野想带齐楚一起回京市,因为他一旦回到家,一定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及他原本的计划绊住脚,到时候再想回到A市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如果齐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遇到了新的人,他怎么办? 虽然让齐楚跟自己一起离开这个要求有一些过分,但顾西野发誓,在京市他可以给齐楚比在A市好一万倍的生活,齐楚想要什么,他都有办法弄来,绝对不会让齐楚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李昭无语,“老天爷,顾少爷,京城龙子,你什么时候长出了一颗恋爱脑啊!” 温喆也啧啧称奇,“到底是多大一美女啊,看给我小顾哥整的晕头转向五迷三道儿的,牛掰啊!” 李昭拉起顾西野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再多待几个月,回家就要有弟弟了,顾西野。” 顾西野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那个后妈——” 顾西野的眼神瞬间变得犹如冰雹,噼里啪啦砸的李昭轻扇了自己一嘴巴,“我错了,说错了,就那个谢女士,这一阵都和你爹出双入对参加慈善晚宴和酒席了,你爹这个事做的——” “简直丢人。”顾西野补上了李昭想说的话。 发妻刚死,就迫不及待带着那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出来露脸,这在注重表面礼节的上流社会,简直就是发癔症,也不知道多没脑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啊,但是你也看到了,你爸就是喜欢那个女的,那万一他俩真结了——” “不可能。”顾西野相当笃定,“那个女人,二十一年前顾家不会让她进门,二十一年后同样。她只靠着勾搭已婚男人的手段,就永远都不可能赢过我妈。” 这话说的也在理,顾西野的母亲算是上流千金里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多少人家的少爷当年挤破脑袋想要攀高枝都没成,最终成的那个,不提也罢。 “那要是有私生子咋办啊?”温喆叹气,“你不知道,今年我都打发仨小崽子了,随时随地发现私生子,惊喜极了。” 年纪轻轻的温喆因为过于放荡的私生活,已经发生了无数桩差点喜当爹的抓马剧情了。 “私生子可不能留,将来抢家产了不得。” 顾西野没有半点担心的模样,“他要是真的弄出一个私生子就好了。” “你疯了?” “你疯了。” “顾家对继承人有着严格的品德要求,婚外情算是劣迹,但却因为没有对他和我母亲的婚姻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被股东会置之不理,”顾西野冷静道:“但私生子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了那种东西,他可以轻易地把他父亲拉下马。 再把那一堆,表面股东实则亲戚,冷眼旁观他母亲一步步走进地狱里的人,挨个修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李昭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顾西野,“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早就想过,但没下定决心要这样做。”顾西野抿唇,因为当时的他,还在觉得父亲是他留在这世界上唯一不可取代的亲人。 “那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了。” 这个问题,上一瞬间还浑身裹起寒冰的顾西野顿时变得如同刚从温室里搬出的鲜花一般柔软。 “因为我喜欢的人。” —— 齐楚的PET-CT结果直到下午才出来。 因为齐楚的有钱,这次结果出来,神外专门开了一场科室研讨会,就是要讨论,这颗瘤子究竟是切还是不切,如果切,他们省二院又有哪位医生敢主刀。 没人敢打包票齐楚切除一颗长在脑子里的瘤子后,能一点后遗症不出现。 甚至没人敢保证,他能顺利地下手术台。 大部分医生们都认为,这颗肿瘤目前还没影响到齐楚的正常生活,是不是就足以证明,齐楚的身体是能承受这颗肿瘤的? 脑肿瘤患者不乏又和肿瘤和平共生的,而脑肿瘤又会发生奇迹,说不定哪天突然消失给你个惊喜。 徐笠听到这个方案,摇摇头,“他现在的生活基本上已经隔绝了一切工作,只剩下静养,但他还是会在情绪波动的时候头疼难受,难不成要他一直这样下去吗?不可能的。” 徐笠不可能一辈子替齐楚支撑公司,而齐楚作为公司最核心的人物,只要他没有把自己的位置交出去,就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安生躺平。 更何况,光说脑瘤有能和人和平共生的了,还有突发死亡的呢,那也不在少数。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们坚持做手术,得去更大的医院。”老大夫也是透了底儿,“这桩手术风险太高,我们医院很难承接下来。”更何况齐楚在A市还是有点名气的,万一真因为手术死在自家医院的手术台上,那省二院的名声堪忧了。 “你们就是肿瘤医院,还要他去哪?” “京市医院。”老大夫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一个师弟,他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也是业内承认的神刀手,叫他开刀,至少人能下手术床的几率会提高很多。” 大夫也跟齐楚讲了暂时还是不能开刀,以至于齐老板的心情很复杂。 真要开刀,齐楚还有点怕,毕竟是开瓢,但不开刀,齐楚又焦躁,担心病越来越严重,因为他确诊之后也在互联网上搜了,有人说他这个病到了三期四期基本上就没救了,下不来手术台的。 徐笠安慰他,“你怕什么。你发现的早,还很有钱,有钱人就是想换脑子都没问题。” 齐楚表示:谢谢,有被安慰道。 “我听人说,京市医院的神外科很强,真要开刀,那里更有保障,你想去试试吗?” “去京市?”齐楚皱了皱脸,“怎么听着像是我已经严重到这边治不了了得转院了?” “你别瞎想。”徐笠坐在蓝色塑料椅上帮齐楚整理片子,“这就是寻找更厉害的医生当保障,前一段时间我也联系了一位国外的大夫,看他是否能到国内来替你开刀,但是被拒绝了。” “那什么时候去?” “你要是决定了,这几天我就带你去。” “你带我去什么啊,我自己去吧。”齐楚拍拍徐笠的肩膀,“你可是公司顶梁柱。” 徐笠不悦,齐楚还没察觉,继续自顾自地说:“而且小顾不是要回家吗?正好我们一起去京市,他回家,我治病,你也不用那么麻烦地跟着我去了。” 而且等到顾西野回家了,有人照顾了,齐楚也就能放心治病了。 “你还想和他一起回去?”徐笠无语,简直想敲敲齐楚的脑袋。 “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要陪你去。” “可是公司——” “那我辞职陪你去。”徐笠开口惊人。 “何必两败俱伤呢徐笠,还是你陪我去吧。”齐楚瞬间怂了,对这个担心自己的朋友没办法,但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感激,“等过年的时候,不送你一套房,都对不起你这么照顾我。” 肉麻的话如‘不要房子,只要你过年的时候能好好站在我面前就够了’徐笠是说不出来的,他只能踢踢齐楚的小腿,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别画大饼了,快起来,我送你回家。” 远在千里之外的盛远斋收到了他委派的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画面中的齐楚正跟徐笠一起出入医院。 “他生病了?”盛远斋给私家侦探打去了电话。 “看起来是的,他们买了好多药。” “那可以帮我查一查他得了什么病吗?”盛远斋握着钢笔的手有些颤抖,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淹没了他,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八年前他哥用齐楚的前程做要挟逼他回家的时候,“我可以加钱。” “这个不行啊,盛先生,什么病就属于他人隐私了,这种事情我们现在不做的。” 盛远斋道:“那帮我查他买了什么药,这个可以吗?” “这个可以试试。” “麻烦了。”盛远斋挂断了电话,可桌面上堆叠的合同却再也看不下去。 他焦躁地站了起来,像是困兽一般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下定决心打开了书房的门。 站在门口配枪的勤卫兵立刻挡住了他的脚步,盛远斋看向他们,脸色苍白,眼底青黑。 “去把我大哥找来,告诉他,我认输了。” 盛远斋头上有两个哥哥,作为盛家最小的儿子,他并没有得到父母的溺爱,反倒因为是老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大他二十岁的大哥盛远堂履行父母的职责,对盛远斋自小到大的生活严格管理。 好在盛远斋小时候一直很争气,十分让人省心,他的聪明才智从不输给两个哥哥,甚至盛老爷子都认为,盛远斋将会成为盛家小辈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对他寄予厚望。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从小出众,堪称精英的孩子,成年之后的第一个大错,就几乎能毁掉他的仕途。 当初盛远堂得知自己的弟弟不愿意回到京市,还有些纳闷。 毕竟A市只能说是个二三线城市,虽说是省会,但GDP并不高,有很多基层上来的干部,都当这个地方是个跳板,根本没有人愿意留在一个跳板上,而盛远斋那样聪明的人,按理说更不会犯蠢。 于是盛远堂派了信得过的人去查,不查不要紧,一查,查出来盛远斋在和一个男孩谈恋爱,这件事叫盛远堂整整三天没有合眼。 在一个以仕途为脚下道路的家族里,每个人站出去都不是个人,因为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家族。 盛远斋的事情,对盛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恰逢盛远堂在竞选,那个关头更是不能出任何岔子,于是他亲自带人把他的弟弟绑了回来,又找人代笔了辞职信递到城管局,准备就此让盛远斋彻底消失在A市。 可这次的盛远斋不再像小时候听话了,他仿佛生出了反骨,从前未曾出现的叛逆此刻也是到达了顶峰。 将他关在屋子里,他就跳窗,哪怕那是三层楼;带他出门见人,他找准一切机会想要逃跑,但都被盛远堂的人捉了回来;而后盛远斋开始闹绝食,盛远堂见他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命,便也把话说绝了:“我宁可你去死,也不想看到你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那时的盛远斋年轻气盛,自诩聪明,也是一身傲气,可那天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屈膝跪到了地上,卑微进了泥土里,“哥,我求求你,放我回去,我不想和他分开。” 盛远堂气急,“你疯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他的存在会毁了你!毁了你从小到大的一切!?盛远斋,我什么时候教会你去玩男人了!” “我没有玩,他就是我爱的人,我只是做了所有普通人会做的事情,爱一个人而已,我什么错都没有,我这样做也不会毁了我自己。” “什么错都没有?!你记住你姓盛!你要是路边的乞丐,我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那这么说,我唯一的错,就是因为我姓盛?对吗?”盛远斋固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那我不要这个姓了,也不需要你们再为我铺路,这样,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断绝关系吧,这样,我不会给盛家抹黑,你们也不要管我到底喜欢谁,放我走,我要回去找他——” 盛远堂给了自己的弟弟一巴掌,然后将人关起来了,派了人日夜看守。 三个月,盛远斋被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的他,会因为想到齐楚而流泪。 直到某天,盛远堂回到家,将盛远斋拎到了大院的监控室。 齐楚找到了大院门口,盛远斋几乎要扑到那小小的监控器上。 “就是他对吧?”盛远堂抓住了盛远斋的逆鳞和七寸:“你不分手,他的饭店就别想在A市开下去,等我再找几个漏洞把他变成经济犯,那他这一辈子,都再也别想翻身。” “你怎么敢!”盛远斋拎起盛远堂的领子,愤怒至极,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兄长这样地不敬。 “你看我敢不敢,盛远斋,如果他真有那一天,罪魁祸首就是你。” 书房的门从外面打开,吹散了盛远斋所有的思绪。 已经两鬓白斑的盛远堂站在外面,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同意结婚了?” “是,我同意了。”盛远斋支着桌子起身,捂住自己隐隐抽痛的心口,“我会先和沈禾订婚,一切顺利,就尽快结婚。” “现在,可以把我放出去了吗?” 第35章 顾小狗拒绝撞人设! 齐楚到家的时候, 顾西野也从酒店回到家,顺带上完了网课。 于是齐楚刚进门,顾小狗就屁颠屁颠站起来, 亦步亦趋围着齐楚转圈圈。 突然他抽抽鼻子, 问:“哥, 你身上怎么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是去医院了吗?” “什么?你是狗鼻子吗?”齐楚大惊,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 没感觉,“哪有消毒水的味道?” “就是有。”在顾西野的鼻子里,齐楚身上的味道一直都是淡淡的香味, 用了沐浴露也盖不掉,就仿佛是透过皮肤之上的毛孔从骨血里透出来的一样,因而这消毒水的味道相当的明显。 但至于到底是什么的香味, 顾西野也说不准, 只是那种感觉很像他在D国留学时,第一次在那个钢筋铁骨的城市中,看到一条郁郁葱葱开满樱花的道路, 枝繁叶茂,隐天蔽日, 是那灰色庄严地带中唯一充斥浪漫的颜色。 有人说那是这辈子一定要和爱人一起走过的一条路, 但那时候的顾西野一个人从头走到了尾, 现在, 他想跟齐楚一起去看。 由于顾西野鼻子太灵,齐楚一到家就去洗澡了,涂了两遍沐浴乳, 确保自己香喷喷才出来。 “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下午从酒店回来塞了一肚子开封菜的顾西野其实现在还不饿, 但是齐楚做的饭再不吃, 以后说不定就吃不到了,“等我回京市,就吃不到哥做的菜了。” “我可以去看你,你也可以回来看我啊。”难不成顾西野一回京市还要断了联系吗? 好歹也是自己亲手养了三个多月的小狗,送走齐楚有点舍不得。 “哥不能和我回京市吗?” “过去旅旅游可以,我会抽节假日去看你的。” “不,我的意思是,像现在一样,和我住在一起。”顾西野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念头。 “住在一起?”齐楚手里哒哒切菜的刀停下了,“去京市?” “是。”顾西野守在厨房门外,“我会让哥在京市的生活比这里好一百倍的,哥想要开店,我就给你铺子;哥想一直在家里,那我会像你养我一样养你;我不会做饭,但是可以请厨师,如果哥不满意,那就一天换一个,等到京市的厨子都见过了,留下你最喜欢的。无论哥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弄来,我只想要我们可以天天见面。” 讲真,顾西野身上偶尔透露出的一些壕无人性,还是会闪瞎齐楚的眼。 “小顾,我能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真真好猖狂呐! “什么挣钱干什么。”顾西野回答的相当简单粗暴,原因也是如此。 顾氏是家族企业,下属分支有三个庞大的事业部,子公司更是分散在全世界各地,只要是你能想得到的行业,几乎都有顾氏身影的存在,包括一般人接触不到的航天建设、人工智能、虚拟世界,顾氏也有涉足。 一个家族能富过三代,靠的已经不是单单几个人的才智和运气了,而是一个自成体系的赚钱网,每个人在其中都能各司其职,如盘根错节的百年大树一般深深扎根地底,仅从外表看完全不会知道,他们土地之下的根系到底埋到了何等深的地步。 顾氏可以说是京市GDP的领头羊,税务部门的印钞机。 虽然小顾说的话很有底气,齐楚也的确感到了浓浓的豪气,但他自己也不是很差劲好吧,资产还是有那么十位数的。 “你哥我其实也有点自己的产业。”齐楚默默放下菜刀,“我去京市住不现实,因为我的工作事业都在A市。” “那就搬去京市。”如果齐楚的产业是几家小饭馆,他有几家顾西野就能在京市给他原模原样开出来几家,而如果是不是饭店那么单纯,而是一家上市公司,那更加简单了,顾氏一个并购就能解决齐楚担心的所有问题。 还好,顾西野没把并购的打算在齐楚面前说出来。 不然齐楚高低得给他几下。 有一个姓盛的盯着自己的公司就够了,这养的小顾还养狗为患了,那齐楚会想哭的。 可眼下,顾西野发出的邀请也实在是有点太天真了,齐楚那一帮子穷亲戚、认识的朋友和商业伙伴、名下的饭店和酒店都在A市,可以说他就像是在A市扎根的大树一般,要他去跟顾西野上京市生活,不就意味着要老树断根吗? “小顾,你听哥一句劝,这有点不现实,我们可以经常见面——” 见齐楚拒绝,顾西野眼神流露出几分脆弱,含怨地望着齐楚,“哥,你也会不要我,对吗?” 收留顾西野,应该是老天爷给齐楚一堆烂摊子里唯一的一颗糖。 习惯性替人收拾各种麻烦的齐楚,没想到他一时心善捡回家的小顾,会这么听话这么贴心,不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缓解了他的焦虑和不安,还让他终于有了一种在过普通人家庭安稳日子的感觉。 这样一想,哪怕自己这辈子可能会比旁人短暂,但是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了。 因为已经没有遗憾了,小顾是他现在,最好最好的家人。 齐楚捏捏小顾爪子,笑道:“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一阵我也会去京市待一段时间,处理一些事情,到时候就又能见面了。” “真的?”顾西野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么突然?什么时候?哥,住到我家里来吧?我家的床很大的。” 至于为什么是床很大而不是房间很多,那当然是因为顾小狗还想跟齐楚哥睡一起啦。 齐楚摸摸小狗脸,“还有徐笠一起去的,会不会太打扰了?” 顾小狗笑容灿烂,“他来是会有一点啦,但没关系,叫他住酒店好了,我出钱。” 这个提案被上门送文件的徐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会替他在京市找好房子的,没必要去你家里住。” 眼看要回到自己家地盘了,顾西野相当硬气,“那你们准备住在哪里?我看看我在那有没有房子。” “哈哈哈,你房子还挺多呗?”齐楚当顾西野开玩笑,虽然顾西野是个富二代,但是京市的房子它也不是白菜价啊。 但了解顾西野的爷爷是做地产起家,京市有将近一半楼盘是顾氏入股的徐笠知道,这小子没夸张,就算真没有,他现买一套也是分分钟的事。 有钱人真是招人恨啊。 “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可以一起。”顾西野原本还想暂缓回家的事,现在他可以跟齐楚一起回去了。 “下周?”齐楚看看徐笠,他这个闲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徐笠不太行,他还得整理手上的工作交接。 “我看看行程。”徐笠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件事,除徐笠之外的另一位副总蒋为宁也不太行。 这小子听说齐楚不仅短期之内要离开A市不会再来公司还要带着徐笠一起走的消息后,深夜十二点给齐楚打电话,无人接听,早上七点又打,这次齐楚听到了。 他忙从顾西野的被窝里爬出来,拿着嗡嗡振动的手机到了客厅,“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一夜没睡的蒋为宁哭嚎道:“齐总!你杀了我吧!!你要是带着徐笠去京市,我就吊死在你办公室的门前!让你的办公室成为凶宅!” “老蒋,”齐楚被这不多见的男高音震的耳朵疼,“你先冷静。” “嘤嘤嘤,我都已经两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本来你不在,是徐笠和我一人一半项目的,现在他去京市了,都落我身上了,我快死了,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我这一朵娇花就要枯竭在办公室里了!!!” 作为齐楚的左膀右臂,徐笠为人正派且一丝不苟,蒋为宁则有点跳脱邪门儿。 两个人同样去酒局,徐笠是那种把对面全部喝趴签下合同还面不改色的;蒋为宁则是和对面喝酒划拳到最后一轮全部脱光,脱光了之后就只剩下签合同一条路了,当然了,蒋为宁也容易把自己坑裸,但他对遛鸟无所畏惧,老板们忌惮他真的跑出包间,怕丢人,只能签字。 “徐笠又不是一点不干了,他虽然跟着我去京市,但是该做的还是会做的。”齐楚相当苦口婆心。 “那不一样,没有人和我一样在办公室里坐到屁股疼我就心理不平衡,离尖叫扭曲阴暗疯狂爬行就一步之遥了。” “给你加年终奖。” “年终奖没有男人香。” “蒋为宁,你注意点形象。”怎么和老板说话呢? “齐总,把你表弟联系方式给我吧。” “你就为了这个?” “那是沈潮唉!他和我睡一晚上,我死而无憾了。” 沈潮,就是齐楚那个三叔家的,在外务工不回家的表弟,同样也是演了几个深情男二,直接火遍大街小巷的年轻小鲜肉。 “他好像不喜欢男人。” “那你和我睡一晚上?” “一会就把微信推给你。” 出卖了表弟的齐楚有点良心不安,但他划开微信想联系沈潮,却发现对方早给他发了报备的信息,时间是三个月前: 【哥哥哥,我进组了,大概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等我回去找你吃饭。PS:那些人要是联系你,直接无视好了,不要再被他们吸血了!】 正琢磨着如何跟沈潮提起这个话题,对面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哥哥哥!我昨天杀青,今天回A市,我刚看到徐笠哥给我发的消息,要找我当代言人嘛?没问题,今天就可以签合同哒!卖萌JPG.】 齐楚无语,徐笠现在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还没最终决定下来,你别听徐笠的。】 【那我今天去找你!我马上到公寓啦,你还在别墅吗?】 【不在别墅,新地址我一会发给你,这边人有点多,你过来的时候注意伪装好自己。】 【okJPG.】 【不过刚刚有一个经你推荐,微信名叫[辣么大一朵娇花]的人加我,这是谁?】 【我一个朋友,你的狂热粉,不过他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你小心。】 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顾西野一摸怀里空了,登时醒了,下床快步走到客厅,见齐楚在沙发上坐着,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齐楚身边,继续迷糊地往齐楚身上一趴,声音带着倦怠,“哥你为什么醒的这么早?” “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准备出去买点菜,顺便买点早餐,你想吃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不是还没睡醒吗?” “可是今天是你答应我要跟我一起在家形影不离的周末呀?”小顾努力睁开了自己的狗狗眼,“哥在哪,我在哪。” 粘人小顾,拒绝留守。 就这样,洗了把脸的顾西野拿上了购物袋,跟在齐楚身后一大早出了门。 齐楚家附近就有一个早市,都是郊区的菜农一大早拉着车来卖,蔬菜瓜果新鲜又便宜。 早市这玩意对顾西野简直稀奇,“怎么这么多人一大早来买菜?” “因为这时候的菜最新鲜,都是从地里刚摘下来的。”齐楚年轻时候跟着一个大师傅做学徒,每天都五六点钟起床,然后开着电三轮到早市拉餐馆一天所需的蔬菜肉类。 齐楚挑了几样沈潮喜欢吃的绿叶菜,又挑了几样顾西野喜欢的,然后问:“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了,但是哥,今天怎么买这么多?”顾西野和齐楚一顿饭一般就两个菜,一个硬菜一个青菜,或者再加一例汤,但齐楚今天买的,明显超过他俩平时的菜量了。 “一会我表弟要来。”齐楚歉意对顾西野笑笑,今天的二人周末是泡汤了。 “是哥的亲戚?”顾西野想到上次来的那个齐志成,眉头直接打结。 “嗯,但他还挺好的。”沈潮是齐楚为数不多三观正常的亲戚。 “那没事了,明天哥再补偿我吧。”顾西野已知齐楚的父母早早去世,上次见面的表哥又不怎么靠谱,因此他还挺想见一见这个齐楚说‘挺好’的表弟。 毕竟,他想跟齐楚长长久久在一起,总要见一见齐楚的亲人,赢得一些好感。 顾西野为了博得一波‘未来表弟’的好感度,还专门拉着齐楚去了一趟超市,“弟弟喜欢吃什么?我们都买回去。” “我也不太清楚,他总嚷嚷减肥什么的,高糖高盐高油都不吃,而且——”他比你大。 “那就买点小孩喜欢的吧,放纵一天不会怎么样的。”顾西野扭头推着车就往零食区去了,完全没听完齐楚的话。 就这样,顾西野拎着三兜子零食两兜子蔬菜回了家,满心欢喜地期待一个像齐楚的小表弟上门。 他天真地以为,表弟不会多大,最多也就是读高中的程度吧。 然而,当门铃声响起,小顾兴冲冲拉开门,看到门外近乎和他一般高大,戴着墨镜、口罩、棒球帽,全副武装的黑T男人时,他以为这哥们走错门了,“你是?” 沈潮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懵逼地左右看看,“我走错门了?” 齐楚在厨房听到动静,洗干净手走出来,看到门口裹成嫌疑犯的表弟,一点头,“没走错,快进来吧。” 沈潮看到屋内的齐楚,眼角立刻弯了起来,猛地撞开了顾西野,冲着齐楚好似疯狗一般扑了过去,抱住齐楚就开始哭诉:“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呜呜,你不知道,剧组的伙食好差劲呀!重油重盐还难吃,我平时只敢吃两口白米饭,每天晚上饿的睡不着,我想死你做的糖醋鱼红烧排骨京酱肉丝棒大骨了!” 站在门边的顾小狗僵硬地扭头。 这是谁?这是谁?这个人的人设为什么和我一样!? 撞人设了啊喂! 顾小狗行尸走肉地关上了门,幽怨地看向齐楚,“哥。” 意识到屋里还有人的沈潮站直了,不知道该不该摘帽子和口罩。 “介绍一下,这是顾西野,和我一起住的朋友。” “哼。”小顾对这个‘朋友’介绍相当不满。 沈潮一听是朋友,就把帽子口罩摘了,抓了两把被压塌的头发,丹凤眼,薄唇,和齐楚轮廓有点像,但多了几分凌厉。 顾西野认得这张脸,好家伙,大明星? “你好,我是沈潮,齐楚哥的表弟。”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西野点了个头,“顾西野,但为什么哥姓齐你姓沈?” “啊,我这是改名了,艺名,”沈潮自来熟地坐到了沙发上,看到一桌子零食,立马眼巴巴咽起口水,“那个,我能吃吗?” “吃吧,”顾西野微笑,“就是专门给你买的,多吃点。” 齐楚见他俩相处的还行,扭头回厨房烧菜了。 顾西野坐在外面,跟沈潮聊天,“你改名前叫什么?” “齐绅朝。”沈潮原名土土的,后来进了圈子,公司给他找来个大师算命,说他命里缺水,带水来财,于是艺名就改成了沈潮。 “你多大了?” “二十四,百科上写的二十二,你别往外说哈。” 精明小顾眯起眼,看来人设还是有点不同的。 这沈潮,是没脑袋的笨狗啊! “不过,”沈潮放下可乐,支着下巴上下打量顾西野,“你和我哥同吃同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哥身边有徐笠哥之外的男人。” “哈哈,我和齐楚哥已经同居三个月了。”小顾矜持地迈出了宣示主权的第一步。 “我天,我要有哥夫了?!”沈潮相当上道儿。 “哈哈。” 沈潮压低声音,示意顾西野凑近一些,“说实在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哥不大正常,他好多好多年没谈恋爱了。我估计不是不喜欢女人就是有隐疾,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不是隐疾就好。” 见过齐楚‘前女友’的顾西野苦涩一笑,哥他就是有隐疾啊。 “你觉得我哥怎么样?”沈潮坐直,换了个正经的问题。 “齐楚哥是个很好的人。”顾西野也正色起来,“我很佩服他。” “那当然啦!我哥简直就是我眼里的英雄,他可厉害了,没成年就敢离开老家来大城市打拼,年轻轻就这么成功!但就是我们家人总给他拖后腿。”沈潮撇撇嘴角。 “其实我哥也不是烂好人,他就是太孤独了,又有点心软又传统,总觉得一家子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实际上,那些人只想吸他的血。” “我劝过他很多次遇事先考虑自己,但他总不听我的,我哥其实比起照顾别人,更需要被照顾。”到底是亲表弟,沈潮很了解齐楚,“你看着挺年轻的,说实在的,我感觉你不太适合我哥。” 以沈潮对齐楚和顾西野相处模式来看,估计又是齐楚当那个照顾人的冤大头。 而顾西野长得好还年轻,齐楚已经奔三了,万一这小年轻哪天遇到更好的,把他哥踹了可怎么办? 一把年纪还要受情伤,多可怜呐。 “你要只是玩玩,就不要找我哥,你这样的样貌身材,圈子里多的是狂蜂浪蝶适合你的。” “我不是,”顾西野摇头,“我不是玩玩而已,也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浪荡登徒子,在感情的事上,我也很传统。” “我认定他,这一辈子就只会是他。”纯情的顾西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而且,哥,是我的初恋。” 第36章 老树开花啦! 沈潮上挑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盯了顾西野几秒, 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相信你, 但你如果敢对不起我哥, 我一定会狠狠揍你。” 没等顾西野回答, 沈潮伸了个懒腰,蹦进了厨房里, “哥哥哥,你在做什么?” “你想吃的糖醋鱼。”齐楚这条鱼是早市上捞的,特意让人帮忙清理了一下, 回来做菜就省了不少功夫。 “哥,你最近看起来过的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沈潮一副老妈妈嫁女儿的语重心长, 目光‘慈爱地’盯着他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挣得来钱哄的了人的全能老哥。 “你眼睛生病了?”齐楚给鱼改完花刀, 准备起锅烧油,正对上沈潮‘令人恶寒’的视线,满脑袋黑线。 沈潮‘慈爱’笑笑。 看看, 这是多么好的人呐! 他哥就是配天仙都绰绰有余好嘛! 外头那顾西野长的是帅,但除了帅, 感觉也没啥可取之处了, 又年轻又傻的, 啧啧。 难不成是那方面特长? 沈潮摸摸下巴, 偷偷打量他哥,是有点太清瘦了,和那小伙站一起真是上下立现。 “哥, 你注意节制啊, 男人到了三十, 就得好好保养了,胡来是不可取的。”万万不能因为那个年轻的小妖精器大活好就被吸干精气啊。 “节制什么?”齐楚不解,沈潮是拍了什么戏还没从剧里走出来吗?今天说的话和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沈潮小脸一红,“你懂的。” “?”我不懂。 “对了哥,把代言给我吧,正好我这一阵都留在A市,歇一个月才进组。”沈潮伸出小手手,“给你兄弟价,市场价的80%怎么样?人家现在的身价又涨了两百呢!” “恭喜了,但是这个事情,可能要等一阵,因为我最近准备去京市一趟。” “去京市干什么?”沈潮是个狠心又决绝的离家出走少年,他和自己的亲爹亲妈一年也联系不上两次,加上齐楚确诊的时候他又在拍戏,于是对齐楚的病浑然不知。 “没什么。”像是不准备让小顾担心一样,齐楚也没告诉沈潮,在他眼里,这俩都是小孩,小孩是没必要知道这种事情的,“出差。” “出差啊,那要去多久啊,我刚回来你就走呜呜。”沈潮流泪。 “不知道,大概一两个月?”听说徐笠找的那个大夫排期很满,齐楚现在的情况还得到时候具体分析,两个月内能做上手术都算快的了。 “那好吧。”沈潮的肩膀塌下来了。 “不过,你要是想尽快拍,过一阵去公司签个合同就行,你今天早上加微信的人就可以负责,他叫——” “蒋为宁。”沈潮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是,他是——” “你们公司副总,今年27,单身,未婚,带一猫。” “你怎么知道?” 沈潮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名为[辣么大一朵娇花备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粉丝]的聊天页面举到了齐楚眼前。 蒋为宁给沈潮发了一篇自我介绍的小作文,其中涵盖从大学时期的竞赛奖项到工作之后的个人荣誉,以及个人私生活的各个方面阐述包括个人身高、体重、三围、甚至是寄几长度值等堪称性骚扰的信息。 并以一句【沈潮,你艹粉吗?】做了结束语。 而沈潮吓的没敢回。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饥渴追人的直球,脸呢?脸皮真一点不要了?! 齐楚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最近有点发疯,但平时工作的时候还是比较正常的,应该。” “哥,我还是等你和徐笠哥回来吧,我怕。”沈潮怕他去公司撞见这个蒋为宁会遭遇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进而成为他一生的创伤。 工事的谈话告一段落,沈潮自告奋勇帮齐楚切菜,结果切出来的土豆丝有筷子那么粗,刀工比顾西野的还差劲,简直糟蹋了这颗土豆。 齐楚实在是看不下去沈潮浪费食物,将人赶出去了。 被赶出来的沈潮看到客厅里的顾西野问:“哥们,你玩游戏吗?” “玩。”了解齐楚在做饭的时候需要个人空间的顾西野识相地没去添乱。 “那咱俩开一局?”沈潮掏出手机,略带嘚瑟道:“我是荣耀王者,你什么段位呐?”段位低的话,哥可以带你。 而后,顾西野那全皮肤的V8账号闪瞎了沈潮的眼,连抽奖、限定的皮肤,顾西野都一个不差。 沈潮:……这就是尊贵的人民币玩家吗? 年轻人的爱好大多相近,顾西野不是网瘾少年,只是偶尔玩两盘,智商不低的人,游戏一般也不会打的太差。 而沈潮在进入娱乐圈前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良,他曾经的梦想就是去打电竞,为此还离家出走,准备南下去参加什么训练营,结果刚上火车就被传、销组织骗进了山窝窝里。 成功被解救后,还想离家出走实现梦想的沈潮,直接被齐楚拎进网吧连着不合眼打了三天三夜游戏,直到老眼昏花,看见键盘上二十六个字母就想吐后,才再也不提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当然了,打手游他还是一把好手。 在发现顾西野不是个纯靠氪金的头脑型玩家后,沈潮和他‘哥夫’的深情厚谊又更进了一步。 “天哪,兄弟,我们加个好友吧,有空一起开黑。” “好啊。”顾西野点头,然后抛下笨狗诱饵,“你有什么想要的皮肤吗?我送你,已经绝版的也可以,我认识几个朋友是这家公司的。” 沈潮:!!!好人呐!我哥和他真是再配不过啦! 就这样,齐楚几道菜做完,满意欣赏面前艺术品摆盘的时候,客厅里的两条小狗已经打成一片,从游戏聊到了最喜欢的球队再到平时运动的小习惯,相似度极高,因此分外投缘。 “哥,顾哥人真是太好了。”沈潮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跟齐楚竖大拇指,“有眼光。” “你叫他哥?”齐楚注意到了盲点。 沈潮点头,相处下来他觉得顾西野懂的很多,而且人很不错,对自己也好,有种长辈的关怀,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应该也二十五六了吧,总不会比他还小,那和他哥差的也太多了吧? 顾西野望天,他只是没说自己多大,是沈潮非要叫他哥的,跟他没关系。 “他今年才二十一,比你小三岁。”齐楚把炖鸡汤里的小鸡腿卸下来,给顾西野和沈潮碗里一人放了一个,分的相当平均。 沈潮木了脸,“多大?” “二十一。”顾西野抿唇,然后把自己面前的嫩嫩的鸡腿肉剃下来,夹回了齐楚的碟子里,低头啃了啃剩下的骨头。 沈潮浅算了一下顾西野的年纪,不得了啊,“哥,你十八的时候他才十岁啊!!”这不纯纯老牛吃嫩草吗? “有什么问题吗?”就算顾西野十岁的时候他八十又咋了?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顾西野的青春靓丽碍着他变老了吗?没有啊! 人到三十对年龄出奇焦虑的齐老板给了自己弟弟一锤,“好好吃饭!” 沈潮顿时鹌鹑,不敢再叭叭。 三人吃过午饭,顾西野收拾厨房外加洗碗,沈潮继续吃零食,坐在沙发上跟齐楚唠家长里短。 “你不减肥了?” “不了,这次拍戏瘦了十五斤,但是等宣传和上综艺的时候,还是胖点上镜更合适,所以这一阵我可以想吃啥吃啥。”沈潮美滋滋。 “我说,”齐楚靠到沙发上,拿出了长辈的架势,“你有空就联系一下三婶,她总找我打听你现在怎么样,时不时,也可以回去看看她吧?” “小时候他们把我打的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我干嘛要回去看他们,现在指望我养老了?”沈潮翻了个白眼,“哥,你就是太心软了,像我一样,固定给他们点生活费,没有必要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联系。” 沈潮和齐楚两个人的心肠如果中和一下,大约就都是正常人的水平了。 “他们最近没来烦你吧?” “没有。”齐楚摇摇头,这才想起来,除了齐志成那一闹,基本上他那些亲戚们都绝迹了。 “这样的日子舒服不?” “挺好的。”齐楚实话实说,最重要的是有顾西野在身边,所以根本没心思想那些亲戚。 “那就这样呗,人才活多少年,做事自己舒服最重要,在意那些别人干什么?”沈潮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一点明星的样子都没有。 “吃你的吧。”齐楚拍拍他领子上的渣子。 下午的时候,沈潮接到一通电话,好像是临时有什么活动,经纪人正满世界找他,没办法只能跟齐楚和顾西野告别,临走还拉着顾西野约空闲时间玩游戏。 “哥,你弟弟人很好。”小顾低头,伸手揽住齐楚单薄的肩膀。 “他小时候可叛逆了,经常打架,还不好好上学,”齐楚摇头,“我三叔年轻时候脾气很暴,沈潮又皮,经常就挨揍,有时候喝多了控制不住,还会把他打出血,最严重的一次,大年三十把他打的骨折,整个正月都是我给他喂饭。” 也是因此,沈潮格外羡慕齐楚没爹没妈,没人管束的日子,也格外记恨自己父母的狠手。 但其实他们那地方的孩子都是这样教育出来的,因为他们父母也是这样长大的,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恶心至极的话至今还有人奉为圭臬。 沈潮心狠,但齐楚这边也架不住上了年纪总来哀求他说好话的三婶和前些年摔断了腿、脾气柔和下来的三叔。 其实齐楚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三叔那点守财又贪婪的抠搜,都是在给沈潮攒老婆本。 人真的是很复杂的动物,在你眼前时你不珍惜,等到人头也不回地走了你又醒悟了,反过头来追悔莫及,可这时候的深情除了感动自己还能感动谁?说出去都像是笑话似的。 齐楚会劝沈潮,也是怕沈潮上了年纪,后悔现在的绝情。 毕竟,年轻时候信誓旦旦绝不后悔绝不食言的东西,实际上没有几个能坚持到老的。 爱是,恨也是。 因为就连银行里的钱,放十年都会贬值。 “哥,你不相信永远?”顾西野沉默听完齐楚的话,总觉得他哥的世界观相当悲哀。 “不相信。”齐楚露出成年人看破红尘的沧桑,仰头抿了一口可乐。 顾小狗骄傲挺胸,“我喜欢一个人的真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在你这个年纪也这样想。”齐楚摸摸小顾头。 年轻真好啊,还天真呢。 顾西野却道:“哥,我见过我父母的感情,所以我其实对自己的感情充满了恐惧,迄今为止我只喜欢过一个人,因为在此之前,我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纯粹的爱。” “人最珍贵的情绪包括爱情和亲情,我的亲情里充满恶心,我的爱情里或许也会满是钻营,这些都让我抵触,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所接受教育里传达的美好,现实竟然这样面目可憎。” “但直到有了喜欢的人,我才发现,喜欢一个人其实是不受控制的情绪,看到他就会心跳,就会紧张,就会期待他的目光落向我。”期待是爱发生的开始。 “因为没有这种经历,这样怪异又甜蜜的情绪我好一阵才弄明白到底为什么,我只是看着他,都□□满身。” “那时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这之后看到他的每分每秒我都希望时间能够停驻,因为他出现在我视线里的那一瞬,就是我的一生。” 顾西野突然笑了,“如果他能够说爱我,我想,即使要我在那一刻去死,我也愿意。” 小狗说爱的时候昂首挺胸,士气高昂。 小狗永远会为一生坚定一个主人而自豪。 小狗的爱,是最拿的出手的爱。 顾西野的眼睛深邃又明亮,好似含着一池看不到底的深潭,被那专注炽烈视线裹挟住的齐楚蓦然有种窒息和心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面对顾西野这番长篇大论一个字都说不出。 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从心脏表面破土而出生根发芽了。 老树开花的第一天,齐楚心跳的像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成年人认清真心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奇妙的瞬间,齐楚意识到他像是个变态,喜欢上了比他小八岁的顾西野。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齐楚失恋的第一天。 他养的小顾,有个爱的死去活来恨的人。 “你喜欢的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讲过?” 这三个月饭喂的溜光水滑的小狗,被别人拐走了。 齐楚心里是五味杂陈,不过比起其它,他倒是由衷希望顾西野得偿所愿,幸福地和他爱的人生活下去。 顾西野眼神立马闪烁起来,不敢直视齐楚,“那个、内个——”他的电三轮还没做好呢,而且哥又要跟他去京城了,到京城买个场地告白会不会更好? “算了,你也大了,喜欢谁就去追吧。”齐楚勾唇,“结婚记得请我。” 小顾撇嘴,“我结婚谁都可以不来,但哥一定要到场。” “好,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第二天,是小顾要求的在家躺平日。 齐楚特意确认了当天不会再有上门的客人,可以安安生生跟顾西野在家里窝着。 小顾前一晚上特意要求,“哥,明天干什么可以听我的吗?” 齐楚觉得这个要求没什么毛病,点头答应。 结果早上刚要起床,他就被顾西野连被子带人夹住了,手脚并用的那种夹。 “不起床吗?”被顾西野束缚住的齐楚扭头。 “不起,哥,你为什么不赖床呢?”小顾手臂用力,摊煎饼似的把齐楚翻了个面,脸对脸抱住。 齐楚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眼前就是顾西野纵使清晨起床,也连眼屎都没有的,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 “因为没有这个习惯。” 赖床大多是年轻时候养成的毛病,齐楚小时候早上用功读书,长大了早上用功赚钱,但凡有生计生活上的难题,都不会有睡懒觉这个选择,早起一小时,能多背很多课文,也能多准备点今天饭店需要的配菜。 “那哥今天陪我躺着——”顾西野嗓音沙哑,闭着眼蹭了蹭齐楚的头顶,性感的喉结就在齐楚眼前上下滚动,“再睡一会。” 齐楚真没这个习惯,但是又答应了顾西野什么都顺着他,只能盯着顾西野的喉结,顺带偷瞄两眼小顾顶着自己胸口的饱满胸肌。 抬头看看,顾西野呼吸平稳似乎在睡觉,于是齐楚伸手指戳了一下。 嘿,软的。 啧啧啧,手感真好啊。 皮肤白,Zitze粉。 “哥——”头顶传来沙哑的嗓音,听得齐楚耳朵一酥,立马闭眼装死。 啥也没碰啥也没看啊,咱是清白人。 顾西野胸口一阵颤抖,他笑出了声,“你想摸,可以直接摸,不要戳,很痒。”尤其齐楚的呼吸喷上来的时候,更痒。 “……”眼睛紧闭的齐楚下定决心以装死来面对此时此刻的社死。 “哥?真的睡着了吗?” “……”是的,从来没这么困过。 “那刚刚是不小心碰到我了吗?”顾西野嘴角挂着了然的笑,齐楚的小动作在他的眼底一览无余。 “……”清白人清白人。 “好吧。”小顾搂着齐楚的手更用力了几分,直接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自己胸前,“继续睡吧。” “……”一大早,齐楚刺激地大脑CPU快烧了。 直到顾西野主动起床,齐楚都还蜷缩在被子里装睡。 小顾推推齐楚,“哥?起床啦,九点半了。” 齐楚装作一副刚刚清醒的模样,揉揉眼,伸伸懒腰,“这么晚了?” “是啊。” 起床的顾西野身上套了件夜市买的老头汗衫,纯棉透气,是齐楚喜欢的那一款,只不过齐楚穿跨栏背心就像套了个两边提手的塑料袋,空荡荡的,顾西野穿上则有棱有角有弧度的,露出的地方是肌肉,裹住的地方也是肌肉,保持这样的身材不是一般的时间和耐力能练出来的。 “哥想吃什么?” “你会做吗?” “我会出去买。”顾西野单膝半跪在床边,“哥在家里等我。” “这么好?” “当然了,哥不是说今天什么都听我的吗?” 齐楚苦思冥想了一会,“那你去买路口那家豆腐脑吧。” “好。”顾西野站起来,套了个运动外套,穿着拖鞋出门了。 齐楚趴在床上,看着小顾的背影,感觉这神坛上的少爷真让自己整成平民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浑身无一处不精致的顾西野或许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他会心平气和自然而然地穿着拖鞋和短裤出门。 吃过早餐的齐楚想洗碗,毕竟顾西野已经当过一次劳动力了,但小顾挡住了他的动作,“我来,哥你去休息。” “这——” 切好的火龙果被塞到了手里,顾西野抢过碗筷,向着沙发的方向抬抬下巴,“去坐那里吃吧。” “好吧。”齐楚端着水果靠到了沙发上,顾西野洗碗碗筷,又翻出平板点开齐楚最近看的肥皂剧放到他眼前,然后手脚勤快地开始收拾屋子,洗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 不对劲,不对劲。 顾西野今天是要当小丫鬟吗? “不是说好今天躺平一天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只有他在像坐月子一样躺着? “哥,你今天要听我的话。”顾西野拄着拖把,“乖乖躺好,我这里马上就收拾完了。” 虽然顾西野平时也会做家务,但是没有这样密集型地在齐楚面前刷过存在感。 这一下子就让齐楚有点良心不安了,毕竟他什么都没有做,而顾西野一直在付出劳动。 于是齐楚连电视剧都不能好好看下去了,眼神总是忍不住瞟顾西野擦没擦完地,洗没洗完衣服,简直就是迫不及待想冲过去帮他一把。 但是小顾自始至终都处理的很好,完全不需要齐楚查收。 闲到忐忑,就是齐楚现在的写照。 干完活的顾西野抱着零食走过来,问:“哥,你电视剧看到哪里了?” “啊、看到哪里?”根本没看,哪里知道。 “哥,你怎么了?” “我该去准备午饭了。”齐楚默默在心里撸袖子,他得给顾西野干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顾西野早有准备,“我订了外卖,今天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待在我身边就好了。” 齐楚错愕地愣在原地,“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什么都不做——” “哥,你什么都不做待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了。”顾西野拆开零食,塞到齐楚手里,“现在,好好看电视吧。” 齐楚并不是一个奉献型人格,就像沈潮说的,他比起照顾人其实更需要被照顾。 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让齐楚已经习惯了不去倚靠任何人,就算有他需要人的地方,他也会尽力弥补达到一个等量代换的平衡。 稍微欠一点人情,都叫齐楚惴惴不安。 于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齐楚而言才不叫事情。 独独现在这样,顾西野叫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着,齐楚就会忐忑不安。 “哥。”顾西野一直盯着愣神的齐楚,适时开口:“不要想那么多,你已经给我很多了,今天也是我求你陪我的,你能坐着这里,我都要流泪了,嘤嘤。” 最后一个拟声词逗笑了齐楚,“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哥,你试试依靠我吧?我感觉除了做饭,其它事情我学的很快吧?洗衣服会了,拖地会了,收拾厨房洗碗筷也会了,我还会学会更多的,所以你放心坐在我身边吧?” “顾西野。”齐楚叹气,捂住自己的脑袋,“你啊,太会说话了。” 这一张嘴,简直就是死人都能被撩拨心动。 “不,”小顾摇头,“我其实蛮嘴笨了。” 如果他真是一个舌灿莲花的人,就不用忐忑自己的告白说出口有可能被拒绝,还可以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将自己对齐楚盛大的心意,全盘托出。 可他嘴笨呐,他对着齐楚所说的千千万万句话,都不及他心底喧嚣情爱的一粒尘埃。 就这样,齐楚过起了‘坐月子’的一天。 饿了顾西野饭送到嘴边,渴了水杯插上吸管递过来,水果零食一应俱全。 齐楚怀疑,他要是想睡午觉,顾西野是不是还准备掏出本故事书给他讲讲真善美童话。 下午的时候,齐楚实在是闲的发慌。 小顾早有所准备,掏出一套从网上买的桌游以及一整瓶前天从李昭他们总统套拿回来的高级红酒,“哥,我们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齐楚接过桌游,只见上面印着六个大字——【真心话大冒险】。 “我们石头剪刀布,输的人抽一张卡片,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这幼稚的游戏,齐楚想告诉顾西野,他已经三十了,但一看顾小狗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张嘴了。 “如果无法兑现卡片上的要求,”小顾提起红酒,晃了晃,“就要喝一杯。” “不是吧,玩这么大。”一杯酒都喝不了的齐楚打起退堂鼓。 “哥只要都能兑现,就可以不喝。” 齐楚扫了眼面前印着小恶魔花纹的卡片,“那好吧。”大不了都选真心话。 而齐楚不知道的是,顾西野买的【真心话大冒险】是18+版本,这里面根本没有一个纯良的问题。 “上次和人舌.吻是在什么时候?这是什么问题啊!?”齐楚脸上一热。 “哥,答不出来可以喝酒。”顾西野拎起红酒,眼眸微眯。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相当重视。 第37章 初吻 齐楚捏紧了手里画着狰狞小恶魔的卡片, 也纳闷自己手怎么这么臭,第一张就抽到这种羞耻程度直接突破他下限的问题。 “舌.吻这个事吧,”齐楚舔舔唇角, 十分尴尬地看向小顾, “要我实话实说?” “哥, 真心话怎么能说假话呢?”顾西野好整以暇地望着脸颊有些发红的齐楚哥,心里一顿莫名的火。 也不知道他主动提出玩这个游戏是为了开心还是为了给自己找罪受。 只见齐楚挠挠脸, 小声问:“那要是没这么亲过呢?” “怎么可能?不要骗我。”小狗机警。 明明有那么漂亮的前任,怎么可能没做过这种事? “真的没有过啊。”齐楚也不怕丢人了,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谈恋爱的时候很纯情的好吧,我和前任在一起六个月才抱一抱,在一起一年才打个啵。”还是简单到死的嘴巴贴贴。 这是实话, 因为和盛远斋在一起的时候, 齐楚还没满二十,那时候两人认识了一年多才洞悉彼此的心意。 齐楚作为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市民,懂的自然不如盛远斋这样京城来的贵公子多, 和男人在一起已经突破了齐楚做人的下限。 以至于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年纪还小的齐老板觉得牵牵手抱一抱都已经是羞耻度破表的事情了, 因为他对男人之间的亲密接触没有任何概念。 心思玲珑的盛远斋也意识到了齐楚的不开窍和腼腆, 但他并没有逼齐楚做不喜欢的事, 反而会在齐楚紧张的时候给他适应的时间, 比如这次亲额头,下次亲脸蛋,循序渐进, 迟早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当然了, 后来逐渐成熟的齐楚也去了解了这方面的知识, 但没来得及跟盛远斋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两人就不得已分手了。 “哥,你和前任这么纯情?”顾小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高中生都不会这样谈恋爱叭? “怎么,你有问题?”齐楚把卡片扔回去,“现在的年轻人,太急躁了,那根本不叫谈恋爱。” “没有问题。”顾西野低下头,遮住了嘴角荡起的笑意,伸手重新洗牌,“哥说的对。” 第一个问题就被扒了一半底裤的齐楚气不过,拿出来了认真的劲跟顾西野石头剪刀布,皇天不负有心人,齐楚举着自己的剪刀对上了顾西野的布,“我赢啦!” 顾西野主动从一堆卡片里抽出了一张,“哥赢了,那我选大冒险。” 卡片上的黑字相当清晰:【请选在在场任意一位同性扑倒并说: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睡?】 在场唯一一位同性——齐楚。 齐楚:这怎么感觉不是顾西野的大冒险,是我的呢? “哥想被怎么扑倒?” “哥不想被扑倒,要不你换真心话吧?” “那不行,不能不遵守游戏规则。”顾西野笑得相当纯良,缓缓凑到了齐楚身边,“我会温柔一点的。” 齐楚相当无奈,“你这个台词太恶劣了……” 在齐楚吐槽的时候,顾西野突然勾起他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胸口,猛地把人压在了床上,齐楚只来得及感到一阵风,两个人就从肩并肩坐着,瞬间切换了位置。 顾西野磅礴的力量感实打实传到了齐楚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被铁箍住了一般,很难挣开,包括胸口上摁着的手都沉甸甸的,像是千斤重的秤砣一般,并且似乎根本不准备拿开的样子。 齐楚唯一能够活动的那只手拍了拍顾西野的肩膀,“差不多了吧?” 而后,那条自由的胳膊也被抓住了,一起擒过头顶,齐楚身上的居家服连带着被往上扽了一大截,露出皮肤光洁且平坦的小腹。 力量的悬殊此刻就能看出来,因为顾西野一只手就能摁住齐楚两条胳膊,另一只手还能帮他哥扽扽居家服下摆遮住肚皮,“别着凉。” “呃……谢谢?” 就这样,齐楚被迫摆出了一副绷紧的姿势,整个清减的上半身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这种样子叫人充满被压迫感和紧张感以及一种被征服的羞耻。 他简直不敢看跨在他腰上附身下来的顾西野,因为这种时刻,他养的小顾好像不再是摇尾巴的小狗了。 “好了没?”齐楚紧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保持冷静。 “哥,你怎么不反抗?”顾西野压的更低了,两人的鼻尖间只剩下了一指的距离。 “我得有那本事啊,你太重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压死了!”齐楚汗毛炸起,实在是太近了,他的心脏已经砰砰到要跳出嗓子眼了。 “那换个姿势。”顾西野一搂齐楚的腰,在大床上翻了个身。 齐楚就这样被捞了起来,换成了他跪坐在顾西野的腹肌上,但两只手腕仍旧被顾西野钳制在胸前。 刚刚顾西野压他的时候像条主导的狼,怎么换成他压顾西野就显得他跟小奴隶似的? “哥,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睡?”顾西野保持被压的姿势,仰望他身上的齐楚。 “哪天晚上没有一起睡?”齐楚敷衍地答道,眼神四处乱瞟,不敢看顾西野,刚想起身,谁知道顾西野带着他腰腹用力,向上一颠,齐楚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齐楚:“……” “哥,我厉害吗?”小顾笑出牙花子,傻兮兮的模样又单纯的不得了。 这明明还是小狗啊。 齐楚觉得,刚刚是他产生了错觉。 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还在继续,期间顾西野是一头扎进了大冒险里不肯自拔,可怜的是齐楚每次都要成为‘工具人’。 更可怜的是他次次选的真心话都劲爆又可怕,如【上次做春梦是什么时候?】、【内裤是什么尺码】、【有没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虚拟幻想】……更劲爆的过不了审,齐楚也不想再提,都是辛酸泪。 他只觉得一个多人游戏不该就他们两个玩,下回就得多找几个人一起,这样就不会只有齐楚一个被坑的。 顾西野显然对此乐此不疲,因为他的大冒险就是抱着齐楚深蹲一百个、绕着屋子跑三圈也没有任何压力。 直到天黑,顾西野又输了,他还是抽的大冒险,半点不碰真心话。 只不过这次小恶魔的卡牌上只有一行字:【请在场任意一位玩家提出冒险要求】。 小顾把要求卡递给了齐楚,“哥,你想说什么?” 正当顾西野觉得今天下午自己摆弄齐楚稍微过火,或许齐楚会提一个叫他难堪的要求时。 齐楚捏着卡片,转向顾西野,“你不是要回家了吗?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回到家之后也要开开心心地生活,哪怕遇到糟心的人,糟心的事,也不要因此影响你自己的状态。” 齐楚不知道是什么突然让顾西野下定决心又回到那个被他厌恶的家里,仅凭顾西野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他也能猜出来这不是什么和睦的家庭,小顾到时候的糟心事不会比他少。 但齐楚不想看着顾西野被迫变得戾气。 人心里可以有一杆秤,掂清所有的好恶,但绝对不能被他人的恶拖进淤泥里。 “即使回去,也希望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这就是我想让你做的大冒险。” “可这个好难啊,哥。”顾西野垂眸,选择伸手去拎一下午都没打开瓶塞的红酒。 “那我也抽一张大冒险,和你交换,怎么样?”齐楚把红酒瓶扔到了床头,顾西野够不到的地方,而后把要求卡放回了小顾的手里,“你说吧。” “那哥吻我一下吧。”顾西野并不抱希望。 齐楚笑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半跪在床上的齐楚倾身,双手捧上顾西野漂亮的脸,对准顾西野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大大的吻,甚至亲出了声音。 事发突然,顾西野怔怔地,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一束烟花仿佛炸开在他的脑海里,而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脑当机,一片空白。 “要不要再亲一口?”齐楚捏捏小顾的耳朵,看到顾西野双眼发直,忍笑忍到肚子疼,“怎么,你自己还玩不起了?” 后知后觉成为红脚虾的小顾喃喃道:“哥,可这不叫吻啊。” “小朋友,初吻是很重要的,最起码要给你当下最爱的人才行吧?”齐楚松开手,坐了回去,“你愿意自己的初吻给一个男人吗?” 顾西野简直不要太愿意啊。 “那这就不算数。”顾西野攥紧了手里的要求卡。 “要不换一个?你要我背着你在屋子里走三圈,还是做一百个蹲起?” “不换。”顾西野低头,“我答应你,你刚刚说的事情我答应你。但这张卡我能不能以后再用?” “可以啊。”齐楚摸摸小顾脑袋,“你做到答应我的事情,我就给你兑现这张卡。” 小顾乖乖点头,“好。” 晚上的时候,齐楚下厨做了点菜,顾西野也没拦着了,安安生生吃饭,吃完饭他刷锅洗碗。 “晚上还有活动吗?”齐楚问。 “找了一部电影,哥想看吗?” “什么类型的?” 齐楚以为,以顾西野的审美,看到应当是警匪啊、悬疑啊、恐怖啊、带点暴力色彩的那种,谁知道,是一部爱情电影。 得病的女主在医院遇到了同样得病的男主,因为两人身上的罕见病,他们不能触碰彼此,前面带点喜剧色彩,像是小甜剧,风格相当小清新。 齐楚对这种电影不感冒,又吃了晚上该吃的药,看着看着就有点昏昏欲睡。 直到电影里一个同样患有罕见病的配角说起了台词: "You know what someone gets for loving me?" 你知道爱我的人会得到什么吗? "They get to pay for all my care." 他们不仅要花钱给我看病。 "And then they get to watch me die." 还要看着我去死。 齐楚心口有点发堵,突然,他身边的顾西野发出好大一声抽噎,“呜。” 一扭头,顾小狗已经红了眼睛抱着纸抽擤鼻子了。 “哈哈哈,至于吗?” “好难过啊,哥。”顾西野几乎都能预见这就是一部悲剧,最后男女主一定有一个死掉,“为什么相爱还不能在一起?” “继续往下看,万一有奇迹呢?”齐楚安慰道。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没有奇迹的。 男主尝试的新型治疗法宣告无效,女主等来了可以替换的脏器,生死在他们之间画下了一道天埑,他们只能隔着手术病房的玻璃告别,男主选择了离开。 顾小狗眼泪哗哗的,齐楚一手给他擦眼泪,一手摁停笔记本,“别哭啦别哭啦。” 顾西野趴在他哥胸前,狠狠擦一把眼泪,不是他想哭,是这网友推荐的电影实在是太刀了。早知道找一部恐怖片了,说不定现在就换成齐楚趴他怀里了,嘤嘤。 “哥,不觉得很惨吗?” “惨啊。”齐楚点头,拍着顾西野的后背哄孩子,“但是,如果我得了那种病,应该不会想着去谈恋爱,对自己不负责,对我爱的人也不负责。” 正如他由衷希望顾西野找到一个合适的爱人一般,齐楚明白,他不适合顾西野,哪怕除却性别这一大难题。 “总不能让爱我的人,流着泪送走我吧?”齐楚摸摸小顾的头,诚恳道。 顾西野泪珠子挂在鼻尖,“可是他们相爱啊。” “就是因为相爱,才更应该舍不得吧?” 相爱其实解决不了生活中大部分的难题,只是让人在面对难题的时候,多一点希望和克服的勇气。 但齐楚舍不得他喜欢的人因为他难过和流泪,他宁可一个人吞下那莫大的恐惧和苦楚。 因为喜欢,所以会舍不得。 因为喜欢,所以会心甘情愿选择放手。 小顾趴在他哥胸口,搂着那细腰偷摸摸缓了好久,才从那悲剧的结尾走出来,一抬头,齐楚靠着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睡相安然。 “哥?”顾西野爬起来,伸手在齐楚眼前晃了晃。 齐楚是真的睡着了,他吃过药还能强撑精神跟顾西野看完一整部电影,聊聊观后感,真的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顾西野的眼神描摹着齐楚的轮廓,齐楚哥长得很好,闭着眼的时候有种任人欺凌的柔软,从这过于年轻根本看不出年近三十的面皮就能得知,他一定是个脾气好又善良的人,不爱发火,脸上一点褶皱、痘印都没有,皮肤细嫩地连毛孔都少有。 那贪婪又带着热度的眼神逐渐落到了齐楚的唇瓣上,这微凉又弹软的触感至今还印在顾西野的额头上。 他不明白喜欢为什么要放手,也不觉得电影男主最后的离开多叫人感动。 他看到的是无能懦弱和胆怯。 如果换作顾西野,这世上会有一万种用金钱堆砌的方式叫他狠狠握紧齐楚的手。 相爱为什么要分开呢? 不可以的。 他不松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叫他们分开。 顾西野低头,凑近齐楚,缓缓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吻作为回礼。 亲上去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不小心惊醒梦里的齐楚,暴露自己的罪行。 可只是最简单地相触似乎不能平复心中燎原似的渴望,于是他贼心四起,鼓起勇气轻轻舔了舔齐楚的唇瓣,想以此让属于自己的痕迹留的更久一点。 “哥,这是你说的,初吻怎么样都要留给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爱你。” 第38章 百年好合早日领证 去京市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 在下周日。 到时候徐笠手上难以交接的项目都会整理完毕,然后就剩蒋为宁一个人累死累活在公司里当一头倔强的驴子了,但好在, 沈潮的美色姑且还能充当驴子眼前那一根胡萝卜, 蒋为宁暂时没来找齐楚发疯。 “那我也下周日回去。”得到这个消息的小顾非要跟齐楚一起, 就是提前一天走都不情愿。 徐笠完全没理顾西野,他已经提前订好了高铁商务座的票, 至于为什么不是飞机,因为A市和京市离得其实并不远。但A市机场在郊区,高铁站在市区内, 坐高铁的时间,其实和大早上起来开车去机场,再坐飞机降落京市机场差不多。 真还不如直接坐高铁。 “我也要坐高铁。”小顾举手。 “那就自己买票。”徐笠不着痕迹露出了嫌弃, 难不成我也是你助理吗? “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等顾西野想订商务座的时候,却发现齐楚那趟列车的商务座已经全部售空了。 基本上出行没怎么坐过高铁且要坐就坐头等舱的顾少爷陷入了沉思。 “哥,没有商务座了。” “没有了吗?”齐楚凑到顾西野的手机前看了眼, “那就订一等座吧?” 一等座虽然相对其它位置宽敞那么一点,但到底四周都是人, 完全不像商务座有单独座椅和个人空间。 更重要的是, “哥你坐的是商务座。” 粘人的小顾他不想分开。 “就一个半小时而已, 不会太久的。” “哥还没有告诉我, 到京市会住在哪里。” 齐楚也不知道啊,只能看向徐笠,“咱们住哪?” “瑞丽园。”这个小区算是京市三环内的高端住宅, 家居智能化, 但徐笠选这个地方, 还因为它离京市医院很近,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方便齐楚去医院检查。 “哪栋哪户啊哥?”顾西野继续追问。 齐楚看徐笠。 “A栋602。”徐笠道:“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去京市之后,你不是要回家吗?齐楚住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家又不代表我要住在家里。”顾西野耸肩,说句自负的话,从他踏进京市那一刻,就算回家了,“瑞丽园是我表哥出生那年开发的楼盘,我在那的C栋有一套平层,哥,住我那里吧?免费哒,面积还大。” 比起徐笠短租的A栋,C栋在瑞丽园是楼王的位置,风景好,层高也不差,并且从六层往上每一层都是面积不低于三百平的大平层。 顾西野这一套,是他出生的时候,大伯送的礼物,附带千万精装修,拎包可入住。 但顾少爷房子太多,人又在国外读书,根本没住过。 “大平层?你出生时候就给你了?”齐楚发出了‘阿巴’的声音,顾西野那富贵泼天的世界他完全理解不了,太玄幻了,为什么要给一个婴儿价值上亿的房子做出生礼物啊? “嗯哼。”小顾得瑟点头,作为豪门的第一继承人,出生自带二百亿资产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租房合同已经签好了。”徐笠拒绝。 “那你去住好了,哥和我住。”顾西野长臂一伸,把齐楚搂进了怀里,“哥,我只是想让你住的更舒服一点,没有别的意思的,我也不会收哥的钱,而且那里的房子平时不用就放在那里落灰,你住过去就帮了我大忙了。” 齐楚还有点犹豫,觉得这样太占人家小顾便宜了。 “哥?” “可是徐笠已经签了合同了。”那花的也都是齐楚挣的血汗钱啊。 “哥~”在撒娇了在撒娇了。 受不了受不了,齐楚试探看向低气压的徐笠,“那要不我去小顾那里住?” 顾西野露出个得逞的微笑,虽然笑得相当好看,但在徐笠眼里真的十分欠揍。 趁齐楚去做饭的功夫,坐在客厅里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雄性展开了交锋。 “徐大哥早知道先问问我好啦,就不用白费那些钱了。” “齐楚的是齐楚的,你的是你的,总归还是要分清,他住在你那里一段时间之后不满意,想回来这里也有地方给他住。”徐笠说:“还有,钱不是万能的。” 顾西野微微勾唇,混不在意道:“这样的话或许有些招人恨,但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如果你觉得钱不是万能的,那一定是你的钱不够多,就算哥不和我一起住,大不了,也就是把你们现在住的那一层买下来,我还是能和哥天天见面。” “那看来是你能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一定是还没体会过用钱也挽回不了的结局。”徐笠并不恼火,“不过放心,你不懂的事情,迟早会有人给你上一课的,别着急。” “你什么意思?”顾西野微微蹙眉。 “字面意思。”徐笠低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你还真是表里如一的天真,顾西野,等回到京市,我建议你跟齐楚减少来往,你的生活和齐楚的生活不是一个高度,我不希望他因为你受刺激。” “你是以什么身份这样要求我的?” 徐笠叹气,“只有小孩子才在意身份,我不是在要求你,是警告你,齐楚心软,你贴上来他不好意思拒绝,但做人应该有分寸些,对不对?” 顾西野猛地站了起来,不耐地盯着徐笠,压低声音质问:“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齐楚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告诉你。”徐笠站了起来,直视顾西野的眼睛。 到目前为止,除却医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徐笠更了解齐楚的身体状况,同样,也没人比徐笠更关心齐楚的健康问题。 站在徐笠的立场上,他只希望齐楚能够重新健康起来,无论是身为助理还是身为朋友,徐笠都有义务,替齐楚排除一切有可能影响他生活的变量,如顾西野一般的存在。 这种自以为是的贵少爷齐楚遇到一个盛远斋就够受的了,结果这又来一个,还是在齐楚最脆弱的阶段,徐笠对顾西野的提防实在是难以放下。 顾西野有点恼火,他想拦住要走的徐笠,可也明白,徐笠不告诉自己的事情,是因为齐楚不愿意叫自己知道,他就算冲徐笠发火,也是无用功,说不定还会因此让齐楚哥对他掉好感。 想想都知道亏本的事,小顾沉默了。 和顾少爷错身而过的徐笠到厨房跟齐楚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一点事。” “你不留下吃饭了?”齐楚今天炖了牛脊骨,灶台上的高压锅滋滋往外喷气,每一股喷出来的热气都带着牛肉和香辛料的纯香。 “不吃了。” 除却公司有事,徐笠其实也不太喜欢吃牛肉,一直以来都是能不吃就不吃。 但是齐楚不知道。 所以最后那一高压锅的牛脊骨都进了小顾的肚子里,真不挑食的顾西野相当能吃。 李昭和温喆得知顾西野要回京市了,别提多开心,嚷嚷着让顾西野出来陪他俩逛一逛A市,这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我不去,我也没逛过A市。”顾西野跟齐楚出去的几次范围都很局限,因而他也不知道A市有什么能带回京市的特产。 “啧,这话说的,你身边不是有一个A市本地大美女吗?叫弟妹做我们导游呗。”话绕来绕去,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李昭和温喆是真想看看顾西野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绝世大美人,能直接让不动凡心的顾少爷变成了恋爱脑。 “他没有时间。” “那我们带点礼物上门去见也行。” “家里没有地方。”油盐不进。 “我和小温能占几亩地啊?” 小顾语气恶劣:“反正盛不下你们,别来。” 坐在顾西野身边看电视剧的齐楚抬眼望了过来,“怎么了?” 顾西野捂住话筒,“我两个朋友到这边来了,想来找我,我让他们别来。” “你的朋友?从京市大老远来的?”齐楚坐直了,好客又热情:“来家里玩玩也可以呀。” “哥,他俩可烦了。”小顾抹□□:“像是两千只鸭子一样。” 被捂住听筒的温喆和李昭只依稀听到了顾少爷嫌他俩吵的话,于是赶紧嘎嘎起来:“没事啊,我们去了之后,你让我们说话我们再说话,你让我们喘气我们再喘气,绝对不像鸭子似的,好吧?” “就是啊小顾哥,我们两个沉稳的时候,话也很少的,绝对不招你烦的。而且我们都为了你从京市千里迢迢奔赴而来了,你这也太绝情了,当年求人家办事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宝贝,如今眼里没人家了,连见个面的机会都不给。” 温喆阴阳怪气的语调叫齐楚听见了,笑的肚子痛,问顾西野:“这是你哪来的小宝贝?” “什么小宝贝。”顾少爷一脸‘哔了狗’的嫌弃,“他俩就会胡说。” “没事,想来玩就来玩吧,”齐楚对顾西野道:“毕竟是大老远来的,你要是觉得家里地方不够,我也可以抽时间出去。” “才不要你出去。” “那我留在家里给你们做点菜?” 眼看着马上就回京市了,顾西野也知道到时候自己对齐楚的心思肯定不会一直隐瞒下去,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要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于是,李、温二人获得了顾少爷临时住宅的游览权。 这可是去见顾少爷喜欢的人,李昭和温喆专门打扮了一番,简直比自己相亲还正式,又在酒店大堂下面的精品超市买了一篮子水果和两瓶红酒,拎着上门。 要放平时,他们去找顾西野哪会带东西上门,不从顾西野家拿点走就不错了。 再度进到那个小区的时候,温喆还是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头顶的墙皮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实在不行咱俩凑个钱给他俩买个新房吧,住这地,也太差了。” “顾西野都把人拐京城了,他在京城缺房子吗?” “那倒是不缺。”顾西野缺啥都不可能缺房子。 李昭叮嘱平时没有正形的温喆:“到时候,不管多大美女出现在你眼前,你都得记住,那是你嫂子,不该看的地方别瞎看。” “我知道啊,李哥,我还怕小顾哥抠我眼珠子呢,到时候绝对不瞎看。”温喆对天发誓,他是喜欢美女,但是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朋友妻不可欺,顾西野的老婆再漂亮,也和他温喆没关系。 主要也是,他大腿还没顾西野胳膊粗,真惹怒了如今恋爱脑的顾少爷,只有挨揍的份。 就这样,温喆和李昭敲开了顾少爷临时住所的大门。 “你们来了。”顾西野面无表情欢迎他的朋友。 “小顾哥,祝你百年好合。”温喆把果篮塞给顾西野,钻进了屋。 “不说虚的了,哥祝你早点领证。”李昭把红酒递了过去,然后推开了顾少爷,大摇大摆进屋。 和楼道里破破烂烂的样子不同,房子里面干净且整洁,家具什么的摆放的也很到位,沙发上铺着的毯子毛绒绒的一看就很舒适。 温喆扫了一遍这没他家一间卧室大的房子,而后惊讶地发现,这里只有一个卧室,立马怼怼李昭,“李哥,你快看只有一个卧室。” “咱家顾少爷失去童贞了?”李昭瞬间意会。 两人站在卧室门口,笑的满脸猥琐。 “你们看什么呢?”顾西野从厨房端了凉菜出来。 温喆抽抽鼻子,“好香,这是谁在做菜,嫂子吗?” 顾西野脸色骤变,生怕被厨房里的齐楚听到,“不许胡说。” “好的。”温喆拉上了自己嘴巴子上的拉链,转头往厨房看去。 嫂子嫂子,漂亮嫂子在哪里? 李昭也凑过来张望,“哪呢?” “厨房里。”厨房关着门,但透过隔断的磨砂透明玻璃,温喆看到了一个系着围裙的细瘦身影,“嗷,腿长个高,一定是个大美女,这身材能当平面模特了。” “个头是真高啊,看着得有一米七八吧?”李昭摸摸下巴,“得亏咱家顾少爷一米九三,不然真镇不住这么高的媳妇。” “看着像短头发?”温喆揉揉眼,“难不成是御姐?” “不是吧,应该挺温柔的,为了招待咱俩做这么一大桌子菜,也太贤惠啊!” “是啊是啊。”温喆附和,他找对象还停留在单纯的以貌取人层次,谈恋爱只找长得好的,这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贤惠人.妻’的别样生动,不由得发出感慨:“小顾哥眼光真好啊。” 厨房里。 “你朋友来了?”给红烧肉用西兰花摆盘的齐楚问一旁盯着灶台上瓦罐汤的小顾。 “嗯,刚刚到。” 听顾西野说一个叫李昭,一个叫温喆,前者长的斯文,实际上是个人面兽心的,比顾西野大一岁;后者长的欢脱,没什么脑子,比顾西野小三岁,但已经达成一周七个女友不重样的种马成就。 这朋友之间要么就物以类聚,要么就差之千里。 除了温喆,李昭和顾西野的桃花运据说都不怎么样。 齐楚做好最后一道菜,直起腰,一摊手,“可以上桌了。” 顾少爷立即上来端。 厨房门一打开,温喆立马狗腿接过他小顾哥手里的素炒三鲜,“我来我来。” 李昭也撸袖子蹭过来,“我也来我也来。” 两人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静待‘嫂子’出场,结果漂亮嫂子没看到,看到了一个气质柔和,穿着居家服的男人。 长相是真没的说,但就算长的再好看,也掩饰不住这人脖子上有个明晃晃的喉结啊! 我凑? 温喆张大了嘴。 李昭也是后退一步,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们好,我是齐楚。”齐楚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年轻人,心想顾西野对他俩的描述真是相当精准,第一次见面,他却能一眼分出温喆和李昭。 端着菜盘子的离子烫粉衬衣小白脸,一看就是花花公子,虽然面嫩但是鼻梁高,眼睛大,可见精力相当旺盛。 另一边三七分带板框眼镜的青年,一看就是个斯文的,至于真斯文假斯文那就不知道了。 “哥,你好,我姓李,李昭,和顾西野从小一起长大的。”李昭先反应过来,跟齐楚打招呼。 “哥,你好,我姓温,跟小顾哥半路认识一起长大的。”僵硬的异性恋代表温喆照猫画虎,手上的菜盘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老天爷,为什么没人提前通知他,嫂子不是嫂子,是哥夫啊!? 一顿午饭,温喆低着头扒饭,吃的味同嚼蜡,李昭也没好到哪去,他都不敢直视坐在对面的齐楚。 齐楚纳闷,我有这么吓人吗? 他自认为和顾西野相触的时候还是没什么代沟的,但怎么这两位年轻人看起来这么‘害怕’自己呢? 餐桌上四个人,三个人心怀嘀咕,只有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少爷,八风不动,慢条斯理地替齐楚剃下来炸带鱼上面的肉,送到齐楚的碟子里。 亲眼目睹了‘少爷让鱼’这一画面的李昭对‘顾西野和齐楚只是兄弟情’的希望彻底破碎了,因为他知道顾西野吃东西的时候有个小习惯,顾少爷碟子里的东西,不会让其它人碰,也不会主动让给谁,哪怕是他吃不下或不吃的东西,想从顾少爷碟子里拿吃的,简直就是老虎脸上拔胡子,不想活了。 除了杜阿姨,李昭还没见过顾西野给谁夹菜、剔骨头。 吃完饭,李昭又看见顾西野端着剩菜剩饭进了厨房收拾起锅碗瓢盆,他的三观彻底碎在了地上,捡都捡不起来了。 温喆更是立马抄起手机,把这一世界奇观拍了下来。 这就是恋爱脑的可怕之处吗? 太吓人了。 齐楚端上来洗好的草莓和葡萄放到了桌子上,“你们过来吃水果吧,小顾一会就洗完了。” 温喆和李昭乖乖听话坐到了沙发上,他们现在看齐楚的眼神就是恐惧中透露着一丝敬畏。 这哥也太牛逼了,把顾西野训成这样。 这在京市哪有人敢叫顾少爷洗碗啊? 虽然顾西野大部分时间都脾气好,不主动惹事,也不眼高于顶、盛气凌人,但这不代表他真是个乖顺的小狗狗啊,毕竟谁家的小狗,会算计自己的亲爹啊? 低头吃水果实在是太尴尬,李昭打开了话匣子:“齐哥,你是做什么的啊?” “做一些餐饮的生意,也有些地产类的项目。”深知顾西野的朋友非富即贵,齐楚这点家产在他们眼里估计根本凑不上趟。 没眼力见的温喆抬头,“可这房子——”也太差劲了。 “暂住在这边。”齐楚其实也想过带着顾西野住到别墅或者其他公寓去,但是这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也是真的住惯了,就真像他们两个人的小家一样,加上顾西野又快回家了,搬不搬的,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了。 顾西野从厨房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两只鹌鹑,凑到齐楚身边坐到了沙发扶手上,“在聊什么?” 齐楚用叉子插起一块西瓜递给小顾,他的本意是顾西野拿上这个叉子自己吃,但顾西野会错意了,他低头吃了西瓜,没接叉子。 这么一弄,好像齐楚故意给他喂西瓜似的。 但是喂就喂了,习惯照顾小狗的齐楚没觉得怎么,只想和哥贴贴的顾小狗也没觉得怎么。 只有旁观的两只鹌鹑在心里大叫:唉我凑,眼瞎了。 顾少爷喜欢上男人这件事实在是太惊世骇俗,饶是齐楚温温柔柔地应对李昭和温喆,这俩鹌鹑也不敢和齐楚亲近些。 眼看时间到了下午,顾西野主动送客,“你们两个该走了吧?” “对,对,我俩该走了。”李昭起身,他俩不止该走出这间屋子,还该火速逃离A市。 谁知道顾西野会不会‘杀人灭口’。 顾西野似乎知道李昭和温喆在想什么,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小区,开始替齐楚抱不平:“你们两个,干什么那么对齐楚哥,他给你们准备了一上午的菜,你们下午连个笑脸都没有。” “大哥,你也没提前通知我们他是个男的啊!”李昭长叹一口气,齐楚对他们是很热情,但架不住他俩没做心里建设只有心理障碍啊! “这有什么通知的必要吗?” “怎么没有了。”温喆也是一脸菜色,“前一阵还说顾叔叔私生子闹笑话呢,你这喜欢男人的事,不更——” “更什么?”顾西野冷下脸,“我和他有可比性么?” 眼见顾西野要生气了,温喆苦了脸:“小顾哥,不是我说丧气话,但是那是个男人啊,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你家不久绝后了吗?”私生子是不能有,但是婚生子得有啊! 李昭扯了扯衣领,九月末的天还是有些热,但或许也是他此时心情太焦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走了歪路,“顾西野,你明知这不可能,你和一个家世平平的姑娘都未必能顺顺利利在一起,更不要说是个普通男人了。还是说,你是为了气叔叔才这么做的?” 忠言逆耳,站在李昭和温喆的角度上,他们就是觉得顾西野现在在发疯。 富二代里你要说没有这样的人,倒也不是,但是绝大部分二代都能将自己的个人欲望和家族事业分裂开来。 你结一桩正常的婚和你外面玩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没什么直接关系,夫妻各自自由互不相干就好。 但未婚且没有婚约在身的顾少爷现在就要把这个男人带到京市,带到他爹眼皮子底下,并且半点不准备遮掩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这是纯纯找抽啊。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上,顾西野还是有必要向他爹学习一下的,成年人的权衡利弊罢了。 “你就是结婚之后,在外面大张旗鼓养着他,也比你现在愣头青似的把他带到京市出柜强。” 虽说这样对齐楚不大公平,但李昭是顾西野的朋友,自然要替顾西野考虑。 “哥们劝你,先回家,这事放一放再想想办法。” “我对齐楚的感情不是你们觉得的玩玩而已,我也不会做这种像是懦夫一样叫他受委屈的事情。”穿着‘破烂’纯棉t恤和夹脚拖鞋的顾少爷真诚地对他的朋友道:“如果不是因为回家可以让齐楚哥的生活更好,我根本不会想回去,那个所谓的家对我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 李昭闻之色变,“你疯了?” “我没有,我只是一个正常的、想给我爱人最好生活的男人而已。” “如果我连带着他走到人前的勇气都没有,那我根本不配喜欢他。” 李昭和温喆无言以对,他们感觉自己完全无法跟恋爱脑的顾少爷沟通。 这恋爱脑,晚期,没救了。 第39章 震动模式 临近去京市的日子, 顾西野开始着手收拾行李了,小顾来时带的奢侈品箱子总算是逃脱了在杂物间落灰的悲惨境遇,得以重见天日。 莫名其妙得了囤积癖的顾少爷几乎是什么都想塞进那两个华而不实的行李箱里。大部分东西都是齐楚给他买的, 就包括那一条长长的蛇形的枕头, 顾西野说什么也要拿回京市。 行李箱里塞满了齐楚买的衣服放不下枕头了也没关系, 半点不怕丢人的小顾把枕头往肩膀上一缠,顺利解决问题。 齐楚看他这夸张的样子, 忍俊不禁,好言相劝:“实在不行,到京市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个就留下来吧。” 这背一个枕头出门也实在是太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西野是搞行为艺术的。 “不要。”小顾拒绝,“这是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别的代替不了的。” “那你那堆衣服可以扔下几件吧?”齐楚看顾西野的旅行袋都该塞爆了, 这牌子的包十几万,为了这些衣服撑坏简直暴殄天物。 “也不要,这都是哥给我买的, 留下落灰我舍不得。”顾西野倔强地继续吭哧吭哧往旅行袋里塞齐楚给买的卫衣,模样相当‘小家子气’, 哪里还能看出这是一个季度扔一衣柜衣裳的土豪少爷。 齐楚劝阻无效, 只能帮顾西野打下手, 一件件衣服叠成小块节省一点行李箱空间。 收拾了一下午, 总算是把该塞的都塞进去了,顾西野满意点点头,“很好。” 齐楚试着拎了拎那个‘肚胀’似的行李袋, 沉的好像里面装了一堆石头, 得他两条胳膊用力才能从地上拔起来, 而人家小顾一手行李袋一手行李箱,拎起来毫无压力。 “还有什么东西没带吗?你的护肤品、饰品,小零碎的东西。”齐楚问道。 咱们顾少爷就是一件小零碎的东西,都是上万起步,齐楚实在是忍不住操心。 “没有了。”顾西野拍拍自己满满当当的包,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丢了回去再买就是了,齐楚给他买的东西才重要,丢了就买不回来一模一样的了。 齐楚转悠了两圈,一拍脑袋,从床头柜里掏出来顾西野那块价值千万的钻石理查德,揪着小顾的胳膊瞪眼,“这个都不记得拿走?”这记性啊,这么贵的东西说忘就忘。 “这个——”顾少爷低头,想说‘这个也不重要’,但怕挨揍,还是闭嘴了,“忘了,但是,这块表一开始就说送给哥了,哥拿着戴吧。” “我不要。”除却这玩意死贵,齐楚还记得这是顾西野妈妈给他买的,这不得是个睹物思人的东西?他哪里能收。 “哥,拿着吧,我最开始拿这块表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如果真的没有钱了,可以用它变现。”首饰什么的折旧价太高了,十几万的钻饰脱离了品牌撑死卖个几万块,但是表不一样,限量款再度出售的时候基本都高于开售价,可以说是坐地升值的一种投资产品。 “而且,我妈给我留了一柜子的理查德,这块你留下,我不差这一块的,再说了,我要是还想要,再收一块回来也不难。” 小顾深情款款望着他哥,他哥一脸木然脑瓜子嗡嗡响,脑海里回荡的声音是:“叭叭叭一柜子理查德叭叭叭……不差这一块阿巴巴巴……再收一块回来也不难。” 真是越临近京市,齐楚对顾西野的财富深渊越有了刷新下限的见解。 没等齐楚打好腹稿拒绝,顾西野已经牵起了他的手,将手表仔仔细细给齐楚戴到了手腕上,尺寸调整的正好,严丝合缝的,顿时齐楚的身价原地增值一千万。 “哥,你戴着这块表,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看到表就能想到我了。”睹物思人这一招顾西野玩明白了。 等到了京市之后,他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陪在齐楚身边了,但是自己不在场没关系,这块璀璨钻表的存在感绝对不输给齐楚的‘前女友’乃至徐莅。 即使自己本人不在,小顾也要狠狠刷好感。 这块表着实很有用,之后每每齐楚看到金光闪闪的它,都会成功联想到一条金光闪闪的小狗。 和顾西野近乎搬空齐楚半个家的收拾行李不同,齐楚,他连个行李箱都没准备。 只找出来一个双肩包,把他没吃完的药和平时追剧电子设备装好,就算齐活。 “哥,你不带衣服吗?” “徐莅帮我收拾。”齐楚的衣柜不在这房子里,大部分秋季的衣服都还在别墅里,万能助理徐莅说他会看着拿,带几套差不多换洗的,如果有不够的,到时候去了京市再买。 说到底齐楚是去看病的,又不是去旅游的。 小顾难得有跟徐笠观点一致的时候,“是不用拿那么多,有不够的,到时候我给哥买。” 小狗豪气。 就这样,很快到了齐楚去京市的当天。 顾西野没买上商务座,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商务座最近的一等座。原本知道这个消息后,温喆和李昭想叫顾少爷和他们一起走,开车虽然累了点,但也好过人挤人的高铁。 顾少爷拒绝了这两个‘待观察,绝交候审’好友的提议,因为他就是单纯一分一秒也不想和齐楚分开。 “他是把你家搬空了吗?”来接人的徐笠看到了顾西野的大包小包,分外无语。 “到也不是,那都是小顾道东西。”齐楚帮顾西野抱着那一条长长的抱枕,等量代换,齐楚装满的背包在小顾的肩膀上,下面还一手一个行李袋,简直就是力大如牛哇。 “都是哥给我买的东西。”小顾‘邪魅一笑’,“我舍不得留在这里。” “随便。”徐笠打开后备箱,让顾西野自己塞。 临近火车站,蒋为宁打了电话过来,“齐总,我在忙项目,原本是想亲自去送您的。” “没事,你在公司好好忙就够了,徐笠和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领导话术上线,再画一张大饼抛出去,“老蒋,我很看好你,你放心,年底的年终奖不会少的。” “没问题的齐总,你放心,我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保证把您交给我的任务出色完成。”蒋为宁今天说话相当正常且谄媚。 齐楚觉得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时间不变态的蒋为宁他还有点不适应。 “但是齐总,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果然,所有的正常都是在为下文做铺垫。 “你说。”齐楚扶额。 “沈潮为什么不回人家滴消息啊?人家太热情吓到他了吗?他有没有在您面前提起人家呀?” “……老蒋,我马上到火车站了,这边信号不太好,先挂了啊,你加油工作。” 火速把蒋为宁的电话挂断,齐楚长舒一口气。 “哥,那是谁。”一个男人?还是个腻腻歪歪的男人。 “是一个神经病。”齐楚捂住头,“是我害了他。”指沈潮。 谁能料到蒋为宁这个刚招进来的时候名校毕业五好四美的精英,最终变成这个德行? 到了高铁站,作为高铁商务舱的客人,齐楚和徐笠跟顾西野根本不在一个候车大厅,会有人把他们引到专门的VIP候车室,然后再从专门通道检票,根本不需要排队。 原以为只会分别一个半小时的顾少爷小狗委屈,可怜巴巴拉着齐楚的手不松开。 “快点放开。”‘恶毒’的徐皇后拉过齐公主,毫不留情驱赶小狗王子。 小狗王子发动【依依不舍嘤嘤狗】、【深情狗狗眼】大招横扫。 齐公主心软值+10点,触发【好声好气百依百顺】技能。 徐皇后无语值+20点,触发【工作人员在等了】、【别搞得像琼瑶剧一样,你俩在拍戏吗?】无差别攻击技能。 小狗王子锁定攻击目标【徐皇后】,攻击技能【小狗白眼】。 “一会我去你的座位找你。”齐楚抱着小顾的枕头,“这个枕头先放在我这里吧。”顾西野一会上了列车还要找地方塞行李,再扛着这个枕头也不方便。 “快走。”徐笠拎过齐楚的背包,推着两个行李箱先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齐楚抱着抱枕跟上去,“你把我背包给我呗。” “你抱着那枕头离我远点。”徐笠快走两步,嫌齐楚丢撵。 谁家出门还要带个快一人高的软趴趴床上抱枕啊? “这不是小顾舍不得放下吗?” 徐笠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齐楚,你是居家太久了,连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快递都忘了吗?” 抱着抱枕的齐老板愣住了。 对哦,拿不走的东西还能快递呀。 怎么他和顾西野一个人都没想起来呢? 徐笠明白了,智商这玩意是可以互相拉低的。 顾西野比齐楚晚一点登上列车,一等座车间也是人满为患,一路上小顾帮好几个瘦弱的小姑娘、看着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放了行李,相当热心友善。 顾西野的位置靠窗,他和在外侧靠近走廊的一个大哥换了一下,因为这样齐楚找过来的时候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了。 翘首以盼小狗一枚。 但齐楚这边事还挺多的,徐笠坐在他旁边,一上车就打开了平板开始工作,整个车厢除了齐楚抱着个大枕头靠在座位上吃列车员送到手的小零食。剩下的五位大哥,包括徐笠都在工作,前排的男人开着视频会议,张口就是上亿的项目如何如何投资,后面的哥们手里是全英文的期刊杂志,齐楚扫了一眼,也是讲金融的。 说实在的,在这种场合下,齐楚感觉他就是站起来上个厕所都打扰人家谈上亿的大项目。 跟其他人明显有点格格不入的齐老板掏出了平板,插好耳机,打开了自己八十六集狗血家庭连续剧,美滋滋地追起来了。 害,不是他不干活,那不旁边有徐笠吗? 人奋斗一辈子,可不是为了在高铁上睡着舒服的商务座还要谈公事的。 晃晃荡荡列车发动了,逐渐提速后,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带着人驶向新的未知。 —— 京市,盛家。 “最近气色不错。”沈禾跟她的未婚夫客套了一番,“今天下午去试菜,你没什么工作要处理的吧?” 盛远斋点点头,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落在手机上。 他找的私家侦探发了消息过来,说齐楚往京市出发了,询问盛远斋还要不要继续跟,跨省盯梢是要多花钱的。 【你知道他来京市是做什么的吗?】 【这个我去公司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到京市出差,随行的也是他的秘书和那个同居的男人,但根据我调查的资料显示,他们的生意没做到京市,我怀疑出差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 【麻烦帮我继续盯着他,钱不是问题。】 【好的,盛先生。】 “盛远斋,今天下午要去试菜,下周末是你家老爷子过寿,你能不能认真点啊?”沈禾无语了,谁也没告诉她订婚之后就得给假未婚夫家里当牛做马啊。 今天早上盛远斋的大嫂一个电话把沈禾叫了过来,让沈禾帮忙筹备盛老爷子的七十大寿。 讲真,沈禾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一天天也不轻松,加上工作都在国外,常常得熬夜处理。原本想的是跟盛远斋结了婚就出国,但盛远斋突然变卦,把结婚往后顺延了许久,沈禾只能硬着眉头在盛家装贤良淑德。 但自己选的猪队友,跪着也得走下去。 “他要来京市了。”盛远斋向自己唯一的盟友寻求帮助,“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到京市来?” “来找你的。”沈禾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开玩笑道。 “真的?”盛远斋抬眼,嘴角忍不住翘起,显然,沈禾的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我哪知道啊?我是他肚子里蛔虫啊?”沈禾翻了个白眼,“想知道等他到京市你自己问啊。” “我大哥还派人盯着我,我在A市和他见过面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你大哥也是,一把岁数了,自己儿子不看好,把你盯得比孙子还紧。”沈禾长叹一口气,她都不太愿意跟盛家的人打交道,实在是太古板,也太封建了。 这种地方她待久了,得疯。 也怪不得盛远斋在国外待了八年才回国。 “你大嫂准备在老爷子寿宴上公开你和我订婚的消息,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盛远斋摇摇头,“就按先前说好的,你和我会在国外领证,国内的话,到时间办一场酒席就好。” 沈禾已经是绿卡了,在国内领结婚证不现实,而且到了国外,天高皇帝远,谁能查到她到底跟没跟盛远斋领证。 “不过,你大嫂最近明里暗里催我生孩子。”沈禾眯眼,“这个问题怎么办?” “过一阵我会去医院开一张证明,告诉家里我的身体没办法生孩子。”盛远斋知道这种事不能让女性承担,比起让沈禾为难,不如他这里一劳永逸。 沈禾给盛远斋点了个赞,献上她最真挚的祝福,“好男人,祝你早日追到你喜欢的人。” “我也希望。”盛远斋划开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画面里格外碍眼的高个子年轻人,心底又有点忧愁。 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玩物那么简单。 不是玩物的顾小狗到台站后嗷嗷大哭,控诉齐楚没有来找他。 “哈哈,”齐楚很尴尬,他不小心看着看着电视剧睡着了,等徐笠叫醒他的时候就已经到站了,“我错了我错了。” “勉为其难原谅你。”顾西野哼哼唧唧地从兜里掏出一等座赠送的巧克力,“给哥留的。” 心形粉红锡箔纸的黑巧克力,不是什么贵牌子,但是是顾西野那一袋子赠送零食里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的当然都要留给哥啦。 出了高铁站,徐笠用手机叫车。 等了没一会,不远处开来一辆劳,奢华的外在和贵气的车标让它前后的出租车司机忍不住脚底冒汗,这要是不小心剐蹭了,完蛋了。 齐楚感叹,不愧是京市啊,连滴滴司机都是开劳斯莱斯接活儿的。 劳斯莱斯停到了三人面前,齐楚看向徐笠,“你约了一辆劳斯莱斯。” “丰田。”徐笠晃晃手机,这劳不是他们的车。 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打领结的背头眯眯眼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下来,站定在顾西野面前,恭恭敬敬拉开后座车门,“少爷,请您上车。” 吃瓜第一线的齐楚今天才知道,原来电视剧里都是真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是叫‘少爷’的,还有拉车门的管家。 小刀剌屁股,开眼儿了。 但眼下上演豪门富少回家狗血八点档的地点是高铁站,四周人来人往,说实在的,这样瞩目的顾西野实在有点丢人。 扛着枕头的齐楚被徐笠拉着离顾少爷及豪车远了点,他可不想跟齐楚一起出现在偷拍豪门少爷的小视频上。 “谁让你们来接我的?”顾西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也失去了和齐楚嘻嘻哈哈时候的好脾性,“我不需要。” “少爷,董事长很担心您。”郑管家直起身,脸上笑容不变,“还是请您先跟我们回家吧,至于您的朋友,我会派人把他们安顿好的。” “我不回去,郑管家,你现在是已经听不懂我说的话了吗?”顾西野蹙眉,“你回去告诉他,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一定会去见他,叫他等着就是了,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地,好像都想见到我似的,明明相看两厌。” “少爷,您怎么能对董事长这么不敬呢?”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敬重一点吗?我发现我太有礼貌,就会让人觉得我好欺负,现在连你都敢爬到我头上撒野了,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顾西野轻嗤了一声。 “告诉他,如果再让人跟着我,我绝对会不客气。”顾西野压低声音,偏头看着郑管家,目光犹如锐利的冰刀一般刮人,“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郑管家,你替我父亲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那个女人在外面的房子是你找的吧?你可真替你的职业抹黑,我还以为管家都会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你要是再替他打理这些恶心的事,我明天就把你送进你该去的地方,懂吗?”顾西野缓缓抬手,弹灰似的拍了拍郑管家的肩膀,毫不优雅礼貌地讽道: “现在,滚吧,别出现再脏我的眼。” 郑管家僵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西野扬长而去的背影。 短短三个月,他所熟悉的顾少爷不一样了,明明外在没什么改变,却好似一把藏锋的剑彻底将剑尖暴露了出来,且已经做好了谁凑近就捅谁的打算。 司机站在一旁,有些忐忑地看向没接到手的少爷,“这回去怎么跟董事长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作为一个管家,郑管家十分会审时度势,且说句不好听的的,就是看人下菜碟,眼前的顾西野他惹不起,“先回去。” 齐楚眨眨眼,看着笑眯眯冲自己走过来的小顾,打趣:“顾少爷,不上车吗?” “哼,我才不和他们回去。”小顾拉起他哥的手,“我要和哥一起去住新房。” “注意你的用词,那不叫新房。”新房是人家新婚夫妇的房子。 “新的房子不就是新房嘛?”装傻小狗JPG. 早早说好齐老板跟小顾住一起,于是到了小区门口,齐楚就跟徐笠挥手告别了,不过徐笠还是没忘给齐楚一把钥匙。 顾西野的大平层在三十三楼,是真的奢华,两个客厅,一个玄关小茶室,三个卧室,主卧联通大露台,因为层高足够,露台外面几乎可以看到云彩。同时主卧还带一个衣帽间外加一个干湿分离有着床那么大浴缸的浴室,次卧和客房空间相对较小,但也自带了盥洗室。 次卧旁边是一个书房,里面放了一些健身器材,但是看着很新,毫无使用痕迹。 餐厅和开放式厨房连在一起,锅碗瓢盆都齐全。 “你不是没在这里住过吗?” “提前告诉了物业,叫他们收拾了一下。”顾西野很满意这一尘不染的房子。 齐楚推着行李箱找了一个次卧,却被小顾一把拽住了衣角,“哥,你住那边。”奢华主卧。 “那你住哪里。” “我也住主卧呀。”‘单纯’小顾眨眼,“我们一起住。” 虽然但是,“这不是有多余的客房吗?” “这间我准备叫人重新装修成影音室。” “那我住那边那间次卧吧。”卧室那么多,为什么要一起住啊? “次卧过一阵子改成改成健身房和衣帽间,我的衣服很多,会放不下的。” 小顾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齐楚只好推着箱子到了主卧,床够大,不比齐楚的小。 齐楚往上一坐,床垫说话了:【主人您好,欢迎使用。】 “???”齐楚原地弹跳,差点魂都吓飞。 这就是顾少爷价值百万的定制床垫吗? 顾西野从衣帽间出来,发现他哥在跟床垫对话。 “你会按摩吗?” 【主人,即将为您启动按摩模式,请放松躺好。】 “这个力道太轻了,你能重点吗?” 【主人,已为您调高按摩档次。】 躺在顾西野的床上,齐楚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科技改变生活,坐了一上午车的疲倦筋骨都被疏通开了。 有这样一张通晓人性的床垫,就是叫他在床上躺一天他也愿意啊。 身边的床垫往下沉了沉,是顾西野靠了上来,“哥,喜欢吗?” “稀饭。”齐老板猛点头,等他回家,也要搞一张这样的床垫。 小顾凑近了点,面带笑容地看着齐楚。 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下去,用奢靡的生活击溃齐楚的防线,叫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床垫重量增加,主人是否开启双人模式?】 “还有双人模式?打开。”齐楚以为是两个人一起躺平按摩的模式,谁知道身下的床突然咔哒嗒动了起来,顾西野那边的床垫撑了起来,形成一个拱桥半圆,直接把顾少爷怼到齐老板怀里了。 感觉不大妙啊。 【主人是否开启震动模式?】 小顾挑眉,单纯问:“哥,什么是震动模式?打开试试。” 成熟男人齐老板瞬间明白,惊恐拒绝,“不不不不!” 【正在为您开启震动模式。】 通晓人性的床垫猛的开始上下起伏,齐楚想坐起来,奈何被顾西野压着,这床非常有力道地一上一下晃动,顾西野没动,但他浑身上下和齐楚相触的地方都在压着齐楚随着床的起伏撞击。 撞的齐楚喘不上气,脸上充血。 一个懂事的床垫,就是主人办事它出力,力度不够调二档,角度不够换起伏度。 相当人性化了。 等顾西野喊停的时候,齐老板已经被折腾蔫了,他再也不喜欢这张成人向的床垫了! “小顾,我觉得,要不换张床垫吧?” “哥,这是根据我的具体状况定制的,我这个年龄,有这个功能,很正常吧?” 齐楚手背蹭了蹭自己通红的脸,一回头,顾西野安然地盯着他笑,半点不害羞的。 “这都是老头子才用的,你这个年龄就需要床垫给你加劲,那你这腰子太不行了。” 小顾哼哼,“哥,它其实还有别的功能,不止震动的。” “你刚刚还说不知道震动是什么功能吗?”齐楚目光森森然,盯着这条不纯洁的狗崽子,“你故意整我?” “嘿嘿,我刚刚有说我不知道嘛?”顾西野视线飘忽,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哎? 而后,被恼羞成怒齐老板追到客厅殴打的顾小狗委屈嘤嘤。 第40章 偷亲被抓顾小狗 自打到了京市, 齐楚就没下过厨。 顾西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堆厨子,一天三顿提前来做,做好就走, 而且顿顿不重样。 师傅们的手艺都不错, 作为同行的齐楚能吃出些门道, 要这些师傅出一次私厨,绝不容易。 “哥, 晚上想吃什么?”顾少爷还提供点单服务,只要是齐楚想吃的没有顾西野弄不到的。 而且食材都相当新鲜,看包装似乎是航空运输到京市, 再三小时冷链到小区后由物业员工亲手送上门。 一个月伙食费花上千万的万恶有钱人呐! 而且更让齐楚觉得浪费的是,这样吃不完的奢靡三餐根本不存在剩着下一顿再吃的情况。上午的东星斑他们两个人也就吃掉了四分之一,因为桌面上林林总总一共五个菜还带一盅鱼翅。 吃饱喝足的齐楚刚放下筷子, 一旁的保姆就立刻上前收拾桌面, 扭头将那条上万元的、吃过之后还剩七千元的野生东星斑扔进了厨余垃圾桶里。 齐楚想说,顾西野不吃剩的,他可以, 別这么浪费,他要是吃不完, 那还可以叫来徐笠一起吃啊。 “哥, ”顾西野掰开一颗山竹, 递到齐楚眼前, “啊,张嘴。想吃榴莲吗?下午我叫人送来。” 回到家后穿着也升级的顾少爷一身米色的针织居家服,胸口开了深V, 和居家服衔接的皮肤白的发光, 比齐楚眼前的山竹肉还嫩。 “小顾, 我给你交点伙食费吧。”吞下山竹,齐楚觉得顾西野‘不吃剩饭’的生活方式他没办法多置喙什么,但他也真不好意思继续厚脸皮地白吃白喝。 毕竟他给顾西野的投喂除了耗费一点人工之外没有其他,而顾西野给他的投喂那可真是实打实用金钱堆砌起来的。 倘若他现在点头想吃榴莲,那估计在遥远的T国,得有一颗原本还安逸挂在树上的榴莲下一秒就要火急火燎奔下树搭乘顾少爷专机飞到国内,就为了在晚上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想吃榴莲的齐老板眼前。 “伙食费?”小顾纳闷,“为什么要给我伙食费?” 齐楚掰着手指头数:“那些食材都不便宜,你还请了厨师,我一直白吃白喝的。” “那些东西没花钱。”顾少爷揽住齐楚的肩膀,“都是我叫人从家里拿的,放在家里也是浪费,没人吃的,最后都会喂狗,更浪费。” “真的?” 小顾微微一笑,点头。 顾家老宅。 某位回到家结果餐桌上只有可怜巴巴一盘清炒洋白菜的董事长雷霆大怒,到后厨一看,他顾家的厨子也少了好几个。 “菜呢?人呢?都去哪了?!”顾铭爵怒视郑管家。紧皱的眉头一个川字。 郑管家低头道歉,“是少爷叫人把食材都拉走了,一起走的还有赵师傅和李师傅,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紧急调了菜过来,已经在路上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到。” 顾铭爵怒极反笑,“他一个人吃的了这么多东西?!他是饭桶吗?!” 郑管家脸上菜色,“董事长,少爷说:‘这些菜就是扔到垃圾桶,也比给赶不走的野狗吃强’。” “他骂谁是野狗?!”顾铭爵算是体会到他这个儿子的乖戾了,怎么去了一趟A市,回来像是被夺舍了一样?这还是他儿子吗? 厨房外走进来一个女人,细高跟,修身的黑色小香套裙,长相温柔,没有任何锐利的锋芒,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老顾,怎么了?不是说回家吃顿饭而已,怎么又大动肝火了?” “小端,你怎么进来了?”顾铭爵周身的火气褪了一半,“都是顾西野那混账小子又闹事。” “我记得西野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呀。”谢晓端撩了撩耳畔的碎发,“可能这里面有点误会吧,他或许也不是故意针对我的。” 郑管家看着这温柔小意的女人,有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起顾西野在电话里的威胁,不得已开口:“谢小姐,少爷也有话带给您。” “是吗?看来西野还记得我。”谢晓端有些惊讶,“他说什么?” “‘只有路边的野狗,才会翻别人扔进垃圾桶里不要的烂骨头吃’,少爷是这样说的。” 郑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低,谢晓端温柔似水的面孔也缓缓凝滞,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粗俗的话骂过。 这还是在顾家,周围全是佣人,顾西野明讽的话和那些人的目光都好似带着力道的巴掌,抽到了谢晓端的脸上,叫她再也扯不出识大体的笑来。 被骂‘烂骨头’的顾铭爵也彻底愤怒了:“他怎么敢对长辈这样说话?!郑管家你下午就把这小子抓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是在外面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董事长,现在少爷身边都是杜家的人,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接近他。” “我叫他回来他还敢不回来?!” “少爷说,他想见您的时候,自己会来,但因为,您‘现在浑身都是垃圾桶加野狗的骚臭味,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吐了不太得体’,这也是少爷说的。” 顾西野根本没用‘您’,他用的是‘那脏骨头’称呼的亲爹。 他也不在意自己亲爹是‘脏骨头’那作为儿子的自己是什么,无所谓,反正他就算也是个贱骨头,也只跟齐楚一个耍赖皮。 绝对不会像顾铭爵一般,让自己的本性建立在另一个无辜女人的伤口之上。 顾铭爵气到几近失语,他那‘乖巧懂事听话’的儿子怎么变得像是地痞流氓一样? “去给我查,他现在和谁混在一起!我要看看,是谁教会他这些的!!” 上流圈没有瞒得住的八卦,前脚发生在顾家老宅的【野狗与烂骨头】事件,后脚就通过某些小道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连温喆和李昭等一众少爷都有所耳闻。 “那真是顾少能说出来的话?”在他们的眼里,顾西野是所有二代的楷模,知书达礼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对待长辈也是礼数周全,简直叫人怀疑他的字典里没有一句脏话。 深知顾西野不仅性情大变而且性向大变的李昭沉默不语。 但该说不说,顾西野这波气死亲爹的操作总好过他躲到A市去偷偷想妈妈流眼泪强,忍气吞声哪里是京城龙子顾少爷该有的人设? “对了,李少,咱顾少不是回来了吗?叫出来喝一杯呀!”某通讯公司三代道。 “就是,这一消失就是三个月,回来也不联系一下吗?”某医药公司二代也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可都快忘了顾少爷长的什么样了。” 众人起哄纷纷,李昭摊手,“我联系过他,但他不出来。” “为什么啊?” “可能是怕一出门就被顾叔叔套麻袋抓回家打一顿吧。”李昭扯扯嘴角。 顾西野的原话是:【我要陪着哥逛景点,没空。】以及【我要陪着哥在家躺着,没空。】 李昭问:那你啥时候有空? 已读不回。 重色轻友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了,哪怕想跟哥一直在家躺着,也不太现实。 顾少爷人在家中坐,请柬天上来。 杜家的人送来了厚厚一叠邀请函,都是得知顾西野回到京市后,辗转送到杜家,希望杜家转交的。 原本应该送到顾家的,但是顾西野和亲爹闹僵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到。 这队有点不好站,一个是顾家现任家主,一个是顾家老爷子去世前就定下的继承人,所以还是分别寄两张请柬为妙。 齐楚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厚厚一摞各色各样的邀请函,有寿宴、喜宴、满月酒,还有座谈会、剪彩仪式、颁奖晚宴。 顾少爷的行程简直都要比上明星了。 “这些你都要去?” “当然不是啦,哥,我又不会影分身术。”顾少爷一张张拆开扫过里面的内容,去的放左边,可去可不去的放中间,根本不需要去的放右边。 杜家的助手把右边的请柬收了起来,整理仔细,“这些我会替您婉拒并送上礼物。” “嗯。”顾西野点头,看向齐楚,笑容灿烂,“哥,我认真看了,左边这些都是好吃的,中间这些是应该差不多好吃的,我们可以去吃席了。” “所以,你刚刚是在请柬附带的菜单?!”齐楚大惊。 “是啊。”坦荡小顾。 可正常来说,不该看举办方是谁,家世如何,有没有什么合作往来,交情深浅之类的吗? 看菜单是什么鬼? 听到齐老板的顾虑,顾少爷摇头,“不需要看这些。” 齐楚看向一旁站着的助理,助理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少爷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少爷,杜先生今晚回老宅,有一场家宴,您回去吗?” 杜行慎回来了。 回杜家顾西野倒是不怎么抗拒,但他走了就齐楚一个人在家里了。 “哥,你想去见见我舅舅吗?” “见你舅舅?” 小顾点头。 齐楚摆手,“我不去了” 齐楚可听清了,那是‘家宴’,就算顾西野能带他去,那他以什么身份到场? 顾小狗短期喂养人? 还是算了,有点尴尬。 小顾扁嘴,“真不去吗?” “不去。” “那好吧,哥在家等我回来。”‘在家’是重音强调。 “好。”齐楚前脚答应,后脚顾西野换了一身利落西装出门,他就拿着钥匙找徐笠去了。 徐笠租的这套房子没有顾西野的平层大,但也两室两厅,还带书房的,原本和齐楚住正好,根本不会挤得慌。 “你来了?” 齐楚进门的时候,穿着灰色居家服的徐助理正在沙发上处理业务,“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和叶医生的初诊约好了,下周五。” 这个专家号排的可是相当够久,因为实在是难抢,徐笠都想找个号贩子了,齐楚没让他这么做,因为觉得缺德。 “哦。”要去看医生而心情郁郁齐老板踹开沙发上的徐笠,躺平,“那就去吧。” 徐笠站起来,“不过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顾西野的房子住的不舒服吗?” 齐楚摇摇头,“我就是来找你感叹,小顾怎么能这么有钱,他是不是比我还有钱?” “你的最后一个问题确定不是自取其辱吗?” “所以我来找你感叹了。”要辱一起辱。 真实的‘工薪阶层’徐笠:……? 这是人参公鸡吗? 真欠呐,能给他打出去吗? “你说,小顾不会是什么亿万富豪的儿子吧,首富之子?”齐楚歪头,白净的脸上满是疑惑。 没等徐笠吭声,齐楚先自我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捡到那么有钱的少爷,而且他还不挑食!” “不挑食是重点吗?” “当然了,我前一阵无聊看的霸总文,里面的男主都有胃病,不吃葱姜蒜,不吃牛下水,不吃鸡翅鸡脚……”总之就是不吃的东西比齐楚的食谱都多。 “有没有可能,现实的霸总,不会有胃病,因为有钱,可以治病?” “……”好有道理的亚子。 齐楚坐起来了,正色看向徐笠,“那你上次提起的,顾西野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只有我瞒在鼓里,不公平吧?” “这种事应该他主动说吧?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齐楚垂眸,“但他也没掩饰他有钱的事情。” “所以他还是瞒着你了。” “那也不一定是瞒吧,我不是也没问吗。”齐楚替小顾争辩。 “那你现在来问我是为什么呢?你还是想知道吧。”徐笠皱眉,“但我更想知道,你突然对他的身份感兴趣,是为什么?” “就是有一点点感兴趣。”齐老板划开手机,点开百度,“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查。” “你查不到的,他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互联网上。” 顾西野是上流社会人尽皆知的继承人,但不代表他的名字会和一些啼笑皆非的富二代一样出现在互联网上成为升斗小民的饭后闲谈。 敏锐的徐笠抽过齐楚的手机,叹气,“齐楚,你明明告诉过我,你不会喜欢上顾西野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刚到杜家,一下车就打了一个大喷嚏的顾少爷揉了揉鼻子。 杜行慎走出宅子,看着这刚回京市就开始掀风引浪的外甥,眉头紧皱,“你跟我来书房。” 顾少爷单手插兜,无奈地跟自己的堂哥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在杜行慎身后上楼了。 一到书房,杜行慎威严的脸就绷不住了,“少爷啊,顾少爷,你是真厉害,这一闹把你爹那点破事搅和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舅舅,我不觉得这件事我有错,即使我没这么做,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京市也无人不知了。”顾西野站的笔直,嘲讽扯起嘴角,“真有人觉得他深情呢,恶心。” 杜行慎看到外甥这样,是又欣慰又担忧,“你到底还是姓顾,把顾家闹成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我可以改姓杜。”顾西野不负责任道。 “还有,舅舅,我想要我妈妈当年转移的那部分原始股。” 杜行慎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把公司的显名股东都查了一遍,有一个叫丽丝的F国人,我找人去查了她的居住地,发现当地根本没有这个人,我想了很久,这个身份背后的隐名股东会是谁,但发现,有这种脑子的除了我妈妈,没有别人了。” 顾西野的母亲除却在爱情这件事上不清醒,为自己儿子谋后路的手段还是相当精明。她花了几千块在国外建立起一个虚拟身份,将自己结婚时候分得一部分原始股份做了转移,再算上后来慢慢从其它股东手里合法转让的,加起来有5%。 5%的股份,以顾氏的资本折现,是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天价。 “你要这个干什么?”现在这部分股份在杜行慎的手里,他受自己妹妹所托,等顾西野学业结束就把这部分股份转交给他,这样即使顾铭爵对儿子有所保留,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撼动顾西野的地位。 “我要进入董事会。”顾西野虽然是继承人,但在顾铭爵退位之前,他身上并没有股份,同样,顾铭爵一但把位置让给顾西野,他身上也不会再有任何股份。 这个法子,是离世的顾老爷子定的规矩,在放权的时候叫掌权者拥有绝对的权利,不必忌惮任何人。 但他估计没算到,自己可爱的小孙子有朝一日会成为和父亲争权的虎狼。 “你现在还在上学,进什么董事会?你进去了又要做什么?” 顾西野抿唇不语,眼底的寒芒和野心却丝毫不加遮掩。 “你不会是——” “是的。” “不会这么简单的。”杜行慎头疼,“你就好好读书,到时间了自然该给你的都会给你,你现在太不正常了,十月份我送你出国,你回去上学。” “读书才没用,我已经提交了休学申请。”睚眦必报的顾少爷微微一笑,真心道:“舅舅,自从不正常之后,我觉得这世界美好多了。” 如果世界不正常了,正常人活着只会感到痛苦。 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就和世界一起发疯好了。 “顾西野,你母亲的事,到现在你还不能放下吗?”杜行慎也对自己妹妹的事惋惜,可是说到底,这场联姻的悲剧顾西野的母亲也该承担一半甚至是更多的责任。 “舅舅,那是我的妈妈,我不可能对着她的死无动于衷,你们谁都可以把家族荣誉放在最前面,我不可以,如果身为她的儿子,我都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我又怎么称得上是人呢?”顾西野心平气和道:“而且,我现在有了更想保护的人,为了让他不受伤害,我必须成为无法撼动的存在。” 杜行慎定定地看着外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等他想见您的时候,我会带他来的。” “我才是长辈吧?!”杜行慎拍桌子。 小顾点头,“但是他不想见你。” 成长真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可爱的小外甥三个月不见直接变成了有点讨厌的烦人鬼。 杜行慎气的肝疼,这‘不正常’的外甥真没救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股份我可以给你,但必须要有半数以上股东同意,你准备怎么说服他们?” “还用说服?”顾西野支着下巴,“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他们谁敢摇头?” 在杜家吃了一顿晚饭的顾西野回家的时候,客厅关着灯,看起来没人。 顾少爷不习惯家里有外人走动,来做饭的厨子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是有固定时间点的,晚饭准备好他们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所以到夜晚这大房子还是有点空空荡荡的。 “哥,我回来了。”顾西野脱掉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换好拖鞋往主卧走。 主卧还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是已经洗香香在被窝里睡觉的齐老板特意给晚回来的顾小狗留得。 被徐笠揭穿小心思落跑的齐楚其实没睡着,他就是侧躺着闭着眼发愁。 听到身后动静的时候,齐楚知道是顾西野回来了,他正想睁开眼,耳边的枕头却被一只手压塌了,顾西野袖口喷洒的过于成熟的男士香水淡淡地传入鼻尖。 齐楚纳闷:这小子想干啥?盯着我的脑袋看什么呢? 顾西野坐在床边,两只手支在齐楚的耳畔,这个姿势把他哥笼罩进了视线范围内,能近距离清楚地齐楚无暇且俊朗的侧脸。 顾小狗:好看,想亲。 就偷偷亲一下,哥应该不会发现吧? 肯定不会发现,哥睡觉很死的。 说服自己‘图谋不轨’的顾少爷抬手松了松喉咙间绷紧的领带,而后轻轻低头。 就在这时,他以为睡着的齐楚转过了身,眼神清明,盛满疑惑,“你要干什么?” 顾西野的动作戛然而止,齐楚这一睁眼,直接给顾小狗吓破了胆,口水呛了嗓子眼,直起身拧过头猛咳起来,“咳咳咳——哥、我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齐楚坐起来,下床给顾西野倒了一杯水,然后帮咳到窒息的小狗顺后背,“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咳到喉咙痛才喘匀气的顾小狗蔫了,“没有,什么都没有,哥,我还以为你睡着了。”这一闹,顾小狗得有一阵不敢趁齐楚睡着动手动脚了。 “我没睡,闭着眼在想事情,但你刚刚要干什么?吓我?”齐楚眼神狐疑。 “没,我就是想看看你睡着没有。”顾西野捧着水杯,低头喝个不停。 齐楚信了。 毕竟,纯洁的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坏心眼小顾耳朵通红,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汗湿了一片。 真该死,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亲齐楚哥呢? “哥,下周末你有时间吗?我准备了一个礼物给你。”顾西野转移话题,希望齐楚赶紧忘记刚刚的‘羞耻噩梦’。 “什么东西?” “秘密。” “应该有时间,下周五我和徐笠出去一趟。” “去哪?” “也是秘密。”捏捏小顾的脸,齐老板爬上了床重新躺好。 “哥,你为什么对我还有秘密?” “这话说的,你对我没有秘密吗?” 小顾憋气,“我那是给你准备的惊喜,提前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其它的没有了?” “当然没有了。” 齐楚真想爬起来晃着顾西野的领子让他把祖宗八辈交代出来,“没有就算了,睡了。” “哥,你在生气吗?”小顾懵逼。 “没有。” “你有。”不要妄图欺骗敏感的小狗。 “真的没有。”齐楚想明白了,或许顾西野真的没有瞒着他,只是也没必要告诉他而已。 毕竟他也不会一辈子跟小顾这样生活下去。 “哥,你不高兴就直接跟我讲,我哪里做错了我会改。”小顾晃晃齐楚的肩膀,可怜道:“你不要生闷气,也不要不理我,更不要这样背对我。” “真的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齐楚转过身,拍拍小顾大腿,“快去洗漱吧,我困了,想睡觉。” 嘤嘤小狗火速冲完澡钻进了被窝,齐楚感到一具身火热又带着水汽的湿滑身体贴上来的时候,后颈一麻,齐楚往身后一摸,滑溜溜的肌肉相当有弹性,但是——“你怎么不穿衣服就上床了?!” “穿了的。”无辜小顾在被子里扯扯自己的苦茶子,发出‘啪嗒’的声响,“哥,我习惯裸睡。” “那你和我分开盖被子。”齐楚扯着被子想跑,却被顾西野一胳膊捞了回来,“哥,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先这样凑合吧,明天早上我叫他们送新的被子过来。” 齐楚:怕撑不到明天早上我就得吃降压药了。 成功见到第二天太阳的齐老板一转身看见身边躺个白花花的美男,心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 还好,他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那要换成毛头小子的时候,还不得被顾西野迷死? 要是顾西野知道齐楚这么容易被迷倒,一定后悔没早在A市的时候就开始露肉。 突然的,顾西野开始忙了。 齐楚有一阵子没看他上网课了,但顾西野在书房的时间却增加了,那个杜家的秘书常常会带来一摞又一摞的文件,然后再一摞摞地搬走。 “你最近在干嘛?” “最近收购了几个空壳公司,”顾西野道:“这样向银行贷款会比较容易,还有一个政府项目在准备竞标。” “原来这样啊。”齐楚板着脸点点头,实际上,呵呵,根本没听懂。 小顾看出他哥没听懂,简化道:“就是在挣钱啦,哥。” “你怎么突然想挣钱了?” “为了养哥啦。” 难不成顾西野其实没那么有钱? “其实我也有点钱,你要是钱不够了,花我的也行,或者我帮你担保贷款?” “哥,不用啦,你没有那么多的。”顾西野低头翻文件。 看不起谁呢? “你说个数。” 小顾抬头,“最少要十亿——” “这个……”凑一凑还是能有的。 “美金。” “当我没说,你继续你继续。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转眼到了顾西野带齐楚出门吃席的日子。 “我去不好吧?”这京市的人齐楚没一个认识的。 “哥在A市的时候不也这样带着我吗?”顾西野一整身黑西装,里面是马甲三件套,搭配酒红色的暗纹领带,同色系的红宝石的领带夹和袖扣,相当贵气,这一身真是正统的不能再正统了。 顾少爷还一大早就请来了私人化妆师做发型。 他做完就轮到了齐楚,齐楚对化妆不感兴趣,但是修修头发还是可以的。 相比顾西野的西装量身定做又精致,齐楚的是成衣,但带来西装的裁缝量了齐楚的尺码,并保证下次登门也为齐楚裁制量身定做的西装。 “我不用。”齐楚摆手,他不需要,去吃席他又不可能是主角,穿什么都一样。 “哥,你可是站在我身边哎。” 齐楚一开始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跟顾西野到达了地点,一下车,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注目礼几乎要把齐老板淹没。 齐楚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装是否得体,很正常啊,没有忘记拉裤链啊。 帮齐楚开车门的顾小狗伸出手,“哥,我们走吧。” 齐楚拍了他一下,“俩男人,拉什么手?” “哼,拉手又怎么了。” 齐楚有点紧张,“我总觉得,他们都在看我们,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顾西野掏出请柬交给礼仪,扭头一笑,“因为哥太帅了,他们看很正常,是我也会一直盯着哥。” 齐楚:“谢谢,我当真了。” 这时礼仪提醒顾西野:“顾先生,邀请函上只有您一个人的名字。” “有笔吗?”顾西野问。 “有的。” 抽过签字笔的顾小狗毫不犹豫地把齐楚的名字加到了自己的前面,再递过去,“这样可以了吗?” “这样——”礼仪还是头一次看现场加名的,她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行。 盛家和顾西野一辈的盛哲远远看见顾少爷,忙迎了出来,“顾少,您这么早就来了?” “嗯,毕竟是盛爷爷的生日,我当然要早点来了。”顾西野眯眼一笑,你家菜单写的真不错,看起来就很香。 顾西野拉过齐楚,“这是我哥,我带着他一起来的,没事吧。” 盛哲看了看齐楚,“当然没事,快请进,不知这位贵姓?我是盛哲。” “免贵,姓齐。”齐楚盯着盛哲,总觉得这小子看着有点眼熟。 姓盛? 齐楚站在顾西野身边,看着眼前即将步入的这幢庄园,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能这么倒霉吧? 第41章 你要结婚了 盛哲引着齐楚和顾西野到了庄园的宴会厅。 到底是京城盛老爷子过大寿, 会客厅已经有不少到场的客人了。 顾西野和齐楚来的也不算很早,但一出场,还是或多或少引起人们的讨论和眺望, 加上前一阵顾家的逸闻, 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层出不穷。 这可是顾少爷啊。 虽然顾西野暂时还没有实权, 但是他到底是顾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除非他死了, 否则顾氏板上钉钉是他的。 这种身份的贵少爷,不提前攀附一下就是蠢了。 顾西野大家都认识,但顾少爷身边的年轻人, 却是第一次见,与此同时也有人开始猜测齐楚的身份。 齐老板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场合, 要不露怯地拿出气场, 简直是小事一桩。 顾西野主动从侍者手上的托盘拿了香槟和气泡水,把水递给了齐楚,“哥, 喝水。” “嗯。”齐楚接过杯子,相当淡定。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 竟然能让顾少爷为他服务? 盛哲对齐楚的身份也是满腹怀疑, 作为盛家的小辈, 他也是修炼识人术的小狐狸一枚, 齐楚举止大气,衣冠楚楚,相貌不俗, 而顾西野对上齐楚明显有些刻意的讨好, 足以见身份地位不低。 可他就是绞尽脑汁, 也没想起京城有哪户人家姓齐的。 但既然顾西野都对这个人这么以礼相待,自己还是掂量着点吧。 “外面还有客人来。”盛哲冲顾西野和齐楚抱歉一笑,“二位,我先失陪了。” “去吧。”顾西野颔首。 见盛哲走了,齐楚才偏头问出自己心里的顾虑,“这盛哲的盛,是哪个盛?” “盛民和。”顾西野道。 “盛民和是哪个?” “哥平时不看新闻吗?”顾西野低头贴着齐楚的耳朵说悄悄话,“盛民和,盛家老爷子,是部队出身……从前没退下来的时候,经常上中央台的。” “是吗?我还真不怎么看新闻。”齐楚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随即也放下些心。 京市那么大,当官的那么多,就是同名同姓的都有,光姓一样更不值一提了。 放宽心放宽心,吃席吃席。 还没到入座的时候,齐楚跟顾西野在会客厅找了个地方坐下,吃吃水果什么的。 奈何顾西野实在是个行走的香饽饽,不一会就来了几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攀谈,看样子都是被父母推出来被迫社交的。 顾少爷看似礼貌寒暄,实际上连屁股都不愿意抬起来。 紧接着,李昭和温喆也到场了,远远看见顾西野连这种场合都带着齐楚,登时心凉了一半。 兄弟昏头啊。 但兄弟实在喜欢,他们也只能祝福了。 “齐哥。”李昭拎着温喆一起上前打招呼。 “齐哥,您也来京市了。”温喆顶着顾西野发射雷电的眼神,扯出一个讨好又勉强的笑。 嘤嘤,人家是纯种异性恋,尊滴不会跟同性恋相处啊! “你们好。”齐楚看到两个熟面孔,笑了笑,“来找西野的?”正式场合,总不能再喊小顾。 顾小狗嘚瑟一笑,“嘿嘿,哥,你叫我名字真好听。” 李昭:凑,耳朵聋了。 温喆:凑,我好想逃。 李昭拉起顾西野,“少爷,去见见老朋友们吧,大家都想看看三月不见脱胎换骨的顾少爷。” “哥。”小顾不愿意走。 齐楚点头,“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齐哥都放人了,你快跟我们走吧。”温喆也掺起顾西野一条胳膊,和李昭合力,拖走不情不愿的顾小狗。 这到顾少爷的主场,留守儿童就变成齐楚了。 齐楚安安静静地留在原处刷手机,顺带跟徐笠分享今日出来吃席的日程安排。 徐笠回:【记得多认识点人。】 【为什么?】 【非富即贵。】 四个字,很好概括了在场宾客们的特点。 而齐楚估计就是这个场合里,资产最少,且最名不见经传的一位。 完全不擅长社交的齐老板四下望望,决定还是安生在原地等顾西野回来。 只是,哪怕他坐着不动,也有刚刚通过顾西野见识到齐楚的人逐渐凑上来。 第一张名片递过来的时候,齐楚还有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 齐楚想的是:自己只是来吃席的,没必要带名片。 对方却觉得:这种场合都不带名片,看来是根本不打算认识这里的人? “没关系没关系,常联系啊,小齐。”率先结交齐楚的老板哈哈一笑,带着夫人离开了。 人都是容易随波逐流的动物,一见这个老板上去和齐楚搭话了,剩下的人唯恐自己落后,立马接二连三的名片就如同雪花般纷至沓来。 捏着厚厚一叠得有二三十来张的名片,齐楚满意一笑。 看来他的社交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 心满意足的齐老板重新坐下了。 这边顾西野被温喆和李昭拖进了【京城皇子圈】的小团体,被迫和他三个月没见的朋友们分享A市心得体会。 有的少爷从没去过A市这种二级城市,一看顾西野回来之后简直容光焕发脱胎换骨,还以为A市是什么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纷纷求旅游攻略,自己也想去保养一番。 顾少爷嘚瑟一抬下巴,“你们去了也没用。”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不是谁都能遇到齐楚这么好的人呀。 只有天生幸运顾小狗才有这种福气。 正当顾西野准备开口夸夸齐楚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野?”来人是顾西野的表亲,顾桥,“你来的还挺早,你父亲今天好像要去外地,来不了?” 顾桥是盛家老二盛远厝的妻子,就是顾家和盛家联姻促成的那一对。 顾西野盯着面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在脑海里飞快思索了一番应该怎么称呼她,“姑姑,我不清楚我父亲的事。” 要说顾少爷家的亲戚众多,归根到底是因为顾老爷子那一代的人太多,顾老爷子在家排行第四,上面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虽然顾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但是其它人家开枝散叶一点不含糊,这也是为什么,顾家能够将联姻的事业做大做强。 “我刚刚还跟你姑父提起你了,要不要跟我上楼见见他?”盛家人现在都在二楼陪着盛老爷子,只有小辈在下面接待客人。 “先不了,等会也能见到。”顾西野的目标就是来吃席的,不想无谓应酬。 顾桥也不勉强,点点头上楼了。 二楼,盛家人聚在一起拍了全家福,盛老爷子和盛老夫人今天穿的都是真丝的红蓝唐装,双喜临门,两位老人的气色都很好。 沈禾被盛老太太拉着谈天,她今天一身A字红裙,长发盘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发髻,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假笑,脸都快笑僵了,一想到一会还要冲着楼下上百位宾客笑,她就从心底里疲倦。 应付完老太太,沈禾找到角落里的坐着沉思的盛远斋,“你在这干什么呢?祈祷呢?” “没有,昨天晚上工作的有点久,头有点疼,你和我妈谈完了?” “谈完了,老人家的想法是,订婚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从今天到结婚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月,能在十月办婚礼最好。”沈禾替盛远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正红色的领结,“你家人是真怕你‘嫁不出去’呀。” 盛远斋勉强勾勾唇,一点新郎官的喜庆都没有。 “一会后厨该上菜了,楼下看一眼?”沈禾披上‘儿媳妇’的外衣,寿宴上的菜色是她跟盛远斋负责的,最后的关键时刻了,不能出岔子。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到后厨的时候,庄园管家也在,显然出了一点小状况,“沈小姐,今天的客人比预先约好的人数多了一位。” “多了一位?我要的餐食数量都是按照请柬人数确认的,怎么可能多一位?”沈禾一个搞金融的,怎么可能把数字弄混? 还是,真就是墨菲定律?越不想出问题的时刻就越容易发生细枝末节的误差。 “别急,我把小哲叫过来问一下。”盛远斋拍拍沈禾的肩,打电话把侄子叫到了后厨。 “小叔,小婶婶,”盛哲来了,“确实多来了一个客人,是顾少带的。” “顾少?”盛远斋蹙眉,从记忆深处调出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模样,“顾西野?” “是他。”盛哲点头。 盛远斋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顾西野并不熟悉,因为盛远斋当初到A市工作又无缝衔接出国的时候,顾西野还是一个只到他大腿的小屁孩,过大的年龄差和辈分差让他跟顾西野完全没有交集。 虽然之后广晨和顾氏也有一定业务上的往来,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在跟顾铭爵打交道,加上又不常回国,他根本没见过这位京城龙子长大后的样子。 唯独有的记忆,是这位少爷七八岁时的生日宴时的匆匆一撇,盛远斋记得,那是一个发色瞳色都有些浅,白的发光,像是混血般的精致小男孩。 “西野?”沈禾纳闷,“我是单独给他给他寄了请柬,但我寄的是单人的,有配偶的我寄的才是双人的,难不成是他什么时候结婚了我不知道?” “那倒不是,来的是个男人。”盛哲摇头。 “来者是客,”盛远斋觉得这种事没必要继续追究,看向后厨,“应该有多余的备餐吧?” “餐食我们有,但是您二位的订婚蛋糕是预订的,没有多余的份额。” “没关系。”盛远斋说:“把我的给客人,我不需要。” 盛远堂一通电话打来,将盛远斋和沈禾叫回了二楼,“远斋,你们一会搀着爸妈下楼,顺带公布你们的好消息。” “好的,大哥。” 宴席即将开始,楼下的盛家小辈们纷纷将客人引到了固定的席位。 顾西野的面子还是大的,他的位置很靠前,连带齐楚也跟着他一起,坐在一堆秃头地中海、充斥金钱贵气的啤酒肚老板中央。 一开始齐楚还有点紧张,这是奏嘛啊,为啥不是年轻人们坐一起? 抬头一看,李昭坐在他们对面那桌冲他俩挥手致意呢。 “这位置是怎么排的?” “除了前两桌都是盛家的人和亲戚,往后的,都是家里从政的坐左边,”顾西野抬手叫来侍者,为齐楚加满了杯中的气泡水,“从商的坐右面,具体可能是亲疏远近排的位置,李昭的爷爷和盛老爷子是从前的战友。” “那你和盛老爷子是什么关系?” “我的一个远房表姑,是盛二叔的妻子。”顾西野这也是跟盛家沾亲带故,所以位置自然往前,要是顾铭爵也来了,估计会坐到前两排去。 齐楚看了看面前搭好的舞台,地上还插了活生生的红玫瑰,“总觉得,这不像是寿宴那么简单。” “嗯,听说,今天要办两场喜事,一是寿宴,二是订婚宴,省的铺张两次。”这是顾西野刚刚从李昭那里听说的小道消息。 “订婚宴啊。”齐楚点点头,怪不得这么多鲜花呢。 “嗯,好像是盛老爷子的儿子订婚。”低头给齐楚撬夏威夷果的顾西野手猛然一顿。 他好像突然想通了,今天是谁订婚。 除了齐楚的‘前女友’沈禾和盛家那第三个儿子盛远斋,还能有谁?! 我是不是疯了,竟然把哥带到前女友的订婚典礼上?! 老天爷啊。 顾小狗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落家了,怎么能办出这种事? 他忐忑地看向齐楚:“哥,我们,要不走吧?” “为什么?”菜还没上呢。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顾西野抿唇,“头晕想吐直冒汗。” 撒谎不眨眼的顾小狗不想让齐楚留在这里,因为无论齐楚是否放下了,亲眼看到前任订婚,都一定会被打击到。 “这么不舒服?”齐楚担心起来,“那我们先走吧。” 宾客虽然都落座了,但主人家还没登场,他和顾西野偷偷从角落溜出去也没什么吧。 就在小顾拉着齐楚准备起身的时候,宴会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一束追光打到了二层的楼梯上,随着BGM的响起,两位相携而出的白发老人吸引了在场宾客的目光。 齐楚也不例外。 但他不认识中间的两位老人,却认识搀扶着其中一位老人的年轻男人——盛远斋。 电光火石之间,齐楚像被点了神通,什么都明白了。 无巧不成书,但齐楚仍旧觉得今天的魔幻经历足够进入他死前的回马灯了。 吃席凑巧吃到前男友的订婚宴,这是什么运气?出门买彩票都能中个头奖吧? 齐楚怔怔地盯着楼梯上的才子佳人,只觉得这光实在刺眼,于是他低下了头。 过去了八年,齐楚明白,眼前这个盛远斋已经不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了。 该放下的都应当放下了,只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这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就是强迫他人面对自己的伤疤。 “哥,对不起。”顾西野偷偷抓住桌下齐楚的手,反复道歉,“对不起。” “你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刚知道的,一猜到我就想带你走了,但是——”没来得及。 “那就没关系。”齐楚回握住小顾的手,“你也不是故意的。” “哥,那我们等仪式结束就走吧,你不想看,就吃我给你剥的干果。”小顾把自己面前的碟子跟齐楚的换了一下。 “好。” “以后吃席我会好好打听一下前因后果的。”小顾难过,看到齐楚不高兴,他也不高兴了。 “哈哈,以后不能只看菜单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齐楚真想摸摸顾西野的脑袋。 “哥,你值得更好的。” “我也这样觉得。” 齐楚和顾西野两人低头说小话的模样,从高处看其实很显眼,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盛家人,只有他们不知道嘀嘀咕咕在干什么,这道理就等同老师在讲台上上课,你在下面吃辣条,一抓一个准。 就这样,盛远斋原本平静的五官好似被投下了一颗炸弹,从不可置信到惊慌无措,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为什么齐楚会在下面? 为什么齐楚会出现在他的订婚仪式上?!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简直叫盛远斋想扭头就跑。 “远斋,你怎么了。”盛远堂察觉弟弟的不对劲,顺着盛远斋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眼前的齐楚和八年前的那个耿直又倔强的年轻人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 这个把自己弟弟搅和的一团糟糕的男人,竟然出现在了他们家的订婚典礼上。 “这是你安排的?”盛远堂压低声音质问盛远斋,“你想做什么?” 听到大哥的声音,盛远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我什么也不想做,大哥,先把爸的寿宴过好吧。” 盛老爷子举着酒杯,向台下的宾客致意,“今天啊,除了我这个老头子过生日,我们盛家还有一桩大喜事,我的小儿子,要订婚了!” 四周布置好的礼炮喷出花瓣,像是彩排时规划好的,盛远斋拉着沈禾的手走到台前。 但现在,他只觉得脚下铺满鲜花的道路变成了碎玻璃,每一步都割的他脚底生疼,血流不止。 或许是察觉到盛远斋身体的轻颤,沈禾忍不住轻声问:“你怎么了?” 盛远斋红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齐楚的方向,他的目光和台下的齐楚对上了,后者一脸冷淡地垂下了眼睑,错开了和他的目光交汇。 盛远斋感觉自己的心口在滴血,周身的询问变得刺耳又嘈杂,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阵又一阵的光斑,目光所及,人头攒动,可他只能看到齐楚。 眼前的齐楚似乎真的和他十年前在小巷子里抓到的那个男孩不同了。 但为什么,他还是这样爱着他呢? 为什么,现在的心会痛到喘不上气呢?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齐楚时,同样是一个充满蝉鸣的盛夏,隔着一条大街,站在对面枝繁叶茂槐树下的白净年轻男孩看见他就脚底抹油落荒而逃,一路上烤好的烤肠掉了两三根,便宜了地上的蚂蚁。 带盛远斋的队长说:“这是我们这一片有名的小滑头啊,跟老鼠似的,跑的特别快,根本抓不住他。” “那我来抓他。”年轻的盛远斋自告奋勇,那时的他觉得这世上没有难事。 暗地里摸清齐楚动向的盛城管找到了齐楚存放电三轮的胡同角落。 某天傍晚,下班的盛远斋守在了胡同里,坐到天色黯淡,那个单薄且年轻的男孩总算开着电三轮过来了。 “小老板,还有烤肠吗?”这是盛远斋跟齐楚说的第一句话。 “有。”这是齐楚跟盛远斋说的第一句话。 从不吃街边摊的盛衙内吃完了两块钱一根的淀粉肠,掏钱的时候,顺带抓住了小老板的手腕,“小老板,跟我一起加趟班吧。” 小齐老板这才认出,抓住自己的这个白面书生,是前几天一面之缘的新城管。 盛远斋就这样紧紧攥着齐楚的手腕,几乎是一路强行把人扽回局里的。 城管局一下班就空荡荡,除了盛远斋,没别人在,“这几天创城,别人都收敛了,就你还四处乱跑,可怜的我,下班还要陪你加班。快点,如实招来,叫什么,多大,住在哪,非法经营多久了?” 年轻的小老板身上的T恤带着斑驳的油点,头发也乱糟糟的,浑身上下半点不整洁,但盛远斋只记得那一双亮亮的漂亮眼睛忐忑地看着自己:“我错了,大哥,你能不能放了我?你已经下班了,抓了我也不增业绩,而且,你还白吃我一根烤肠呢。” 盛远斋的玲珑心肠其实自小就又硬又黑,他从来不会愚蠢地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但是那天,他突然心软了。 或许是因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有生以来吃到的第一根不花钱的淀粉肠。 他放了齐楚,没关他蹲看守所,也没没收他的小车。 与此同时,盛远斋也浑然不觉地、亲手将自己关进了未知的笼子里。 晃眼的头顶灯光好似那个盛夏的烈阳,盛远斋眼前发虚,他凭空抓了一把,似乎想穿过时间,努力抓住八年前那个属于他的齐楚。 可他没成功,眼前一黑,倒在了属于他订婚舞台上。 原来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违背本心。 盛远斋昏倒了,整个宴会厅瞬间嘈杂起来。 齐楚一愣,下意识站起来,随即又发现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于是低头看向顾西野,“咱们走吗?” 事发突然,盛家人措不及防,根本没空顾及客人。 思及礼数,顾西野点头,“好,哥,你先去会客厅等我,我去跟人说一声,就去找你。” “好。”齐楚站定,目光扫过台上的人堆儿,静静系上了自己的西装扣子。 他平静地,踩过了二十岁的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齐楚刚到会客厅,身后就有人追了过来。 盛远堂气喘吁吁地叫住齐楚,愤怒质问:“是谁准你到我盛家的地盘上的?!你就非要把我弟弟彻底毁掉才肯罢休吗?!” “或许这么说您不会信,”齐楚直视明显苍老的盛远堂,“但在我看到您一家子前,并不知道这是您家的宴会,如果知道,我绝对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更何况,我也没有您认为的那么厉害,说毁就能毁了一个人,相反,这不是您最擅长的事情吗?” 对峙的气氛陡然变化,剑拔弩张。 另一边,庄园急救医生替盛远斋做出了诊断,“盛先生这一阵子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吧?” 沈禾蹙眉,“刚刚晕倒是因为劳累过度?” “是,但他刚刚的血压非常高,也有可能是受到刺激了,休息一会就会好。” 印证了医生的话,盛远斋只躺了一小会就醒过来了,临时的卧房里只有沈禾,“大哥和二哥在外面照顾客人,大嫂和二嫂在陪老人,你突然晕了,把大家吓了一跳。” “对不起。”盛远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去干什么?你好好躺一会吧!”沈禾上来扶盛远斋。 “我要去找一个人。”盛远斋挥开了沈禾的手。 “找谁?” “齐楚,我刚刚看到他了,他来了,就在这里。” “你把你前男友请到订婚典礼上了?”沈禾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你疯了?这样还想追回来他?做梦吗?”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盛远斋相当痛苦,“我宁可死,也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沈禾叹气,“去找他吧,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他是专门为你来的呢?” 就这样,盛远斋跑出了卧室,他先到了会客厅,却没发现齐楚的身影,于是抓住门口的安保询问:“您好,您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出来?” “看到了,他往会客厅那边走了。”安保对这个人有印象,因为屋里乱作一团的时候,只有这一个人逆着人流走出来。 盛远斋道谢,慌忙地往会客厅找去。 他不知道见到齐楚要说什么,但他再也不想坐以待毙了。 他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他爱的人近在咫尺,却好似相隔天涯。 会客厅里的齐楚还在跟盛远堂对峙,“比起找我莫名其妙地泼脏水,您还是先去看看您的弟弟吧。” “你现在是已经找到新的靠山撑腰了吗?利用完远斋,转头就去找新的人了?”盛远堂根本不相信齐楚能够混进这种场合,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找到了新的靠山,“像你这样的人,远斋真是瞎了眼。” 狐狸精果然不分公母。 齐楚忍不住蹙眉,年轻时候怕盛远堂是他没见识,觉得升斗小民怎么也斗不过当官的,但他现在,脑子里带个瘤子,要是忍气吞声说不定都走不出这扇门就情绪崩溃嘎过去了。 要一个将死之人忍耐这种污蔑,也太过分了。 “盛先生,您公职在身,应该比我更清楚诽谤公民是什么罪名,侮辱我,对您有什么好处么?还是您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癖好,欺负我这种老百姓能给您带来特殊快感——” “大哥!你们在做什么?”盛远斋突然闯入,打断了齐楚的发挥。 盛远斋站定在齐楚身前,“这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为难他。” “你怎么过来了!?医生怎么说你的情况?”盛远堂大惊。 “我没事,哥,我有些话想跟他说,你可不可以离开?” “不可能!盛远斋,你到现在还有话和他说?你是订婚的人了,你能不能知点分寸?!他到底哪里好,你为他连脸皮都不要了?!” “哥,我真的……” 齐楚‘嗤’了一声,“盛先生,您弟弟不要脸,和我可没关系。你们有家事要解决,我就先走了。”他不想跟已经订婚的有妇之夫纠缠不清,这种关系叫人恶心。 “小楚——”盛远斋抓住了齐楚的胳膊,半点骨气也没有地哀求道:“你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求你别走。” “盛远斋,如果你还要脸,就松开我,你的未婚妻还在外面等你,你都要结婚了,就别做这种恶心人的事,这样下去只会让我觉得我过去对你的真心像是泔水一样恶心。”齐楚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可理智让盛远斋闭嘴,因为他身后还站着盛远堂,如果说出来全部的真相,那他和沈禾做的这一切就毫无作用了。 他所设想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是什么样都和我没关系,”齐楚扯开盛远斋的手,“作为观礼的宾客,我或许该跟你说一声:订婚快乐?” 盛远斋的心口弥漫着巨大的疼痛,他固执地看着拒他千里之外的齐楚,“我订婚,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你想我做点什么?哭着喊着求你别结婚?还是冲上台大闹你的婚礼?盛远斋,别忘了,你和我已经八年没有联系了。” 八年,两千九百二十天,人生才不过短短三万天,齐楚用将近十分之一的人生,舔舐盛远斋和盛家留下的伤疤。 “我们都该放下了。” 盛远斋猛地想起那个出现在齐楚身边的男人,“所以,你是已经遇到了新的人,对吗?” 齐楚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订婚的盛远斋有什么脸问他有没有新欢。 “他比我好在哪里?!他就是一个漂亮的鸭子而已,他能给你什么?!他什么都不能给你……” “盛远斋!”盛远堂先听不下去了,“你住嘴!” “我不要!”盛远斋红着眼看着齐楚,“你就是因为他,所以不要我了,对吗?” “是非得找到一个理由,你才能放我走吗?”齐楚有些悲哀地望着盛远斋,心中五味杂陈。 为什么他们两个要这么血淋淋地伤害彼此呢? 八年前没有妥善处理的感情,留到现在只剩下了报应。 “如果这样你能罢休的话,没错,是他,我已经爱上他了,和你想的一样,你满意了吗。” 盛远斋不可置信地望着齐楚。 姗姗来迟的顾西野推门而入,会客室的三人同时回头,怪异的气氛叫他忍不住蹙眉。 见齐楚被两个男人围着,顾西野几步走了过去,“你们想干什么?” 这病秧子的未婚夫是来找哥的茬的吗? 小顾顿时脑补了一出【未婚夫妒忌未婚妻前任出席婚礼,怀疑未婚妻对前任余情未了,于是未婚夫愤而带人围堵心灰意冷可怜前任找麻烦】的大戏。 呔!大胆! 也不看看现在站在哥身边的是谁!? 敢欺负顾少爷的人? 顾小狗准备好出击了!! 来一个揍一个,来一对揍他一双! 盛远斋怔怔地看着门口年轻又高大的顾西野,这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将他衬的颓废不堪,“你怎么还把他带到这里了?” 齐楚抿唇,说错了,是顾西野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顾西野没听清盛远斋在嘀咕什么,上前保护欲极强地揽住齐楚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哥,我来了,我们回家。” “停下!你凭什么带走他!”盛远斋发出了濒死困兽般的怒吼,挡在了顾西野身前。 “凭什么?”顾小狗被吼的有点发懵,看着跟狂犬病发一样暴躁的盛远斋,问:“怎么,我带走他还要经过你同意吗?你又凭什么这么说啊?大叔。” 第42章 小狗要战斗 “大叔,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都应该向前看,你一把年纪了像个小孩似的无理取闹, 除了显示你的无能还体现点什么?没素质吗?” 顾西野淡淡地嘲讽:“与其在这里跟我们僵持惹出一团乱子, 不如好好用脑子想想怎么留住你眼前的人。”指‘前女友’沈禾。 盛远斋愣了, “你怎么敢教训我?” “或许是因为我比你有礼貌?”顾少爷优雅一笑,“至少我不会这样无礼地对待客人。” 小狗要战斗, 小狗要战斗! 盛远斋攥紧了拳头,眼前的年轻人叫他颜面扫地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最愤怒的事情,一个家世、身份都不如自己的鸭子, 伶牙俐齿,心高气傲,明显就是还没摔过跟头。 在盛家的宴会上侮辱主人家, 也不顾忌会对齐楚带来怎样的影响, 太过狂妄。 就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毛头小子,齐楚竟然喜欢他? 他除了一张脸好看,还有什么地方优于自己吗? 齐楚到底看上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什么? 看上他有愚蠢的勇气吗? 盛远斋有无数种方式, 叫这个只有一张脸能嘚瑟的鸭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也不想这样极端,只是看到亲密依偎在顾西野怀里的齐楚, 盛远斋所有的虚伪伪装就都撑不下去了, 他的心脏好似被人撕扯着, 连灵魂都为此战栗, 发出痛苦的尖啸。 礼仪道德廉耻,那些是什么?都敌不过这一刻攀至顶峰的嫉妒。 如果人能像野兽一般活着该多好,没有所谓的公序良俗, 只有适者生存, 强者为尊。 这样他就不用考虑, 齐楚身边会出现比他还好的人,也不用亲眼见着,齐楚爱上一个不如自己、盲目自大的鸭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盛远斋冷冷地看着顾西野,“你最好能对你说出口的话负责。” “大叔,我都来参加宴会了,还能不知道你是谁吗?”顾西野搂紧了他瘦弱的齐楚哥,“我们还挺有缘的,没想到在京市也能见到你。” “谁和你这种恶心的人有缘?!放开你的手!” “恶心?”从小到大,除却长痘痘的青春期,小顾觉得这个词不应该和现在自己挂上钩。 顾少爷凝眸,他一直不喜欢盛远斋看他的眼神,因为那视线里好像含着轻蔑和鄙视,从没被人这样看过的顾少爷很纳闷,盛远斋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敢这样看他。 当顾少爷正想跟这当官当出优越感、到头来还是被老百姓纳的税养着的一家子掰扯掰扯什么叫衣食父母的时候,齐楚拉住了顾小狗的手。 小狗歪头。 “盛远斋,你别太过分了。”齐楚不自觉地眉头蹙起,因为头疼,所以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的,“我第一次觉得你幼稚,幼稚到要用你自己的优越感来攻击别人。” “哥,没关系,他——”这根本算不上优越感。 被指责的盛远斋脸色惨白,他摇头,想凑近齐楚为自己辩解,却被顾西野一手阻拦了去路,“你最好别过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几乎只剩下点血皮的盛远斋根本不是顾西野的对手。 这近乎悲哀的会客厅里,只有顾西野一个人不在那庞大的情绪之中。 “我们走吧。”齐楚攥紧顾西野的手,他现在非常需要一点外力的支撑,后脑传来的钝痛让他浑身上下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这种无力感叫齐楚觉得自己脆弱的像是个纸片做的人。 顾西野也发觉了齐楚对他的依赖,心里的想法愈发坚定:哥好可怜,都怪这个病秧子大叔!绝对不能让他靠近哥! 眼见顾西野护着齐楚一步步走远,盛远斋发出带着哭腔的最后质问:“就连我结婚你也已经无所谓了吗?!” 背对盛远斋的齐楚没有回头,“是,我很期待盛先生的好事,结婚请柬要是有多余的,可以给我也寄一张,我一定,会备好礼金祝贺您的。” 这是他能给盛远斋的,最后的承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客厅门外尴尬地站了三三两两路过的宾客,显然也是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动静,还有闻讯后为了劝架匆匆赶到的顾桥和沈禾。 “西野,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吵起来了?”自己的小叔子竟然跟自己侄子吵起来了,看着还差点动手,这是发生什么了? “没事,姑姑,既然盛家这样不欢迎我,那我就不多待了,替我向盛爷爷和盛奶奶问好。”顾西野微微点头,他的声音不大,但至少看热闹的客人都听到了。 天哪,盛家和顾家原来不合? 好大一口瓜。 顾西野扶着齐楚转头离开,顾桥傻了,踩着高跟一路追出去——“西野!没有不欢迎你啊,这是怎么回事?你跟姑姑说,我们好好解决啊。” 沈禾进入会客厅,转头关上了门,因为盛远堂已经开始教训盛远斋了,再开着门,盛家今天就彻底成一个大笑话了。 “盛远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今天大喜的日子非要闹的鸡犬不宁才罢休?!” 盛远斋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盛远堂见沈禾进来了,有关齐楚的事不好再骂,换了一套说辞:“还有,你刚刚对着一个小辈斤斤计较什么?!那是小辈!你一个做长辈的这么不懂事?!” “谁是小辈?”盛远斋抬头,猩红的眼里透出疑惑。 盛远堂戳死盛远斋都心都有了,“还有谁!?被你骂恶心的顾西野!你这么骂他,你等着他爹找你算账吧!” 顾家虽然不和,但是顾铭爵作为顾西野的亲爹还是护短的,这也是顾家一脉相承的作风,顾家的人是万万没有在外面被欺负的道理。 “哪里有顾西野?”盛远斋茫然问。 这时,追到停车场也没得到顾西野一个正眼的顾桥也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小叔子,我侄子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愤怒地把他从盛家轰出去?你这样让我以后在娘家怎么做人?” “二嫂的侄子?” 盛远斋到底还是有脑子的,他很快猜到齐楚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孩是顾西野,但是他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那个人就是一只漂亮鸭子而已,一只鸭子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京市首富的儿子? 那一刻,盛远斋感觉自己的自尊自傲彻底被摧毁了。 他似乎真的比不过那年轻英俊的顾西野。 年轻英俊还有钱的顾少爷扶着齐楚上了车,躬身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齐楚嘴边,“哥,你脸色好难看,是不舒服吗?喝点水?” “不喝,有点烦。”齐楚闭着眼,单手支着头。 这应当算他自打确诊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了,现在的感觉就是整个脑袋里好像装满了水,涨的发疼,还晕。 完了,不是要死了吧? 齐老板害怕了。 果然不该吵架,应该扭头就跑的。 吵也没吵出胜负,还把身体气坏了。 “哥,我们要不直接去医院吧?”顾西野皱眉,有点担心。 “不去。”害怕。 “可你不舒服。” “我想回家躺一会。” 成年人的治病疗法:难受就躺一会,看看能不能好,好了就是好了,不好就是凉了。 原本还想跟齐楚谈一谈今天盛家发生的事究竟是为什么的顾小狗闭嘴了,抬手拍拍前座,让司机开车回家,而后升起了前后坐位之间的隔音挡板,让齐楚能安安生生休息。 迈巴赫的后排座椅柔软度还是相当高的,齐楚躺了一会,就安安静静睡着了。 顾西野就这样一边盯着他哥的睡颜,一边思索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和齐楚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沈禾,但沈禾看都没看因为她而被刁难的齐楚,明明自己的未婚夫没有教育好,却连抱歉都没说。 盛家人都这样没礼貌吗? 教养真是让狗吃了。 不对,小狗才不吃那么难吃的东西。 教养真是让猫吃了。 睡了一路的齐楚到家已经好很多了,情绪稳定不少,又正好到了他吃药的时候,吃完各色药片,头已经不痛了,只是还有点晕,像是重感冒患者大病初愈的状态。 生气果真是伤身体啊。 小顾临时叫回来了厨子做了一桌菜,大中午闹成那样,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的。 “哥,”顾小狗给齐老板夹了一筷子的虾仁,“你和那个盛远斋,为什么会吵起来。” “因为——”他哥骂我是狐狸精。 接近三十的齐楚这辈子没想到‘狐狸精’三个字能安到他脑袋上,虽然他的确觉得自己长的很不错。 有点丢人。 “不想说,反正是他们先惹我的。” “好。”顾西野无条件站在齐楚这边,既然齐楚都说了是盛家先犯欠的,“那以后就不和他们往来。” 齐楚点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不往来就算了,和你没关系。” 顾西野不是还和盛家带点亲戚关系吗? 万一大过年的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 “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亲戚,而且对于我来说,有比和他们处好关系更重要的东西。”顾西野低头扒虾,一本正经道。 “什么东西?” “哥的心情。”顾西野剥好一只大虾仁,这次直接抬手塞进了齐楚的嘴里,“哥刚刚难受都是被他们气的。” 一堆坏蛋! “哥,下次遇到这种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顾小狗比划两拳,拳王叉腰状,“我给他们全揍飞。” 齐楚乐了。 见到他哥心情好了,顾小狗才放心,今天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他的责任,如果他打听清楚一点,不带齐楚参加这次宴会,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今天真是一点好事也没有。”小顾抱怨。 “当然有。”齐楚摸摸自己的西装裤兜,掏出一叠名片,“至少收获了不少人脉,徐笠该乐开花了。” 徐笠确实‘乐开花’了,在知道齐楚下午头疼之后,直接找上了门,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齐楚骂顾西野。 “你干什么带他去那种地方?闲的吗?你要是闲,找个电子厂上班,体会体会人间疾苦,折腾这老胳膊老腿的算怎么回事?” 被训斥到心坎上的顾小狗成了鹌鹑,湿漉漉地狗狗眼都快滴出水了,低头发出‘嘤嘤’的可怜声音。 ‘老胳膊老腿’的齐楚摸摸狗狗头,小声反驳:“这不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等有事你就晚了!” 见徐笠还要发威,齐楚立马一把掏出名片,“看,都是给你带的,圆满完成任务吧?不是小顾带我去,这些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见到。” 徐皇后目光扫过那一排纸质上乘,甚至还有金属镶边的名片,火气,稍微降低了那么一点,收起了他鼻孔看人的姿态。 “正好,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齐楚讨好地端了一盘山竹塞到徐笠手里。 小顾斜眼看,哼,那是给哥准备的山竹,不想给他吃。 徐笠冷笑,一口一个,吃光半盘。 在顾少爷家吃了一顿饭的徐笠也被有钱人的浪费震惊住了,他在家里线上办公忙的吃不上饭,一天两顿泡面一顿外卖的凑合,齐楚在这边吃山珍海味喝琼浆玉露的? 有没有良心呐! “怎么了?” “你好意思背着我吃独食吗?”趁顾西野去洗盘子,徐笠控诉。 “哪有背着你,说实在的,我每次吃饭都想把你叫过来。”齐楚小声辩解,“但你刚训完人家小顾,你好意思来?”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为了防止他再把你折腾出毛病。” “真跟小顾没关系。” “那是因为谁?”徐笠盯着齐楚,“你在京市还有别的认识的人?” “我遇见盛远斋了。” “嗯?” 齐楚示意徐笠附耳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之所以一直拒绝盛远斋的合同,是因为我和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少不经事的恋爱。” 徐笠撇嘴,这根本不是秘密,但还是得装一装样子,“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丢人吗?分手的时候相当惨烈,他们家的那些人能为这件事追着我咬一辈子,我要是和他合作,他大哥不一定又要怎么搞我。”齐楚摊手,“而且,盛远斋订婚了,今天去吃的就是他的订婚宴。” 徐笠傻眼,“你说什么,盛远斋订婚了?” “嗯。” “你是因为他订婚才头疼?” “不算是,但有一部分原因。”不是盛远斋订婚,他也不会被盛远堂指鼻子骂,也不会被迫面对盛远斋对逼问和发疯。 “所以你现在还喜欢他?” “我疯了么?” “还喜欢谁?”顾西野端着洗干净的草莓从厨房走到客厅,就听见这一句。 沙发上的两个人齐齐闭嘴,齐楚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没喜欢谁。” 徐笠翻白眼,明白了,喜欢顾西野。 吃过饭徐笠又坐了一会就被蒋为宁催命的电话叫回去工作了。 齐楚跟小顾提起实在不行让徐笠也过来吃饭,因为他一天到晚实在是太忙了,又是一个人住根本没富裕时间做饭吃。 “可以,等阿姨做完饭,我会让她装一部分进保温箱给徐大哥送过去的。”小顾提出了周全的解决办法,至于什么时候再让徐笠进他家门,那最好还是下辈子再谈吧。 狗狗我呀,记仇捏。 晚上齐楚吃药,顾西野拿着那标注了吃药时间的塑料药盒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门道。 白花花的药片和五颜六色的胶囊一旦脱离了包装盒,真就挺难看出到底是什么药的。 “哥,这都是治什么的药?” “怎么突然问这个?不是告诉过你吗。营养剂。” “你骗我。” “既然你发现了,那就告诉你吧。”齐楚无奈地拿过药盒晃了晃。 顾西野专注地盯着他,“是什么?” “其实是糖。” 这已经不是欺骗了,是□□裸地把顾西野当傻子逗呢。 顾小狗‘愤怒’地把他哥压倒在床上,一头扎在齐楚胸前,疯狂乱蹭。 被压的喘不上气的齐楚感受到了大型犬的威力,顾西野毛绒绒的头发扎进了他的睡衣里,蹭的他胸口又痒又刺,连忙抱住顾西野的肩膀求饶。 “哥,你不要骗我。”顾西野抬头,白净的脸蹭的红红的,有些可怜地看着齐楚。 齐楚也没想骗顾西野,但他真的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 他不想看到他爱的年轻人流泪。 “再等等吧,等到——” 等到什么时候可以说呢? 等到这次那个有名的大夫对自己的情况表示良好就说? 还是等到自己做完手术痊愈后再说呢? 有些话一旦想要拖延着说出口,就总会觉得,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说出这些。 但真的会有那么好的时机让人说出这一切吗? 不见得。 “等到什么时候?”顾西野搂着齐楚不撒手,“哥,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可以等,但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我会的。” 周五的时候,顾西野也要出门了。 “你去哪?”齐楚看到顾西野西装革履的打扮,有点纳闷。 “你都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也不告诉你。”顾少爷报仇了。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齐楚低头喝粥。 “哈?你不想知道我去哪里吗?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顾小狗扔勺子,超大声:“我要去公司!要去开会!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齐楚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他就随口一说,顾西野就立马全招了。 “咳咳,我就是开玩笑的,到公司好好开会,加油。” “那哥也告诉我去哪,我很想知道。”顾西野要求平等交换信息。 齐楚拿起外套,往外走,徐笠已经在楼下等他了,“可我不想让你知道。” “哥!”顾小狗追到了玄关。 齐楚已经换好鞋出门了,冲小狗挥挥手,“拜拜,用不了多久就回来啦。” 于是,顾少爷只能也‘拜拜’,然后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小狗猛摇的尾巴缓缓落下来了,相当可怜。 来接顾西野的秘书支招,“少爷,您要是想知道,可以派人跟着他。” “不要这样。”顾西野摇头,“他说了会告诉我的,我相信他。” 小狗最擅长的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安慰骨头。 哪怕有天齐楚大嘴巴子扇他,顾西野的第一反应,也一定是哥的手疼不疼,哥动手肯定是有原因的,是自己做错了。 “去公司。”打好领带的顾少爷褪去了小狗外皮,高大挺拔而贵气,优秀的基因和后天培养的气势,让顾西野年轻轻,就有着不输他父亲的派头。 今天是顾氏的股东大会,手上持有顾氏5%股权的‘丽丝’要求召开进行股权交接的,她本人在F国无法到场,所以委托了代理律师来全权负责。 顾氏的股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却一些拿着少量股份的资深管理层,就是顾家大大小小的亲戚,一大早被迫来开董事会,真是怨声载道。 到地方之后一合计,没人知道那位即将到场的新股东是谁,连顾铭爵都被蒙在鼓里。 股东大会九点召开,九点十分,顾铭爵到场,他早上才从外地赶回来,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直接到了公司。 顾铭爵落座,王秘书告诉他:“新的股东还没来。” “没来?”顾铭爵蹙眉,不耐地道:“没来是要我等他的意思吗?” “已经在催了。”王秘书低头。 ‘嘭’——会议室的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 姗姗来迟的顾少爷并没有刻意想迟到,结果路上堵车,这一切都是天时地利非要他装杯。 单手插兜,气宇轩昂的顾西野出现在门口那一刻,屋里百无聊赖且颇有怨言的股东们直接刺激清醒了。 神马情况啊? 这不是继承人吗? 怎么会是新来的股东啊? 连顾铭爵都从老板椅上坐直了,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顾西野身后的律师立刻掏出合同,交给了王秘书,“我的委托人愿意将手中持有顾氏5%的股份全数转给顾西野先生,这是委托人的意愿书,这是股权转让书,董事会可以过目。” 顾少爷勾唇,“看起来,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我想,举手表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股东的股份转移需要半数以上的股东点头同意。 如果是其他人想要挤进顾氏的管理层结构,那或许股东们还得思考思考这人合不合适。 但眼前的人,是顾氏唯一的继承人,哪怕他就真是个废物,也得点头啊! 更何况,顾西野一直都在二代圈子里口碑极佳,无论是头脑还是能力都相当出色。 别说5%的股份了,就连现在的顾董事长手里的股份也都迟早是他的。 立马就有股东点头了,顺带看一眼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顾铭爵,拍马屁道:“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顾铭爵面部表情僵硬,被顾西野气的法令纹加深了许多。 连顾铭爵的股份,都是等到顾老爷子觉得自己不能再胜任董事长的位置,心甘情愿让出的时候,才拿到手的。 顾西野可到好,敢从别的股东手中买来股份,堂而皇之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进入董事会。 这是要干什么? 要造反吗?!要篡位吗?! 绝大部分股东都举手同意了,顾铭爵只能咬牙在合同上签了字。 股东大会结束,顾西野顺理成章成为董事会的一员,他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盯着坐在长长会议桌另一端的顾铭爵,眼神淡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这一对父子,沉默地,等着或者逼迫对方开口。 “顾西野,你究竟想做什么?!”顾铭爵忍不住了,将签好的合同猛地甩了出去,狠狠拍在地上,“这股份是你从哪里买来的!?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顾西野偏头,“从你让那个女人搬进老宅起,就该做好今天的准备了。” 顾西野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会议桌的最前端,“原本,这些东西我根本不想要,但现在我觉得,怎么能眼睁睁便宜那些恶心的人呢?” 顾铭爵发笑摇头,“你觉得,你手里那点股份能逼我退位?顾西野,你是我的儿子,但这位置也只有我想给你的时候,你才配拿到手。” “那如果董事长德不配位,理应下台呢?”顾西野伸手,杜家秘书立刻呈上厚厚一叠文件。 顾西野将手中的文件泼似的撒在了顾铭爵面前,没有装订的文件如同飞扬的雪花片一般四散开来,甚至滑落到地上,上面的内容清晰可见:不道德竞争、股权纠纷、市场操控、财产转移、 偷税漏税……甚至是涉黑交易。 整个顾氏难以启齿的丑恶一面被顾西野亲手揭露了出来。 “这些都是在你经营下发生的,我想,你已经不适合这个位置了。” 顾铭爵低头看着眼前的文件,眼底的情绪相当复杂,“短短三个月,你能查出来这些,是我小看你了。” 这位顾家掌权者瞧着眼前的儿子,仿佛头一回发现顾西野还有这样机关算尽的一面。 果然,雄狮的孩子永远不会成为狗,无论什么时候。 “我一直担心,你母亲会把你养的太过温和懦弱,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 “我宁可不是你的儿子。” 顾西野早就预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搜集证据,检举自己的父亲,将整个顾氏推上岌岌可危的悬崖,这是个彻彻底底疯狂的报复,是他决定彻底离开这个冷血凶手那一刻,就已经想好的结局。 他要为母亲报仇,哪怕他身体里仍有一半的血属于面前这个男人。 可顾铭爵突然笑了,与顾西野轮廓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只是多了几分中年人该有点松弛和细纹,他问:“你真觉得,这东西能扳倒我吗?” “你太天真了,顾西野,你能查出来的东西,我会顾虑不到吗?” “当然我知道这些扳不倒你。”顾西野丝毫没有怯意,他如今仿佛是一头终于展露自己利爪和尖牙的雄狮,雄狮之间的决斗只有你死我活。 “但不代表,这些东西,不能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清理干净。” 现如今顾氏当中顾铭爵无疑是地位最高的雄狮,而雄狮向来不用亲自参与捕猎,真正捕猎的,是狮群。雄狮顾西野打不倒,那狮群呢?单拎出来,一个个揍,有谁是这头年轻狮子的对手呢? 顾西野的目光落到顾铭爵身旁的秘书身上,“王秘书,这里面有不少东西是你操作的吧?”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瞬间额头冒汗,不敢对上那如狼虎般锐利的眸子。 顾西野深知,想要击溃一个人不能只妄图依靠政治法律,看不见的刀才最伤人。 “听说,你的女儿妻子都在国外?最近还好吗?” “少爷?” “我随口问问,最近国外的治安不大好,有些组织在街上随机捅人,还是挺吓人,但这种事落到谁身上,也都只是意外,没办法的。” 王秘书傻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西野。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顾铭爵终于皱眉了,“你这些手段……” “是在你身上学到的。要杀人,一把枪一柄刀都太便宜他们了,要让人长记性,只有钝刀子磨人,叫他们自己走向崩溃,不是吗?”顾西野笑了,“更何况,你就是这样杀死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她?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提她,不然,你养着的那个看似无辜的女人,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我和你母亲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没有谈过感情,你不懂,不爱就是不爱,没有折中的选项……”顾铭爵蹙眉。 “那你本可以不跟她结婚!”顾西野怒吼。 “那你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站在这里威胁我质问我?!你又怎么成为顾氏未来的继承人!” “我对你母亲没有任何亏待,她的去世我也很愧疚,但我不爱她,哪怕她爱我。”顾铭爵低头,“你也是男人……” “你说得对,不爱就是不爱。”顾西野勉力扯起嘴角,他是男人,太清楚男人本性中的薄情,但此刻他又似乎和母亲走在了同一条路上,因为爱上齐楚,所以他无比清楚当时母亲的心境,“但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觉得,只要等的够久,你迟早会回头看看她!” 只要等得够久,他迟早会回头看看我。 这样的信念支撑了顾西野的母亲整整二十一年。 如今也是顾西野坚持下去的力量。 只要他等的够久,齐楚迟早会看到他。 顾铭爵痛苦扶额,“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手里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要顾氏全部的经营权和管理权,也就是绝对的控制权。” “你胡闹!”顾铭爵被顾西野巨大而贪婪的胃口吓了一跳,顾氏从来不存在绝对控股这件事,连顾铭爵这么些年劳心劳力搜刮股份都才将将百分之六十三。 如果顾铭爵手中的股份全给了顾西野,那顾西野手中六十八个点的股份就能对整个顾氏全面控制。 这不是开玩笑的。 顾董事长不肯点头,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顾西野也不急躁。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我会一个接一个地,把你身边的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的。”顾西野寒声道:“至于什么时候轮到你,我也相当期待。” 第43章 小顾牌告白电三轮 京市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 多的是行色匆匆拿着缴费单或各色报告而行色匆匆的人,原因无他,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真的在为‘活着’而奔波, 脚步停下一刻, 他们所重视的人或许就会危在旦夕。 作为头上悬着闸刀的待审患者, 齐楚心里七上八下的。 约好的叶维安医生是整个神外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带着神外一举拿下京市医院最高的科研经费, 抢下大半住院部的床位。 可以说叶维安就是其它科室主任的公敌,但公敌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院长的心头好, 每年出的研究结果能把京市神外抬到国际上扬眉吐气。 排号到了齐楚,诊室的门打开,上一位病人正好被家属用轮椅推出来, 齐楚看见他脑袋上缠着纱布, 剃了秃瓢,大约是刚做完手术,但目光呆呆的, 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 徐笠敲了敲门,拉着齐楚进了屋, “您好, 叶医生。” “咳咳、你们好, 坐。” 据说今年刚刚三十七的叶维安和齐楚想象中龟毛又洁癖的大牛医生相去甚远,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蓝衬衣白大褂,面相看起来文质彬彬有些清淡, 但绝对不是冷漠精英范。 叶医生的桌面上有刚塞一口的煎饼果子, 一侧腮帮子鼓鼓的, 看起来是在齐楚他们进来前对付了一口,现在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见齐楚盯着自己的煎饼果子,叶维安缓缓扯起了包装袋,默默塞进了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道:“医院西门口街角那卖的煎饼果子,很好吃,有机会你们可以去尝尝。” “……好” 叶维安扫开桌面上的煎饼残渣,接过齐楚在上一家医院的病历翻看起来,“你就是齐楚?我听我师兄听过你的病情。”真可惜了,这么年轻得这种病。 叶维安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脑瘤问题,但也实在没挖掘出什么突出成果,原因很简单,样本不够。 临床上的样本大多只能提供到手术前的数据,因为就连叶维安都没办法保证手术结束后,他们可以完好地走下手术台。 刚刚被推出去的那个病人就是,手术是成功了,人成了不怎么会动的木头人,所有的运动神经都丧失了功能,连基本的膝跳反射都没了,就眼珠还会转转。 这样的手术,真的有必要吗? 一般的家庭根本无法负担一个脑瘤患者手术结束之后的生活,因而叶维安虽然开刀一绝,却常常劝自己的患者选择更为温和且保守的治疗手段。 “你这个片子是半个月的了,再拍一次来找我。” “好的。” 徐笠带着齐楚出门拍片子,齐楚一扭头,叶维安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煎饼果子一边看病历一边啃。 看来这个煎饼果子,是真的很好吃啊。 大部分上午拍的片子下午才会出来,于是徐笠先把齐楚送回家了。 这次齐老板比顾少爷先到家,临近中午来做饭的厨师也到了,正从水箱里拎出一只有齐楚胳膊那么长的帝王蟹。 顾西野到家的时候,无聊的齐楚坐在厨房旁边和里面的师傅互相分享自己的做菜秘籍。 在后厨,大厨一般会带很多个徒弟,但这种带徒弟绝对不是手把手教你颠勺切菜传你菜谱,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因而徒弟想学会这门手艺,就得暗中观察,尝尝师父做完的边角料之类的,这叫偷师学艺。 “齐先生,您是哪里人啦?做了很多年菜啦?”师傅是南方人,“你看起来很年轻的啦,有二十五了吗?” 齐楚顿时乐了,“哈哈哈,我都要三十了。” “我一直说哥长的很年轻。”顾小狗颠颠跑进餐厅,围着齐楚转圈圈,尾巴摇的像是直升机的螺旋桨。 “你回来了?公司的事情怎么样?” “还算顺利啦,现在我有钱了,哥有想要的东西吗?”要不是顾西野暂时没有工资卡这个概念,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工资卡直接上缴给齐楚。 “没什么想要的。”低物欲如齐楚一天三顿吃饱饭,出去穿的体面保暖就亳无所求了。 “哥下午和我一起去商场嘛?”顾小狗歪倒在坐在沙发上的齐老板怀里,相当粘人。 “下午去不了,我还要再出去一趟,还有点事。你要去商场买什么东西吗?” “不,就是有些前一阵子订好的东西要取回来,那我自己去好了。”顾西野捉住齐楚的左手,每一根手指都仔细打量,从指尖捏到指根,美其名曰在给齐楚按摩。 齐老板跟哄小孩似的,任由顾西野捉着自己的手玩,空闲的右手还能顺带打理一下顾少爷今早涂了发胶的坚硬大背头,真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就是摸起来手感硬的像是顶了个锅盖,一点都没有平时好摸了。 齐楚嫌弃地收回了手,幽幽道:“听说发胶用多了会秃头。” “真的吗?”小狗震惊抬头。 “听说还会秃成地中海的样子。” 单纯又单蠢的顾小狗相信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浴室狂奔。 再出来时,已经是毛发柔顺靓丽且蓬松的小帅狗一枚了。 顾西野是真怕自己英年早秃,虽然顾铭爵一把年纪头上草还很茂盛,但顾西野到底返祖了点Y国血统,Y国的男人基本上婚后就会走向发肥啤酒肚和光溜地中海的道路,三十像五十的,可以说花期极为短暂。 齐楚是个看起来不显老的,顾西野可不想等他到了他哥的岁数,就已经看着能做齐楚他叔了。 齐楚哪里知道自己胡咧咧的‘听说’让一只小狗产生了年龄焦虑,他只是觉得手底下的脑袋更好摸了。 吃过午饭,又睡了一觉,齐楚被徐笠的电话叫醒了。 和顾小狗告别后又走上了前往医院的道路。 这次的叶医生,在吃八宝粥,罐装的,紫薯味。 都已经下午四点了,齐楚也不清楚他这是在吃午饭还是下午茶。 把片子一张张都递过去,叶维安扶了扶眼镜认真看起来,放下片子,他看向齐楚和徐笠,问:“上家医院建议你们做手术吗?” “不建议,因为他们没有把握。”徐笠直截了当道:“所以我们才来找您。” “你们来找我,我也不见得就有把握。我觉得上一个医生应该和你说过了,手术成功,不代表着治愈,并且,下了手术台,术后的并发症也很多,这样的后果你们都想过吗?”叶维安看向齐楚,“这颗肿瘤对你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了吗?” “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头疼、头晕。”齐楚道:“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了。” “你最近是不是有过情绪特别剧烈的时候?” 齐楚点头。 “那就对了,它变大了,现在远远没有你最开始带给我的那张片子的大小适合做手术。它侵占了你大脑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具体的我不解释了,就直接告诉你们手术成功但可能产生的后果,严重的话会成为植物人,稍次的丧失一部分运动神经,半身不遂、丧失语言功能甚至是一部分记忆。” 齐楚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的忧愁,“可是医生,我不才一期吗?” “是啊,但一期只是代表你的病症较轻,并不代表一期的时候手术就会好做,对于脑肿瘤来说,其实都差不多,只是说等发展到四期的时候,基本上就无力回天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徐笠问。 “除了手术之外,就是保守治疗,只要你能控制情绪,按时吃药,按时复查,我可以保证你三年之内,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风险,最高能争取五年的生存率。”叶维安提出了稳健的治疗方法。 徐笠偏头看向齐楚,齐楚摇头,“那五年之后呢?” “五年之后——”叶维安语塞,话锋一转,“你这个病,临床中我见过活的最久的是二十年。” 齐楚沉默了,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了,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决定,可以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具体选择哪一种方案。毕竟哪怕你选择手术,现在这个情况也无法开刀,我们还得治疗一段时间等它变小,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你做出决定了。” 叶维安又针对齐楚的情况新开了两种药,叮嘱他回去按时吃药,放松心情,总之就是老一套的话术,齐楚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或许是看齐楚从医院出来就魂不守舍的,徐笠没送他回家,而是开到医院旁的小路上,停车陪齐楚坐着。 “你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齐楚现在脑袋里就是一团浆糊,说实在的,做生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过两套都差不多一样赔钱坑爹的方案。 要么就是做手术,但是做完手术或许会成为一个废人,到时候别说工作了,可能这辈子都离不开护工,提前过上养老院老头的日子。而且听说像齐楚这样没有小辈的植物人老头,在养老院都说不定会被护工偷偷欺负,社会新闻经常报道的。 要么就选活五年,过像现在这样药不离手,每次复查都提心吊胆的日子,还得注意不能有烦心事,不然说不定什么一刺激就真嘎过去了,救都没得救,直接躺板板。 “我觉得如果可以控制的话,我们选择第二个保守一点都方式,也可以,毕竟那个医生不是说有人可以活二十年。” “这个人会是从小没啥好事的我吗?” “你想选手术?” “那我几乎都可以预见我倒霉地成为植物人了。” 进退维谷,举步维艰,说的就是齐楚现在的状态。 “你还能不能好好选了。”徐笠蹙眉。 “我也想选啊,但这两个方案一个叫我生不如死,一个叫我准备好死,那我选它的意义在哪?”齐楚也忍不住提高嗓音,“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吗?我比你更心烦,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命!我最希望的是可以痊愈,我想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可怎么就会这么难呢?” 一直以来都积极应对病魔的齐楚始终相信自己会痊愈,但现实却把他设想出的童话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没人可以坦荡地面对死亡。 哪怕是已经做过一些心里建设的齐楚。 他才二十九,一直以来焦虑的年龄似乎可以不再为之焦虑了,因为他这时候死,只会有人说他英年早逝,而不会说他寿终正寝。 “先回家吧,你得好好休息。”徐笠抿唇,收回视线装作没看到盯着车窗外偷偷掉泪的齐楚,“这件事也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考虑,实在不行就去国外,总有比这里更好的医生。” 齐楚一回家就上床睡觉了,徐笠担心他的状态,见顾西野没在家,就留在了客厅里守着他。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顾少爷见到客厅里的徐笠,登时不爽:“你怎么来了?哥呢?” “他在卧室睡觉,你小点声。” 被捏住命门的顾小狗立马小声了,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上,而后坐了下来,“哥从不在这时候睡觉的,不舒服吗?” “有点吧。” “发生什么了?” 徐笠不吭声了。 “哥的公司破产了?” “有我在为什么会破产?”这是对徐助理人格上的侮辱。 “那是怎么了?”顾西野不乐意总被蒙在鼓里,“你看,我有钱有势还听齐楚哥的话,这样你还不想着想着怎么利用我这条人脉,也太不是生意人了。有什么事,找我,我都可以帮你们解决的,所以不要不好意思提,只要你以后不要再阴阳怪气我就好。” 没有什么事是顾少爷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加钱。 徐笠懒得跟顾西野扯皮,低头看手机。 顾小狗上赶着求利用还碰了一鼻子灰,气地扒拉半天买回来的包装袋。 齐楚听到外面的声响,从卧室里走出来了,看看徐笠,神色如常,“你怎么还没走?” 这话说的相当无情了。 徐笠:我就不该多担心他。 “现在就走。”徐笠无语。 齐楚送他到门口,轻声道:“别担心了,无论怎样,现在都是继续治呗。” 无论怎样,现在都得治,说不定,能有奇迹发生呢? 客厅里的顾西野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不高兴。 “怎么了,嘴巴上能挂油瓶了,徐笠这次可没吃你山竹。”齐楚削了个苹果递到小顾眼前。 顾小狗嗷呜一口咬住苹果,“哥,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心烦。” “哥,你知道小狗为什么从来都不心烦嘛?” “为什么?” “因为小狗‘忘忘忘’。” 小狗不会记得主人为了让它少吃一根骨头而说的谎,也不会记得主人上班时候把它独留在家,更不会记得主人因为它乱汪汪抽的嘴巴子。 小狗只会记得主人给了它一个骨头,下班回家第一时间摸摸了它,虽然在它开心的时候爱抚地稍微大劲儿了点。 人如果像小狗一样知足常乐,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只要哥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哥也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发生就会很开心的事。” 只要发生就会很开心的事。 看着顾西野一本正经的脸,齐楚捏捏他的耳朵,“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很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真的吗?”小顾开心。 “真的。” 顾西野给了齐楚从未有过的家人陪伴,叫齐楚明白家里有一个打心底里在乎自己的人,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真的已经够幸福了。 齐楚红了眼睛,“谢谢你。” 顾西野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的嘴角僵住了,手足无措,“哥,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齐楚抽抽鼻子。 一直嗷嗷哭的小笨狗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哥的眼泪,学着齐楚从前哄他的样子,把人摁进了怀里,轻轻拍着齐楚的后背,“哥,不要哭了,你喜欢我待在你身边,我就一直留在你身边,说到做到,可以拉勾,可以发誓,还可以签合同去公证。” “现在我也很厉害啦,我可以照顾好你的,就像你以前在A市的时候照顾我一样,你试着依靠我,会发现我很可靠的。” 齐老板抽泣的动作更大了。 从来没人和齐楚说过这样的话,当年的盛远斋教会齐楚不要轻易地依赖任何一个人,这世上只有你自己会成为你一生的倚靠。你的金钱,学历,能力,这些都是别人无论怎样都夺不走的东西。 因而强大后的齐楚学会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恐惧,成功的人是不需要这些的,剥离了这些,他就不会经常出现‘有个家和依靠’这种荒谬的念头了。 他自己可以成为一座山,而非一棵依山而生的树。 但长久以来的经历,让齐楚渐渐意识到他或许是一座矿山,飞沙走石,寸草不生,连居住的动物也少有。 需要他的人都是短暂停留,挖到想要的矿藏就离开,也有人因为过度的贪婪留下,但当矿山被挖空的那一天,他们就是最先离开的。 没有人会回头看看那满目疮痍,千疮百孔,在哭的大山。 山又最是沉默,留不住一切想要离开的脚步。 这样一座或许注定被遗失的山,等到了甘愿为他停下的人。 珍贵的旅人不要山的矿藏,他驻留于此,勤勤恳恳,满心欢喜地想见矿山表面裂渠闭合,见绿叶新发枝丫,见焕发生机春山依旧。 但这最简单的期待,一座即将荒芜的山根本无法满足。 相逢不当时。 —— 周末,顾西野拉着齐楚出了门。 “去哪?” “去给哥看惊喜。”顾西野这次连司机都没带,自己开了一辆库里南,绅士地替齐楚拉开了车门,“快上车。” “你怎么又换车了?”自打和顾西野到京市以来,每次出门,顾少爷都要换一辆车,根本没重样过。 “这边车库里停了四辆,就我和哥出门,为什么要开那么大的车。”这边车库里的是顾少爷平时开顺手的,剩下开不顺手的都在老宅车库里,一个月不重样都so easy。 有钱人就是如此奢靡。 顾西野的驾驶技术相当不错,哪怕两人一路从市区开到了盘山公路上,都分毫没有减速。 而齐楚这种基本上就等于白捡个驾驶证的人别说开上盘山公路了,就是看着盘山公路他都害怕,这坡度也太大了,转弯的时候离护栏就只有半米的距离,稍微不慎就得掉下去。 窗外的景物飞速略过,跑车的推背感极强,齐楚觉得飞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太危险了,你慢点开。” “哥,放心,我是D国驾照。” “D国驾照又怎么了?很牛吗?车祸面前人人平等啊!”你再这么快我心脏就该受不了了。 小顾单手扶车把,耍帅一笑,“哥,你放心吧,就是再快一百迈也没关系的。” 一次性过了理论考试和路考的顾西野对自己的驾驶水平相当有信心。 攥紧了胸前安全带的齐楚不敢再看窗外,到地方的时候,脚踩在地面上都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 “哥,这么害怕吗?”顾西野发觉自己刚刚得意忘形了,他以为男人都会追求速度,享受飞驰带来的激情,他小时候也怕,但是跑过几次之后就爱上这种好像要把灵魂都甩到脑后的感觉了。 上山都是爬坡,其实不是特别爽,下山的时候冲下去才有感觉。 齐楚理解不了这种把命甩出去玩的刺激,气若游丝坐在长椅上休息。 缓过劲才问:“这是哪?” “是俱乐部。”顾西野伸手把齐楚拉起来,“可以组装车和赛车的地方,刚刚带你来的那条路我跑过很多次了,闭眼都不会出问题的。” “这么危险?” “还好啦,不下雨的时候都很好跑。” “下雨你还这么开过?!”下雨在平地上开车的齐楚都小心翼翼,顾西野这是要上天啊? “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哥,我很久不玩了。”小顾立刻发誓。 齐楚捂着心口,“顾西野,你最好是。” 已经连名带姓了,足以证明齐楚现在离愤怒就一步之遥了。 顾小狗立刻讨好地牵起他哥的手,往俱乐部后面的地下车库走去。 “要给我看什么?” “哥觉得是什么?”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豪车?限量版?明星同款座驾?”通过对顾少爷的财力考量,这些东西想弄来简直轻轻松松。 “不是。”小顾高深莫测摇摇头,“不过确实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他从兜里掏出地库钥匙,对着半地下的车库一摁,卷帘门嗡嗡作响,车库里的灯有所感应一盏一盏亮起。 正中央有一个被黑绸遮挡的庞然大物,装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相当有提车仪式感。 “这不是车是什么?”齐楚被顾西野推着往车库里走。 “看到就知道啦,哥要亲手掀开哦。” 齐楚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黑色绸缎顺着巨大的盒子下滑,露出里面‘惊喜’的真实面孔——透明的四方形盒子里是一辆漆黑哑光喷漆的电三轮,后车厢和三轮的衔接处可以断开,断开之后,则看起来就像是一辆有三个巨大越野轮子的摩托车,相当狂野。 “电三轮?”齐楚傻眼。 “是的!哥,你不是想要一辆可以卖烤肠的电三轮嘛?这辆车从外部设备到电机都是最好的材料,你用一辈子都不会坏。”顾小狗得意洋洋昂首挺胸,“而且,这是我亲手组装的,连喷漆都是我做的,独一无二,世上只有这一辆。” “你做的?”齐楚这才想起顾西野在A市的时候一身电工打扮,每天都灰头土脸地回来是干什么去了,“你怎么想要做这个?” “因为那时候哥你就想要一辆电三轮卖烤肠啊。”顾小狗笑容不减,“我那时候没有钱,没办法给你买一辆回来,就找朋友拉来了材料自己组装,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难啦。” 顾小狗半点不提他在第一次弄焊接枪的时候差点闪瞎眼,也不提每次那滋滋冒的火星子溅到身上还是有点痛的,更不提喷漆的时候那难闻的味道几乎要给他熏窒息。 顾小狗只想在齐楚哥面前展示自己高大伟岸的那一面。 所以,做一辆电三轮,洒洒水啦,一点不难。 “还有,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刚刚还极度洒脱的顾西野突然忸怩了起来,手背在身后止不住地扣扣扣。 “想说什么?” “我想说——”顾西野喉结滚动,紧张地胃部抽搐。 真该死啊,为什么那几个字就那么难说出口?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放着那张印着小恶魔的大冒险卡牌,是齐楚答应他,只要他在A市依旧开开心心就会兑现的承诺。 齐楚似乎察觉了什么,抿唇有些忐忑地看着顾西野。 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顾西野不会是要跟他—— “我——” “呀!小顾哥!你今天也来了呀!?我们还以为你不来呢!” 随着那聒噪声音而来的,是开着一辆猩红跑车的温喆,‘嗡’一下驶入了地库,在顾西野提前一天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灰色地面上狠狠印下两道漆黑的车辙。 顾西野的脸变得如同那两道车辙一般黢黑。 同在温喆车上的李昭拉开车门下车,看到车库正中央展示台上的越野电三轮,一头雾水,“这是从哪来的电三轮,车库里什么时候有这玩意了?” “哇,这三轮好酷,谁的,我还没骑过电三轮,接我玩玩呗?”温喆想凑近看看,被顾西野一把扯住了领子。 温少爷回头,对上了一肚子火气,已经濒临爆发宛若喷火龙一般头上冒硫磺黑气的小顾哥。 温喆:桥豆麻袋??不是,这是怎么了?这、这、我咋了?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顾西野咬牙问。 温喆两股战战,眨巴着饱含泪水的双眼,“我们、我们今天晚上想玩两圈,不止我们,一会林家和郑家那几个小子也过来,小顾哥你难道不是为了跑一趟才来的吗?咱们俱乐部群里发消息了的,你没看到吗——”呜呜,妈妈,我好怕,我想回家。 “什么时候发的消息?” “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就已经在路上的顾西野去他妈哪看消息。 “你不是来跑盘山公路的?”李昭感觉这气氛不大对,上解救温喆。 “当然不是!”顾少爷生气了。 为了送电三轮外加告白才来的顾少爷眼下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想揍人。 该死啊!毁灭吧!世界! 第44章 结婚请柬 看到顾西野跟朋友‘愉快玩耍’, 齐楚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想趁机出去玩,吓死了,还以为他想告白呢。 但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毕竟顾西野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有一个喜欢的不得了的人。 那个人怎么想也不会是自己。 有了这样念头的齐老板看着眼前的电三轮, 有庆幸又有落寞。 另一头被追着揍的温喆叫苦不迭, “小顾哥,你到底咋了啊——” “我给!”狗狗拳。 “齐楚哥!”狗狗掌。 “的电动车!”狗狗脚。 “你也敢骑?!”狗狗三百六十度回旋踢! 就这样, 终于扑到李昭怀里的温喆一身淡粉色的驴牌牛仔套装上多了三四个黢黑的脚印子,整体风格从浪漫变得写实了起来,牛仔嘛, 干干净净怎么当牛仔。 “我就是开玩笑的呜呜,不让骑就不骑嘛,你好凶。”温喆感觉他小顾哥自从有了喜欢的人, 整个人就从温文尔雅的贵少爷变成了临近更年期的法外狂徒, 手持利刃的那种。 李昭看顾西野眼神透露着凶悍,又见他们进来之前这地下车库只有顾少爷和齐楚以及一辆炫酷电三轮,顿时, 福至心灵——不会是在约会吧?! 背着趴到他身后嘤嘤嘤的温喆,李昭从心里感谢温少爷, 还好进来的时候他没有嘴贱, 不然现在也得一起挨揍。 “哈哈, 齐哥, 你第一次来我们俱乐部吧?要不要四处走走看看?”智商上线的李昭热情好客地讨好起来齐楚这块‘免死金牌’,“后面有场地可以试车,这是顾西野送你的三轮吧, 也可以开过去试试。” “这地方还能开三轮吗?” “当然可以啦。”上千万浇出来的顶级赛车跑道, 这辆三轮回去之后能跟它的同乡们吹一辈子。 毕竟顾少爷就在旁边看着, 谁能说不。 “可以的,哥。”顾西野把三轮外面的塑料罩子拆开,然后掏出一个黑色盾型的小牌牌递了过去,“这是钥匙,放到车把中央的感应装置滴一下就能开锁了。” “这么高级?” “还好啦,就是传感加上NFC,也有钥匙孔,如果感应坏了,还可以用金属钥匙打开。”顾西野又掏出一把普通的银色钥匙,都怪温喆和李昭凭空出世捣乱,他现在才有时间慢慢给齐楚介绍功能。 电三轮的把手中央做了一个大大的液晶屏,触屏的,上面实时显示时间、电量,还可以和手机蓝牙互联,接收手机信息,开启导航路线,相当智能。 因为齐楚只是骑出去溜一圈,所以顾西野把后面安装的车厢卸下来了。 见他一下子就从口袋里掏出扳手和十字改锥,齐楚好奇顾少爷的兜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好神奇,而且那裤兜那么大吗? 没了后车厢的电三轮还是很酷的,漆黑的外形,和类似越野车型的轮毂和轮胎,都是男人喜欢的风格,半点不土气,开出去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辆电三轮。 当年横行A市的烤肠大王齐楚的电三轮驾驶技术简直是炉火纯青,开起来毫无压力,一下子就窜出去几十米,像是骑摩托似的,还能来个漂移。 温喆看呆了,“我也想要,好帅啊。小顾哥,你这电三轮在哪买的啊,我也想要一辆——” 顾西野面带微笑冲齐楚挥手,对温喆辣手摧友,压低声音骂道:“你想要个屁,这是我做的。” “啊?”温喆顿时想到了车库里成为一堆零件的杜卡迪,“这电三轮就是你拆了杜卡迪发电机的那个?!” “嗯哼。” “你做电三轮是为了送给齐哥?你今天来,是要约会?” 顾西野黑了脸,趁齐楚离的还很远,对温喆又是一顿抽,“我是来告白的!” 恋爱专家温少爷这回没张大嘴哭了,一脸怪异地看着顾少爷,“告白?用什么告白,那个电三轮吗?” “对啊,不好吗?”你可是刚刚还说喜欢想要的! “小顾哥,你是不是有点——直男癌啊?” “说什么你?”顾小狗挥拳头。 温喆急忙躲到李昭身后,李少扶了扶眼镜,‘啧’了一声:“这次我必须站在温喆这边了,我可从来没见过送喜欢的人一辆电三轮的,你是第一个,开眼了。” “你们懂什么,哥很想要电三轮的。”顾西野扬起下巴,“这就是哥喜欢的。” “虽然但是,想谈恋爱你不能只送人家需要的啊,那照你这么说,结婚的时候只送茶米油盐扫帚拖把好了,要什么大钻戒啊,又不能吃不能喝的。”李昭无语,摇头,“连个场地都舍不得包,鲜花蜡烛草坪烟花承包电子屏都没有,就一辆三轮你还想告白?做梦吧。” ‘啪啪啪’是温少爷的鼓掌声:“我李哥说的对。” 没有包场,没有买鲜花蜡烛烟花,也没承包一整块电子屏的顾少爷膝盖中了三箭。 李昭继续说教:“其实告白无非就是要让对方看到你的真心和实力,前者情感后者物质,两者并重才能让对方放心跟你走下去。手工电三轮情感到了,物质欠缺了,咱堂堂京城龙子,你怎么把你最大的特点忘了?” 顾西野的特点是什么,壕啊,壕无人性啊! 那就是让整个京市商圈的LED大屏循环播放他告白视频都是毛毛雨、洒洒水。 顾少爷换了一种眼神看着自己的朋友,“你们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这不是道理,是实践出真知。”温喆潇洒一摆头,“我的建议是再准备个钻戒,直接把仪式感拉满。”反正俩男人也办不了婚礼,这告白就当成婚礼凑合吧。 提起钻戒,顾小狗胸有成竹,嘚瑟道:“哼,这还用你说?” “你买戒指了?鸽子蛋?” “不告诉你们。”这俩大嘴巴,最好在他下次告白结束之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想出去旅游吗?我付钱。” “去哪?”温喆伸手,既然是顾少爷掏钱,那必须包机疯狂买买买啊。 “去哪你们订,想去火星都可以。” 顾西野打发掉温喆和李昭,往结束一圈电三轮周游的齐楚身边走去,“哥,好骑吗?” “很好,这真的是你自己做的吗?也太厉害了。” 这就是理工男的神奇吗? 齐楚对顾西野的实力得到了具象化的理解,谁说富二代就不学无术了,你看看,人小顾能徒手造电三轮。 “哥喜欢就好。” “你不去找温喆和李昭玩吗?”齐楚胯在电三轮上,看远处似乎又来了几辆豪车。 “不去,我才不和他们玩,他们可无聊了。”顾小狗就跟那幼稚园总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个低智同学的人精一样。 他平等地瞧不起每一个不会做电三轮没有遇到真爱的富二代朋友。 我们不一样。 “那你要骑一骑吗?这是你自己做的,你骑过了吗?” 小顾摇头。 齐楚立马让出位置,拍拍座椅,“上来试试。” ‘不会’骑电三轮的顾西野懵懂攥紧车把,“哥,这怎么骑啊。” “你自己做的怎么骑不知道?” “不知道,能做出来不代表会使用。”歪理邪说顾小狗,“所以哥,你教教我叭?” “好。” 顾西野满心欢喜等着齐楚上前手把手教学,和他一起骑电三轮。 结果齐楚站两米远指挥:“你拧把,轻轻拧,別一下子拧太快。” “哥,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你不是不会骑嘛,我凑近被创飞了怎么办?”惜命齐老板摆手,“放心啊,我已经完全掌握这个车怎么骑了,站这里我也能教会你!” 今天,顾少爷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或许就是出门不看黄历的下场。 电三轮归到齐楚名下后,顾西野找人把电三轮运回了瑞丽园,和他那四辆豪车一起放在车库里,每天晚上和齐楚一起出门遛弯的时候,骑着逛两圈,可拉轰啦,已经有无数邻居找他们要购买方式和品牌了。 顾少爷一句‘私人订制,概不出售’,瞬间抬高了这手工电三轮的身价。 原本也就是天价,毕竟,这可是让顾西野在大夏天拎着焊枪汗流浃背做出来的呢。 与此同时,顾西野也开始制定下一次的告白计划了,这次计划的核心要点:包场。 无论是在哪里举办,什么主题,放不放烟花点不点蜡烛,都必须要包场,绝对不能再出现被‘不长眼的’和‘没心没肺的’打扰终止的结果。 上次的‘罪魁祸首’李昭和温喆已经被顾西野打包送到东南亚晒太阳去了。 知道顾西野全部计划的只有杜家的秘书,虽然这是杜行慎派来的人,但是秘书相当有职业操守,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老板是顾西野,于是勤勤恳恳帮顾少爷挑选好的场地以及设计新鲜亮眼的方案。 “十月二十八日会有天马座的流星雨,到时候喜洲国际楼顶是市区内最佳观赏位置,目前喜洲国际已经开启了包间预订。” “流星雨,还挺浪漫。”顾少爷摸摸下巴,“等我问问。” 于是顾小狗颠颠跑进卧室里,对躺在床上一边按摩一边看电视剧的齐楚道:“哥,月底出去玩吧?你喜欢看流星吗?听说这个月二十八号有流星雨,可以许愿的。” “不喜欢,没兴趣,不都是石头吗,带点火花的石头。还许愿?小姑娘现在都不信这玩意了,要是你看到什么饭点观景间儿,不用信,都是商家噱头。”市侩且没有半点浪漫因子的齐老板道破真相,“真是看流星,人家那些天文爱好者早早就上山冻着了。” “好,那我们不当冤大头。”顾小狗点头。 回到客厅,顾少爷摇头,“pass。” “十月二十五日,有一个国际交响乐团要到明珠大剧院演出,为期三天,晚上九点半结束,如果包下这里在演出结束的时候向齐先生告白,效果也一定非常不错。” 顾西野点头,再度起身小狗狂奔。 “看交响乐?”齐楚眨眨眼,他可能欣赏不来这么高雅的东西,“我更想听Jay的演唱会。” Jay算是齐楚这个年纪从小听到大的乐坛巨星,童年回忆加青春记忆。 顾少爷沉默走回客厅,“把Jay请来开演唱会,要多少钱?” “Jay?”秘书一拍手,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两张某品牌的大秀邀请,“少爷,这场秀Jay会出席,他下个月在S市有一场演唱会,但是包下这场演唱会,可能有些难。但是演唱会告白,效果也很不错,那种场合大家都很激动,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什么叫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头脑不热也会答应我的好吗?”顾西野纠正秘书话里的漏洞,语言是有力量的,他现在每天都默念一百遍‘哥会答应我表白’,给自己正向暗示呢。 齐楚上一秒说完想听演唱会,下一秒顾西野就掏出了一张邀请函,“哥,去这能见到Jay。” “真的?”齐老板眼睛亮了。 “当然是真的,这是一个品牌的早秋大秀,不止Jay,好多明星都会来。” 齐楚感觉现在的顾西野就像是叮当猫一样,他随口说的话,下一秒就会成真,简直比阿拉丁神灯还厉害。 毕竟阿拉丁神灯还得摸三下呢,顾西野直接声控。 “哥,去嘛?” “想去!”齐楚虽然要三十岁了,但也还是有偶像的。 虽然他不像是死忠粉那么痴迷,演唱会接机都要去,可专辑也是张张不落。 一想到能见到偶像真人,他感觉自己跟喝了龙精虎猛药似的,最近几天的萎靡一扫而空。 “那我们就去。”顾西野联系自己商场的销售,又要到一张和自己同等规格的邀请函。 因为是参加品牌大秀,所以自然而然要从头到脚都是该品牌的衣服,而当齐楚知道自己身上这件白色皮料拼浅蓝牛仔布料的外套十八万的时候,齐老板傻了。 这衣服贵在哪里啊?十八万?看在品牌的面子上他出一千八不能再多了。 顾西野穿的也是同款,他是白色皮料拼黑色牛仔水洗布,意图相当明晃晃:就要穿情侣装。 就连两人鞋子都一样是上隔季度的联名款,相似度极高,只是颜色不一样。 齐楚换完衣服看到顾西野一愣,忍不住道:“小顾,你和我这么穿真的很像……” “像什么?”顾小狗抿唇,他又期望齐楚发现他的小心思,又害怕齐楚发现之后不愿意继续这样穿。 “像亲子装。”齐老板实话实说的气人水平相当之高。 顾西野‘呵呵’了两声,干笑,喉咙一口老血吐不出。 亲子装? 像哪门子的亲子装啊!? 事实证明,这世上还是有火眼金睛的人的。 同样来参加大秀的沈潮一眼看到了候场的他哥以及他哥夫,匆匆和经纪人打了个招呼,就奔了过来,“哥,小顾,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还穿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齐楚连忙否认,“别瞎说。” 顾西野一脸微笑,肯定地看着沈潮:好小子,你说的很对。 同为狗狗的沈潮秒懂,以为是自己太直白,他哥不好意思了。 “不过,你怎么也在这里?”看不懂狗狗间眼神沟通的齐楚问道。 他对沈潮的咖位没有鲜明的认识,加上又不怎么看甜宠偶像剧,只觉得他弟一直是个万年龙套,毕竟沈潮刚出道的时候演的全是活不过三集的全尸。 但今非昔比,这个暑假的沈潮已经爆到了近一线小生的地步,他招招手,示意齐楚凑近,“哥,我是这个品牌下个季度成衣线的候选大使,所以他们才邀请我来看秀。” “这么厉害。” “低调低调,嘿嘿。”沈潮穿着黑色亮片的西装,里面中空,薄薄的肌肉线条相当明显,这一身一会生图直出都能迷倒一众粉丝,“不过,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哥,你不是从来不买这种牌子的衣服吗?” 今天这场秋季首秀还是有点含金量的,只有年消费前二百名的VIP才能入场,以沈潮对齐楚的了解,就是排到年消费二百万名,都找不到他哥的身影。 “小顾带我来的。”齐楚打听,“听说Jay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他?” “好像是,但是听说那位会压轴进场的,现在看不到也不用着急,等到晚宴肯定能要到合照和签名。”沈潮道。 还准备叙旧,助理过来把沈潮叫走了。 沈潮经纪人是娱乐圈里有名的人脉网,这种场合她一般会带着沈潮多认识几个资本方。 但这次,她是为了问问沈潮怎么搭上顾氏继承人的—— “什么股市继承人?”沈潮二丈和尚,他不认识炒股的啊。 “顾氏!顾!”经纪人抓住沈潮的耳朵,“就是你刚刚聊天那两个男人里穿黑白衣服的!他是顾西野,你怎么认识的?!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他们公司每年投资多少电影电视剧吗?!” “啊,那是我哥的男,阿不——朋友。” “你哥的朋友!?穿情侣装的朋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吧,关系是有点亲密,不过赵姐,他真的是什么什么大公司继承人吗?”这小子之前还和自己一起在沙发上打手游、窝在哥家里靠他哥养呢!怎么摇身一变成太子爷了? “绝对是他,错不了,你姐我都快把京市这些资本方长相刻进脑子里了。” 沈潮斯巴达了。 【论我以为和我一样废物狗狗的哥夫竟然是圈中资本这回事】。 大秀的座位排布很有讲究,舞台左右两侧和正前方都会有给来宾准备的位置,但往往明星和网红都只能坐在两侧,正中间的位置是留给年消费最高的VIP和时尚界的大佬以及相当有影响力的一小部分巨星的。 坐在侧边的沈潮,看见了坐在正中央,Jay后面的,他哥和他哥夫。 【论我以为我哥养了棵漂亮嫩草结果是我哥傍上大款被包.养这回事】。 齐楚相当激动,因为Jay就坐在他眼前,这距离近到他一伸手就能摸到偶像的脑瓜。 呜呜,人生没有遗憾了。 齐老板嘴角真是止不住的上扬,不敢打扰偶像,只能抓着顾西野的袖子晃个不停表达自己的激动。 “哥,你有这么开心吗?” “有!”齐楚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但是这马上要飞到太阳穴的嘴角它真的停不下来。 “哥看到明星比看到我还高兴。”顾小狗哼哼。 齐楚笑弯了眼睛,拉住小狗爪子,“谢谢你,西野。” 顿时,顾少爷想问问前面那位年薪多少,付年薪三倍,一周来给齐楚开一次演唱会怎么样? 晚宴的时候,齐楚成功拿到了和自己偶像的合照,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简直觉得此生无憾了。 被经纪人踹出来跟顾西野攀关系的沈潮干巴巴凑近,“顾、少?” 正吭哧吭哧给齐楚切牛排的小顾抬头,坐在一边感慨这辈子终于看到偶像的齐楚也抬头,“你叫他什么?” “哥,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啊!”在娱乐圈这种如履薄冰的地方,得罪了圈中资本,沈潮就不要混了呀!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不提早跟他说啊?早说的话,他打游戏的时候就不抢顾西野的人头了,嘤嘤。 “还是叫我小顾吧,我比你小,沈潮哥。”顾西野切好牛排,连餐盘带叉子送到齐楚手里。 沈潮一屁股坐在齐楚身边,抽抽鼻子,“小顾,我再也不抢你人头了,咱们还是好朋友吧?” “当然。”顾西野点头。 齐楚纳闷,“你怎么了,突然这么谄媚?”这可不是沈潮‘小心眼’的人设啊。 “哥,小顾家里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挣钱的?” “他家投电影电视剧啊!” 齐楚点点头,娱乐行业是相当挣钱的。 紧接着沈潮又道:“他就是我爸爸啊!” 四处认爹的沈潮叫唤的让齐楚吃嘴里的肉差点卡进气管。 顾小狗赶紧给他哥端茶倒水顺气一条龙服务,做的比那服务生还顺手。 “什么爸爸,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齐楚感叹娱乐圈真是蹉跎人,看把沈潮逼的。 “不,就是我爸爸,爸爸爸爸,金.主爸爸!” “沈潮哥,可以了。”顾西野也听不下去了,有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简直折寿,“我会和娱乐事业部的CEO沟通的,你等着接剧本就行了。” 沈潮任务圆满完成,千恩万谢后退下了。 齐楚立刻问小顾:“这不会让你为难吧?” “为难?不会啊,哥,只要是我能答应的事情,都是我可以做到的。”顾西野道:“而且,这种事在这个圈子里很正常,更何况沈潮哥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小生,找他再正常不过。” “那要是赔了呢?”娱乐行业和其他行业不太一样,这东西挣的时候真挣,赔的时候也是真赔,运气好的时候翻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利润,运气不好遇上政策改变就血本无归砸手里。 “赔也不是沈潮哥一个演员的原因,是一整个项目组的问题,”顾西野耸肩,露出了资本家的嘴脸:“责任共担。” 从大秀回来,顾西野有一阵子忙起来了。 因为沈潮的出现提醒了他,从油水最肥的娱乐事业部天娱公司开刀,是个轻松且容易的事情。 天娱目前的业务范围包括电影电视剧的投资、国外电影版权引入和投放、以及各类文娱类产品版权投资,同时还负责母公司顾氏一切公关运作。 这一直是个挣钱的路子,也是娱乐圈众多明星口中的资本。 但一旦和娱乐圈沾上关系的东西,基本上就没有干净的。 顾西野只是随便叫人查一查,天娱高偷税漏税外加利用职权进行性骚扰艺人的新闻就有几十页之多,连偷拍照都清晰的不得了,那小黄瓜都脏了顾少爷的眼睛。 再往下看,还有疑似涉.毒的勾当和拉皮条的生意。 也不知道压下这些新闻用了几个亿,良好的公关,就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 “送回老宅,确保顾董事长晚饭前能看到,我等他的电话到晚上九点。”顾西野甩开面前的文件。 “是。”秘书拎起文件离开了。 顾小狗伸了个懒腰,打开书房的门找齐楚哥吃饭去了。 “你最近在干什么?”齐楚随口问的,吃饭闲谈。 “在挣钱。”小顾道:“挣钱好难啊哥。”还要看辣眼睛的照片,心累。 “挣钱哪有容易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累,钱不够和我说,生活开支还哥还是有的。”徐笠这一阵为齐楚找好了在遗嘱方面非常厉害的律师,财产一清算,齐楚才觉得自己好像也蛮有钱的。 至于为什么是好像,因为这些天在顾少爷‘豪门’作风下,五十一颗的苹果,八百一串的葡萄,十八万一件的外套,三十万的一条毯子,已经让齐老板对原本物价的了解产生了扭曲,顺带对他个人资产产生了怀疑。 果然,由俭入奢易,物质腐蚀一个人简直相当的容易。 顾家老宅。 在饭桌上收到顾西野文件的顾铭爵又愤怒又恶心,直接吃不下饭了。 “他是故意的吗?让你现在把这些东西送到我眼前?” “少爷说等您的电话到九点,过时不候,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些事情。” “他要用什么方式!你跟我讲讲他想干什么?把这些曝光出去吗?!搞垮天娱影响顾氏的股价对他有什么好处?!”顾铭爵直接扔了筷子。 坐在一旁的谢晓端忍不住问:“西野不会这么做吧?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么做给顾氏造成了损失,他得不偿失的呀。” 顾铭爵霍然起身,掏出手机走出了餐厅。 这边吃饱饱在厨房手工刷碗的顾少爷漫不经心接起电话,“喂。” 顾铭爵咆哮道:“你又想干什么?!”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会一个个把他们都送进去的。” “你疯了吗?顾西野,你知道这些新闻曝光会给集团造成多大的影响吗?你不要意气用事!” “这不是意气用事,就是因为你有这种用隐瞒代替公正处理的念头,才会为虎作伥、助长这些歪风邪气!你这么做,才是在毁掉公司,你真觉得,盘根错节的大树就不会有被锯倒的那一天吗?!” “你——” “把娱乐事业部交给我,我会处理。” 第二题,天娱公司前任CEO涉嫌违法被羁押接受调查,实名举报人是其母公司顾氏集团继承人的消息登上了娱乐、经济、社会三个板面的头版头条。 刊登出的报道将顾西野的名字隐去了,通篇都在感叹顾氏自上而下的大义灭亲与自我革新,末尾点到将由这位继承人出任天娱的新任执行总裁。 天娱的名声顿时呈现了两极分化,但母公司顾氏的做法,却博得了一派赞扬,股价不仅没受影响,反而有攀升的架势。 顾西野成为‘社畜’的第一天,处理了天娱内部所有涉案人员,以绝后患,一个不留,全部送进了他们该去的地方,同时提拔原本勤勤恳恳的老员工,外聘对娱乐方面有相当敏锐嗅觉的投资人员负责提案的二度审查。 于是,整个天娱都知道,他们新来的总裁不是个年轻的包子,是条雷厉风行且手段狠绝的狼。 高层开会时,顾西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日后要共事的同僚,“各位,长话短说,我眼里容不下沙子,也不在乎给公检法增添业绩,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但如果你的智商只能把坏事做到这种我随便一查就漏洞百出的地步,那还是先好好做人吧。” 至此,天娱的高层知道了,他们新来的CEO还是个口舌相当伶俐的人,相当地会说话。 愉快回家的顾小狗扑到迎接他首次上下班的齐楚怀里,发表了‘社畜’感言:“哥,不想上班了。” “今天不顺利吗?” “不想看那一堆老脸。”小狗累累。 摸摸小狗脑瓜,齐楚今天下厨了,“我给你炖了排骨山药汤,现在已经好了,给你盛一碗?” “好!” 喝到好喝山药排骨汤的顾小狗满血复活了。 杜家秘书上门,带来了和一个月前差不多相当的请柬。 顾西野扫了一眼,表示要工作,没时间去。 于是秘书收起了那一大叠,又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张金红搭配,印着大喜字的请帖,绕过顾少爷,双手递到了坐在一边的齐楚面前,“齐先生,这是给您的。” “给我的?”齐楚接过,请帖是信封形式的,外面还印了一块火漆,因而他拆的时候,撕烂了外面的信封。 里面赤红的硬卡纸上印了一个泼墨的【盛】字,果不其然,新郎的名字叫盛远斋。 齐楚还没反应过来,顾小狗开始狂吠:“真不要脸!欺人太甚!他还真敢寄请柬过来!?” “这也怪我。”当时心直口快就说了盛远斋结婚他一定备好礼金送上,现在人家真来要礼金了,“包多少合适?” “哥,现在是包多少的问题吗?”顾西野都看好日期准备订一篮子菊花送过去了,“这明摆着是示威啊!” 这不就是‘看看,我要和你的初恋走上婚礼殿堂了,你就只能当个嘉宾’的意思吗? 杀人诛心呐! 那个病秧子的盛远斋真是一肚子的坏心眼子啊! “没事,我已经不在乎了,他都敢请,我有什么不敢去的?” 这么快就要举行婚礼,看起来和那位新娘应该也是有感情的。 盛远斋是个双性恋,齐楚知道,因为盛远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提过,这辈子没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哪是光盛远斋没想过,齐楚以前也没想过啊。 这么一看,他俩或许也扯平了。 “那哥带我去吧,我和哥一起随礼金。”小顾蹭上来,绝对不能让齐楚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随6666,你随多少?” “18334。” “这是个什么数?” “加起来25000。” 最终,在齐楚‘大喜的日子不要给人家难堪’的教育下,顾西野也随了6666。 好气,小狗还是想随五个绿色五十。 这次盛家的喜宴定在了市区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办的比上次简朴,宴会厅布置的没有上次那么花里胡哨,反而显得有些仓促。 这次坐在门口收礼金写名册的还是盛哲,一见顾西野来了,他松了一口气,他可是被顾桥拎着耳朵耳提面命叫他注意顾西野。 盛家还是怕真把顾西野得罪彻底。 “顾少,六千六百六十六。”盛哲刷刷写下名字,“齐先生,您全名是?” “齐楚,齐楚秦燕的齐楚。” “好嘞,齐先生,六千六百六十六。”抬手一指,“两位今天来的太早了,新郎新娘都还在楼上酒店收拾呢,先进去逛逛吧,等会合照的时候,我叫您二位。” 顾西野和齐楚随便找了一桌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小顾拆开自己面前的糖盒,给齐楚挑好吃的糖,怎么这次也得把6666吃回来。 在楼上陪着老人的顾桥一听自己侄子来了,立马下楼找顾西野。 上次闹的那么难堪,结果她小叔子倔的不得了,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桥只能求侄子别生气。 一见顾少爷坐在后排位置,顾桥立刻上前拉人,“西野怎么坐的这么靠后?前面给你留座了。” 记仇小顾,“我怕今天靠前新郎官看见我又要闹。” “怎么会啊,上次的事都是误会,绝对不是针对你的,你盛爷爷知道这事之后,罚远斋跪了一晚上祠堂呢!” “真的?”哇哦,妙哦。 “当然是真的了。”顾桥拉住顾西野的手,“正好,你上去,你盛爷爷多久没见你了,李家那小子上次都知道露个脸,你连脸都不露就走了,你盛爷爷可伤心了,小时候都白疼你了。” 搬出了长辈,顾西野没办法直接拒绝,他看向齐楚,“哥?” “你去吧,看看长辈,我就在这里等你。” 顾西野本来还怕盛远斋来找茬,又想起刚刚盛哲说他们到的早,新郎新娘还没收拾好,这才放心起身。 “哥,我去去就回。” 顾西野跟着顾桥走了。 齐楚无聊地往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然后低头跟徐笠分享自己来参加前男友婚礼的刺激经历。 果不其然,徐笠‘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再头疼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而且也怪我嘴欠,当时说了会来参加,要是不来不显得我怕了他,对他还余情未了?淋雨蘑菇JPG.】 【我真不知道你在这种事上逞强的意义在哪里。】 【这不是逞强,是兑现承诺,我随了好多钱呢。】 【打肿脸充胖子,给前任随礼还不如捐掉。】 【你说得对,下次一定。】 齐楚的回复或许欠到一定地步了,徐笠那边已读不回。 没了消磨时间的工具人,齐老板相当无聊。 正当他又摸了一颗巧克力想要塞进嘴里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小楚。” 这一嗓子,吓得齐楚巧克力差点塞鼻孔里。 回头一看,果然是一身白西装,做好新郎造型,胸前別了一朵漂亮红花的盛远斋。 “你有事吗?” “我能和你谈谈吗?”今天的盛远斋正常了许多,他静静地望着齐楚,嘴角挂着清浅斯文的笑,“就今天了,和我谈谈吧,拜托。” 另一边,顾西野和盛老爷子寒暄完,下楼的电梯人满为患,于是他选择了楼梯间,结果在三楼撞上了一身雪白鱼尾婚纱的沈禾。 这位新娘子,正一脸心事地靠着消防栓抽烟。 “呀,西野也来了。”沈禾抖抖烟灰,“抽一根吗?” “不抽,不过您怎么在这儿?” “这不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我在克制逃婚的念头。”沈禾一脸生无可恋。 “逃婚?”小顾眼睛瞪的像铜铃,难不成请齐楚来参加婚礼不是盛远斋的意思,是沈禾的意思? 等一会这沈禾见到齐楚不得更想逃婚? “不行!” “什么不行?” “你不能逃婚,齐楚哥不是来找你的,他只是出于礼貌才来随礼金的。” 沈禾眼神迷惑,“什么?齐楚哥是谁?我想逃婚和他什么关系?” 这回变成顾西野傻眼,“齐楚,你的前男友啊!” “前男友?你阿姨我这辈子都没有前男友这种生物!你不会是喝多了吧?” 第45章 “我爱你啊” 沈禾, 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典范,作为一个自小被家人和家中兄长对比,并时不时被有眼无珠的亲戚点评:‘女孩子就是不如小男孩, 男孩后劲足, 女孩将来都是一样嫁人生子, 好好读书也没用’,沈禾开始叛逆了。 拒绝从大学开始家族不断抛出的联姻对象, 毅然决然提交offer出国就业,并在金融,这样一个女性相当少的行业, 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 在沈禾成功出国并闯下自己一番事业后,她终于成为了一个坚定的丁克不婚主义者和极端性的女权主义者。 现在,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告诉那些看不起女孩的亲戚有关男人的无用:“这个世上除却生男孩需要男人那低劣的染色体, 没有任何一件事, 是少了男人不行的。” 当然了,她把厌男刻进骨子里确实有些极端了,沈禾平时也尽量装的对男人们一视同仁, 不去歧视他们。 只不过,她绝对不会和男性恋爱, 因为这件事真的想想都——呕。 眼下顾西野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他紧紧盯着沈禾, 郑重再问:“齐楚真的不是你的前男友吗?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告诉我才说谎吗? “真的, 如果我骗你,那我手上的股票明天就大跌,这样可以吗?”沈禾掐灭香烟, 好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齐楚是谁。” 齐楚哥不可能说谎, 这是顾西野的第一反应。 “可如果他不是你的前任……”那会是谁的呢? 那能是谁?一共就两个人, 不是新娘,就是新郎。 顾西野破天荒地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当时在程家的订婚宴上,齐楚只说了一句前任,顾西野就先入为主地以异性恋揣测齐楚,理所应当认为他的前任是沈禾,还展开了一连串啼笑皆非的设想和前任应对攻略。 可其实,那个前任根本不是沈禾,而是自始至终都一遍遍出现在他眼前、天生自带一种招人厌恶感觉的盛远斋。 一个要结婚的、人到中年的、只会发疯乱咬人的男人,是齐楚的前任,前男友。 顾西野此时此刻的恼火简直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在目光扫到沈禾的婚纱时,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这位‘可怜’的新娘。 真好啊,你的未婚夫看起来至今心里都还有我喜欢的人,自从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起就开始纠缠我喜欢的人,哪怕是在你们的订婚宴上,当众出丑,也要留下我喜欢的人。 可他是你的未婚夫。 一时间,不知道沈禾更可怜,还是自己更可怜。 “怎么了?”见顾西野的眼神蓦然阴沉的有些可怖,沈禾有些不解,“出什么事了吗?” “我可以问你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要和盛远斋结婚?你喜欢他吗?” 沈禾目光转了转,“能结婚当然还是有点感情基础的,我和他在国外是同学。”同学之间帮帮忙啦。 —— 宴会厅里没有什么人,齐楚本来想就地聊,但盛远斋非要拉他去没人的楼梯间。 “这边才没人,如果坐在那里,被我大哥知道,他又要找过来了。”盛远斋解释道,回身挡在了楼梯间的门口。 “有话直说吧,我和同伴一起来的,他一会就回来了,看到我不在会着急的。” “齐楚,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答不答看我心情。” “你为什么在出入京市医院。”盛远斋拧眉,“你是生病了吗?” “这属于心情不好的问题,我不想回答。”齐楚心里一突,他完全不想让前任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重病患者。 这和不希望顾西野知道不一样。 只是觉得没必要,多一个前任知道,也不会让他的病好的快一些,还会白得些看可怜人的怜悯视线。 “你不答我也能查到,你挂的是叶维安的号,他是神经外科的顶尖人才,从外地来的病人,一般都是找他做手术的。”盛远斋眼底的心疼和难过慢慢浸红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你病了,对吗?” 盛远斋不愿意相信私家侦探带给他的结果,但叶维安的医学成就在互联网上随便一搜都能出来一大把。 那一刻,盛远斋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说是如坠冰窟都比不过他现在内心经受的苦楚。 齐楚总是很有能耐,能让他一次次地万箭穿心,喘不上气。 “你找了人调查我?”齐楚板起脸来。 “我只是担心你,难道你就不能和我说实话吗?为什么总要推开我,难道我会害你吗?”盛远斋自嘲一笑,“我是这世上,最不想伤害你的人,这八年,我一直爱着你,但我没能力对抗我的家庭,我不希望我的家庭因为对我的不满而伤害你,所以我选择离开这里。” “最开始的时候,我控制不住想联系你,偷偷坐飞机回来,那时候我想,只要让我站的远远的,能够看你一眼就好。结果却在半路被我大哥带人抓住,我生活这样的家庭,我的一切隐私都不存在,就连我只是想看一眼我爱的人,都是奢望。” “后来我学聪明了,我看不到你,但只要能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就行了。” 于是盛远斋替当时为管理发愁的齐楚找了徐笠这样的人才,前三年,盛远斋一直都额外支付徐笠一笔费用,让他能够安心地待在齐楚身边,帮齐楚的公司发展壮大。 而盛远斋呢? 他在国外收敛自身,再也不冒失地前往国内,因为只要徐笠没有开口向他求助,那他就能知道齐楚过得很好,公司经营的很顺利。 漫长的不得相见让盛远斋庆幸他所处的异国和齐楚的A市气候近似,因而在他看到第一场雪时,齐楚也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围巾,他们感同身受同一个季节。 但可悲的是,他们之间也只有那点呼啸的雪花相似了。 “八年前的事了,现在再说真的很没有意思。”齐楚平静地望着情绪波动的盛远斋,心底叹气,“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我就先走了。” “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呢?就是因为那个顾西野出现了吗?”盛远斋猛地伸手攥住齐楚的肩膀,双瞳充斥绝望,“你以为顾西野和我有什么不同吗?他比我还恶劣,他根本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作为顾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他需要孩子!他迟早会去找一个女人结婚!” “然后呢?对我来说这件事无所谓。”齐楚拍开盛远斋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不也结婚了吗?这种事经历多了,就不算事了。”更别提,人家顾西野本来就有喜欢的人,也不会真和他发生什么。 “我不一样!” “你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在你即使要和女人结婚了还在这里藕断丝连地纠缠一个前任吗?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齐楚谴责地看着盛远斋,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道德层面了,“你这样做真的对得起你的新娘子吗?不要再来找我,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给你大哥看。” 盛远斋破釜沉舟道:“我和沈只禾是协议婚姻!她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她,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挡掉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我可以顺利地把你带出国——” “你说什么?”谁要出国啊?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带你走,我已经在国外为你安排好一切了,你在国内的公司可以和广晨并购然后交给你信任的下属,到了国外,你想开店,我给你提供一切资金,你不想开,我也能一直养着你,在那里我们可以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不会再有人来阻挠我们,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齐楚错愕地看着盛远斋,这人算计这么大一盘棋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提前通知他吧? 这件事摆在齐楚眼前,不是惊喜,是惊吓。 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下一切跟你走?” “因为我以为,你还爱我,就像我一样,始终都没办法忘记当年那段时光。”盛远斋眸子颤颤,“你其实没有忘记的,对吧?” 没忘和还爱着是两种概念。 齐楚无言以对,正当他准备反驳的时候,楼梯间里轰然一阵巨响,是从齐楚这层的上方传来的,像是有人用石头砸烂了消防栓上的玻璃。 一道皮鞋的疾疾脚步声自上而下传来,一步步走近。 顾西野攥紧了血淋淋的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运气到底有多好,下个楼的功夫,正正好好听到了盛远斋的深情‘告白’和万全大计。 他和沈禾结婚要是为了回来带着齐楚出国。 真好笑。 齐楚还爱他? 更好笑了,那自己算什么? “哥,你要跟他出国吗?”顾西野浑身裹挟着逼人的寒气,一双平时清亮纯真的眼睛此时此刻怒意蓬勃酝酿风暴,好似一头已经盛怒的野兽,满是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凶残。 “你偷听我们讲话?”盛远斋立刻挡住齐楚,“这么没礼貌,我真怀疑顾家是怎么教育你的。” “礼貌?”顾西野又下了几个台阶,站定在盛远斋眼前,眼神轻蔑,“至少我在顾家受到的教育里不存在骗婚,让一个女人,为你那恶心透顶的爱情买单。” 顾西野并没有全部听到,因为他和沈禾的谈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导致他认为眼前的盛远斋,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婚渣男,不仅如此,他还要拉着齐楚一起下这趟脏水。 齐楚无奈地从盛远斋身后绕出来,也不知道顾西野听到多少,总之这个话题肯定是不能再谈下去了。 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准备跟盛远斋出国,因为根本没有旧情难忘那档子事。 可一见到顾西野往外冒血的拳头,齐楚眼睛都睁圆了,想说的话忘到了脑后,“你这手怎么弄的?” 齐楚想凑近仔细看看,却被阴沉的顾西野一把攥住了胳膊,生拉硬拽强迫着拖出了楼梯间。 “怎么了?你慢点走——”顾西野腿长走的又快,齐楚被他拉着措不及防,在他身后一路连蹦带跳。 “你要带他去哪!”盛远斋追出来,冲走廊里的服务生吼道:“拦住他们!” 服务生们看着面如寒潭的顾西野,战战兢兢凑近,但也不敢真的挡。 顾西野力气极大,拖着齐楚的手一边流血一边青筋暴起,齐楚被他扯的吃痛,也不知道顾西野突然间的是在发什么疯,连着说了好几次:“慢点,松开手,你在流血!” 向来有话必答的顾西野这次对齐楚的话充耳不闻,一路把齐楚拖到了大堂,盛哲见到这架势,自己小叔还在后面追,立马上前挡住两人去路,“顾少,您这是要去哪啊?” “滚开。” “唉?”盛哲傻眼。 “滚开,别挡道!”顾西野现在看见盛家人就恶心,他已经不想再做任何无所谓的社交礼仪了。 齐楚被他恶劣的语气吓的一激灵,加上顾西野攥着他小臂的手简直用力到要把他骨头捏碎一般,这让齐楚很难不为自己的小命而担心,虽然不知道顾西野到底在生气什么,但他肯定是误会了。 盛远斋追了上来,“你不许带他走!你当这里是哪里,这根本不是你随便就能撒野的地方!顾西野,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没有顾家,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算是什么东西?”顾西野即使单手拎着齐楚,气势也丝毫不弱,“那我也想问问你,你算是什么东西?只敢撒谎骗人逃出国,除了这些,你还敢做什么?” “你懂什么?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不,我和你一点也不一样,我从来不会让我的感情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也不会像个懦夫一样只知道离开和逃避。” “你——” “我?”顾西野攥紧齐楚,顺势把人掼进了自己的怀里,挑衅地看着盛远斋,“你现在还能做什么?除了在这里对我叫嚷,你敢对着你的父母兄长说出你刚刚的话吗?还是需要我替你说?我不介意毁掉你的婚礼,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渣,就该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什么也得不到!” 顾西野没有压低声音,甚至因为情绪的激动,他的话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这其中就包括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和站在门口接待客人的盛家小辈们。 众人的注目礼包围了这诡异氛围中的三个人,脸色苍白的盛远斋,酝酿风暴的顾西野,和被迫靠在顾西野胸前的齐楚。 “顾西野!”挣扎无果的齐楚抬头,也有些恼火了,“你别胡闹了!” “胡闹?”顾西野低头,语气里是难以遏制的妒意和□□裸的威胁:“哥,我现在很生气,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了,因为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齐楚噤若寒蝉,顾西野盯着他的眼睛,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血淋淋的那种。 顾西野拎着齐楚再度往门外走去,这次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了。 宾客们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上次的订婚宴顾少爷就跟盛家的三儿子起了冲突,没想到这结婚典礼上,两个人又大闹一场。 不明情况的宾客尴尬地随了礼金,冲面色难堪失魂落魄的新郎礼貌笑笑,连嘘寒问暖都不敢。 沈禾被盛远堂带到楼下新郎休息室时,被她那面无血色的未婚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盛远斋看着自己的大哥,生出些绝望的勇气,他摘掉了自己的新郎胸花扔在了地上,“大哥,我不想结婚了。实话告诉你,这全是假的,沈禾不会真的嫁给我,是我为了瞒过你们求她帮我。我忘不掉齐楚,他现在生病了,我只想陪在他身边。” 这下不止盛远斋脸色难看了,屋子里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一个赛一个的差。 盛远堂怒目圆睁,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指着盛远斋的手都在发抖,“好啊你!盛远斋!你现在连这种歪心眼都长出来了!?假结婚?假结婚!你真是好得很!” “大哥,从小到大,我自认为我还算是一个有道德、有原则的人,你们给我的教育,让我绝对不要行差踏错一步,我谨记啊,所以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当我爱上他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那是我做错了,我就是爱他,爱到可以把心剖出来给他看!”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决定了在A市的基层干一辈子,就算有人发现又会怎样呢?除了你们,没有人会一直把眼睛放在一个小城管的身上,我自绝仕途,自断后路,为什么你们不能放过我呢?” “是你们非要把我抓回来让我继续走那条我想放弃的路,是你们强硬地拆散了我们整整八年!这八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我想死!在国外见不到他的每一天我都想死,但我不敢,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但现在我还是回来晚了,他可能会永远离开我,这件事,让我比知道他爱上别人还痛苦!” 盛远斋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他佝偻了肩膀,沉稳精明此时此刻在他身上荡然无存,那悲伤的样子,只像是再也得不到想吃糖果的小孩。 盛远堂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转头打开门离开了,在这里多待下去一刻,都让他觉得窒息。 站在原地的沈禾叹气:“你要逃婚倒是早说啊。” —— 另一头,被顾西野暴力带出婚礼现场的齐楚苦不堪言。 力气相当大的顾少爷把齐楚扔上了车后排就锁死了车门,而后把司机赶出驾驶位,自己点火开车,一脚油门下去绝对是超速了,因为惯性作用下,齐楚差点从后座滚到前座去。 “顾西野,你冷静点,你到底怎么了?” “……” “你别开这么快行吗?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车速更快了,齐老板担惊受怕地攥紧了扶手。 救命,想吐。 好在,顾西野没有开车把齐楚拉到盘山公路上去,而是顺利进了小区地库,并下车为齐楚开了车门,还顺手掺了一把晕晕乎乎的齐老板一把。 “你怎么了?生气了?你生气什么啊?”齐楚捂着心口喘气,可这三个问题直接惹毛了原本就濒临崩溃边缘的顾少爷,他猛地把齐楚头朝下扔到了自己肩膀上,扛着往电梯走。 “我去——”这一下子,齐楚实在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沟通了,他感觉自己脑瓜子都要充血了,“你把我放下来!顾西野!你到底再闹什么啊!别发疯了行不行!” 齐楚的叫嚷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的怒火就好像打进了棉花里,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能不能说句话啊!?”齐老板忍不住对扛着自己的顾西野发动攻击,但顾西野身上的肌肉实在是太多了,反而打的齐楚自己的手疼。 地库的电梯是入户的,直通平层玄关,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齐楚已经有气无力地挂在顾西野肩上当一只水獭了。 好在顾西野还是有最后的柔情的,他没把齐楚扔在地上,而是径直进了卧室,把人放到了床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齐楚忙从床上爬起来想站在地上谈判,却被紧跟上来的顾西野直接压倒,对方急促的喘息和火热的体温让齐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你起来!” “哥,你知道我刚刚想做什么吗?” “我管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你当着盛远斋的面扒光,你和他什么都没做过吧?他对你的身体还没有我了解吧?”顾西野自言自语道,伸手钳制住齐楚乱动的腰肢,开始脱他的西装外套,“他到底好在哪里?你喜欢他?为什么不看看我?我比他年轻,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更在乎你,为什么你看不到我呢?” 与其说顾西野在给齐楚脱衣服,不如说他是在撕扯,像是杀红眼的野兽一般,撕咬自己猎物的皮肉,力道凶悍,像是要将人撕碎。 “你说什么呢?”齐楚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双眼通红的男人,下意识扯紧西装外套,可那单薄的布料在顾西野的手下轻松就变成了布条,齐楚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你别开玩笑了!?顾西野!?你松开我!” “不要。”顾西野拒绝,将齐楚塞在裤子里的衬衣抽了出来,手顺着衬衣下摆伸了进去。 火一般灼烧的掌心烫的齐楚一个激灵,浑身颤抖。 喉头一紧,濡湿的触感和牙齿啃咬的轻痛传来,顾西野像是狗一样将头埋在齐楚脖颈间,舔个不停,他用唇舌,一粒粒解开了齐楚的衬衣扣子,拱出一整片白皙光洁的皮肉,扫视着,仿佛在找寻合适下口的位置,而后一口啃上了齐楚的锁骨。 这下被压制的齐楚实在是有点忍无可忍了,在绝境中爆发了斗志,一把搡开神志不清的顾西野,“你够了!给我停下,别动手动脚的!”啃鸭锁骨呢?! 顾西野眼神阴郁,用蛮力拉扯齐楚的腰带把人往自己身下拖。 那可怕的力道让齐楚彻底按耐不住心底的怒火和恐惧,反手一巴掌,抽的顾西野脸偏了偏,“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想做什么?当□□犯吗?!” 脸颊火辣辣的痛感让顾西野怔了怔,清脆的巴掌声似乎惊醒了他。 他转过头来,眼眶红红,不到一秒就蓄起了眼泪,哽咽着问:“哥为什么一直拒绝我?真的就那么喜欢盛远斋吗?就这么忘不掉吗?” “我和他比起来差在哪里?” “我比他年轻,比他长得好,也比他有钱,我不会像他一样只知道躲躲藏藏带着你跑到国外,我明明比他好那么多,为什么哥看不到我?” 顾西野的泪珠一连串地落下来,他哭的越来越伤心,近乎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齐楚喜欢沈禾,他还可以欺骗自己齐楚只是喜欢女人,接受一个男人是需要过程的。 可齐楚喜欢男人,还是喜欢一个比他老,长的没他好,还没能耐窝囊、即将结婚的男人。 那盛远斋何德何能? 顾西野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他只觉得,楼梯间里盛远斋的那番话不仅侮辱了他,还侮辱了齐楚。 齐楚不该被这样一份遮遮掩掩的爱折辱。 “明明我更喜欢你。”顾西野睫毛湿漉漉的,他眼里含着泪,近乎悲哀地看着齐楚,“我爱你啊。” 第46章 他不要我了 顾西野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此刻哭的是梨花带雨。 齐楚坐在他对面, 已然分不清这刚刚把他摁在床上啃的臭小子是真的痛改前非洗心革面认识错误了,还是在这儿跟他演戏搏同情不想挨第二个嘴巴子耍心机呢。 因为,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的大脑来处理。 顾西野说喜欢他, 还说了爱他。 齐楚现在脑瓜子嗡嗡作响, 刚才是气的, 现在是震惊的。 他都不知道,顾西野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齐楚喉咙发痒,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顾西野咬的太用力了。 “那个人就是你啊,哥,你是傻子吗?”顾西野抽抽鼻涕, 颤抖着手帮齐楚扣好了衬衣的扣子,含着眼泪道:“对不起,是我犯浑了, 哥, 但可不可以不要为今天的事判我的死刑?” “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我想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 这带着哀求的话, 让齐楚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他甚至没有半点知道喜欢的人爱上自己的喜悦, 反而越发迷茫和不解。 毕竟, 他有什么值得顾西野喜欢的? “等等——你是不是有点误会了?你把和我在一起时候的感觉误会成喜欢了吧?” 那叫什么来着?雏鸟情结? 在A市无依无靠的时候恰好遇到齐楚, 又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下意识依赖喜欢照顾他的齐楚,然后把这种建立在感激上的喜欢和另一种感情混淆了。 顾西野这种冲动的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叫爱啊。 “哥,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成孩子或者是傻子, 我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没有男人的欲望。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的不得了, 我就是个混蛋。”顾西野的眼泪又涌出来了,抽抽搭搭的没完。 齐楚低头,蛙趣,好大一坨。 “你你你——”齐老板僵硬了,自己都扇他一嘴巴了他还能兴奋成这样? “你能不能先消停点?” “哥,我喜欢你,控制不住。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比盛远斋更适合你,我年轻,可以照顾你,也不会像盛远斋一样去结婚。”那盛远斋根本不配跟他比。 “这个,我和盛远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齐楚下意识解释道,但想起盛远斋那令人无语的假结婚和逃出国计划,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齐楚又忍不住心软,盛远斋真的激起了他一点点愧疚。 但也只有一点点。 因为齐楚现在更多的还是烦躁和漫无目的的发愁。 发愁顾西野的喜欢。 怎么办呐,一个两个好像算好日子一起发疯一样,这换做谁能招架住啊。 “哥,你还喜欢盛远斋对吗?”顾西野看到齐楚的停顿,嘴角又控制不住向下了,初恋对男人就这么重要吗? “你想和他一起出国吗?” “不是,你别多想了。”齐楚赶紧摆手,那盛远斋的计划可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啊。 顾西野偏头,背过身下了床,默默往门外走。 “你去哪?”齐楚真怕他现在的状态出去会发疯伤人。 “你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吧,我出去,你在家里待着吧。”顾西野背着身,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像是被愧疚从头淋到脚,“哥,对不起。” “……我没怪你。”归根到底自己也有责任,但凡早点发现顾西野有这等狼子野心,齐楚也不至于傻到带他去见前男友受刺激。 顾西野定定地站着不动。 “真没怪你……”快回来吧,别出去吓人啊。 “呜——”顿时哭出声的小顾夺门而出。 坐在床上浑身凌乱仿佛被玩弄过的破布娃娃一般的齐老板感慨:我真多嘴安慰他啊。 齐楚无奈叹气,扔开自己身上被撕烂的西装,摸出手机准备给徐笠去个电话寻求战略支持。 他慢悠悠挪到床边,想去厨房倒杯水喝一喝润润焦灼的嗓子眼儿,结果刚一站起身,眼前的景物却仿佛融化了一般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天旋地转,让齐楚彻底丧失了眼前的焦距。 齐楚下意识扶了一把床头,却还是没撑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今天真是我的灾日子啊。 这是齐老板最后的念头。 —— 离开家门的顾西野在小区里找了个亭子坐着抹眼泪。 太混蛋了我,怎么可以那么做,一定把哥吓坏了,哥肯定不喜欢我了。 后知后觉的小顾啪嗒啪嗒掉泪,简直在心里怄气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那时候盛远斋说的话就好像什么理智都清空了一般,只剩下了怒火,那时候他只想让齐楚理解他那时候心都在被灼烧一般的愤怒,所以造成了不计后果的错误。 他现在再也没脸去见齐楚了,如果齐楚选择和盛远斋走,他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吧。 可真的一点也不甘心啊。 顾西野尽量往好处想。 没关系,他还年轻,盛远斋那么大岁数了,走的肯定比他早,大不了就等,二十年三十年,只要能等到就好。 明明只和齐楚维持现状都能让顾西野欢呼雀跃,是他自己亲手打碎了这一切。 顾西野的手背血淋淋的,被碎玻璃划出的伤口始终没有清理,现在看起来乱糟糟一团,连带西装的袖口都被血浸透了。 这是活该。 他维持一个姿势在花园里坐到天黑,眼珠哭到酸痛,三分钟摸一次手机,齐楚却一条消息没给他发过来。 当顾西野忐忑回到家里的时候,来做饭的厨子和打扫阿姨已经走了,食物摆在餐桌上,看起来没人动过。 主卧的门关着,顾西野轻轻敲了敲,“对不起,哥,我错了,你先出来吃饭吧?” 静谧无声。 “我知道说对不起也没用了,你要是不想原谅我,我就先搬走,你不要和我怄气不吃饭。” “哥,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我也明白。没关系,但是能不能让我经常看到你?我不在意别的,你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但能不能别和我断绝往来,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好吗?” “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其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想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也不会那么极端的看待你和盛远斋的关系,我可以接受的。”顾西野的嘴角已经紧绷成了一条线。 眼下他连一直以来的自尊都不要了,只要能让齐楚再看他一眼,他什么都愿意做。 当朋友也可以,当没有名分的情人也可以,甚至叫他容忍齐楚身边还有别人也可以,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只想要齐楚。 到现在顾西野才明白,感情里每个人都是懦夫,对待爱情是个人都会像守护珍贵易碎品的巨龙一样举步维艰,每一个选择都让人焦灼,因为爱被碰碎只需要一瞬间。 他横冲直撞不仅拿不到想要的爱,还只会把一切毁灭殆尽。 所以他可以忍耐。 没关系的,他会慢慢磨掉自己的贪婪和不甘心,只要齐楚还要他,他就愿意一直装成一条狗去摇尾巴。 “哥,我进来了。”顾西野的手落在门把上,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 床上干干净净,被撕碎的西服已经让打扫的人收走了,床单铺的整齐又一尘不染,可齐楚不在卧室。 “哥?”顾西野顿时懵了,他下意识奔进衣帽间,齐楚的衣服和行李都还好好地放在原处没有挪动,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人没走。 顾西野掏出手机主动给齐楚打电话,却发现嗡嗡的铃声从床头柜和床头间的夹缝中传来——齐楚的手机莫名其妙掉进了这里。 如果哥出门连手机都没带,那一定不会走远,应该是去徐笠家了。 于是顾西野又带着齐楚的手机去了徐笠家门口,噔噔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 远在医院的徐笠正无语地看着靠在病床上低头扒拉黄桃罐子的齐楚,“好吃吗?” “好吃。”从中午到晚上都没吃饭还晕了一通的齐老板简直快饿傻了,这黄桃罐头还是叶维安支援的,“我们什么时候出院啊?” “出院?”徐笠冷笑,“那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你昏倒在顾西野家里的原因?” “哈哈。”齐楚干笑两声,怎么解释,差点被养的小狗咬穿脖子吓晕了? 那徐笠会去找顾西野拼命的。 “你还瞒着我?如果不是我上门找你,那你就躺地上等进棺材吧!”徐笠说的很严重。 “不至于吧。”齐楚低头看自己的罐头瓶口,想着能不能把脑袋塞进去躲躲,徐笠的眼神真滴好吓人。 “是因为参加了婚礼?” “一丢丢这个的原因吧。” “你和盛远斋又复合了?” “我刚醒过来你还是别讲鬼故事了。”齐老板的汗毛都要起来了。 对那个偏执前任,他真的已经只剩下愧疚和无奈了,思前想后,都没有半点别的情愫。 徐笠抬手用手机‘啪’对着齐楚拍了一张,“那这是什么?” “什么啊?” 递过来的照片上,齐老板穿着明显宽大,领口低到了胸前第一根肋骨的病号服,在浅蓝色的病号服映衬下,他白生生脖子和锁骨上紫红色的吻痕几乎连成了线,喉结上还有一圈牙印,不知道的,还以为齐楚这脖子是草莓地呢。 齐楚立马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我去刮痧了。” “刮痧?你家刮痧板狗牙型的?你和谁睡了?” “没睡。”齐楚罐头也不吃了,把小桌板一推,背对徐笠躺倒在床上装死。 “到底是谁,别让我再问第二次,你要是□□.晕的,我不如把你扔在家里等死。”徐笠阴恻恻威胁道。 “徐笠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鲁?除了脖子上,别的地方还有痕迹吗?没有吧!”齐楚闷闷回应:“就是被当鸭脖啃了两嘴脖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已经站在门口,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的叶维安咳嗽了两声。 “叶医生。”徐笠点头。 “叶医生,我能出院吗?”齐楚翻身坐起,动作行云流水,状态良好。 “齐先生,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你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颅压过高,颅压过高是由于扩大的肿瘤,肿瘤扩大是你的情绪导致的。”叶维安扫了眼齐楚的脖子,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我觉得我今天也没有很生气。” “激动也不可以,”叶维安轻咳一声,“就你现在这个状态,一些比较激烈的运动,我是不建议的,尤其脖子这个地方,血管很多,还是比较危险的。” 齐楚立马捂住自己的脖子,好丢人,“叶医生,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都懂,也不是说一点不能做,但就是你下次再做这种事的时候,可以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而不是把自己搞进医院。 “我真的不是因为这个进医院的,我是因为和人吵架了。”齐楚脸已经红的像是猴屁股了,臊的不得了。 “好的。”叶维安笑笑,完全没有相信患者的样子,“我就是来通知你住院观察的,你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监控一段时间,等到彻底稳定,再出院。” “要住院?” “对,我还给你调整了新的药物方案,正好可以尝试一个周期。” “但是——”自己住院了,顾西野不就一个人在家了吗? 刚吵完架,还没来得及把该说清楚的东西理清,这种误会可不能搁置下去啊。 “但是什么?”徐笠打断齐楚的话,“医生让你住院你还不听?齐楚,你还想不想治病?” “我想,我住。”齐楚鹌鹑,四处摸起来,“我手机呢?” “我哪知道。”徐笠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要联系谁?” “还能是谁?我同居人啊,我总不能突然失踪加失联吧?” 徐笠几乎一眼看穿齐楚的剧本,“你就是被他啃成这样的?他告白了?” “啊?” “你不会是因为他告白才激动晕过去吧?那他呢?因为告白害羞逃出家门了?你俩是小学生啊?”徐笠不止一次想拆开齐楚的脑子看看他是不是比正常人少那么些构造。 “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啊?” “长眼睛、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吧?你见过哪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天天跟一个老男人凑一起撕都撕不开啊,除了被包的鸭子,再说,你包的起他这种鸭子吗?”徐笠说话惯爱人参公鸡,“他要是条狗,能天天围着你标记领地,别的狗多闻你一下都得挨揍。” 齐楚抬手,“够了,再说就脏了,但我什么时候是老男人了?”明明风华正茂好吗? “你比他大八岁。” “好的,我老。”齐楚撇嘴。 “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齐楚叹气。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因为他没给我机会说话。”发疯之后抢白一通就跑了。 “你要答应他吗?”徐笠拉了一把单人椅坐在了病床前。 齐楚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思考。 正当徐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这人突然‘啧’了一声,缓慢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我感觉我和他的感情观不一样,对我而言,现在人生的排序可能是健康、公司、爱情。”齐楚靠回床上,“他不一样,他把爱情看的太重了。” 顾西野发疯时候的状态给齐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齐楚从来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那么浓重的占有欲。 强烈到,只是看似要失去他都会变得失控。 可如果真的有失去齐楚的那一天呢? 顾西野会发疯到什么地步呢? 伤害自己? 到时候谁还管得了他? 那是连亲爹都对着干的顾小狗啊。 “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可能不会让他变得更好,反而会害了他。” “你倒是想的多。”徐笠蹙眉,“在一起开心就行,你管他之后好不好呢?分手了再怎么发疯也跟你没关系。”就好比那个盛远斋。 “那多坏蛋啊。”齐楚大着胆子白了徐笠一眼,“他是小孩不懂事,我还能不懂事吗?” 徐笠‘呵呵’,“如果是我,才不想那么多,他喜欢你就证明他愿打愿挨,选择和你在一起,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无论是一直走下去,还是失去你。” “可我舍不得。”齐楚把徐笠的手机递还回去,“先不要联系了。” “可你还是喜欢他。” “是啊,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舍不得,”齐楚微微抿唇,“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他一样,想着为了我爱的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在我身边就够了,但是现在再看看那时候,我已经没感觉了。” “或许重新回到二十岁我还是会那样做,”齐楚低头,眸光微动,“如果我能在二十岁时候遇到他就好了。” 二十岁的他健康,年轻,还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而顾西野恰好和他一样,愿意靠着一腔爱冲锋陷阵。 说不定,那时候的他们,可以一起走很远很远。 —— 徐笠从医院回家为齐楚收拾换洗的衣服,他的手机振动了一路,来电显示都是顾西野,但在齐楚的叮嘱下,他没接通。 可徐笠一踏出电梯,就被自己家门口那个庞大的黑影吓退了一步。 声控的楼道灯亮起,靠在徐笠家门口的顾西野抬头,眼神期待地看着徐笠身后,可是空无一人。 “哥呢?” “你在这里待着干什么?” 他们两个同时开口。 “我在等你。”顾西野掏出一支手机,是齐楚的,“哥出门了,手机没有带,我以为他来你家了,但是好像也不是,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怎么知道。”徐笠推开挡在门前的顾西野,指纹解锁开门,“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你来问我干什么?” “你知道。”顾西野笃定道:“如果你不知道,现在早暴跳如雷指着我鼻子骂了。” 这小玩意也没那么傻。 徐笠转身,抽过顾西野手里的手机,“转交手机,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哥?” 徐笠扫过顾西野血刺呼啦的袖子和手,“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吧,齐楚就不劳你费心了。他应该也不会回你家了,一会麻烦把他的行李收拾好,我上门去拿。” “为什么?”顾西野眼睛通红,“他不要我了吗?” “应该是。”徐笠进屋,回手关上了门。 他给顾西野最后的忠告是:“去找一个新的对象吧。” 对年轻人来说,再遇到一个对口味、喜欢的人,不会是什么难事。 毕竟哪有人在二十多岁就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顾西野怔怔地看着在他眼前合上的大门,手足无措的慌乱席卷了他。 齐楚真的不要他了,他现在能去哪呢? 十一月初,京市大雨,作为秋日为数不多的几场雨,那豆大的雨点冷的的简直像是下冰雹。 这种天气非常适合窝在家里,至少不是在风雨里挨冻。 与此同时,因为顾西野两天休息日都没去上班,有些担心而上门探查情况的秘书终于发现自家少爷不见了。 屋子里很乱,像是狂风过境一般,满目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玻璃和滚个不停的酒瓶,厨房的酒窖全空了,看毛绒地毯上红酒泼洒的痕迹,应该是摔了一半喝了一半。 除却砸碎的瓷器和打烂的玻璃桌,莫名其妙地就连客厅的水晶吊灯都被拆的七零八落,掉下来的灯球砸裂了好几处瓷砖。 记录损坏家具的秘书抬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过了休息日才来整理屋子的保洁也吓了一跳,这满屋子的工作量是真不轻啊。 清点完损失情况,秘书连找三个卧室都没见到顾西野人影,于是赶紧给杜行慎打电话。 “你说什么?他失踪了?!那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在那栋房子你就去他其它的房子找啊!愣着干什么?!查他消费记录啊!我还不信他一个大活人不吃不喝遁地跑了!” 挂掉电话,杜行慎在办公室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上次这小子一声不吭就跑A市了,这次又犯浑一声不吭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又不是亲爹,一把年纪了,还得为外甥操心操肺? 于是,他一通电话告诉了顾铭爵。 “你们不用找了,我已经把他捉回老宅了。”顾铭爵到底是亲爹,一直派人远远盯着顾西野。 结果发现这小子闭门不出两天之后直接发大疯,下雨天路况乱成一定地步了还敢出门飙车,那车速快的跟不要命似的,好不容易等他被交警拦下,顾铭爵派的保镖及时上场替换驾照,顺带一棍子抽晕少爷带回了老宅。 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的顾少爷刚被带回家的时候简直极其邋遢,身上的衬衣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各种脏污都挂着,他自己更是,嘴角都冒胡茬了,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胡子。 淋了一场雨,又被抽了一棍子,到家的顾西野没醒过来,直接开始发烧。 顾铭爵进到卧室的时候,家庭医师已经为顾西野打好了退烧针,连带手上有段时间没处理的皮外伤也好好包扎了起来。 “怎么样?” “就是淋雨导致的肺炎,用了一点抗生素也打了退烧针,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清醒了。” 顾铭爵点头,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量自己脸已经白的像张A4纸,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混账儿子。 顾西野不是容易失控的人,顾铭爵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他在这种天气不要命地去飙车,而后现在即使在发烧做梦,也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地流眼泪呢? “就知道哭,不争气的玩意。”顾铭爵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抽儿子一嘴巴,轻手轻脚出了卧室,找来自己的秘书,“去把那几个保镖叫来书房。” “是。” 谢晓端泡了热茶送进书房,顾铭爵看了她一眼,“小端,西野应该会在家里住一阵子,这段时间,你先回到别墅吧。” “什么?”谢晓端愣在原地。 “他最近身体不舒服,你就不要留下来了。” 顾铭爵是个很清醒的人,他不爱顾西野的母亲,却无法狠心割舍自己唯一的儿子。 顾西野是他唯一的儿子,发狠时候的模样也像他,那些手腕,更是好似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到底亲生孩子,就算是犯浑,作为父母教育完之后,也还是要给孩子兜底擦屁股。 书房站了一串保镖,顾铭爵才开口:“实话告诉我,他是为了和谁在一起,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的?” 第47章 他生病了 顾铭爵的盘问让保镖们面面相觑。 保镖一号讷讷道:“我们没见过少爷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过。” 保镖二号点头:“没错, 在A市的时候有很多女人要少爷的联系方式,少爷都没给的。” 少爷不近女色的相当彻底,天天就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 “那他平时和谁在一起?”顾铭爵不解, 难不成还能是自己看走眼了, 那小子不是为情所困? “就是上次, 您让我们调查的那位齐先生,他和少爷关系很铁的。”保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偷拍的照片, 全是顾西野和齐楚平日里的生活照。 听到齐楚的名字,顾铭爵没什么反应,他的确早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了, 在齐楚把他儿子捡回家的第一天,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履历就已经放在顾铭爵的书桌上了。 可以说,顾铭爵应该比顾西野还清楚齐楚的底细。 顾铭爵扫过面前的照片, 目光停顿在顾西野把齐楚扛在肩上往电梯走的那张上, “这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少爷好像和齐先生吵架了,就是前几天的事情,之后, 齐先生好像就走了,少爷回到家后情绪就一直不大好。” “丢人。”顾铭爵推开面前的照片。 顾西野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吗?就因为和朋友吵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是小学生吗? “去查查这齐楚现在在哪。” “是。” 傍晚的时候, 和医生估计的差不多, 顾西野醒过来了, 但高烧导致的浑身酸痛和后颈针扎似的胀痛折磨的他全身无力, 头晕眼花,张口说话都是一连串的咳嗽。 顾铭爵带着管家大摇大摆进了顾少爷的屋子,嫌弃地扫视半死不活的亲儿子, “醒了?” “你凭什么把我抓回来?”顾西野喘着粗气, 用力撑起身子, 想要直视自己的亲爹。 “我不抓你,你今天就在交警大队蹲局子了!” “随便,反正也没人管我。”顾西野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字自暴自弃。 这几天他一直给齐楚打电话,从无人接听到被拉黑,微信消息发了也能有上千条,通通没有回应。 他那么善良又心软的齐楚哥,狠心的时候真是相当绝情啊。 养的好好的小狗说不要就能不要了。 摸到手机发现上面还是一条回信都没有的顾小狗又忍不住掉小珍珠了。 “哭哭哭,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 “谁说只有女儿可以哭了!”顾西野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拔掉手上的滞留针,掀开被子要下床。 “你又干什么?!除了哭除了发疯你还会干什么?!你要是想跟他和好就去找他啊,你在家里耍混给谁看!?”顾铭爵狠狠拍了拍床柱子,“你把自己折腾废他能知道吗?你在这哭的死去活来他能看见吗?你要哭去他面前哭,别在我家里碍眼!”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站着说风凉话。”顾西野哽咽,“他不想再见到我了,所以才会一点消息都不回,我再去找他,只会讨嫌。” “那你就彻底绝交算了!好好回公司上班!别再给我无故旷工!” “我不要!” “让你去找他你不去,让你放手你又犟?”顾铭爵攥紧了拳头,反复默念这是亲儿子,这是随了他。 “我什么都做不了——”顾西野坐在床上,低着头。 他连当小三和备胎的准备都做好了,他这么年轻貌美身强体壮还能活不过一个老男人吗? 但齐楚现在却一点回应都不给他了,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拒绝吗?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要跟盛远斋一起远走高飞吗? 那盛远斋就赢在比他老,比他丑,比他没本事,比他认识齐楚早那么一点。 就时间早那么一点而已,出场顺序就那么重要吗? 眼含热泪的顾小狗抬头看看自己满是怒容的亲爹,“你为什么没把我早生几年?” “……”顾铭爵今年四十五,二十四的时候生了顾西野,这已经不算晚婚晚育了,再早想早什么时候去? 这个废物儿子现在已经开始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是吗? “管家!收拾东西,把少爷送走!” “啊?董事长,这要把少爷送去哪里啊?” “不管送到哪!天黑之前让他消失在我眼前!” 这绝对是在医院抱错的!这不可能是他亲生的! 杜行慎看到被人搀扶着下车的病秧子外甥,“为什么送我这里来?” “少爷病了,需要人照顾,把他送到外宅董事长不放心,就麻烦杜先生了。” 杜行慎:离谱! 杜家也算大,也能给顾西野提供暂时的居所,就这样,病歪歪的顾小狗被留在了杜宅。 “到底怎么回事,你那公寓是发生战争了吗?”杜行慎拿着秘书总结的损失,都想拍到顾西野脸上,“你知道那几个花瓶都是真的吧?现在碎成渣渣修都修不好了!我就知道那玩意交给你都是暴殄天物!” 杜行慎这人,平时没什么爱好,唯独爱点古玩,但杜家大部分人从政,于是这方面的爱好也不好太过张扬。 但他妹妹嫁给了顾铭爵后,托妹妹和外甥的福,杜行慎见到了不少世间稀藏,看看也能解馋了。 这些宝贝其中就有那么几个摆在顾西野的房子里,当装饰品,然后,一齐毁在了顾少爷突然爆发的情绪里。 小混账、小王八蛋、糊涂蛋、没长心肝——杜行慎骂人不重样的。 顾少爷自始至终病恹恹地靠着床头,任由杜行慎怎么骂都不吭声。 舌头快说起泡的杜舅舅无语了,“你现在这个德行,就跟你妈妈刚结婚的时候,知道那个顾铭爵有个初恋一模一样!你真是她亲生的!就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你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值得吗?!” “你怎么知道的?”顾西野终于有反应了。 “我怎么知道的?你真以为你那点屁事瞒得过我?”自打顾西野上次来,杜行慎就看出点苗头。 实在不放心,让人去查了查。 不查还好,一查,外甥变外甥女了。 “西野,你考虑过你的未来吗?你现在为他要死要活的,等两三年之后你再看,还能是这样吗?肯定不会了!人都是会变的!” “不会。” “怎么不会,你才二十一啊!青春大好!你出去看看,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也才二十一。”顾西野低头,他也感觉到了,好像在感情这方面,他还真的是很像他妈妈,“人都是会变的,但为什么我妈妈到死都爱他呢?” “我、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但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舅舅,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可我就想,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不在意身份,他要我当第三者我都感恩戴德。”顾西野自嘲笑笑,“可我就是这样不要脸地倒贴,他也不要我。” 杜行慎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外甥,“你这是真不要脸了。” 这简直比自己妹妹当时的情况还严重啊! 感情的事最忌惮的就是陷得太深,稍有不慎就像兔子滚进泥沼,再蹦哒也跳不出来了。 “你想过你爹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吗?” “想过,所以我才会要股份,争取自己的话语权,我绝对不会因为我的爱向旁人屈服,我绝不会联姻,也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杜行慎再度瞠目结舌,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指定要失眠了。 “西野,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找,我知道,我偏执、占有欲强、感情观扭曲,这样想这样做都是不对的。”顾西野精致的面庞受到高热的折磨,反倒透露出一种不大正常的红,甚至有些病态,“但是,这就是我爱一个人的方式,我不想折磨他,也不想让他为我感到负担,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敢做,我只敢折磨我自己。” 这是他应得的教训,谁叫他是毁掉一切的罪人。 顾西野亲手审判了自己。 —— 齐楚在医院过的日子也算不上太好,虽然是单人VIP病房,但空间也不是很大,还没人做伴。 无聊的时候,齐老板只能看更无聊的家庭肥皂剧,二百集那种,而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三天了,外界联络一律不看。 这种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和平时百无聊赖躺在顾西野家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格外的无聊。 电视剧变得枯燥乏味,入目都是雪白装潢的病房更好似一个骨灰盒,让齐楚觉得压抑又封闭。 查房的叶维安告诉他,住院部和急诊大楼之间有一个二层的休闲娱乐空间,是给患者们提供的,他要是无聊,也可以适当遛弯出去转转。 比起坐在休息区吃冰激凌,齐楚更想出院,但是想到徐笠的冷脸,齐老板感觉大冬天能偷偷吃到冰激凌他已经该知足了。 休息区小卖部五块钱一根的香草冰激凌,一口下去冻的齐楚后脑勺疼,但冷冰冰的甜食能缓解心情抑郁,吃完一根之后,齐楚觉得心情似乎真的好了那么一点。 “患者,冬天冷饮冷食还是少吃。”有路过的医生看到齐楚手上三根冰棍,忍不住提醒。 “谢谢,我知道了。”齐楚尴尬地缩缩手,但满满当当冰激凌根本没地方藏。 胃里变得黏糊糊冷冰冰一团,同时连带着酸胀发热的心口都一同降温了。 齐楚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嗦他的冰激凌。 下午,吓坏了的叶维安通知了徐笠,“齐楚中午吃过药后就一直呕吐不停,你最好过来看看。” 徐笠下午有个线上会议,紧赶慢赶到的时候,自作孽齐老板脸色发青,躺在病床上冒冷汗。 叶维安则反复核对他中午吃的药,“不对啊,你现在的颅压正常,而且吃过的药物没有胃痛呕吐的副作用啊,你中午吃过什么?” “午饭。”齐楚哪敢说他吃了四五根冰棍,那不纯纯找削。 “午饭里面有什么?” “炒白菜,炒豆芽,炒青菜,红烧肉。”医院食堂的伙食相当堪忧,也难过叶维安那么爱吃外面的煎饼果子。 叶维安皱眉,“那也没问题啊,我们食堂虽然不好吃,但不至于食物中毒。” “你还吃什么了?”徐笠一眼看出齐楚撒谎,“如实交代。” 齐楚蔫了,“冰激凌。” “冰激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啊,你吃了多少?” “三——四五根吧。” 病房陡然安静。 叶维安看看外面树木萧瑟的入冬前兆,又看看他这不让人省心大冷天吃了五根冰糕的患者。 真牛啊。 多年来的医生操守让他忍住吐槽的念头,“齐先生,这个天气是不能吃那么多凉的东西的,去找护士站要个热水袋,敷敷肚子吧。” 叶维安走后,徐笠盯着齐楚,眉头紧皱,“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想出院了吗?” “没有。”齐楚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趴热水袋上挨训。 “那你吃那么多冰糕干什么?” “无聊。” “无聊?!” 齐楚目光真挚,是真的无聊愣神才会吃那么多。 “从明天起我给你找个护工,你做什么,他都会看着你。” “没必要这样吧?”这不没有人身自由了吗? “没必要?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齐楚你有没有身为重病患者的自觉啊?还是说你在这里跟我演失恋苦情琼瑶剧呢?当初信誓旦旦说‘不在一起在一起没好处’的人是谁啊?”徐笠怒极反笑,“看着活的多清醒似的,实际上就是个笨蛋。” “怎么扯到失恋上了?失恋和我有什么关系?”齐楚矢口否认,他才没失恋。 “随便,你的感情问题不是我负责的范围,但你的身体,再出现一点问题,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知道什么?” “我辞职的下场。” 该说不说徐笠是捏住齐楚七寸的,傍晚,齐老板喜笑颜开地迎接了他的新护工。 “老板好,我叫王铮,今年二十七了。”王铮是学过专业护理的,但看外形,真猜不出他是干护工,哪有一八几的威猛寸头汉子当护工的啊。 “你真是护工?”齐楚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是啊。”王铮笑得一脸忠厚,“我做这行都七年了,但是找我的一般都是术后身体比较不受控制的那种,我帮老板搬搬轮椅,扶着人走走路什么的,比较卖力气,按摩的话我也会一些。” 徐笠找的是二十四小时陪护,于是王铮就在靠近厕所的玄关支了一张陪护床,蓝色的铁架子折叠床。 齐楚从洗手间出来,盯着那床发呆。 “怎么了?老板?”王铮给齐楚铺好了床,还心灵手巧地削了一盘子兔子苹果。 “这床睡的不舒服吧?” “没事老板,习惯了。”王铮挠挠头,“我之前给老人陪护的时候,还打过地铺呢,几块海绵垫就能睡,这已经很好了。” “好。”齐楚点点头,“其实你回家也行,晚上我一般没什么事。”也不会溜出去吃冰糕,毕竟小卖部到晚上都关门了。 王铮有些为难,虽然是照顾齐楚,但他跟徐笠签好了合同,白纸黑字的条款,不留下来就是违约了。 齐楚也不是难为人的人,见王铮不点头,也没再提。 有了护工的日子确实不一样了,每天三餐有人送到手边,定点提醒吃药,换下来的衣服被子也有人收拾。 王铮办事靠谱,连带着徐笠都放心了,从一天一来变成了两天一来,至此,齐老板住院的生活已经过了五天。 “不是说好周三可以出院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你的颅压一直没有控制到合理水平,”叶维安摇头,“我是建议你留院,颅压过高很可怕的,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患者来说。” “那就再住一段时间吧,反正你出院也没地方去。”徐笠赞成。 “怎么没地方去,我不能去你那里住吗?”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京市流浪汉的齐老板震惊。 “你去我那里,我可不会像王铮一样天天细致入微照顾你。” 齐老板不高兴了。 徐笠留他一个人不高兴,然后跟着叶维安出了病房。 “颅压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及时的控制,那他可能会出现剧烈头疼、眩晕、失禁、晕厥、进行性痴呆——” “怎么才能控制。” “肿瘤变小,我看过你们A市的复诊病历,在A市他的情况一直控制的很稳定,肿瘤也有缩小,为什么到了京市之后反而不受控了?你作为家属有考虑过原因吗?病人的心情和心态真的非常重要。”叶维安反复强调,“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带着他回A市,先把病情稳定下来,无论是要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进展都会非常顺利,但如果是现在这样,我也不敢贸然开刀。” 叶维安这样说了,徐笠也还是束手无策。 因为这根本不是A市还是京市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齐楚的身体想要顾西野出现。 或者一个像顾西野的替代品。 徐笠把王铮叫了出来,“齐楚比你大一点,不用那么见外叫老板了,叫哥吧。” “这不好吧,老板。”王铮做护工的,的这些年修炼的已经跟医生护士差不多了,对待顾客最好还是不要太投入感情,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呢。 “没事,你也知道,他这个病心态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平时多陪他聊聊天,让他别想那么多,拜托了。”徐笠恳切请求。 王铮只能答应。 但奈何,齐楚很少和他说话,倒也不是冷漠那种,就是两个人之间真没什么话可说。 齐老板一天大约就是看看电视剧,看看书,坐在休息区发发呆。 “齐哥,你晚上想吃什么啊?我看食堂今天晚上都是些青菜,你不喜欢吃的话,我就出去给你买。” 齐楚收回望着窗外萧索枯树的视线,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你别出去了,大冷天的,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齐哥,你是有心事吗?” “没有。”齐楚笑笑,“就是一眨眼就要冬天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盛夏湛蓝的天空眨眼就变得灰蒙蒙脸,茂盛而燥热的枝丫只剩下枯枝残叶,今天是个秋冬珍稀的好天气,可就连这少有的太阳,似乎也无法消除人间万古愁。 人间烟火客各有各悲。 怎么样才能不悲愁呢? 齐楚想起顾西野的话,小狗不愁,因为小狗汪汪汪。 可是人似乎忘不掉。 “哥?” 齐楚猛地回头,入目是王铮憨厚的样子。 “吃饭了,齐哥。” “好。” —— 顾西野应当是那种平时不生病,一但生病就了不得的人。 一个淋雨导致的肺炎莫名其妙反反复复,第一天打了退烧针不发热了,第五天却咳出了血,整个人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 杜行慎吓坏了,忙找来医生,医生也纳闷,“病人有好好吃药吗?按理说好好吃药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闻言,杜行慎找来警卫和扫帚,刷刷刷从顾少爷床底下扫出一大把滚落灰尘的药片。 “你想死啊!?你是不是想死!顾西野!”杜行慎是真的恼了,抬手就要揍死出气多进气少的顾少爷。 好在被杜夫人拦住了,连同顾西野几个表哥表弟,一起把丈夫推了出去。 杜行慎那个恼火,一把甩开手里的扫帚,气的太阳穴猛跳,“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除了折腾自己他还会点什么?” “西野还是孩子,做事根本不计后果。”杜夫人也摇头,“这真和你妹妹是一个样子。你跟我讲讲,西野到底是喜欢谁家的姑娘,怎么就这么要死要活的?我可听说了,他和盛三对上好几次,难不成是喜欢盛三的老婆?” “我哪知道。”杜行慎糊弄道,真喜欢女的就好了。 “要是真喜欢,其实也不是不行,我可听说了,盛三没结成婚,腿还差点叫盛远堂打折,也不知道是盛家的问题,还是沈家的问题,总归没结成。咱们西野这么好的条件,那沈家肯定上赶着攀亲戚。” “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那沈小姐都比西野大两轮去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去厨房熬点粥,今天就是掰脱臼那小子的嘴巴,我也得把药给他塞下去!” 顾铭爵知道儿子的情况后也来了杜家,“那混账呢?我非得把他腿打折!” “我打过了。”杜行慎一摆手。 顾铭爵翻脸,“你敢打我儿子?!” 杜行慎:过分了吧? 被塞了一嘴药的顾少爷虽然还是咳嗽,但至少没有白天那股要去世的吓人劲了,可又闹起绝食来,杜行慎给他送到嘴边的饭这少爷都不肯张嘴吃一口。 “怎么,你是想让我顾家办丧事吗?”顾铭爵进屋,把地踩的哐哐响。 “……”顾西野不说话,不抬眼,跟个假人似的坐着。 “好,你很好,顾西野。”顾铭爵掏出个文件袋,“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有关齐楚的,你想看吗?” “你去调查他了?”顾西野喉咙肿痛,嗓音嘶哑,“谁让你去的?!” “我不去难道你去吗?还是我不去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 “我不想看。”顾少爷闭上眼,拒绝亲爹的任何馈赠。 顾铭爵冷笑,“不想看?不想看倒是好得很,我还怕你这幅德行,看了之后得准备跟他一起去死。” “你说什么?”顾西野立马睁开了眼,撑着床头的输液杆站起来,“你不许胡说!” “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他生病了,脑瘤,严重的很,从A市到京市找那个叶维安治病,现在已经住院了!他在医院治病,你在家里治病,你们两个倒是真朋友!”顾铭爵抖抖手里的牛皮纸袋,“你不想见他就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再也见不到了。” 顾西野劈手夺过那牛皮纸袋,手背上的输液针被他猛然的力道带歪了位置,针眼开始回血。 杜夫人皱眉,“呀,西野,你先坐下,你的手!” 顾西野充耳不闻,他颤抖着手打开面前的纸袋,哗啦啦的照片掉了整整一床。 照片中的齐楚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那肥大的衣服像是一个桶一样罩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样子好似吹一阵风都能将他化作飞到天上去的风筝。 五六天不见,哥好像又瘦了。 这是顾西野的第一感觉,他总是很好奇,齐楚为什么天天和他吃同样的东西,却半点不胖,不运动也很苗条。 他以为齐楚是天生的,可实际上,真正的抗癌患者一把一把药片吃下肚,在癌症这慢性消耗病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都是愈来愈清瘦的。 眼泪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模糊了顾西野的视线,他一遍遍伸手擦掉眼泪,企图看清眼前复印病历上的字迹,找出些许破绽。 但都没有,这好像是真的。 可他一直以来竟然没有发现。 他好像也问过的,这些事,他一直在问。 ‘哥,这些是什么药?’ ‘以后就告诉你。’ ‘哥,你要去哪里?’ ‘秘密。’ 他问了很多很多遍的问题,现在找到了答案。 “所以你是准备什么时候再告诉我呢?”顾西野捂着心口跪在床边,突如其来的心房阵痛和抽搐叫他喘不上气,连说话都变成了颤抖的气音,“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其实根本不准备告诉他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西野突然发觉这比他给自己的惩罚,还要痛苦千万倍。 他用力捶打自己的心口,却比不上那好似撕裂一般的剧痛千分之一。 这一刻,心痛到死似乎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了,因为不止心脏,连他的灵魂都要一齐被搅碎了。 顾西野发出悲怵到极点的嚎啕,趴在床边哭到呕吐。 杜行慎和顾铭爵被他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忙冲出去叫医生。 留在屋子里的杜夫人惊叫起来,“你们快点啊!西野吐血了!!” 顾西野耳边只剩下了老式播放机嗡鸣的噪声,眼前闪过天线断连的雪花点和黑洞洞的原野,最终,变作血红的天幕。 他怔怔看着自己掌心中的赤红一片,口腔中粘腻腥甜满是血腥味提醒他,这血似乎是他吐出来的。 推开了想搀扶他的杜夫人,顾西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现在却发现,死亡才是真正再也不会失去。 死亡,才是他们故事的终点。 第48章 放下执念 几近失去理智的顾西野执拗地要在深夜出门去医院, 顾铭爵和杜行慎两个男人都拦不住他,只觉得这年轻人似乎拿出了搏命的力气往外冲,好似那动物园里发狂的野兽。 最终, 是医生给顾西野打了一针安定, 才让这近乎狂躁的人安静下来。 关上房门, 杜行慎和顾铭爵这俩老胳膊老腿都折腾的不轻,面面相觑, 心有余悸。 杜行慎试探地看着自己的妹夫,“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顾铭爵扶着腰在杜家客厅坐下休息。 “就是西野和那个什么齐楚的事——”杜行慎可不信顾铭爵面对唯一的儿子变弯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喝茶。 “不就是好朋友吗?” “对对,好朋友。”杜行慎点头, 不再多提,“你是把西野带回家,还是留在我这里?” “他都已经休息了, 先留在你这吧, 但是你把人看住了,他病好之前不许出门。”刚刚吐那一手血给顾铭爵吓够呛,好在医生检查之后说不是内脏损伤, 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好。 杜行慎点头又迟疑,“但他要去看他朋友啊, 那孩子不是病的很严重吗?” “迟几天看又能怎样, 其实没那么严重。”顾铭爵从西装口袋里又掏出几张照片, 齐楚坐在病患休闲区一个人举着三根冰棍, “看看,还能吃冰糕呢,比起来, 你侄子才是真像要死了, 那不争气的东西。” 不争气的顾西野被注射安定后第二天临近中午才清醒, 他起地太猛,引起一迭声的咳嗽。 杜行慎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饭和药,“醒了?把饭吃完,然后吃药,这次再让我发现你把药倒掉我就真的打断你的腿。” 顾西野伸手抓起药片塞进了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我要出门。” “不行,你爹说了,你恢复健康之前不能放你出去。” “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看到他!”顾西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无法抑制的心慌,他现在只想见到齐楚,只想确认齐楚还好好的、还活着。 杜行慎长叹一声,“你想看到他,但他想看到你吗?你有想过他为什么没告诉你自己的病吗?” 顾西野倔犟偏头,不肯听。 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甚至想通了所有徐笠看向他时的意味深长。 他是个和齐楚同床共枕很多个月还没发现齐楚生病的蠢蛋。 而齐楚不愿意告诉他,无非就是从没把他当成身边亲近的人,哪怕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顾西野不过也就是他从街边捡回来的陌生人而已。 “我知道,他从来没喜欢过我,也没把我放在眼里,甚至一直在心底给我设下一道防线。但那和我喜欢他、担心他没有关系,是我非要喜欢他,我难过也是活该。” 外甥想法太极端,杜行慎又劝:“也不一定这样啊,他有可能是怕你担心所以才不告诉你,不愿意让自己在意的人担心,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顾西野不吭声,显然,他已经不觉得自己是齐楚会在乎的人了。 “你听我的,先把病养好,等你养好病,我一定让你出去见他,怎么样?” 顾西野摇头。 “摇头也没用,病不好不可能让你出门。” 杜行慎无语,扭头就把卧室房门锁了,并叮嘱杜夫人看好他。 杜夫人皱眉,“他想见就让他去见,你这样锁住他干什么?再把他逼得干傻事。” “他那破纸壳子一样的身子怎么出门?走半路我都怕他晕了,就关他三天,等他稳定了,我就派车给他送京市医院去!”杜行慎退让了。 但,单单一把门锁是关不住一个坚定想要出去的人的。 顾西野的房间,位于杜宅二层西侧,卧室接了一个大阳台,离地面大约七八米的高度。 就这样,顾西野决定跳楼了。 顾小狗像是个壁虎似的,爬过阳台顺着阳台下的镂空柱子滑了几米,看看高度合适,才敢松手,但他忽略了自己此刻是个病号,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腿一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摔的有些疼的顾小狗歪歪斜斜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拍拍身上的草和尘土,一瘸一拐往外走。 正门口有警卫,顾小狗不想惊动杜家人,只能继续偷摸绕过花池翻墙。 等到从杜家彻底翻出来的时候,顾小狗已经灰头土脸的了,黑色羽绒服上全是灰扑扑的印子,里面米白的居家服更是脏兮兮的很,像是逃命出来似的,脚上的鞋还是棉拖,路上没跑丢一只都是好的。 路边被他拦下的司机都傻了,“先生,您这是去哪啊?” “京市医院。”顾西野脸色惨白,眼底阴郁,浑身还脏兮兮的,有点像是个疯子。 “啊,好的好的。”感觉这人不该是去京市医院,该去精神病院啊。 司机一路不敢搭腔,一通猛开,生生将两个半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一个半小时。 到地方的顾小狗下车后收拾了一下自己,拍拍衣服上明显的脏土,又默默把羽绒服带毛圈的大帽子带上了。 这一身棉拖羽绒服的打扮进入住院部,没有引起任何侧目。 因为这个季节很多病人都这样穿,住院部里有循环全天的供暖,即使只穿着单衣也不会特别冷。 齐楚就是拗不过王铮,出门的时候,身上披了一条厚厚的毛绒毯子。 “其实我不冷。”齐楚如是道。 “齐哥,你那是已经浑身上下都成冰块了,所以不觉得冷。而且今天外面降温了听说要下雪,你要是去休息区,就得穿厚点。”王铮那个操心啊,齐楚这生活习惯实在是太不好了,大冷天出门就穿个病号服,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冰凉的,他还不觉得冷。 “我小时候住在乡下,那里的冬天比这冷多了,我还挺抗冻的。”齐楚披着毛毯,坐在他固定思考人生的长凳上跟王铮聊天。 小时候没有好衣服穿,那时候手经常长冻疮,长大了反倒好多了,只是特别冷的时候手会有点痒。 王铮嗯嗯啊啊的听着,在一旁给齐楚倒红枣姜茶,“好嘞,哥,快把这杯茶喝了,一会你从头到脚就都暖和了。” 齐楚只能接过茶,小口小口喝,辣的他天灵盖发涨,这东西可没有冰激凌好吃了。 “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的,我就坐一会,你去随便转转吧。” “齐哥你这话说的,我在这也不碍着你坐着啊?”王铮放下热水壶,又从随身背包里掏出小蛋糕,“这是徐哥给你买的,你要想吃甜的,就吃这个吧,别买冰糕了。” 小心思都被揭穿的齐楚尴尬接过蛋糕,撕开包装吃了一口,又觉得齁甜,长叹一声放下了。 “哥,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王铮突然问:“其实你别担心,很多病没有想象那么可怕,而且前几天我打听说,叶医生是咱们医院特别牛的首席呢,你肯定能好好地治好。” “小王啊,哥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病要么只能活五年,要么可能一辈子成为一个瘫子、傻子活着,你选什么?” “如果是我,像我这样的没有老人孩子要养,也没有对象,那五年我觉得潇潇洒洒活也活够了,走的时候安生闭眼,一身轻松。但如果还有牵挂,那就后者了,你也说只是可能,那万一能成为那个不可能呢。” “那如果没那么好运呢,活下来也不会醒过来,只能拖累你牵挂的人。” 王铮语塞,“哥你这么想也太悲观了,这样不好。” “我也觉得。”齐楚点头,“还好,我没什么牵挂的人,走吧,我们回去,我想找一趟叶医生。” 齐楚决定了自己的治疗方案,坦坦荡荡潇潇洒洒活五年,五年之后的事,就随它吧。 医院这枯燥又封闭的日子,他是受不了了。 和王铮一路走到病房区域,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低着头站在齐楚的病房门外,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身漆黑风衣还拎着果篮的盛远斋远远看见齐楚,挥了挥手,微微一笑,“小楚。” 盛远堂并没有把盛远斋的腿打折,但那天突然终止婚礼的事,已经将盛远斋的事闹的大半个盛家都知道了。 盛老爷子对这个从小聪慧的儿子失望却又无可奈何,他活了一辈子,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只给儿子送上最后的忠告:“无论你喜欢什么,不要去祸害人,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我盛家出去的,就没有这个社会的害虫。” 所以,得到赦免的盛远斋养好伤就来找齐楚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光明正大拉起齐楚的手了。 “你来干什么?”齐楚语气有着很强的距离感。 “来探病啊。”盛远斋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一切如常,他晃了晃手里的果篮,“是不是还应该带箱牛奶?” 齐楚上下审视着盛远斋,确定这小子今天没有什么发疯的征兆,才道:“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来给我探病的。”他拉开门,“进来坐吧,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刚刚看你没回来。”盛远斋跟着进屋,像是老朋友一般,自然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王铮见他俩要聊天了,就先拿上水果,带上门出去了。 他准备去洗洗水果,回来正好给齐楚吃,结果在走廊转角,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王铮没拿稳果篮,那些苹果橙子掉了一地,四处滚个不停。 “对不起啊兄弟。”王铮下意识道歉,对面却一声不吭。 他一抬头,是个穿羽绒服带着帽子的年轻男人,长的相当好,就是脸色很难看,像是生病了似的,眼眶通红,满脸泪痕。 王铮吓坏了,以为自己这是撞了哪个病人,“没事吧兄弟,你是哪个病房的?我送你回去?” 顾西野摇头,不吭声。 他刚刚到的时候,问了护士,齐楚是什么时候入院的。 得知结果后,聪明的顾西野很快就发觉那是齐楚不告而别的那天,而进入医院的原因,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疾病,还因为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 发现自己竟然是让齐楚进入医院的元凶,顾西野再也没有勇气去敲齐楚病房的门,他逃到了走廊拐角,回头的时候,却见到了盛远斋。 现在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为多余的人了。 只是这样,顾西野也不想走,因为他还想远远看一眼齐楚。 “兄弟?要不我给你叫个护士吧?你这脸色太难看了。”跟下一秒要抽过去似的。 “我没事。”顾西野摇头,蹲下帮王铮捡地上的水果,“你是护工?” “是,我是护工。”王铮答道。 “你照顾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啊?” “随便问问的。” 他们这一层住院病房都是神外的,王铮看顾西野这惨白的脸色,还以为他也是个脑癌患者。 “我照顾的病人身体还行,虽然长了个肿瘤,但是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吃吃喝喝啥都很正常,主要是人精神好,医生说,这个病心态很重要,兄弟,你也是啊,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心态摆正,万事可平。” 心态摆正,万事可平。 地上的水果很快就捡完了,顾西野站起来,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同时,杜行慎他们也早就发现顾西野跳楼加翻墙跑了,当即通知了顾铭爵,两家派了一大波人去找,差点给京市医院包围了。 最终,在京市医院旁的小公园找到了顾西野,这小子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愣,倒是没哭。 顾铭爵开着会被通知儿子跳楼跑了,大冷天的只穿了一套西装就急匆匆出来,看见顾西野的时候怒气冲冲准备上去给他来一脚。 一直歪着脑袋沉默的顾西野突然说话了:“我就是在这样的公园第一次见到他的。” “当时你把我的卡停了,我又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花钱大手大脚的,被酒店赶出来了,遇到他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睡公园了。” “但他是个好人,明明我都惹他生气了,但他还是给了我一碗冰粉,还是把我带回了家,让我不用睡大街,他做的菜很好吃,生活习惯很健康,开车技术不怎么样,好像没什么钱的样子,但他一直很真心地对我好,什么也不图我的。”顾西野突然笑出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像他一样的人了。” 齐楚成为了他失去母亲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的安慰剂,也是顾西野此后人生里的催化剂,齐楚的存在,让他成长,让他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让顾西野以为人失去什么,或许也会因此获得什么。 可现在,齐楚也离开他了,没有他的出现,齐楚会更快乐更幸福。 他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少有幸运的人,其实不是,他就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爱而不得的凡人而已。 但顾西野太过执念了,无论是母亲的死,还是对齐楚的爱。 他要学会的,一直都是放下执念。只是他不是一个好学生,这门课的成绩向来不及格。 而在人生里学不会的东西,总会有人和事一遍又一遍来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哪怕成为叫你头破血流的教训。 他害的齐楚进了医院,他自以为是的爱伤害到了齐楚。 这一切都该停下了,他该放下了。 顾西野有些冻僵的膝盖有些艰难地伸直,他站了起来,看向顾铭爵,“回家吧爸爸,我不会再跑了。” 阴翳的天总算开始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灰色的厚重云层中落下来,病房的玻璃窗上很快升起一层水雾。 “下雪了。”齐楚突然道。 盛远斋往外看去,“是啊,已经冬天了。我在国外找了几个不错的医生,你想试试去国外治疗吗?” “不想。”齐楚毫不犹豫地拒绝,“而且我现在的脑袋不能坐飞机。” “那我把他们请到国内给你会诊。” “也不需要,叶医生已经给了我方案,我也已经选好了。” “什么方案?”盛远斋心里升起不妙。 “五年。” “五年什么,五年治好吗?” 齐楚撇嘴,“怎么可能,活五年啊,所以你也不要惦记我了,你该走上你自己的生活了,盛哥。” “小楚,你在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牵挂,五年总好过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吧?” “你当然可以,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盛远斋猛地站了起来,“小楚,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和我在一起吧。” 齐楚微微一笑,摇头,“盛哥,如果是八年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可你明明根本没有和顾西野在一起!” “因为或许就像你当年不想连累我一样,我现在也不想连累他,他还年轻,和我不一样,我怕耽误他,毁了他。” 盛远斋怔在原地。 齐楚抬眼,“我知道你离开,是不希望盛家的事情影响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我唯一的爱人能够陪在我身边,而不是不声不响地消失,甚至让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也等过你,我把我们曾经相处过的细节反复掏出来回忆,可大约是你走的第五年,我发现我似乎已经记不得你的样子了,而你可能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突然放下了。” “你对我不只是曾经的爱人,还是兄长、老师,你教会我很多,你说做生意就要心狠,不要后悔做出的选择,也不要总回头看没有选的那条路。”齐楚垂眸,“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不要后悔,也不要总回头看没有选择的那条路。 “我不会后悔,也不会看从前的那条路。”齐楚一字一顿道:“我已经遇到了很好的人,我希望,你也可以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八年前的感情,现在终于画下了一个句点,哪怕并不圆满,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雪还在下,屋里的气氛也仿佛冻结了一般。 良久,盛远斋嗫嚅着,“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齐楚笑着点头,“当然。” 盛远斋自从成为了齐楚的‘朋友’,隔三差五就要来医院一趟,给齐楚带一些营养品、灌输一些‘活下去’的理念。 体制内呆过的人,口才都相当好,盛远斋把齐楚念叨的想直接出家。 世界如此美好,齐楚却如此暴躁。 叶维安也再三确定,齐楚是否选择保守治疗。 “确定。我选了这个,是不是就控制颅压后就可以出院了?” “当然。”叶维安点头,“只需要复查的时候再来就行。” “好。”齐老板没心没肺地笑了。 一屋子的人,只有他在笑。 盛远斋站在床角,低头叹气,徐笠坐在沙发上,皱眉不语,王铮见气氛不对,拿起水果出门洗。 走廊尽头的拐角,又是上次那个兄弟,王铮已经在这地方见过他四五次了。 今天顾西野穿戴整齐,西装大衣皮鞋,派头很足,只是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皮肤白的人,一旦没有休息好,精神衰弱的就很明显。 他刚开车从公司过来的,趁午休想远远看一眼齐楚。 “您好。”顾西野微微低头,跟王铮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你这是出院了?” 顾西野摇头,“不是我住院,我是来看人的,你的病人怎么样了?” “快出院了,只要颅内压控制住,就不用再住院了。” 顾西野眼神颤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身体好了?” “那当然不是了,只是他选了保守治疗的方案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不用开刀了,回家吃药什么的就行。” “保守治疗?”顾西野抿唇,只觉得王铮这话说的不像是保守治疗,像是等死。 脑癌只吃药就能好吗? 当天下午,顾西野联系了自己一个相熟的医疗二代。 “喂,顾少爷,怎么有空找我啊?” “你们公司和京市医院有合作吗?” “当然有啊,他们医院很多器材都是我们提供的,怎么,你有事?” “有,我想向京市医院,捐赠一部分医疗器械,你能帮我牵个线吗?” 京市医院突然收到了顾氏的器械捐赠,副院长嘴都乐的合不拢了,当即接见了那位年轻的大财神。 虚与委蛇的客套完,顾西野道:“我听说,贵院的叶维安医生在神外方面非常出色,我能不能,见一见这位医生?” “这当然可以了。”副院长连连点头。 不一会,叶维安就到了副院长办公室。 顾西野站了起来,郑重地跟叶医生握了手,“您好,我是顾西野。” “您好,顾先生,不过您找我是?” “我有些私人的问题想问问您。”顾西野掏出一张复印病历,隐去了齐楚一部分的个人信息和近况,“这个患者,您会怎么给出治疗方案呢?” 叶维安接过一看,道:“这个病例和我手里一个病例很像啊。我给我的患者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保守治疗,一套就是手术了。” “具体呢?” “保守治疗就是药物治疗到后期可能会化疗,能保证患者五年的生存率。手术的话,成功率40%,但也只是下手术台的概率,术后变成植物人、瘫痪的风险很大。” “五年生存率?”顾西野愣住,“什么意思,只能活五年吗?” “在可预见范围内有五年的生存机会,再之后就不好说了。”叶维安道:“这个病,本来就很可怕,进退两难,没有说能打包票怎样怎样的。” “只能说,尊重患者意愿吧。” 第49章 兑现愿望 顾西野完全无法理解叶维安的说辞:“这种保守治疗, 不就相当于让人去等死吗?这和放弃治疗的区别在哪里?” “您这种看法有些偏激了,其实对于一些患者而言,保守治疗神志清醒的五年总比变成植物人后丧失所有行为能力躺在床上一辈子要强。”叶维安作为一个医生, 他在医院里见了太多一个植物人拖垮一个家庭的例子。 而如果植物人能够开口说话, 他们会愿意用着建立在自己亲人血泪上的仪器生存下去吗? 叶维安觉得不会。 亲人之间, 就是相互体谅的。 “就是因为是亲近的人,所以才会不顾一切, 想要他活下来。植物人也有清醒的可能,不是吗?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顾西野收起病历,胸口堵的喘不上气, “您的患者也是这样选的吗?他就一点不在乎他亲近人的想法吗?” “他就没有一点坚持下去的念头吗?” 叶维安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的患者做出了决定,或许, 就是因为他亲近的人才致使他这样选择呢?” 齐楚最近的日子其实还不错, 颅压稍稍降低,眼见可以出院了,就是盛远斋来的太勤, 让他有点不想接待了。 “你不想让我来,就好好治病啊。”盛远斋轻车熟路找地方坐下。 “我当然有在好好治病。”按时吃药按时下楼遛弯的齐老板现在的心态非常良好, 已经做出的选择让他像是甩掉一座沉重的大山般轻松。 他现在, 已经没什么烦心事了。 “就算选保守治疗, 国外有比这里更好的医疗资源, 你真不考虑去国外看病吗?”盛远斋这不是为一己私欲,而是他真觉得国内只敢保守估计的五年太少也太消耗人了。 “我感觉叶医生没什么不好的。”齐楚懒得挪窝,为了治个病四处跑腾, 不够他累的。 “齐楚, ”盛远斋语气严厉起来, “这是你的病,你不重视一点吗?” “我这个病就是不能胡思乱想,我如果天天担心它,说不定原本的五年就变成三年了。”齐楚深有体会。 刚得病那阵他无所事事天天躺家里思考自己的棺材得买个什么花纹的,越思考越觉得身体疲倦提不起力气,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嘎了一样。 病这种东西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盛远斋笑的相当无奈,“你还说的挺有道理。”实际上就是不想跟他好好谈这件事呗。 “那你现在的情况通知你家人了吗?” “没有。”齐楚最近连手机都没打开过,更不要说通知那些亲戚了。 “为什么?” “打给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分我的遗产吗?还有五年,急在这一时干什么。”齐楚摇头,深知他那些大多还被假破产蒙在鼓里的亲戚,一旦知道这件事,定然会第一时间围到他病床前“弥补”之前的“过错”。 估计都能提前表演一出哭丧。 于是齐老板决定不给自己找罪受,别来沾边。 “也没通知顾西野吗?” “不要让小孩子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齐楚,你怪我当年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那顾西野会不会怪你现在做出决定没有告诉他呢?”盛远斋坐在沙发上,犀利的话却一针见血,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只能给出这样的忠告:“我不想看着你走上我这条错误的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盛远斋自以为这世上有些人的爱即使不说出来也能被对方感知,他苦心孤诣筹谋了那么多,到头来依旧没能重修旧好。 举着平板看剧的齐楚不吭声了。 盛远斋的话戳到了他有点悔青的肠子。 “但我不怪你。” “但你也不爱我了。”盛远斋长叹一声,“我明白你对待顾西野的感受,我教了你很多东西,把你教成了我一半的样子,让你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同样我也知道顾西野对你的感觉,因为他看着你的样子,就像是从前你看我的时候一般。”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为情敌说话的份上了,”盛远斋摊手,眼底满是无可奈何,“只是我听说,那顾西野前段时间把自己折腾的很惨,病了好一阵,严重到吐血……” “吐血!?什么病啊?怎么会吐血?”齐楚平板都掉了。 “我也是听说的小道消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盛远斋听他二嫂说的,顾桥话里七分假三分真,话里话外顾西野好似已经快进棺材了似的,“总之应该是病不轻已经到了躺着不能动的地步了,不然他现在应该在满世界找你吧?” “你既然做出决定了,就算直接地拒绝他,也好过让他黯然伤神。你和我的血淋淋例子就摆在这里,话不说清楚,后患无穷。” 被盛老师狠狠上了一课的齐楚犹豫了。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许久没打开的手机,印象里应该还有点电。 开机那一刻,顾西野发的消息打的电话差点给齐楚的手机刷爆。 齐楚:谢谢,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电话和短信。 齐楚的手机:谢谢,这辈子接电话收短信的次数已经到达上限了。 而后—— “手机卡了,卡死了,已经动不了了。”这好像老天爷都不让他联系顾西野一般。 “用我的?” “没事,我等它不卡再用吧。”鹌鹑蛋一个的齐老板,暗暗松了一口气。 盛远斋哭笑不得,“那你就考虑考虑措辞吧,下次来,我给你带一部新手机。” 齐老板苦瓜脸,“到也不用这么贴心。” “我着急呀,你拒绝他了,我就彻底安心了。”盛远斋欠搜搜道:“我巴不得你甩了他。” 情敌还是情敌,退一万步也是情敌。 齐楚:…… “王铮呢?他出去买个水果怎么还没回来?”快把这个盛远斋赶走! 去住院部楼下买水果的王铮在休息区停留了一会,毕竟老板来朋友了,他在里面当个电灯泡支着也太没眼力见了。 一扭头,又看到了熟人。 “咦,你是天天都来探病吗?” “差不多。”顾西野记得齐楚差不多每到下午这个时间,都会到这个休息区走走,今天却没见到,“你怎么也在这?你的病人也在附近吗?”如果是这样,他得走远一点了。 “那倒不是,我照顾的患者朋友来了,他们聊天呢,我就下来买水果了,总不能打扰他们吧。”王铮嘿嘿一笑。 “朋友?” “是呢,这朋友人真挺不错,基本上和你差不多了,天天都来医院,还带好多东西呢。我这病人朋友虽然不多,但那两个总来的都挺实打实关心他的。” 顾西野都不用猜这俩人是谁,除了徐笠和盛远斋没别人了。 “那他选了保守治疗,他朋友们也没劝劝他吗?” “劝啊,就今天来的大哥,每天都劝我病人和他出国治病,但我那病人可能也是打定主意了,说什么也不去。” “他不去?”顾西野愣了。 “是啊,不去。” 为什么不去? 齐楚不是喜欢那个盛远斋吗?他们两个不是情投意合吗?盛远斋回国不就是为了带走齐楚吗? 这个盛远斋真是废物,连说服齐楚好好治病都做不到,他怎么当的爱人,半点不合格! 顾西野缓缓攥紧了拳头,他真后悔没揍那老男人一顿。 “小王?” 坐在椅子上沉思的顾西野一个激灵,他怎么好像听到了齐楚的声音了? “哎,齐哥,我在这儿呢!”王铮也听到了,赶紧拎起水果往大厅走,因为他看到只穿了病号服的齐楚在那,“你怎么又不披毯子。” “我真不冷。”齐楚耸肩,他是为了赶紧送走盛远斋才下来找王铮的,“我以为你买水果买丢了,半天不回来。” “我遇到了个熟人,聊了两句。” “熟人?”齐楚根本没看到这里有王铮以外的人。 “是啊。”王铮一转头,休息区的长廊已经空无一人了,“不对啊,刚刚明明他就坐那个拐角啊……” 齐老板有点冷了,“你不要跟我讲鬼故事。” “是真的,齐哥,我看见他好几次了,个挺高的,脸白白的,长得也好,就是精神不怎么样,黑眼圈很严重……” 齐楚:谢谢,越说越像鬼故事了。 感到后脊发凉的齐老板决定今天不在休息区闲逛了,赶紧回被窝里缩着才是正事。 躲进拐角的顾西野连探出脑袋张望都不敢,他怕齐楚看到他,怕齐楚会因为他心情不好,也怕在齐楚脸上看到厌恶的眼神。 孤零零的顾小狗搓了搓脸,安慰自己没关系,能听到声音已经该知足了。 确认齐楚走后,顾西野才从拐角走出来,默默往医院外面走,背影相当萧索。 “顾西野?”盛远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眼前这个好似霜打茄子的男人,的确是之前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闪闪发光的顾少爷。 看到盛远斋,顾西野气不打一出来,“你有事吗?” “你怎么在医院?” “你管我——” “你是来看齐楚的?” 顾西野顿时抿紧了唇,“不是。” “所以你已经知道他生病了。”盛远斋笃定道,“知道了才会过来偷偷看吧?毕竟他进医院,你也有责任。” 齐楚这个病受不了刺激,当时盛远斋已经够按耐自己情绪了,只是这顾西野像个火药桶,直接就炸了。 虽然齐楚没提晕倒的前因后果,但都是男人,盛远斋也明白被冲动击昏头脑的年轻人盛怒之下做不出什么好事。 果然,一脸不忿的顾西野不吭声了。 “我不是要指责你,我只是觉得,最起码你应该跟齐楚当面道歉,而不是畏畏缩缩躲在角落不敢靠近,人对自己的错误最起码要有承担的勇气。” 顾西野眼神变了变,看傻呗一样看着盛远斋,“你在说什么?”发烧了吗?不防着自己还要自己去见齐楚? 盛远斋道:“我要出国了,国外的经营搁置了很久,现在必须回去了。到时候我厉害了,齐楚自己在国内,他的亲戚都不靠谱,徐笠又很忙,没有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他好似在向顾西野托孤一般。 但他们两个是可以托孤的关系吗? 顾西野顿时恼了,一把扯起盛远斋的大衣领子,狠狠把人揪了过来:“你是不是有病?!哥现在那种状态,你抛下他出国!?你为什么不说服他做手术!?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出国?!你是男人吗?!” “他不跟我出国,也不愿意做手术,我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 “所以你他妈根本配不上他!” “但你可以。” 顾西野挥出的拳头凝滞在半空,要落不落,盛远斋被他提着领子,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这场面一度有些滑稽。 “你说什么呢?”顾西野瞠目结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你比我更适合他,你可以去改变他。你赢了,赢在你幸运,赢在你似乎比我更爱他,赢在他喜欢你。”盛远斋拽开顾西野的手。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盛远斋希望齐楚活下去,哪怕他爱而不得满腹泛酸也无所谓,只要齐楚能幸福的活下去就足够了。 顾西野很幸运,他得到了齐楚的爱,得到了齐楚的不舍和眷恋。 只有对顾西野的不舍,才能成为扭转齐楚选择的钥匙,其他人就算是将舌头讲烂也毫无作用。 听到盛远斋的话,顾西野反应了一阵,猛摇头,结巴否认:“怎么可能,你在胡说,哥不可能喜欢我……我那么、那么……” “你不去问问怎么能知道他不喜欢你呢?”盛远斋没有帮别人告白的习惯。 “我害他进了医院,已经没脸见他了,都是我的错。” “所以去道歉啊。”盛远斋皱眉,“我说的已经够多了,你要是没这个勇气,算我看错人了。” 顾西野猛地扭头,往住院部狂奔。 他的心跳的像是要冲出肋骨了一般,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竟然紧张到流汗。 如果真的像是盛远斋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会不会还有一点机会站在齐楚身边? 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来着? 无论怎样都不能放开齐楚哥的手,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死亡是人生的终点,但绝对不会是他们的结局! 脆弱又不堪一击的顾西野仿佛再度穿上了盔甲,当他提起勇气站在病房前时,他向从不相信的神灵许愿保佑,保佑他虔诚的真心能够被顺利传达。 病房内,王政拎着塑料餐盘和垃圾准备去扔掉,结果一开门,被一座大佛般堵在门口气势汹汹的顾西野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你是来找我的?兄弟。” “不是。”顾西野摇头,他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 “那你找谁。” “我找、我找……”顾西野试探地往病房里张望,却没看到他想找的人。 刷啦——靠门的厕所传来冲水声,齐楚拉开了厕所的门,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和站在门口的顾西野四目相对。 齐楚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好在顾西野一个伸手揽住了他的肩,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齐老板哆哆嗦嗦站直。 这是谁告的秘啊?! “呜呜,哥——”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顾小狗话都说不出口就不争气地哭了。 齐楚吓一跳,定睛一看,发现他之前喂到油光水滑的小狗,怎么变成这幅饱受摧残又可怜的模样了?! 看看这面黄肌瘦的模样!看看这俩大黑眼圈! 是谁虐待了他家小顾啊!? 顾西野眼泪掉个不停,齐楚赶紧把人拉进病房好好安顿在自己的床上,又找来纸巾给他擦脸。 “别哭了别哭了。” 王铮见这个情况,又端着水果出门了。 “呜呜呜……” 齐楚叹气,“别哭了,有话好好说。” 顾西野猛的抽了一口气,颤颤哭腔开口:“哥,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说你不要我了,我好难过,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和盛远斋跑了,我就是个废物。我还把你气进医院,对不起,呜呜,我是个混蛋,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再见你了,但我就是,就是很想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爱你。” 说的太多,言辞过于恳切,而齐楚只听到最后一句“我爱你”。 他又开始发愁了。 “哥,你喜欢我吗?” 顾西野猩红含泪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齐楚,那目光里的灼热和恳切几乎要烧穿齐楚的心房。 这叫他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颤抖,他从灵魂迸发出的原始冲动叫他想将那句轻飘飘的话脱口而出,让他喜欢的年轻人停止流泪。 可在伸出手的前一秒,残存的理智立马横刀破开了轰鸣不已的暗地情愫,齐楚想起了自己缠病的身体,想起了自己可能无法拥有的下一个明天,想起了眼前的男孩才将将二十出头的风华正茂。 那一刻,他所有的感情都不值一提,他的爱是否宣之于口不再重要。 他闭口不语,缄默无言,收回了想安慰顾西野的手,默默地,再度像只鹌鹑,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也想流泪了。 这世间有人的爱大声而吵闹,有人的爱偏生只能做哑巴,所以世人的爱无法衡量,可无论怎样,都总有人在爱里做那个义无反顾的英雄。 “小顾,我想了很久,我们不合适。” “哥,你不喜欢我吗?就一点也不喜欢吗?” 齐楚避而不答。 “你太年轻了,你现在喜欢我,但你年轻,未来还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那才是你该走的路。” “我不会!”顾西野双目含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齐楚看看清,“我只喜欢你,哥,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齐楚偏头,他就是相信,就是因为害怕顾西野太过偏执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才会这样选择。 “哥。”顾西野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上面印着小恶魔的卡纸,是那次大冒险的卡牌,他一直都留着。 或许是被摩挲过太多次,卡牌已经齐楚不像第一次见到时光亮了,连边角都生出磨损的痕迹。 顾西野将卡牌举到齐楚眼前,“哥,我现在可以兑现这个愿望吗?这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齐楚目光落到那张纸片上,叹息,“你想兑现什么?” “和我在一起三个月,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那我们就分开,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顾西野泛着泪光是眼底盛满恳切的希冀,“求你。” 第50章 亲亲我 一张薄薄的纸片, 想要兑现的大冒险,似乎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齐楚感叹顾西野果然还是孩子。 “在一起三个月?”抽过那张卡片,齐楚叹息一声, “你确定吗?” “我确定。”顾西野忙不迭点头, 但聪明小狗接下来几句话把齐楚的路堵死了:“但哥要把我当成爱人看待, 不能糊弄我,也不能抱着和我玩一玩而已的态度, 要把我当成你的依靠,遇到事会和我商量,而不是什么都想一个人扛着, 这就是我的要求,可以吗?” “只有三个月而已——”想好糊弄事的齐老板心虚。 “那也要像是真正的爱人一样相处。”顾西野拉过齐楚的手,“哥其实也有一点喜欢我的, 对吧?” “一点而已。”撒谎。 “那也够了, 有一点点就够了,和我在一起至少不会让哥觉得难受。”顾西野笑了,至少齐楚还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他已经知足了。 “可是和我谈恋爱可能会很无聊,我现在只能待在医院里, 不能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齐楚坦白, 丑话说在前面, “我也已经很久没谈过恋爱了, 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约会,不知道怎么和年轻的情人相处,可能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惊喜和浪漫, 这都没有关系吗?” 顾西野百分百没关系, 因为齐楚不会的事情, 他都会。 顾小狗攥紧齐楚冰凉凉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侧蹭蹭,嘴唇摩挲过他的指尖,眼神清澈又明亮,用一张好皮相的脸蛋说着蛊惑人心的话:“哥只要学会依赖我就够了。” 他说话时,湿软的舌尖扫过了齐楚的食指,触感清晰,齐老板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脏不脏啊!? “蹭就蹭,不许舔!” “好。”顾小狗非常听话,乖乖蹭,不舔了,“哥,你愿意在朋友圈公开我吗?” 和年轻人谈恋爱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齐老板有些纳闷,“朋友圈公开什么?” “就是在朋友圈里发你和我在一起了,让喜欢你暗恋你的人都死心。”顾西野眨眨眼。 “我朋友圈里的人,没有暗恋我、喜欢我的,而且也不大方便。”而且那堆四五六十的总裁大哥合作伙伴们,看到这种东西容易受刺激吧? 顾小狗落寞低头,哼哼唧唧,“这么为难就算了,没有人知道也没关系……”他愿意当一个默默无名的地下情人,没关系的,他都能接受。 “是真的不方便。你要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就告诉徐笠一声,他知道了,我认识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好呀,那你快发微信给他。”小狗探头,焦急。 “好,现在就发。”齐楚掏出手机。 收到短信的徐笠,已读不回。 顾小狗收回目光,故作矜持道:“哥,其实也可以给盛远斋发一条,我觉得,他肯定会祝福我们的,他是个好人。” “……”齐楚觉得这顾西野这小玩意心肠还是有点黑的。 —— 顾铭爵发现,自己的儿子突然像是想开了,准备接受美好生活一般,恢复正常了。 前一阵病大劲儿的时候好似快过去的德行消失不见,顾西野再度光彩照人起来,出门也知道穿搭穿搭衣服、捯饬捯饬发型了。 “你是去上班的吧?”和顾西野在地库相遇,顾铭爵眼差点闪瞎,“你前几天不是糊弄一下穿个羽绒服就去上班了吗?今天抽哪门子疯?你有活动?穿这么点出门你不冷?”气温都零下了啊!? 穿着一身浅驼色西装三件套的顾少爷左手搭着靛蓝色的羊绒大衣,右手拎着某大牌的全皮男士公文包,脚上的皮鞋擦的锃亮,上面一点点微褶显得内敛又绅士,最重要的是,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副无框眼镜,银边的,戴上之后活脱脱换了一个人,斯文又成熟。 看了自己老爹一眼,顾少爷眼里满是:你懂什么。 “我不冷。”顾西野拉开车门,把自己的公文包和大衣扔进去,调整了一下手上的理查德腕表,“先去上班了,拜拜。” “疯了疯了,这小子前两天还穿羽绒服棉拖邋遢的不行呢,他今天怎么捯饬的跟只山鸡似的?”顾铭爵纳闷,“他谈恋爱了?” 同样在医院的齐老板看到光鲜亮丽的顾西野,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你今天有活动吗?” “没有呀。”顾小狗扶了扶眼镜,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几个餐盒,修长灵活的手指挨个扣开盒子,摆在齐楚面前,“哥,我给你带的午饭,我们公司附近的一家私厨,很好吃哒。” 齐楚倒没心思吃饭,他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好似老了七八岁的顾西野身上,“你近视?” “没有,是装饰,我戴眼镜不好看吗?”顾西野努力回想了一下盛远斋是个什么调调的,估计年轻的时候是个白面书生,现在才会成为像个老狐狸似的人精。 或许齐楚哥就喜欢这种文质彬彬带个眼镜斯文败类的德行,于是平时运动系的小狗把自己打扮成了大人模样。 齐老板哭笑不得,伸手摘了顾西野的眼镜,“不好看,还是不带看着好看,这样看着年轻。” “哥不喜欢那就不戴了,我想沉稳一点的。”顾小狗相当顺从,“原来哥还是喜欢我年轻呀。” 齐老板摆手:我没说这话。 顾西野又恢复了往日乖乖小狗的模样,心甘情愿给齐楚“奴役”,午休都要往医院跑一趟,下班之后也不回家,先来医院陪齐楚,腻歪到好晚才肯走。 但齐老板觉着这恋爱,好像和从前他跟顾西野同居的时候没什么差,也不知道是他们一开始的相处行为就出了错,还是现在的他太不会谈恋爱了。 但,医院到底不是二人世界。 自打顾西野来了,王铮的地位就显得岌岌可危。 齐楚渴了顾西野递水,想吃水果顾西野削皮,齐楚一伸手顾西野知道他是要起床还是要平板。 王铮没这读心术,就这样他护工的活都被顾小狗抢走了。 也没人告诉他这兄弟是个同行啊,好好的老板,说没就没了。 还得是徐笠来安抚人心,“没关系,这样吧,你以后不用给齐楚守夜了,就白天照顾他,等另一个人来了,你就可以下班了,工资还是按我们合同上的开。” “这样不好吧?”这自己不占大便宜了。 “没关系,都是一开始就谈好的。”徐笠无所谓,花的都是齐楚的钱。 “我一开始就说小王不用给我守夜,你就不听。”齐楚数落徐笠。 “谁知道你又给自己找了个护工。”徐笠白了齐楚一眼。 他就知道,齐楚对顾西野狠不下心来,顾西野一露脸,之前信誓旦旦的话就全都成为过眼云烟了。 最后还不是在一起了? 躺在床上剥小橘子的齐老板摆手,胸有成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会在一起很久的就一段时间吧,而且等他新鲜劲过去,发现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也就顺势放手了。” 齐楚可是个大明白,男人呢,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记挂不已,所有得不到的东西都会在以后的回忆里面变成白月光,反而,得到之后,就会越发不珍惜,迟早变成看一眼都嫌弃的白饭粒。 这是男人的本能。 齐楚觉得顾西野还是太年轻,感情观不成熟,但本能总不会变。 “那他要是相处中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离不开你呢?”徐笠摇头,他现在就觉得顾西野真的是中毒不轻,喜欢齐楚,喜欢的是一塌糊涂。 一口一个小橘子的齐老板咂咂嘴,“不会的,我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徐笠拎起他面前一兜子金灿灿的小橘子,“这是谁给你买的?” “小顾呐。” 扯扯齐老板身上的顶级天鹅绒真丝棉被,“这玩意又是什么时候换的?” “小顾昨天送来的,说医院的棉被不保暖,这个暖和。” 目光落到齐楚最新款的手机上,“你还买新手机了?” “上个手机卡死一次,之后再用一直有点卡,小顾知道之后,就给我换了一个。”齐楚捧着自己巴掌大的手机向徐笠展示,最新款,还是折叠屏翻盖的呢。 徐笠扶额,“现在看起来,顾西野才像是被你拿下之后随时可以扔掉的白饭粒,他正为了不被你扔下,拼命讨好你呢,男人的劣根性啊。” 放到狗血电视剧里,顾西野就是那个苦情无脑主角,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甘愿卖肾卖血,但纵使这样,也留不住齐楚这个渣男离开他的脚步。 “我哪有……”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对你,你在这想着迟早要分手,”徐笠摇头,真心实意道:“我都觉得他可怜了。” 齐老板嘴里的小橘子变得有些如鲠在喉,“我没一直这样想,我也有在努力和他谈恋爱,就是……” 就是他付出的东西似乎肉眼可见没有顾西野的多。 顾西野哪怕天天上班,也还是一天往他这里跑两次,一日三餐都提前送到,小礼物也是为他精心准备,小到水果大到万把块的床上用品和电子产品,顾西野观察入微,送的全是齐楚需要的。 知道顾少爷有钱,但是谈恋爱也讲一个礼尚往来,总不能只让一个人单方面付出。 “那我送点什么东西给他?”齐老板挠头,“他好像也不缺什么。” “你就是送他一卷卫生纸,他都能开心到起飞。”徐笠恨铁不成钢看一眼齐楚。 第二天晚上,齐老板送了顾西野一束自己做的小橘子花束。 “这是什么?”顾西野一进门,连风衣都没来得及脱,看到齐老板从身后拿出一小束漂亮黄白矢车菊配金灿灿的小橘子,不可置信地问:“这花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齐楚知道顾西野有钱且什么都不缺,物质上的东西或许很难买到顾少爷的心坎上,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 齐老板在小视频软件上学的【把女友感动哭的礼品花束】,材料有限,所以别人花上绑的是化妆品,齐楚花上绑的是现成的小橘子和金桔,从实用性上来讲,两者相差不大。 “谢谢哥,我好喜欢。”顾西野没感动哭,但是翘起的嘴角几乎落不下来。 花束放在他怀里显得有些小,塑料包装纸看起来也有些廉价,估计顾西野这样的人就算是买花也得是业内顶级插花师的作品。 但顾少爷像是捧了个大宝贝似的,不肯撒手,时不时含羞带怯地低头扒拉两下花瓣,那副活像是头一次被直男老公送礼物的小媳妇,欣喜劲挥之不去。 总之,可以看出是真的很喜欢了。 松了一口气的齐老板提议:“你可以尝尝,我挑小橘子和金桔都很好吃。” “不吃,我要把它放在我床头,这是在一起之后哥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想把它留一辈子。”恋爱脑袋的顾小狗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才能让这些东西保持原样屹立百年不腐了。 最好是能存放一辈子,每个重要的日子他都拿出来看看,追忆一下往昔。 齐楚汗颜,这种东西哪里能放那么久,又不是永生花,“那倒也不用,你要是喜欢,我还给你做。” “真的?” “当然真的了。”两人肩并肩坐在病床上,齐楚撞撞顾西野的肩膀,哥俩好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哥是没骗过我,只瞒过我。” 如果说顾西野对齐楚瞒着他病情的事毫无芥蒂,也真的不太可能,毕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都已经气吐血了。 哪怕是现在,想到这件事都还会心口抽疼,夜里做梦,这一定是个足以叫他半夜惊醒的噩梦。 一提到这件事,病房原先和乐融融的氛围登时有些降温。 好在,齐楚是个知错就改,立正挨打的,“对不起,我瞒着你,一是怕你知道会受不了,二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我想的是等情况稳定一点再告诉你,但是,好像这情况稳定一点的时候怎么都等不到。” 果然有些事情一但拖延起来,不仅不会等到那个最好的时机,还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恶劣,让情况变得脱轨又无法控制。 就好比眼前,齐楚的出发点是希望顾西野不要难过,结果到头来,却还是伤害了他家小顾。 或许是好心办了坏事,但坏事就是坏事。 见顾小狗还不吭声,齐老板主动拉了拉他的手,“别生气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吧?” 说起来怪奇怪的,从前齐楚抱着顾西野安慰都毫无压力,这在一起之后,拉拉小手他都有点紧张,触碰对方的身体变成了一种试探又拘谨的行为,不似之前坦荡了。 “哥,”顾西野偏头,一把抓住了齐楚在他手背上敲敲的爪子,”那我们这次说好了,再遇到事情,不能再瞒着我,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我好。“ 手被攥的紧紧的,齐楚只有点头,“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拉钩,不变不变。” “哥,你今天晚上对我真好。”小顾再度挂起羞哒哒的笑容,看起来清纯又腼腆。 齐楚瞬间被这幅天菜模样击中了心脏,“哥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真的吗?” “真的。”不对小顾好,齐楚心里得愧疚不已,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了。 顾西野的目光挪到齐楚那明显已经被自己哄的五迷三道的脸上,舔舔唇道:“哥,你可以亲亲我吗?” 第51章 新世界大门 场景:静谧深夜的高级VIP病房 人物:清纯美丽八块腹肌俏护工x觊觎护工的小变态病患 剧集:《孤独病患与貌美护工在狭窄病房里那些不可告人的那些事》 出演者:顾西野、齐楚 【警告:本片内容18+, 请未成年观众在家长的陪同下一起观看】 齐老板的大脑这时候转的相当快,一瞬间脑补了n个不纯洁的小电影,主角还自动替换成他和顾西野了。 太太太不正经了!快住脑! “亲、亲你……”齐楚结巴, 顾西野精致的脸蛋近在咫尺, 叫他心口像生了一窝乱打地洞的兔子。 虽然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来说亲亲抱抱甚至于更进一步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这会不会太快了? 大晚上的, 一会还有医生来查房,到时候衣衫不整怎么见人呐,那不丢死人了, 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就彻底名扬医院了。 齐老板不想以这种小电影的形式出名,好歹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杰出青年呢。 “叶医生说我不能做那种事, 而且一会有医生来查房的……”齐楚讷讷的辩解, 窘迫地盯着顾西野胸前的羊绒衫纽扣不敢抬头。 “哥,我就是想要你亲我一下,你想到哪里去了?”顾西野单手抬起齐楚的下巴, 眼底带着笑意,“我没有想做其他的事情, 但你这次要亲对位置, 不能糊弄我。” 懵逼的齐楚与泰然自若的顾西野对视, 瞬间想找个地洞给自己埋了。 大晚上孤男寡男你说要亲亲!是他爹的真亲亲呐!?我这边上高速了!你摇摇车才刚起步呢啊?! “哥, 你刚刚想做什么?”装起来的顾小狗一脸纯洁。 “什么也没想!”看破这条大尾巴狼的齐楚羞愤不已,一把攥住顾西野的领子,“亲!亲就亲——” 不把顾西野嘴巴亲秃噜一层皮, 他齐楚就不姓齐。 对着顾西野几乎毫无瑕疵、唇形姣好的下半张脸, 齐楚思索了半天以一个怎样的角度亲的顾西野手脚发软不能自拔。 毕竟, 他家小顾可是没经验的雏。 齐老板做了整整两分钟思想准备后,顾西野终于得到了有史以来,他哥第一次主动吻他。 齐楚的吻很生涩,并且和他自己想象中的把人亲到腿软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怎么说,就像是啄木鸟似的,只知道啾啾啾,确实也能把顾西野亲掉一层皮,但保守估计还得啾个二百年。 “哥,你又敷衍我。”体验者小顾表示对这款接吻服务不满意,稍微热情点歪果仁见面时亲的都比这个重。 “没、没有啊——”没吃过猪肉但齐楚这把年纪了也见过猪跑,但真正一上手,才发现眼睛看过和脑子会了是两码事。 小顾默默伸手揽住了他哥的腰,凑近了些,“哥,要不换我试试吧。” “你试试?你会吗?” “试试才知道。”顾西野轻轻碰了一下齐楚的唇角,“这样对不对?” 正当齐老板想笑话他也是个菜鸡只会小鸡啄米的时候,顾西野揽着他腰的手顿时用力,将齐楚控制在狭小的范围里。 顾西野再度吻了上来,和方才的触碰不同,他吻的暧昧又粘连,若即若离的时候也在□□齐楚的唇峰,含进齿间轻咬。 很快又缓缓加重的力道,□□齐楚的下唇,甚至张口含住,像是小狗一样用舌尖轻舔,舌尖轻叩齐楚的牙关,有礼貌地让对方开诚布公,叫自己进去,继而成为闯入另一个空间的异度军,凶悍地荡平原住民全部领地,带着一股不留活口的狠劲儿,似乎要将齐楚的舌头吞入自己的腹中。 “唔——”齐老板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被亲到手脚发软喘不上气。 他原本受不了进攻想要推拒的手莫名挂到了顾西野的脖子上,手掌轻抚对方耳廓后的柔软碎发,整个人缩进顾西野的臂弯里化作一只逃不掉的兔子。 天旋地转,齐楚被顾西野压倒在病床上,VIP病房的床质量相当好,两个成年男性同时扑上去除了一点震荡再无声息。 靠的太近,耳朵里只剩下了啧啧的水声和鼓动不已的心跳,像是两个人的心在同频放起烟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老板肺部只剩下最后一口由顾西野渡进的气,嘴里冒出暧昧不清的稀碎呜咽,压在他身上的人终于大发慈悲离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齐楚发丝凌乱气喘吁吁脸颊绯红的模样被顾西野尽收眼底,见他眼神似乎还迷糊不清,顾西野抚过齐楚湿漉漉的唇瓣,“哥,我亲的怎么样?” 新世界大门打开了。 “很好。”齐楚不吝夸奖,勾住顾西野的脖子,含笑道:“感觉还能再来一次。” 齐楚从前不知道原来肢体行为能够带来灭顶一般的情动,他只觉得成年人之间的唇舌接触和□□交融不过都是为了抒发欲.望,可能和他挣钱时候的快感相差无几。 可到今天,鼓动的心口和从头到脚都散发的愉悦竟然在这一刻让他感到了被爱。 原来比快感更加叫人沉沦的,是爱。 在齐楚突如其来的热情下,顾西野待到了医生来查房才离开。 叶维安敲门进来的时候,齐老板唇瓣红红一脸餍足周身幸福的泡泡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同样回到家的顾少爷手捧着破破烂烂的花束,一脸娇羞。 顾铭爵大晚上觉得见鬼了,儿子这么一副表情简直吓人,“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去哪了?” “过一阵我就搬出去住,不在家里了。”顾家老宅离市区实在是太远,还是他那套瑞丽园的平层距离齐楚的医院更近一些。 “出去住?在家里住你有什么不满意?这玩意是谁送你的?包的真难看。”顾铭爵扫过儿子手里的金桔和小橘子,伸手想捞一颗橘子吃,却被眼疾手快的顾小狗躲了过去,“哪里难看,那是你没有审美。这不能给你吃,你想吃就去买吧。” 说罢,哼着歌绕开顾铭爵上楼了,独留顾董事长在楼下跳脚:“从小到大给你吃给你喝!现在你连个橘子都不给你老子吃!?等我老了你不得把我扔养老院去?!” —— 和顾西野谈恋爱的第十天,齐楚的颅内压彻底控制住了。 “我可以出院了?”终于等到好消息的齐老板眼含热泪,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叶维安点头,“是这样的,但是保守治疗的前期很关键,我建议你半个月来复查一次,这期间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来医院。” 由于复查的需要,齐楚暂时还不能离开京市,一时间,住在哪里又成了问题。 徐笠说:“住在我那里吧,你的行李都已经拿回来了。” “也好。”齐楚没意见。 但小顾很有意见,“哥,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住,那我呢?” 自从身份荣升成男朋友后,顾西野连吃醋都不暗戳戳了,光明正大地喝,一听齐楚要跟徐笠住一起,浑身上下透露着酸唧唧的味道。 “我的东西不都已经被徐笠拿回去了吗?他那边还有不少工作,我过去也能帮帮他。” 暂时没什么大碍的齐楚发现自己经受刺激的能力也提升,从被林颐气昏到被盛远斋顾西野一起吓昏再到现在跟顾小狗亲十分钟都不带头晕的,他的大脑,应激能力已经相当强大了。 于是,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老总,齐楚觉得自己差不多也歇够该工作了。这工作自然不再是去卖冰粉卖烤肠,而是实打实担起从前属于他的重担。 徐笠知道后先去咨询了叶维安,叶维安觉得齐楚这样积极地生活态度没什么问题,工作只要不超过负荷,他的身体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齐总正式上线。 临近年终齐总听完徐笠汇报的公司财报表示很满意,而后批准了A市年会的预算,如果到时候他不在,就先让蒋为宁代替发言。 顺带,齐总豪掷千金送给徐助理的房和蒋副总的车也都预定在路上了,算是感谢这近半年他不在公司,这俩人的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得知这件事的盛远斋还亲自来医院谈了谈并购的事,表示:和我们广晨这样的跨国集团合作,是你的荣幸。 这话真是一点不讨喜,盛远斋果不其然被齐楚扔了一脸小橘子,想合作可以,但是绝不同意并购,除非他嘎掉。 “你仔细想想,并购之后你们公司就会成为广晨的事业部,到时候广晨在餐饮的业务会全部托付给你,市值绝对比现在屈居一个A市提高的不是一星半点。”盛远斋淡定地剥了一个橘子塞进齐楚嘴里,“而且,我的本意不止让你将店开到京市,我们要做的是跨国,国外的高级中餐,市场很大的。” “不要给我画大饼,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成本多高呐,说不定撑不到开出国我先倒闭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大饼呢,我做事,你应该放心,我想办成的项目目前为止还没有失败的。”无论在哪个领域都堪称闪闪发光的盛衙内自信微笑。 “但和你合作,小顾会不开心的。” “……”盛远斋感觉自己就像是好好走在路上结果被人莫名横踢一脚的狗。 耍完欠的齐总点点头,“好吧,盛总,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齐楚正式出院的当天,顾西野推了工作来接人,被齐老板念叨半天:“你怎么没去上班?这样不好。” 毕竟齐楚没生病的时候可是公司的全勤标兵,徐笠现在是什么工作状态,他当年就是什么工作状态,年轻,能熬,搞钱最重要。 “哼,不去不去就不去,不差这一天,而且他们故意为难我,把那些剧本送过来叫我看,我哪里看的了那么多,都大几百页好厚的,熬夜看都看不完。” “你是怎么做的?”这确实算得上职场上的老员工给空降上司的下马威了,齐楚心疼摸摸小狗脑袋。 “那当然是好好解决啦,哥,在职场上还是得以德服人,对吧?” 以德服人的顾少爷一页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他在高层会议上再度留下了名言:谁要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手里的项目需要我帮他分析研讨,那下次记得送剧本的时候再搭一张辞呈,我不养废物。 顾西野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但是管理学的思维他是有的,作为一个管理者,他干嘛要做他雇佣员工做的事情? 他需要的,就是把控整个公司的发展方向,评估绩效,合格留任升职加薪,不合格的就通通辞退。 不要和任何一个资本家尝试讲人情,资本家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钞票。 把齐楚送到公寓楼下,顾西野依依不舍,“哥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住在这里我们就又不能天天见面了。” 没有海的地方是沙漠,没有哥的地方是小狗一个人的寂寞。 “都已经和徐笠说好啦。”齐楚拍拍小顾的肩,他自己也想住在徐笠这边,毕竟作为朋友同居和作为情侣同居是两个概念。 “那好吧,我要门锁密码,我还要天天来找你。”小顾伸手。 站在一边的徐笠感觉自己像个五百瓦的电灯泡,“你要不还是跟他回去吧。”天天来,大可不必。 最终,齐楚还是拎包住进了徐笠家,而顾西野中午十一点半和晚上七点半准时登门。 好在他也知道徐笠可能会嫌弃他,每次来都带着家里厨子做的山珍海味,叫徐笠吃人嘴短,难听话憋一肚子也说不出来。 晚饭过后就是他和齐楚的独处时间了,齐总有时候会跟小顾一起下楼遛遛弯,或者两个人窝在床上看一集狗血无脑家庭伦理电视剧,这样的日子听起来还蛮无聊的,齐楚却乐在其中,只觉得和顾西野相处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又一天小雪降温,齐楚一早起来就提醒顾西野上班多穿点,别再穿那有风度没温度的大衣,记得穿上保暖裤。 这件事是齐总偶然发现的,在某次摸小顾大腿的时候,齐老板只摸到了薄薄一层西裤的面料,而后就是大腿肌肉紧实温热的手感了。 “你没穿秋裤?”这等老了不得是个老寒腿? 年轻人的潮流单品里不存在秋裤这种东西,顾少爷当然不穿,专门的保暖裤穿上像是跳芭蕾的紧身裤,顾西野也欣赏不来,难看死了,他宁可冻着。 “冻坏了怎么办?” “冻不坏的,哥。”第三条腿相当灵活。 齐楚拍开他的头,“下次再不穿秋裤,你就别来找我了。” 就这样,顾少爷走上了穿保暖裤的道路,确实暖和了,而且感觉腰子都更有力了,虽然,齐楚一直没给他展示腰子的机会。 但对于随时都能把哥拉进怀里亲亲的现状,小顾也已经很满意啦。 “今天来晚了。”坐在沙发上的徐笠抬头看了一眼表,今天的顾西野将近八点才进门。 齐楚从厨房探出脑袋,“吃饭了吗?我做了菜给你剩了一些,热热就可以吃了。” “嘿嘿,哥,这个给你。”裹着一身寒气的顾小狗甩开皮鞋就撒欢奔进了厨房,从身后捧出一袋热腾腾的,散发着香气的烤红薯,表皮焦焦的,有炭火的痕迹,是齐楚从前说喜欢吃的那种。 “烤红薯?” “是啊,快尝尝好不好吃。”顾西野路过员工岗位时看到有员工在吃,问了之后知道是楼下路过一个推着炉子的老大爷卖的,是碳烤红薯,又香又甜。 于是焦急下班的顾少爷开着车子在京市的大街小巷绕了一个点,才又在某个高中门口,看到了那个卖红薯的老大爷。 他挑了表皮最焦,个头最大的一个,紧赶慢赶揣兜里给齐楚送回来。 夏天的时候还说等到秋冬一起推着炉子出去卖烤红薯和烤肠,现在也卖不成了,但齐楚还是得到了他冬天的第一根烤红薯。 “好吃。” 而徐笠自打他俩凑在一起就回书房了,作为一个五百瓦的电灯泡,他还是有点自觉的。 临近年节,公司年底的项目差不都结清了,年会在A市召开,蒋为宁一天打三个电话给齐楚汇报进度。 “齐总,您真不回来?” “得看情况,如果这边没什么事,可能会回去。” 复查的日子近在眼前。 对复查这件事,齐楚倒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点了解的,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吃嘛嘛香。 但顾西野不太一样,他似乎完全承担了齐楚的焦虑,临近去复查,这小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眼底两个黑眼圈,好像生病的是他一样,可怜至极。 好在复查的结果很不错,叶维安都啧啧称奇,“控制的很好,继续保持,按时吃药,这次之后就可以一个月来一次了。” 顾西野这才六神归位,缓过劲来。 有了叶维安的准信,齐楚可以回到A市了。 小顾又腻歪起来,眼泪汪汪,“哥,你回A市我怎么办?” “不是可以打视频电话吗?”齐楚也不想走,但没办法,他的大本营还是A市。 从前顾西野能无事一身轻地跟着齐楚走,但现在他身上也有职位,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到处乱窜。 摸摸小顾脑袋,齐总许诺:“等放年假的时候我就来看你,高铁很快哒。” 对齐楚而言,前十几年他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事业拼搏,以至于把充斥工作的生活当成了常态,哪怕现在歇了挺久的,但事业心还是在的,尤其听了盛远斋画的大饼后。 所以齐楚没办法心安理得躺平谈恋爱。 他也说了自己的人生排序:健康、工作而后才是爱情。 就这样,在齐楚走后的第二天,顾西野对工作的厌恶情绪到达了顶峰。 “辞职!?你要辞职!?”顾铭爵直接气笑,“顾西野,你又抽哪门子疯呢?” “我要回去读书。”谈恋爱。 这次顾铭爵忍不了了,“管家!给我找条扫帚来!我今天就要揍死他!” —— 回到A市的齐总事还挺多的,各种临近年底的酒会应酬层出不穷,前段时间抓不住他的老总们纷纷登场要说法,虽然酒有徐笠挡,但齐楚场面话说的也快嗓子眼起泡了。 每次回到别墅打开手机听小狗哭哭的时候,差不多都该晚上十一二点了。 但电话内头的顾西野每次都一秒接起,齐楚都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 “对不起呀,今天打晚了。”齐老板扔掉手里的公文包,举着手机一路脱外套松领带,随性又帅气,给视频另一端的顾小狗看的口水直流。 趴在床上屁股疼疼的小顾哼唧,“哥很忙吗?都不回我消息。” “是啊,今天下午有两个应酬。程儒风你还记得吗?他儿子有儿子了,我都是爷爷辈了。”今天下午见到程儒风和他家小子的时候,这老哥简直笑的嘴都合不拢,连带着酒桌上一众老板平地直升了辈分。 有找了几件趣事说,逗的顾小狗哈哈笑,齐楚才松一口气,小顾太粘人了,他怕自己陪伴不够让人家难过。 “哥,你想我吗?”小顾贴着手机屏幕么么了好几口。 齐楚点头,“想呀,别急,元旦我会放假,到时候就去看你。” 他也很想顾西野了,临近元旦的日子,都是数着过的。 但或许是好事多磨。 元旦的前一天,齐楚接到了三叔齐守财的电话,齐楚那插着氧气管儿续命的爷爷,要不行了。 “是真要不行了,现在就在镇上医院,医生说可能就这几天了,你快回来看他最后一面吧。”齐守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咋样,三叔?他回来不?”站在一边的齐志成打听道,几个月间,这离了老婆的男人过得邋遢的不行,大冬天身上的棉袄黑黢黢的印子一块又一块,头发油的打缕,脏腻腻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反胃。 从齐楚那没讨到好,齐志成回来之后被那些放债的追着打,东借西借凑点钱还了一部分,但眼下还是差着二十多万,前两天屋头的窗子还叫要债的砸了。 他是实在不敢在小地方待了,准备去市里躲几天,结果他在A市那顶级会所门口看见了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齐楚被一众人簇拥着出来。 躲在角落里好似地沟老鼠的齐志成简直气红了眼。 不是说破产吗? 这破哪门子的产。 “他没给准信,不过你说的是真的?” “三叔你信我的,这小子真没破产,我爷爷现在在医院吊着命,后面办丧事都得一大笔钱!他骗了咱这么久,怎么也得出出血!” 第52章 恋爱脑的劝说思路 顾西野被亲爹狠狠抽了一顿也没能辞职。 “你把公司当什么?!说辞职就辞职, 当玩笑吗?!还有你学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你以后去当修车工吗?!趴路边给人换轮胎?!”顾铭爵那不知道从后厨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笤帚旮沓抽人时的劲风呼呼作响,“就是你妈给你惯的!让你现在这么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学人做纨绔子弟!” 顾西野也跟亲爹对着喊,“这跟我妈没关系!我就是要回去读书——” “怎么没关系!要你去D国念书就是个错误!我说了不让你去!她倒好, 偷偷派人把你送去了!根本没跟我提过!”顾铭爵的笤帚在半空中愤怒地挥舞出一道弧线, 即将步入更年期的中年男人总算是体会到了妻子养育这个‘不孝子’时候的‘痛苦’。 遂, 顾少爷被抽到第二天只能居家办公,他也没想乖乖挨打, 尝试逃跑,但被四个保镖生擒押在了书房。 不过无所谓。 还有一天就要元旦了。 还有一天,他哥就要来看他了。 漫长的等待是小狗一生中最难熬的事情。 趴在床上看文件的顾西野收到了他两个被送去东南亚朋友的问候, 并没有怎么晒黑的温喆和李昭双双上门,嘚瑟讲着他们是如何坐着顾少爷的飞机从东南亚转头去了北欧,还给顾少爷带回来了珍贵的纪念品, 刷顾西野的卡。 “不要, 拿走。”顾少爷相当嫌弃。 “哥们不远万里回来还记得你,你怎么这么冷漠无情。”李昭啧啧两声,把他特意挑了一对儿的红蓝帽子小木人放在了顾西野的文件山上, “一对儿的,听说特别灵, 把这木头娃娃其中一个送你喜欢的人, 转头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这真是精挑细选的玄学礼物, 这木头娃娃在当地小镇赫赫有名, 特别适合顾西野这种心里有人嘴上不敢的胆小鬼。 “哼,不需要了。” “为什么,难道小顾哥你已经放弃了?”温喆也从远处的沙发上探出头, 好奇心相当旺盛。 净说些晦气话, 顾少爷郑重其事道:“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嗷?!” “什么时候的事?!” “月初。” 李昭和温喆面面相觑, 身为顾西野最好朋友的他们俩,感到了背叛。 “你怎么也不和我们讲一声?!” 因为那一阵把自己折腾的太凄惨基本上相当于是用苦肉计让齐楚答应自己顾少爷知道,这俩人一旦听到这个消息,下一个问题一定是: “你怎么告白成功的?!” 当时已经邋遢到人生极点的顾少爷才不想把自己落魄又软弱那一面展示给‘狐朋狗友’。 “不告诉你们。” “为什么啊?这可是你的初恋啊,快讲讲,让我们也听听这顾少爷珍贵的初恋是怎么追到手的?” 温喆也点头,“初恋就能谈上真牛掰了,哥,想当年我十三岁第一次坠入爱河,人家根本不理我,深深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于是乎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一周七个女友不重样。 李昭呸他,“别胡扯了,你就是天性放荡,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才正常。你哪能和我们守身如玉、视节操为嫁妆、从出生起除了亲妈没牵过女人小手的好男人顾西野比。”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初恋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感情大师温喆摇头,“初恋的意义就在于错过分手得不到,然后记一辈子,多喝两杯都忍不住哭一哭。” 啪——顾西野扔出去的抱枕砸在了温喆脸上,“住嘴。” 这俩人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安生时候,一个两个赛鸭子似的嘎嘎,说的话还难听。 “反正我初恋失恋了。”温喆叹气。 李昭耸肩,“我也,高中时候的。” “那是因为你们幼稚又不值得托付。”顾西野把笔记本摁的啪啪响,回个邮件打出了机关枪的架势。 “你说的对,但你就不幼稚了?也不知道是谁一言不合离家出走。” 他们三个里面,除了温喆年纪小,顾西野绝对是最幼稚那个,李昭都能大差不差脑补出顾西野哼哼唧唧跟齐楚撒娇的模样。 “我也觉得,小顾哥男人要成熟,还是要有事业心,不要一谈恋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对啊,初恋是可能换掉的,但是事业是不会轻易换掉的,尤其你家还是祖产。” 顾西野偏头,指着李昭:“你,预备吃皇粮但目前啃老的无业游民.” “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待业中嘛。” 顾西野没理他,又指温喆,“你,家里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二世祖。” “禁止人身攻击啊,人家还上学呢。” “你们两个来劝我好好搞事业?”也配? 顾西野脸上的表情相当好看,“是我爸让你们来的?” “又被你猜中了。”李昭点头。 顾铭爵属于自认为那种和孩子没有共同话题的父母亲,同龄人之间会更有对话可谈,于是顾西野每次有点不对劲,他都把李昭和温喆找来,从顾西野母亲去世那时就是。 作为顾西野最好朋友的两人当然义不容辞。 “但你为什么要辞职?之前可是你说的:‘我要夺家产,为了我喜欢的人’,现在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因为哥回A市了,他的工作都在那里,可我在京市,这样就不能天天见面了,我想去找他。”更何况,当初顾西野就要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样不见面的日子,都是他宝贵的时机。 李昭摇头,恋爱脑,狗都不想劝,但没办法,这是自己朋友,“这恋爱是你一个人谈吗?” “当然不是了!”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付出啊?你为他放弃事业?他呢?不还是把你留在这边去工作了?”虽然李昭觉得齐楚的思维才是正常的,毕竟爱情也不能当饭吃,但还是忍不住替他这恋爱脑癌晚期的兄弟打抱不平。 “他的工作很重要啊。”顾西野低头,善解人意道:“那是他白手起家经营很多年的产业,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他也说了,休假就会来看我。” “你家还是你爷爷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祖产呢。” “我爸还能干得动。” 就坑爹呗。 这下连温喆都听不下去了,他示意李昭闭嘴,劝顾西野得从另一个思路出发,“小顾哥,那你现在什么事业也不要了,将来怎么给齐哥更好的生活啊!?怎么为你们两个人的稳定未来铺路呐!?你不能只顾着眼前的热恋期啊!你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啊——” 顾西野的眼神果然不同了,“你说得对,但是……” “而且,人家齐哥事业有成风华正茂,温柔大方烧的一手好菜,多少年轻小妖精喜欢这样的成熟男人,永远都有比你年轻还帅的小妖精出现,你想绑住他,靠这颗恋爱脑和一时的年轻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是钱啊!你好好工作,小妖精里就绝对不会有比你有钱的!” “有道理,但我就是……” “没有但是,好好搞钱,爱情只会越来越美好。”温喆堵住顾西野的嘴,“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顾西野点头,扭头发完最后一封邮件,一把合上了笔记本,扶着腰下了床。 “干嘛去?” “工作处理完了,我现在要收拾行李去A市,给哥一个惊喜。”哥身边绝对不能出现比他年轻比他帅气的小妖精! 温喆傻了,“我刚刚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吗?” “听进去了。”顾西野点头,他确实决定不辞职了,因为他不想回到依赖齐楚生活的日子,现在的齐楚更需要他的照顾。 但他要抗争合理休假,方便他和齐楚见面。 毕竟谁家的总裁连个元旦假期都没有啊? 秘书刚刚给他发了明天新增加的行程,要参加什么观影揭幕仪式,还有顾铭爵安排的晚宴。 对此,顾西野的回复是:不去,元旦是法定假日,我拒绝上班。 谁也别拦着顾少爷元旦约会。 温喆和李昭无语,自我安慰,“没事,小顾哥才二十一岁,恋爱脑,很正常,没关系。” “对,他才二十一岁,以后会懂事的。” “你们两个别哔哔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顾西野蹲在衣帽间里收拾行李,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眼下他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比起第一次离家出走时候的心灰意冷,他现在满心都是暖洋洋的期待。 这都是因为他遇见了齐楚。 其实顾西野隐藏的偏执比从前只多不少,因为齐楚的病始终是悬挂在他头顶的一柄尖刀,顾西野在从未知的死神手里抢人,所以他无法控制自己满心满眼都是齐楚的事情。 说这是无脑也行,恋爱脑也罢,但顾西野始终都清楚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对我而已,钱、地位、名誉都不重要,可能因为我一出生就有所以不珍惜吧,但是他不一样,如果没了他,我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没了存在的意义。” “我就是爱他。” —— 齐楚一大早刚到公司,屁股都还没坐热椅子,就接到了三叔的电话,只得开车往镇上走。 齐楚的爷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人上了年纪,八十好几了,去了大医院几次,做过全身体检,发现处处都是老年爆发的疾病,医生也说这就是年纪大的过,劝他们顺其自然。 但齐三叔不肯,吊着老爷子的命,什么法儿都用过了,这两年彻底不能动后就插上了氧气管儿,搁床上躺着去了。 每次进两个老人的屋子,都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齐楚一开始想着或许是屋子发潮,后来到了夏天才发现,齐老爷子的后背因为躺了太久,生了一片腐烂的褥疮,连带夏天热出的痱子,看着都吓人。 当时齐楚提出来的时候,齐守财将这事推给了老糊涂的齐奶奶,讲她不会照顾人,都不知道翻翻身。 “我和你婶子都忙,白天都得去看农家乐,这家里的事这没办法面面俱到……” 齐楚也清楚这就是推卸责任,叫一个神志不清的去照顾一个瘫子,不开玩笑呢? “三叔,我出钱,家里请个护工吧。” “嗨呀!咱这村里哪有请护工的啊!”当时齐守财果断拒绝了,老齐家可有四个儿子呢,有四个儿子,老爷子还要请护工,说出去肯定会让村里边儿人笑话的。 “不过,你准备花多少钱请护工啊?这钱要不你给三叔三婶?我让你三婶留在家里伺候老爷子。”齐守财算盘打的贼响,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一家加上齐志成媳妇照顾老头老太太,和护工的区别,只是在于照顾的精细不精细了。 有钱的话,照顾的肯定更精细。 齐楚作为长房长孙,对于两位老人怎么也有赡养尽孝的义务,平时又定居A市很少回老家,便点头把这钱给了齐守财他们。 齐守财说按照护工的市价来的,一个月一万二。 这钱固定从齐楚账上划出去,久而久之齐楚给出去有小二十来万了。 结果他中午刚到镇上医院,就又在病床上佝偻着好似一具枯骨的老人身上闻到了生出褥疮的味道。 齐守财见齐楚开着宝马穿着西装一派精英的模样,顿时明白着侄子之前都是在演戏,唬他们呢。 看这精神头,说不定连生病都是假的。 他心底有些埋怨,但又不好发作,“小楚啊,你可算来了,你爷爷老念叨你……” 齐楚沉着脸,“三叔,爷爷自打插管儿都快两年没说过话了,他怎么念叨的我?是你癔症了,还是他给你托梦了。” 齐守财被堵的哑口无言,显然没想到快半年没见的齐楚一回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他只得调转话头,“你爷爷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三叔你不用说了,我去找医生。” 与其从齐守财这里听到什么模糊不清的描述,不如直接去找大夫,还节省时间。 镇医院的大夫见到齐楚道:“你是患者的孙子?” “是,我爷爷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老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心肺功能都已经开始衰竭了,估计就是年前的事了。我记得他的情况,两年前就瘫了,能维持到现在,你们也已经尽力了。”老年人的身体实在是脆弱非常,就是不小心骨折,躺在床上三个月都有可能躺没,齐老爷子能在床上躺个两年,也是靠着供氧机一直维持,花费不小,也得亏是家人一直没放弃治疗。 “但是,你们对病患的照顾也实在不到位,我第一次在一个瘫痪患者身上看到那么多的褥疮,勤换换衣裳翻翻身都不至于生这么多,这还是冬天。” “这弄得,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到底想不想他好了,谁生那么一身疮能舒服?” 齐楚默默挨训,也不反驳,因为这医生说的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回到病房正对上齐守财,后者拄着拐杖一歪一歪,长吁短叹:“这可怎么办呐。” “三叔想怎么办?我一个月给你们一万二,你就把老人照顾成这样?你该扪心自问吧?”齐楚懒得再维持和气假面,他简直搞不懂齐守财,躺在床上的老人可是他亲爹。 “小楚,你这话就泼脏水了,什么叫我们把人照顾成这样,你动不动大几个月都不回来看一眼,全靠我和你婶子照顾这两个老人,我们尽心尽力,到头来还要挨你的数落?”齐守财叫屈起来,“你三叔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这腿脚都不灵便,都该颐养天年了还得东跑西奔带着老人看病——” “那不是你爹吗?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齐楚目光如钩,话也满是刺头,没了平时的容忍和大度,“照顾老人的钱我给着,工作忙回不来,照你的意思,我是应该又给着钱又二十四小时守在老人身边才对,是吧?你实在不想照顾,请人来的钱我也给你了,三叔,你给我找护工的时候不是很勤快吗?” 惯爱舔着张老脸用辈分压人的齐守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虽然这本就是他理亏的事,但齐楚从前不是向来不揭人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娘们性格吗? 怎么这半年不见,像是变了个人? 最终,齐守财唯唯诺诺的坐到了床边,开始唉声叹气,对着老父亲抱怨起自己没用来,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侄子教训。 齐楚没空理这肉眼可见的苦肉计,他准备给老爷子办出院。 照大夫说的,留在医院和回到家没什么区别,镇医院大冬天公共病房也没有一个空调,冷嗖嗖的,不如回家里去,环境还舒适些。 齐守财一看齐楚缴完费回来开始收拾东西了,当即站起来,“干什么,收拾什么东西啊?这就不治了?” “三叔,在医院耗着没有意义,这里这么冷,对爷爷身体也没有好处,不如回家。” “这不就是放弃治疗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啊?!”齐守财顿时来劲了。 “医生说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三叔,你要是想让爷爷少受点罪,就听我的收拾东西,但你要是执意留在这里,我也不陪你耗着。” “那你要去干什么?” “欠的医药费我都已经上缴了,你不想走,就继续住在这里吧,我先回去了,还有工作。” 自觉作为孙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齐楚也明白齐守财想借老爷子的病拖着再敲自己一笔,如果留下,只会让老爷子更难受,遂扔下手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齐守财傻在原地,连挽留和质问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不对劲啊,这人是谁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妇人之仁的齐楚吗? 第53章 从天而降顾小狗 齐楚刚走到车旁, 身后便是一叠声的呼喊:“等等、等等——” “哎呦,”紧赶慢赶才追上齐楚脚步的齐守财举着拐杖喘气,另一只手紧紧摁住齐楚的车门, 生怕他真走掉, “你着急什么啊, 你是为爷爷好,三叔都知道, 但这突然放弃治疗,也得让家里有个准备不是,也不是三叔不肯点头, 三叔也见不得你爷爷受罪了,但你姑和小叔他们都不同意放弃啊。” 这也不是齐守财瞎掰,早在老爷子刚不行的时候, 他就将齐四姑和齐小叔叫回来了, 众人是合计了半天,才决定把老爷子送到镇上医院来。 原本齐守财也明白自己父亲这个病就是老年病,没办法强求的, 但奈何齐四姑哭哭啼啼,说什么也不肯看着亲爹就这么撒手人寰, 齐小叔也是, 唉声叹气抹眼泪, 坚持要送医, 就是要治。 齐守财只能把老爷子连夜拉到医院来,谁成想,前脚抹泪哭天抢地的妹妹根本不在老爷子身边伺候。打送进医院里就来了两次电话, 在电话里假模假样地问用不用过来换个班, 转头又说得伺候怀孕的女儿, 实在是抽不开身,等得空了一定去。 齐小叔就更欠抽了,虽然在齐守财家住着,但也没来医院待过,总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会伺候病人端屎端尿的事?这种细活儿就得女人来,他姐没时间,那就换他嫂子呗,家里女人不少,闲着也是闲着。 为这事,齐守财媳妇儿没少发火,在她家伺候老太太就算了,这下好了,还得跑到医院伺候老爷子,难道她是神仙呐,长了三头六臂了?! 这一阵更是抱怨连天,叫嚷的齐守财耳朵都嗡嗡直响,苦不堪言,于是乎到今天,来医院的就只有齐守财一个了。 “你要是能说服他们,咱今儿就把老爷子拉回去。”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齐老爷子刚到家,原本躺屋里玩游戏的齐小叔就跳脚了,“三哥,怎么能把咱爹从医院拉回来啊!这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 齐家小叔,应当是齐家唯一一个顺顺当当考上本科的,然后靠着齐楚给他的资助,在国考和考研中反复横跳,至今还没一个考上的,也是够本事,虽说活到老学到老,但他是真不嫌丢人。 齐守财抹了把脸,往后一指,开始甩锅,“这都是小楚的意思。” “小楚的意思?”齐小叔来劲,当即拦住慢悠悠上楼的齐楚,扬声质问:“小楚,你这是怎么想的啊!?你爷爷的命你不要了?!那可是你亲爷爷!!” 他嗓门够大,嚷嚷的齐家后院几乎都能清晰听到。 人大约都有这种通病,越是自己没底气的时候,声调越高,好像声音高了,原本自己不占理的事情也就变得占理了。 齐小叔本就因为齐楚几个月前突然停了给他每个月的生活费深感不满,他平时忙着备考,根本没时间出去工作,这突然没了接济,简直要断了粮。 一开始齐小叔还不信邪,直到去齐楚公司要钱,都被保安挡出来,才意识到齐楚是在动真格的。 齐楚这不就是想逼死自己吗? 实在是没钱了,齐小叔只能灰溜溜从大城市公寓搬回了老家,蹭吃蹭喝地啃老。 但自己到底是个大男人,说是为了这个事难为小辈,还真有点丢脸且张不开嘴,正巧有了齐老爷子的事,给了他借题发挥张牙舞爪的机会,当即就觉得自己已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顶点了。 “小叔,你这么在意爷爷,也没见你在医院里陪着爷爷一起挨冻啊,知道家里暖和,是吧?” 齐楚上下扫视齐小叔,发觉这人比自己想象中过得更加滋润,到底是齐老太太最小也最宝贝的孩子,他只比齐楚大一点,却和齐楚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日子。 在齐小叔小时候,可谓是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 就连齐楚早死的亲爹,都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对这个弟弟爱护有加,毕竟这是他们家里的老幺。 而且,齐楚当年作为公费生都上不起的大学,到了齐小叔一年学费四五万的私立三本,就突然上得起了,齐老太太不糊涂的时候,讲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小儿子供到大学去。 可其他几家做兄长的哪能看着老太太真把棺材本掏出来供弟弟上大学,只能挨个掏点凑凑呗。 那时候齐楚盘下来的小饭店初见起色,有了点收益,人还又单纯又傻,想着自己多掏点钱,肯定能让家里人对他另眼相看,也能让自己更融入这个家庭,获得些许关注。 事情也的确如他预想的一般,两万块一掏,齐老太太见到他就眉开眼笑,连带着齐二叔齐三叔更是对齐楚刮目相看,连说是个好小子,有出息,莫名地,小叔的学费和生活费就全落到了齐楚的身上。 ‘齐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从那一刻这句话就仿佛无形的紧箍咒似的落在了齐楚的脑袋上。 但就算是孙悟空,遇事不平,还有那么几分痛掉脑袋也绝不屈服的脾气。可从前的齐楚,脾性自始至终像个软和的面团,谁都能捏两把,不恼也不急,总想着把事情往好处结去化解,哪怕自己吞点委屈也没什么。 齐楚是个传统的人,自始至终的想法就是阖家团圆,太早没了父母叫他对正常的亲情有很大的误解,以至于哪怕是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都能接受。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再也没人要自己。 不过现在,这种顾忌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心死而道生,无欲则刚。 “你这叫什么话,医院不是有三哥吗——再说,我去不去医院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到今天才去的医院吗?” “我今天才来,是因为今天三叔今天才通知我,而且我平时很忙,不像你,在家还能打打游戏。”齐楚扫过齐小叔手机里灰暗DEFEAT的界面,“好玩吗?考研怎么样啊?” “你还好意思问!?”齐小叔黑了脸,他十二月份的研究生考试没考成。 但这都怪齐楚,要不是齐楚不给他钱,叫他在市区待不下去了,他至于回到这个小破村吗? “又没考上吗?” “你不给我钱——” “我不给你钱不是理所应当吗?这和你考不上研有什么关系?”齐楚抬起下巴,鄙夷不屑地视线扫过齐小叔。 他现在也是心宽到一定地步了,要是从前被家里这几个倒霉鬼用这种仇视的目光盯着,说不定心里要拧巴成什么样了,不过现在,也是真不在乎了,半点感觉没有。 “我给你交学费,给你固定的生活费,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读书,资助山区学生是资助,资助你这个自家亲戚也是资助,这种东西我根本不计回报,钱多花不完,所以我乐意做大善人。” “那我……” “但我不明白,那你考试没通过还有脸找我要钱出去旅游散心?是怎么好意思张开这个嘴的?把我当ATM呢?”齐总无语到发笑,“这事往外讲讲,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是你爹呢,是吧,小叔?” 亲爹气不顺了还能抽儿子一顿,他齐楚做爹做了这么久还得被指鼻子瞪眼,简直亏的慌,齐总时至今日可算明白什么叫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了。 他小叔,明明白白一条有着双标价值观和那不值钱男性尊严的白眼狼。 “齐楚!?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齐小叔的脸红地像是根朝天椒,这明晃晃羞辱叫他肺管子快气炸了,矢口否认:“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你要钱了!” “这会儿不承认了?但小叔,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来的水一样,收不回去的。”齐小叔越跳脚,齐楚就越冷静,“你要非想要点证据,我公司里的监控摄像头都是超清的,想看看吗?” “你——” “既然小叔这么不愿意承认找我要钱,那我也不逼你了,但以后,也记得你今天的话,不要再向我开口。”齐楚绕开齐小叔上了楼,撞见站在墙角听热闹的齐守财,“三叔,我爸和二叔都走了,那小叔就交给你了,总不能让我那瘫痪在床的爷爷和神志不清的奶奶去为他砸锅卖铁吧。” “呀!小楚,这、这……”这玩意儿怎么就落自己头上了? 齐守财还不知道齐小叔,这玩意在外面根本就没好好学习,天天拿着齐楚给的生活费把自己当成城里人潇洒快活。 扭头看到弟弟,怒道:“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上!那就不要再考了!回家种地吧!” “凭什么,我是大学生呐——” “闭嘴吧!你那大学生值几个钱!去矿上打工都没人要你!” 齐小叔一把年纪买了,被家里养成了妈宝男,只是现在气的跺脚也没用,因为他妈已经老糊涂了,说话也不管事了。 他站在楼梯上大吼:“你们就是趁爸妈都病了才敢欺负我的!你们这么对我!我以后都不回来了!” “别拿爸妈说事!不回来正好!你见谁家三十好几的儿子还在家里啃老,你脸上也不臊得慌?”齐守财冷哼,他是家里的三儿子,夹在中间,说不被忽视那是不可能的,家里这么多孩子二老根本没法一碗水端平。 这个弟弟,平时念在他年纪小,又是亲妈一把年纪拼老命生的,齐守财就算看他不顺眼,也时刻记着齐老太太的话,对齐小叔照顾有加。 但现在,老大老二都没了,齐四姑嫁出去,齐小叔又没能耐,这齐家的顶梁柱就是他老三齐守财,他爹妈都住着他的房子,靠着他的照顾,他才是这老齐家最靠得住的儿子! 齐小叔哪里听的这种话,两兄弟登时如斗红眼的牛,像是要掐起来一般。 坐观上壁的齐楚看够他俩的笑话,才进了老头老太太的屋子。 齐老太是真糊涂了,自己的老头干巴巴躺炕上都忍不住了,一个劲叫齐守财老婆把那‘鸠占鹊巢’的老东西赶出去。 “妈!那是咱爹,怎么能赶出去啊?”三婶想搀起来做地撒泼的齐老太,但奈何这一把骨头的老太太从前也是下地务农的,真耍倔就跟牛似的,拉都拉不动的。 齐楚见状,上前帮忙把齐老太从地上扶起来了。 “小楚,你来了啊,你奶奶又癔症了,说什么也认不出老爷子,非要把人撵出去。”三婶叉着腰直喘气。 齐老太太坐炕沿儿上,一双枯怵布满皱纹的三角眼看看三婶,又看看齐楚,颤颤抬起手,指着齐楚鼻尖儿,刺声道:“扫把星——” 三婶立马慌了,“妈!您怎么又瞎骂人呐!?” “她是扫把星啊——”齐老太太继续道:“害死我儿子的扫把星!!” 眼见齐老太的情绪愈发激动,三婶赶忙推着齐楚到了卧室另一端的小客厅,叫齐楚先坐下,“小楚啊,你别生气,你奶奶不是针对你的,她说那的不是你。” “那是谁?我妈吗?” 三婶眼神闪烁,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齐家相当封建,齐家的儿媳妇也大多不好过,齐楚亲妈在内的几个婶子没少被刁难过,但说来也奇怪,最难为她们的竟然是同为女性的齐老太。 齐楚妈妈是矿上有名的大美女,还是会计师,聪明伶俐。但她是从外地来的,本地人排外,许久也和这里的人混不到一起去。 后来和齐楚爸爸相爱,两人结婚时婚宴上连个娘家人也没有,这更让那些乡里乡亲的猜测纷纷,于是乎不知道从哪传了流言蜚语,说齐妈妈是从前城里做皮肉生意的,和家人闹掰了,城里做不下去人才来的矿上。 这消息不堪入耳,但传言的人却不觉得,只当这是随口说几句的饭后闲谈,可因此,齐妈妈结婚后在齐家的处境却相当难受。 齐老太不给她好脸,可作为长子媳妇儿,还得侍奉公婆。 那一段日子,齐楚记得妈妈总抱着自己抹眼泪,饶是如此,齐妈妈也没讲过婆婆一句坏话,总告诉齐楚长大之后要孝顺懂事。 再多的记忆齐楚也没有了,只知道在父母双双去世后,齐老太拿着两人份的抚恤金,和三姑六婆谈天时,总要提一嘴:“当初我就不让老大娶那个女人,可他就不听,偏娶!” 就这样莫名地把天灾强扯到了‘人祸’身上。 叫人死都得不到安宁。 齐楚深呼吸一口气,“三婶,去把三叔叫进来吧,等一会四姑来了,我有事想说。” 该解决的事,还是要趁早解决。 齐四姑也住在市里,到了晚上七点才赶回来,进屋就开始哭。 齐楚就耐着性子等她哭完。 “齐楚啊,这是怎么了?非要把一大家子都叫起?”齐守财有点不安,他问齐楚好几次是什么事,可人没齐前,齐楚就是不说,“我二哥呢?没来?” “你二哥这一阵躲债,时不时就跑没影,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 “那不等他了。”齐楚在沙发上坐直,“该来的都来齐了,这话我就直说了,爷爷走后,我们就分家吧。” “分家?”齐守财猛地站了起来,“小楚啊,你说什么呢?!怎么突然要分家?!” “也不是突然,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我现在定居A市,除了固定给我父母扫墓,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别之后又在村子里传出我冷血不孝顺的话,还是分家的好。” 齐楚继续道:“当然了,我也不是想要爷爷奶奶的钱和地,你们分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不用考虑我,我放弃,只是现在这房子当时建的时候我出了二百万,所以,我只要这房子。” 现如今住在这房子里的齐守财、齐小叔都慌了,“你要这房子?那我们去哪住啊?” “是啊,小楚,你在A市有房有车的,这老家的房子,你要它干嘛啊?” 齐楚点头,“三叔说的对,我要这房子也没用,这样吧,你们把那二百万凑凑给我,房子我还给你们留下。” “二百万?!” 齐守财也傻眼,“去哪给你凑二百万啊?” “三叔,其他人跟我装穷就算了,你也装就不合适了,你有多少钱,我心里也有数,二百万顶多叫你出出血,但也不至于要命。” “小楚你也知道我那农家乐这一阵不好弄啊,哪有人来吃饭啊——” “你那农家乐自打弄起来,食材成本就为0,哪家餐饮不挣钱,你家都挣,我那大棚都快让你薅秃了,不是你家大棚,你搬起来是真不心疼啊。” “小楚啊,天地良心,那些菜都是给你爷爷奶奶吃的。” “他们两个一周要吃的进去二百斤菜和鱼,那可以申请世界纪录了。” 齐守财面上一窘,其实最开始去齐楚大棚里带东西出来,真的就是为了给自己人吃,后来一次农家乐来多了点客人,菜供不上,临时去齐楚大棚里借了些,也是顺利地拿出来了。 打那起,齐守财就生出了不好的歪心思,从自己侄子的蔬菜大棚里拉菜给自家农家乐用。 他想的是,都是一家人,用几颗菜几条鱼又能怎么样? 而且齐楚这么家大业大的,“何必这么计较啊?” “这不是计较,叔,就算是市里的其他饭店想从我这边的大棚和渔场进货还要好好请我吃顿饭喝杯茶坐下谈价格呢,你一句都是一家人,就把这市场价抹了?那这‘一家人’也太值钱了,我担不起。”齐楚换了个坐姿,拿出谈生意的架势,“之前的钱,我不和你要了,但是分家后,你如果还想从我这里拿货,就抽时间来公司谈吧,我们签个合同,明算账,也好交税,对吧?” 齐四姑坐在齐楚对面,纳闷:“不对啊,齐楚,你不是破产了吗?” “假的,我没破产,为了不让大家再替我的病操心,果然呐,四姑已经把我的病忘得差不多了吧?” “这……”自打知道侄子破产,就再也没在微信上嘘寒问暖的齐四姑噤声。 “不过,破产是假的,立遗嘱是真的,放心,各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齐楚礼貌笑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分家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元旦过后,我派个律师过来,替大家清算财产,这房子,就等分家之后我再回收吧,三叔和小叔,你们也趁着这会儿尽早找找房子。” “齐楚,你怎么这么冷血,你爷爷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怎么把这个家搞散了!?” “谢谢夸奖,我可能早该冷血点了,让你们吸了这么多年够意思了吧?我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没必要喂给不知感恩还恬不知耻的白眼狼。你们要是要脸,除了爷爷奶奶的身体问题,就别再联系我了,明白吗?” 走出齐家大门,紧绷至极的齐楚才松了一口气,扶着车门缓了好一阵,心上说不出的畅快。 他从前真不知道,原来耍横撕破脸,这么爽啊! 从这一刻起,屋里那些倒霉蛋是生是死和他彻底没关系了,他也再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亲戚和家人了。 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坐进车里,齐楚终于在公文包里翻出自己在身上摸半天也没找到的手机,一打开,满满当当都是顾西野的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 【哥,我今天的工作都做完啦,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好想你。】 【在忙嘛?肿么不回消息?你不爱我啦!小狗哭哭JPG.】 【开玩笑的,你肯定还爱我,是在忙吧,忙完要回电话哦。】 【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大大惊喜。】 …… 一条条聊天框划过,看的齐楚忍不住露出笑意,急忙给受到冷落的年轻爱人打了电话过去,那头一秒接通。 “哥——” “抱歉,今天一天都在忙,手机也没带在身上,刚刚看到你的消息。我今天应该是过不去了,改订了明天一早到京市的车票,再等等我吧,西野。”齐楚叹气,他订的今天晚上的高铁票,没想到耽搁这么久,现在就是把油门踩到底也赶不上了。 坐在齐楚家大别墅门口,冻的瑟瑟发抖鼻涕直流的顾小狗哆嗦道:“哥,你什么时候到家啊,咳咳咳——” “我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吧。”齐楚刚开出齐家村,正往市区走。 “好吧。”快冻死也依旧嘴硬的顾西野咬牙坚持,他必须给齐楚一个惊喜。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为什么听起来声音这么虚弱? “咳咳,我很好啊。” “真的?” “真的,就是很想你。”顾西野坐在行李箱上哼哼。 他下午坐高铁六点多到了A市,找徐笠要了齐楚的新地址就一路奔过来了,到门口七点多。奈何没有钥匙,齐楚家大门他进不去,只能在入户门边儿坐着等。 这么一等,就吹了三个多小时冷风,巡逻的保安他都见六次了。 上个月折腾地要死要活的顾少爷好像落下了病根,风一吹,就憋不住咳嗽。 齐楚听他咳的像要断气,“你现在在外面?” “咳咳、嗯。” 齐总皱眉,“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哪呢?” “就是外面。” “和朋友一起吗?” “嗯。”行李箱,小顾离家出走的好朋友。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在外面玩了,先挂了。”齐楚只以为顾西野是有年轻人的跨年聚会,没有多想。 直到他开车回到别墅区,车灯打在自家院子门口,台阶上黑黝黝一个巨型生物吓了他一跳,差点一脚油门开上去。 被车灯晃了眼的顾小狗抬手遮了遮,站起来冲齐楚挥手。 车里的齐楚能清楚分辨出他的口型,这是在喊‘哥’。 从天而降顾小狗,齐楚忙下了车,“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呀,惊喜不,高兴不?”顾小狗丢下自己的行李箱扑了过来,蹭蹭,“哥,你好暖和,我好想你。” 齐楚也下意识环住顾西野,感觉一股透心凉的冷意扑面而来,忍不住念叨:“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不会刚刚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吧?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找个地方待会也行啊……” 顾西野偏头叼住了齐楚的嘴,从根源杜绝唠叨。 他浑身上下都冻的麻木,于是齐楚身上传来的温热就尤为诱人。可顾西野怕自己冰到他,只敢轻轻地亲,又忍不住偷偷嘬了好几下,想把齐楚的嘴巴吞进肚子里。 “够了——”齐楚抬手推开小顾冰块似的脸蛋子,哭笑不得,“亲你都冻嘴,先跟我回家。” 第54章 最后的爱人 齐楚领顾西野进了门, 顺便交代了自己家大门的密码锁,以及备用钥匙的存放处。 看着从好似摆设的壁挂信箱里掏出来的钥匙,刚刚就坐在信箱下面的顾小狗可怜巴巴抽抽鼻子, “哥, 这把钥匙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 有了对象家门钥匙的顾西野满意一笑, 美滋滋。 齐楚家的别墅不算特别大,占地两百平, 只有三层,顶楼还是杂物间和阁楼,内置电梯, 请的专业装修团队做的设计,什么北欧休闲风,说是住一百年都不会看腻。 领着顾西野到了客厅安顿好, 齐楚给他拿了两个热水袋捂手, 顺带摸了一把顾小狗大腿,确认他穿了保暖裤。 “穿了穿了。”感觉到齐楚哥在检查,顾西野忙举手, “加绒加厚的。” “很好。”摸摸脑袋。 这个天气再不穿保暖裤,说不定就要给顾小狗冻截肢了。 比起顾小狗一心想贴贴, 齐楚更务实点, 把发热毯子和褥子拿了出来, 还有冲好的热牛奶捧到手边, 以及问他:“吃饭了吗?” “没有,但看到哥就饱了。”小狗嘿嘿笑。 齐总哪信啊,这可是一口吞掉他半个电饭煲的顾小狗。 “家里没剩饭了。”齐楚这一阵三餐都是在公司解决的, 没动手做, “但是有研发部送来的预制菜, 我给你现炒俩吧。” “好晚了,哥,你亲亲我我就不饿了。”有情饮水饱的二十一岁年轻人无所畏惧,伸手起腻。 “我也没来得及吃饭。”务实的成熟恋人不想一会亲的时候俩人肚子也贴着唱空城计,还是选择扒开粘人精去了厨房炒菜。 一人食预制菜,是他们研发部新推出的产品,也是目前比较重要的项目。这些预制菜大多都是家满和饭店里会售卖的菜品,只不过是没有烹调过的生食,分门别类放在小格格里,包括这一道菜所需的调味料也同样备好了,不需要额外再加什么东西。 拆开之后,按照封面上的步骤以此下入格子里的菜品和调味料,翻几下锅铲就好,这东西的目标就是让完全不会做菜没有刀功的厨艺小白也能做出不输神厨的地道风味。 但目前考虑到预制菜的新鲜度,只出了几个存放期相对长的菜品,像是干煸四季豆,松仁玉米,素三鲜,鱼香肉丝之类的,后续试行如果能把生产到售卖的周期缩短进一周,就可以考虑上硬菜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填饱自己和小顾肚子。 由于神厨齐楚他闭着眼也能把这几个菜炒出来,于是只是单纯借用了里面的食物,炒菜的时候顺带焖上米饭,等晶莹透亮甜滋滋的松仁玉米和油香下饭的鱼香肉丝出锅时,饭也好了。 坐在餐桌前的顾小狗上一秒说我不饿我不饿,下一秒吞掉了齐楚大半个电饭煲。 齐总年近三十,晚上贪食容易不消化,只自持地吃了小半碗。 饭后,顾西野利落刷锅洗碗,齐楚坐沙发上消食顺带回复一下徐笠的工作微信。 明天是元旦,但热知识,像齐楚徐笠蒋为宁这样的人,是理所应当全年无休的。 脸颊一凉,顾西野刚洗完碟子湿漉漉的手又冰又潮,引得齐楚抬头,“洗完了。” “洗完了。”顾小狗傻笑,猛的低头,啵唧他哥的嘴,含混道:“元旦快乐,哥。” 已经十二点了,他们的第二年开始了。 借宿在齐楚家,顾西野相当矜持,“哥,我晚上睡哪里啊?” 齐楚还能不知道这小崽子心里在想什么吗? “二楼都是客房,你可以挑一间你喜欢的。” 果然矜持小顾什么的都是人设,转眼烟消云散,“我要和你睡一起。” 齐楚的主卧相当大,就是从主卧走到自带卫生间都要花上个几分钟,那张定制来的,方便齐楚在床上办公的床size也相当可观,顾西野感觉上面除了他和齐楚,还能再躺下四个人。 “好大的床哇。”顾少爷难得发出没见识的感慨。 “是吧,再来两个你也睡得下。”齐总随口道,“快去洗澡吧,浴室在这边,里面的第一个橱柜里有没拆封的浴巾和洗漱用品,想用哪个就拿哪个。” “哥不和我一起洗吗?”小狗抛媚眼。 “不了,我早上洗过了。”齐楚拒绝,他今天是没真力气再应付一头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大型犬了。 “那我可以裸.睡吗?”小顾眼神纯洁,看起来就是在强调自己的睡眠习惯而已。 “不可以哦,不穿裤子就去睡客房。”齐总微笑着指了指房门外。 亲个嘴都得打报告待批准的顾小狗‘嘤嘤’一声奔进了浴室,穿就穿。 从浴室里出来的顾西野脖子上挂着浴巾,一身白皮健美的胸膛□□着,几滴水珠顺着胸腹肌□□壑滑进了下身浅灰亚麻的睡裤里,这裤子是低腰的,将将卡在他胯骨轴子上,要掉不掉,松松垮垮的绳子当啷在胯间,似乎也不止是绳子。 此内容自带标签:【帅哥】【灰裤子】【190】【腹肌】【体育生】【年下】【修勾1也是1】。 要是发个短视频,都得唰唰上热门。 然而,半靠在床头,一身居家服,打开笔记本正在阅览文件的齐总根本没功夫抬头看他一眼,嘴上念叨:“吹头发,不然会头疼。” “哦。”美男出浴,故意湿发的小顾再度灰溜溜回到了卫生间。 对着镜子捏捏自己肌肉的顾西野忐忑,怎么齐楚哥对他这么不热情? 难不成是因为他已经没有美色可言了?还是说真遇见了比他年轻好看的小妖精了? 异地恋果然就是情侣杀手! 【论坛提问:我异地恋的爱人见到我无欲无求肿么破?】 如题,我和我爱人一周多没见面了,这次我千里迢迢来找他,见到他就想亲他,想把他绑在床上腻歪,但他都不看我一眼,一直在忙工作,这是怎么回事啊? 1L:或许是工作真的很忙。 2L:男友是直男吧? 3L:我男友也这样,后来成了前男友,才听说他是阳痿。 楼主:@2L不是直男,他喜欢我的。 楼主:@3L不是阳痿,我们都很正常。 6L:那就是提不起劲呗,世界这么大,新鲜感那么多,看你看腻了,这都是异地恋坚持不下去的原因。楼主要是还爱,就去谈谈吧,不然这样下去只有冷暴力分手这一条路了。或者楼主也可以先提分手,长痛不如短痛,世界那么大,三条腿□□少,两条腿男人多的像是雨后的蚯蚓啊。 7L:赞同6哥。 8L:楼主别急,1哥说的也没错,万一就是工作狂呢?或者眼下工作很重要,需要整理呢?别想那么多,等他工作完说不定就来陪你了呢? 站在盥洗池旁边,事事都习惯往坏处想的顾小狗忍不住焦灼扣手。 这才刚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齐楚竟然就对他寡淡了,就没有半点那种念头吗丁? 怎么会这样?自己身上还有好多闪光点没来得及展示呢! 一定都是因为该死的异地恋! 卧室里总算处理完工作的齐总一扭头,发现自己床上空空,那顾小狗还在卫生间没出来呢。 踩着拖鞋下床去找,齐楚看到顾西野这小子坐在马桶盖上扮演沉思者,眉头紧锁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怎么了?”痔疮了? “哥,”小顾抬头,驴唇不对马嘴道:“我好爱你啊。” 齐楚脸上一窘,火辣辣地烧,他这种相对保守的人,还有点不适应顾西野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巴边儿对他噗噗发射的狂热示爱,暂时也还没学会如顾西野一般直白回应。 但他一点不怀疑顾西野的真心,“我知道。” “你不知道,哥,没有你我会受不了。”顾西野站起来,落寞垂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扫出一片阴影,“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胡说,”齐楚大惊,也不知道顾西野怎么就洗个澡的功夫就生出了这种诽谤他的念头,“我——我要是不喜欢你,还让你进屋干什么?” “你都不想亲亲我。” “哈?”从站在家门口的生啃,到沙发上亲了个你死我活,齐楚嘴巴都该脱皮了,他要是不想亲顾西野,早一嘴巴子给他抽飞了,还能由得他乱咬? “你都不主动亲我。” 齐总是行动派,知错就改,既然小情人提出来了,他便立马上前对着顾西野的嘴么了一口,“主动了,还有什么让你不满吗?” 小顾傻了,“还、还有……你刚刚一直在看电脑,都不理我。” “你不是在洗澡吗?有几个文件徐笠刚发给我,我想等你吹干头发的功夫顺带看完,不拖到明天,这样明天就可以好好陪你了。”齐楚也是强撑着看完的,因为按他的生物钟,这时候早就该躺在床上梦周公了。 “还有你对我好像一点热情和兴趣也没有,我们都要在一起一个月了,可是……”还只停留在手动交流的地步。 “……”果然,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就算看起来再正常,也是个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亢奋发.情狂。 可怜齐总已经三十了,他的精力是有限的,加上在吃药,基本上连晨.勃都少得可怜。 而且,家里好像也没准备这方面的东西。 齐总沉吟,“所以你今晚是想做?” “不是!”顾西野脸猛地红了,“我就觉得,哥你对我好像没有那种意思,但我想到你,看到你,晚上抱着你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心猿意马。但你……除了我摸你的时候,根本没有主动摸我的想法,这让我觉得,我好像……不是你的菜,不能让你有感觉。” 小顾说的委屈极了,男人都知道性趣这玩意在感情里到底有多重要,没想法离感情变淡也没有多远了,“万一,你遇到比我更有感觉的人怎么办?” “……”全世界都知道顾西野长在了齐楚的审美点上,独独顾西野不知道。 “你之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那时候没有和你说实话。”当时打肿脸充内涵的齐总叹气,坦白道:“因为实话有点肤浅,我喜欢皮肤白,个子高,有点肌肉还长得帅的男人。” 小顾讷讷眨眼,突然愤怒:“哥说的这不就是盛远斋的样子吗?!” “?”顾西野的智商是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和米饭一起咽肚子里了吗? “呜呜……”顾小狗开始哀嚎,“他还是你初恋,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你们都谈恋爱了!” “世界上符合标准的男人那么多,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说的是盛远斋?”虽然盛远斋确实很符合这些标准。 “难不成还有别人吗?!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想别的男人!” “有没有可能那个男人是你?” “是我?”哭声戛然而止。 要说长得白,自己是好白的。 长得高,193在人群里简直睥睨天下。 有肌肉,那真是小菜一碟。 长得帅,齐楚哥好像很早就说过他帅的男女老少通吃。 “明白了?”齐楚揪住顾西野的脸蛋子,用力,“你长得太好了,当时卖冰粉的时候我看见你觉得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帅的一塌糊涂,你要是不叫我叔叔,我还想免费请你吃冰粉的。” “尊的嘛?嘿嘿。”顾小狗一点不觉得疼,满脑袋冒粉红泡泡,傻笑不停,“那哥是对我一见钟情喽?” “也不能这么说,当时只是觊觎你的美色而已,就像路边过来一个美女直男都要看两眼那种。” “现在呢?是发现我整个人都很值得托付是嘛?” 齐总深吸一口气,干笑,“哈哈,你说的对。” 但现实很残忍,他现在还是喜欢顾西野的脸。 毕竟这没脑子的样子,太可怕了。 得知自己是齐楚梦中情脸的顾小狗昂首挺胸飘飘然地走出了卫生间,往床上撒欢一滚,拍拍身边的位置,“哥,快来躺。” 齐楚顺从上了床,立马被顾西野抱住了,“哥,说实话……” “嗯?” “我不觉得我长得很好看,但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比那个盛远斋更帅一些?” “……”齐楚突然觉得,他要是和顾西野过一辈子,盛远斋这个人就得被顾西野逢年过节时不时提溜出来念叨一辈子。 前男友,实属可怜。 “是不是嘛?” 现男友的心理健康比较重要,“算是吧。” “是吧,我还比他年轻呢,哥。”顾西野嘚瑟。 “嗯嗯,你也比我年轻。” “那哥你之前看上那个盛远斋什么?” “……”大晚上的,睡前话题是前任真的好吗? “说了你会生气吗?”约法三章,是顾小狗先提的。 “不会。”顾小狗假装大度。 “因为他对我好,而且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毫不计较对我好的人。”齐楚合眼,想睡觉。 “怎么个好法儿?” “他像兄长一样照顾我。那时候我很不怎么样,和亲戚们没有联络,待的饭店恰好关门了,想去别的饭店当学徒,人家又不要不是厨师技工出来的,我就只能琢磨自己支个摊在街上卖烤肠。” “他当时是城管,第一次抓我的时候没有没收我的车,后来又被他们撞上,他才把我的车收走了,但还偷偷给我塞了五百块,说是我那天的所得,不扣押了,其实那天卖的比五百块多多了,那他是自己贴钱给我。” “认识之后,他知道我年纪不大,叫我好好读书,我还生气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有条件的话谁不想去读书啊。然后他就提出资助我回去读高中,但我没听,转头去创业了,用全部的钱盘了个老档口,真盘活了,就这么赚了第一笔钱。” “当时赚钱了,我就想着请他吃饭,他知道我做生意后,教了我不少东西,怎么识人,怎么谈判,如何权衡利弊,我学的不太好,可能不是这块料,但也受益匪浅。” “因为忙着赚钱我天天连轴转,眼里除了那点利益什么都没有了,他叫我放一放,稳定发展先去读书,学历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我才记起来,原来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条件好了就要去念书。” “他替我选择过的路都是正确的,无论是叫我去上学还是后来一声不吭就失踪分手。” 齐楚闭着眼回忆过去,近十年的时光模糊不清,但零星的碎片依旧在记忆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那个夏日一同走过的路就这样停在了过去,却也不必为那条长街惋惜,因为在那个同样停驻的时空里,它依旧枝繁叶茂,茂盛参天,太阳永不落幕。 “因为我那时候喜欢过他,所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齐楚拍拍顾西野收紧的胳膊,“我们很像。” 盛远斋出现在齐楚最难熬的日子里,而成长后能为旁人遮风挡雨的齐楚也正巧出现在顾西野痛苦的日子里。 他从上一个人那里学到的东西,传递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而后也将像上一个人那般,怀揣着希望他越来越好的想法,不舍地消失。 “才不像。”顾西野否定道:“哥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小顾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弓起身子,额头贴到了齐楚的后颈上,“哥,你能不能像当初依赖盛远斋一样依赖我?好不好?这是我的新年愿望。” 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的齐楚觉得或许人生的最后一刻,他都会记得这个元旦。 他爱的人千里迢迢奔赴而来,出现在他面前,他们依偎在一起,坦荡地谈起过去。 “好。” 因为顾西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爱人。 元旦当天齐总被顾小狗摁在床上赖床到了十一点,是作响的门铃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住嘴!别再扒我裤子了!有人摁门铃!”齐总猛拍狗头。 “是送报纸的,别管他,哥,你好软。”发情小狗不松手,脑袋埋在齐楚宽松的居家服里想把人从头亲到尾。 根本没订报纸的齐楚拼命往上提自己的裤子,生怕顾西野一口咬下去,到时候真就不可挽回了。 最终,顾小狗被齐总一脚踹到了床脚,人在危难中爆发的力量是值得畏惧的。 楼下的铃声也相当不耐烦了,齐楚一边手忙脚乱系扣子一边下楼,“来了来了,别着急。” 门一打开,裹着白色羽绒服的林颐拎着一篮子水果,笑脸盈盈,甜滋滋道:“哥,你终于住回来啦!” “林颐?你怎么来了?”齐楚有点惊讶。 “我来给你拜年呀,谢谢你资助我上学,这学期我拿了好多奖呢。”林颐的精气神和半年前不一样了,浑身都是青春洋溢的氛围,“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有空吗?” “我……” “没空。”从楼上奔下来的顾小狗一秒扒在他哥身上当狗皮膏药,眯眼瞪着林颐。 他还记得这小妖精,臭水沟里的鸭子。 林颐显然也记得这说话难听的顾西野,“哥,你弟弟也在啊……” “嗯。”齐楚点头。 “不,已经不是弟弟了,”顾西野嘚瑟抬头,宣示主权:“我现在是齐楚哥的男朋友。” 林颐的笑僵在脸上,“男朋友?” 齐楚拽下顾西野在他后背画圈圈的手,再度点头:“对,他是我男朋友。” 林颐到底是拎着水果来了,齐楚便把人迎进了屋里。 “哥,你看,我这学期参加了学校好多活动,拿了好多奖呢。”林颐是真的来报喜的,自打齐楚资助他之后,他就再也没动过歪脑筋去挣钱,而是认认真真体会自己的大学生活,把基本功练了一遍又一遍,“我现在在市里一家艺考机构做形体助教兼职,哥,下学期你不用给我打生活费了,只借我学费就够了。” 齐楚看着林颐手机里参加活动的照片,喜上眉梢,有种自己家孩子出息了的感觉,“真好。” “当然啦,我是谁啊,我一字马可厉害了。”林颐扬起下巴,学舞蹈的人都是自信的,但如果不是遇到齐楚,或许他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错了。 齐楚拍拍他的肩膀,“留下来吃饭吧,我们中午煮火锅。” “好呀!”林颐笑眯眯答应。 顾西野脸垮到了地上,说好的陪他呢?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 齐楚在厨房片羊肉,让坐着和林颐瞪视彼此的顾西野去开门。 门一开,是小舅子,“你怎么来了?” “我哥呢?”沈潮一身漆黑,帽子口罩墨镜过的相当严,像是行走的精神病,“这大过节的,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可怜呜呜。” 顾西野无语,算了,都已经来一个了,也不差这第二个,“进屋吧,哥在做饭。” 坐在客厅里的林颐看到沈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你你你是沈潮?!” 摘掉墨镜口罩的沈潮也很慌,“这这这这怎么还有外人?!” 齐楚从厨房端了茶和水果出来,两边安抚,“林颐,我资助的学生;沈潮,我弟弟。” “弟弟!?”林颐捂住嘴,“我是你粉丝,可以和你合照吗?” “当然可以!”笑出八颗牙的沈潮在心里流泪,完了,有粉丝,不能放肆吃薯片打游戏了。 顾西野看着他俩好似相亲似的拘谨坐在沙发对角线上,半点没有帮他们打破尴尬的念头,转头就进了厨房,“哥,我来帮你。” 于是齐楚就把洗菜的活给了顾小狗。 客厅里尴尬到死寂,沈潮连个薯片都不敢吃,林颐更是头一次和大明星近距离接触,一直低头喝水。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 沈潮一秒站起来,“我去开门,你坐着好了。” 然后头也不回跑到了门口,一开门,拎着公文包的徐笠挑眉,“你也在?” “徐哥,你怎么来了?” 徐笠道:“我原本在公司加班,你哥让我过来吃火锅。” “怎么还不进去?”徐笠身后冒出个拎着红酒的男人,三七分离子烫的头型,唇红齿白细长眼,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不过,脖颈间明晃晃的喉结证明了这是个汉子。 沈潮就是在娱乐圈也没见过这么阴柔漂亮的男人。 漂亮男人见到沈潮笑弯了眼,声音轻而好听,“沈潮?” 沈潮被他叫的耳根子一软,“你认得我啊?” “当然,我们可算是见面了,”男人伸出手,“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蒋为宁,你的死忠粉。” 蒋为宁骚包地抛了个媚眼儿,“有睡粉打算吗?哥哥?” 第55章 哥身上是甜的 想着人多热闹的齐楚其实只给徐笠发了消息, 奈何那时候和徐笠一起加班的人还有蒋为宁。 对于上司这种只带一个助理吃独食的行为,蒋副总表示深深的唾弃和谴责,并且强烈要求加上他, 不然他就从明年开始罢工, 绝不为公司奉献个人时间, 争取睡遍A市美男。 这理想,可以说是相当宏大了。 徐笠没办法, 只能拉着蒋为宁一起来了,然后这货就给了沈潮相当大的一个刺激。 已经把微信上的【辣么大一朵娇花】打进变态狂粉丝大牢的沈潮完全没想到,蒋为宁长得相当不错, 且仅从外表看来,是个很不错的人,也合他的眼缘。 不过也仅仅只是看起来了, 这人一张嘴, 微信上的黄色面目就暴露无遗。 沈潮脸上的笑逐渐僵硬,让开大门,表现得像是没听到刚才蒋为宁的话似的, “快进来吧,外面冷。” 齐楚从厨房出来, 发现蒋为宁也来了, 问:“老蒋, 你不是今天休假吗?” 蒋为宁把手里的红酒递了过去, 也不避着人,站在厨房门口长吁短叹:“是啊,原本是约好了一个十八厘米的炮友到酒店做一整天的, 结果临时被他放了鸽子, 气死人家了!唧.唧大就能不守时吗?于是我扭头就直接去公司了, 没想到加班还有这种好事,齐总,你弟弟今天晚上借人家用用吧。” 站在厨房里的顾西野竖起耳朵,听着门口这虎狼之词,吓得心里直突突。 哥怎么还有这样的朋友?!弟弟?!哥的弟弟是自己的好吗! “哥?!”顾西野从厨房里出来,怒视这狐狸精,“他是谁啊?” 看到顾西野,蒋为宁眼睛亮了,吹了声口哨,“哎呦,这小帅哥又是谁啊?” “我男朋友,顾西野,”齐楚拍拍小顾的肩膀,“我下属,蒋为宁,他说话没个把门,听听就算了,别当真。”当真容易被气死。 顾西野还是不满,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哪能觊觎人家有夫之夫呢? “嘿,看我这嘴,我没说那个弟弟,我说齐总表弟。”蒋为宁笑的像只浪荡的狐狸。 坐在客厅里喝水的沈潮被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锅呛到了气管儿,咳的是惊天动地,“我?我、我晚上还有活动,吃个饭就走。”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很想吃饭了,只想走。 “别着急呐。”蒋为宁凑过来,跟蛇似的贴着沈潮坐下,“聊聊天嘛。” 沈潮往旁边躲,尴尬至极,“哈哈,聊什么啊?”我们好像也不是很熟。 “别跑啊,”蒋为宁伸手,勾住沈潮的脖子,他看起来清瘦,力气却相当大,直接将沈潮卡的死死的,“聊聊你弟弟多大?” “我没弟弟。”独生子沈潮。 “嘿,哥哥,看你纯情的,”蒋为宁低头在沈潮□□部位扫了一眼,“好家伙,不小嘛,18.5?起来之后能有21吗?” 这数据有点过于精准,沈潮傻了,瞬间把腿并拢,小姑娘似的鸭子坐,“你你你……”耍流.氓啊! “我我我?我怎么了,看你一眼而已,还是隔着裤子,你可不能骂我耍流.氓。要不你也看看我的?怕你看不准,我能脱裤子给你看的。”蒋为宁的嘴就像那机关枪,deideidei打的沈潮无力反击。 在沙发对面的林颐听着这番‘淫.词.浪.语’简直坐立难安,猛地站起来,“我水喝多了。”而后,躲进了卫生间。 “哇,吓到小朋友了?怎么没人告诉我这还有个没满二十的啊?” 蒋为宁这人,是有点天才在身上的,他对数据很敏感,基本上只要是和数字相关的东西,他扫一眼就能得出精准的结果,和计算触类旁通的,如看人年龄,三围,扫一眼也能大差不差,只不过后面这玩意就有点不着调了。 但齐总明令禁止他在公司用这招,原因是伤害了大多男员工的自尊心和积极性。 蒋为宁否认三连:‘这哪有’,‘这也是天生的没什么可自卑的’,‘而且太短的我也不看的’。 被‘挟持’的沈潮简直想死,蒋为宁这人太邪性,好像完全不知脸皮为何物一样。 “蒋先生——” “别这么见外,叫我名字好了,你要是想更亲近一点,叫我小宁宁也可以。”蒋为宁整个人写满了两个字‘骚包’,还有另外两个字‘放荡’。 这下连徐笠都觉得受不了了,他还得继续跟蒋为宁共事,这种毁眼球的情节还是少看,容易形成不可逆的刻板印象。 于是他起身进了厨房,对在给蔬菜摆盘的齐楚道:“你弟要被蒋为宁生吞活剥了。” 齐楚抬头,“这么严重?” “嗯。” 于是齐楚拍拍顾西野,“你去看看吧。” 一群人里,只有顾西野对蒋为宁的攻击性一无所知,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勇敢的愚蠢。 顾西野就这么过去了,对着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沈潮还没来得及张口拯救,相当懂打蛇打七寸的蒋为宁便扫了他下三路一眼,对着厨房喊:“齐总!艳福不浅!这小帅哥有24呢!我只在老外身上见过这种哎!爽的哦——” 顾西野被喊懵了,“什么?” 厨房里的齐楚脸颊绯红,拎着一把寒光烁烁的剔骨刀出来了,“再多说一句,今晚火锅涮你的人鞭。” 蒋为宁闭嘴了,齐楚刚转身,就听他嘿嘿两声,荡漾的声音起承转合:“没关系,您喜欢就拿去叭,只要不吃人家弧度优美,弹性十足的小屁屁就行。” 小、屁、屁。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登时如听魔音耳暂聋,从□□到精神都被狠狠蒋为宁屠戮了。 这不是一朵娇花,这是一朵食人花。 在齐楚发起的名为【暂时缝住蒋为宁嘴巴】举手表决活动中,蒋副总获得了全票通过的超高支持率,由齐总亲手找来胶布,把蒋为宁的嘴巴封上了。 没了嘴的蒋为宁杀伤力降低了大半,但他还有手,这就可怜了不会做饭只想吃薯片还是蒋副总人生目标的沈大明星,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就被蒋为宁手欠撩一下子。 蒋为宁这人,手也怪会戳,沈潮也不知道被他戳到哪了,跟点了麻筋似的,腰一下子就软了,嘴里也发出一点怪异的颤音。 愤愤一拧头,正对上蒋为宁笑眯眯含水似的勾人眼睛。 要命,这人就连他的眼睛好像也会说骚.话,沈潮看着看着,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不容易回到客厅的林颐目睹全程,眼下的表情好似B了狗,他再度站了起来,冲回了洗手间。 明星真是淫.乱!他再也不追星了! 厨房里的求知小顾还在思考蒋为宁说的二十四是什么,“哥,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慢慢雕胡萝卜花平复刚刚创伤的齐总反问。 “刚刚那个人说我二十四是什么意思?” 咔嚓——刀歪了,刻了一半的玫瑰花被拦腰斩断,有些狼狈地落到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齐楚弯腰捡起,硬着头皮说了假话,“他对着你说的,你都不知道,我去哪知道?” 顾小狗歪头,“但我想了好久都想不通。” “那你就当他发神经吧。”齐总更觉得把蒋副总的嘴封上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 直到吃饭,蒋为宁嘴上的胶布才被撕下来,重新获得了说话的权利。 餐桌的位置,齐楚坐在主位上,顾西野坐他左手边,沈潮坐他右手边。蒋为宁本想贴着沈潮坐,但那个地方被林颐抢先了,只好坐到了顾西野的旁边,右边挨着徐笠。 沈潮感激地看了一眼林颐,“谢谢。”这才是真粉丝。 已脱粉且只是想离毛肚近一些的林颐:? 齐楚顾忌大家的口味,清汤红油各一个电锅。 像是沈潮这种注意形象的,吃多辣会爆痘,只能眼巴巴在清汤里夹,蒋为宁这种需要用屁.股的,也只在清汤里涮菜叶,玉米金针菇绝不多看一眼。 徐笠和林颐出人意料地相当能吃辣,守着辣锅下了一堆毛肚肉片丸子,看都不看清汤锅一眼,尤其林颐,过分地连麻酱里都添了辣油。 齐楚和顾西野则是折中的博爱型,两边都能吃。小顾给他哥鞍前马后,站在捞肉抢虾滑的第一线,生怕他哥吃不饱,毕竟这突然多出来的四张吃白饭的嘴实在太能吃了。 “哥,你多吃一点。”小顾捞起一漏勺的羔羊肉放进齐楚的碟子里。 “你也吃吧,不用管我。”齐楚觉得自己有手。 不满二人世界变一堆人大杂烩的小顾哼哼道:“我不吃肉,不爱吃,这样哥就能多吃点了。” 瞬间串频进婆媳狗血剧“我不吃肉,这样我儿子就能多吃点”的齐总送到嘴边的肉有些咽不进去了,他家小顾有时候真的很像捍卫领地的小狗。 沈潮是个傻的,问:“小顾你是素食主义者?” 齐楚叹气,“快吃吧,多吃点,厨房还有三斤肉呢,够吃的,吃不完再放回冷冻就不新鲜了。” “这么多?”沈潮为他哥分忧,低头猛吃,风卷残云。 蒋为宁开腔:“吃这么多,最近没有活动吗?” “没有了。”临近年底,沈潮虽然收到了几个卫视的跨年晚会邀请,但自觉咖位不够,也不太会唱跳,便拒绝去丢人了,所以他这一阵没什么工作,充其量就是几个时尚活动。 沈潮拒绝再看蒋为宁的脸,说话时也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自己的饭碗里。 吃着吃着,他觉得自己两膝中间被人搔痒似的蹭了蹭。 这要是膝盖两边被碰到了就算了,这尼玛膝盖中间是闹哪样啊? 沈潮一低头,果然,不知从哪伸过来一只脚,贴着他的腿间轻轻勾弄,冬天裤子穿的厚,这样的动作传到他的膝头就像是有人用手指在上面画圈圈。 是赤.裸裸的调情啊! 沈潮一抬眼,那罪魁祸首蒋为宁正低着头吃菜,根本不往这边看,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似的,实际上那脚丫子在沈潮的裤子上都该蹭出火星子了。 忍无可忍的沈大明星一把抓住了那作乱的脚,暗地里较劲往自己这边扽,憋着劲想把那小子从凳子上扯下来,叫他出丑。 坐在对面的蒋为宁猛地一颤,脚尖绷直,怪沈潮的手掌太大太热,就像一块烙铁凭空落到那冰凉的脚踝上,暖和的很。 蒋为宁:谢谢,有爽到。 吃火锅不慎滴了一滴红油到裤子上林颐抽出纸巾想擦裤子,低头的瞬间,桌子下一手一脚惊呆了他。 林颐:我只是一个不满十九岁的孩子啊! 原来这就是基.佬的世界吗?果然不能对明星的私生活抱有期待! 吃完饭的林颐借口有事,先走一步,并约好一下次他来请齐楚吃饭。 徐笠看了看表,也准备继续回公司加班。 这敬业的精神把齐楚都感动了,“今天先别加班了,我给你放假,你回家吧。” “没事,我父母都在国外,回家也是一个人。”徐笠拎起自己的大衣和公文包,看向瘫在沙发上的蒋为宁,“你不走?” “我不走,我今天不加班,休假。”蒋为宁很不要脸地赖在齐楚家,直勾勾盯着沈潮,嘴角挂着暧昧的笑。 另一边的沈大明星暗地复盘自己刚刚是不是没用上巧劲儿,不然这蒋为宁怎么没被他扒拉到地上去呢? “要不你也留下吧。”齐楚再度留徐笠,拎着蒋为宁送的还不错的红酒,“一起喝一杯?我在网上新学了做热红酒的方法。” 厨房里洗盘子的顾小狗猛的探出头:!???! 齐楚一边慢悠悠开小炉子煮红酒,一边指挥顾西野切蜜瓜,并从仓库翻出一根陈年火腿,齐总亲自操刀片火腿,下酒菜备齐,重头戏出场。 成年人的酒局,干喝酒聊天多没意思啊。 “这是什么?”徐笠看到齐楚捧出来一个印着小恶魔的盒子,“桌游?” “真心话大冒险,非常适合咱们这种经常不说实话的成年人。”齐楚还记得自己被这游戏整的生不如死那天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只有自己被折磨,得多拉几个人陪葬。 “这也太幼稚了。”沈潮撇嘴,他想和顾西野打几局游戏。 蒋为宁看到盒子上的18+,投了赞成票,“我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顾西野也坐到齐楚身边贴着,“我要和哥一起玩。” 三比一,沈潮也只能坐过来,加入这幼稚的游戏当中。 齐楚和顾西野在这场游戏里简直无所畏惧,因为无论抽到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们都有固定的伙伴。 徐笠在这种游戏里好像天生命好,那空荡荡的红酒瓶子转十圈都不一定落到他头上,剩下的就是蒋为宁和沈潮了,运气是一个赛一个的差,沈潮还是个玩不起的。 “和在场随机一位同性鼻尖对鼻尖十秒钟……”沈潮看着手里的卡片,把求救的目光抛给了自己亲哥。 顾西野猛地挡住齐楚,“不行。” “小顾要不你也行……” 顾西野没说话,但是嫌弃的表情呼之欲出,沈潮还记得这位是金.主爸爸,他还是换个人的好。 “徐哥?” 徐笠拒绝,“你可以选择喝一杯红酒。” “我……”他要是有这酒量,早就干了。 “我愿意!看看人家嘛!”蒋为宁积极踊跃举手。 沈潮拧头,端起酒杯英勇就义,“我喝!” 自此,沈潮再也不敢选大冒险,一个又一个真心话地往外蹦,初恋什么时候,上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亲嘴是什么时候……独家大爆料,全出来了,蒋为宁听的眼冒金光。 蒋副总今天比较含蓄,没怎么选大冒险,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真心话,“谈过几个对象?七八个?记不大清了,反正大学之后就没谈过了。” “上次doi什么时候?一周前。” “最差的一次经历,高中开.苞……啊,对不起,这是可以说的吗?” 齐楚诧异,“你高中?”就这么蛇精病了? “是啊,一边风流一边考上了京市大学,人家全市第六呢。要不是前一晚上胡搞,第二天有点发烧,我应该能考个市状元吧。”蒋为宁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没及眼底,借着举起的酒杯挡了过去。 很快游戏就进入了下一轮,蒋为宁兴致却不像刚刚那么高了,一杯杯喝酒,喝到眼底发红,脚软的像面条。 齐楚只好把他们安顿在楼上客房,“我家只有两间客房,你们……” 徐笠指了指楼下,“我在沙发上躺一会算了。” 蒋为宁睡在了靠近走廊的那间,沈潮则在主卧旁的一间。 齐楚一进屋,顾西野就一脚踹上卧室门,扑上去把他压进了床里,开始腻歪,“哥哥哥哥——” “嗯?” “说好二人世界的,怎么多了这么多人。”顾西野不高兴了。 “晚上他们就走了,明天还有一天呢,你明天想去哪,我都陪着你。”齐楚搓搓顾西野的脸,又啵啵亲了两口,总算把小狗的情绪哄好了。 “那明天一天都和我在家里,我想……”顾西野低生在齐楚耳边提要求,越说越离谱。 “你别太过分。”也别太变态。 “这都不可以吗?”小顾嘤嘤。 但嘤嘤并没唤醒齐总的爱,因为能说出这些话的小顾已经不是纯情小狗了,嘤嘤也不可爱了。 “好吧,前两个可以试试。”齐楚放低了底线。 “那剩下的呢?” “不该舔的地方不能舔。” “哪里是不能舔的地方?”小顾嘿嘿傻笑,“哥身上的地方都是甜的。” 第56章 妖精打架 囫囵睡了个午觉, 齐楚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懵,以为当下是凌晨五点, 天还没亮的时候。 耳畔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唤回了齐总游神的思绪, 顾西野沉甸甸的胳膊横在齐楚身前, 一伸手就能抱进怀里。 齐楚偷偷把小顾的手拉近,仔细一对比, 才发现这小子是真比自己大不少号,就连手都大一圈。 这金贵少爷的手又白又直,上面一丝伤痕都没有, 一看从小就是没做过什么活计,全然不似齐楚那双遍布细小伤疤显得不那么秀气的手。 一开始齐楚还记得自己手上是什么时候又添了新伤,是切菜时不小心被刀刮了还是炒菜的时候被热油溅了, 后来慢慢就不去记了, 因为根本记不清,有时候新伤叠旧伤,连擦药水都来不及, 只能任它自己结疤。 “哥——”顾西野突然动了,被齐楚打量的五指收拢, 将他拉进了怀里自己的怀里。 人睡着之后体温会降低, 但顾西野却依旧像是个暖炉, 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齐总满意发出舒服的轻哼,“你醒了?” “还没有。”小顾还闭着眼,凭着肌肉记忆把脑袋靠在了他哥的脖子上, 缓缓磨蹭着, “还是有点困。” “饿不饿?” “有点了。”火锅这东西, 吃的时候饱的快,但同样饿的也快,躺着不动都能轻松消耗一空。 “那我去做饭,你再躺一会。” “不要,要一起躺着。”一出去就要面对三枚明晃晃的电灯泡,顾西野真是宁可饿着。 知道他意思的齐楚伸手从床边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徐笠说他酒醒之后先走了。” 小顾微笑,这真是个好消息,“剩下两个呢?” “蒋为宁也走了,说晚上有约了。”齐楚纳闷,“我还以为他要缠着沈潮呢。” “为什么呀,他根本不喜欢沈潮吧。”顾西野相当火眼金睛,一针见血道。 “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啊,他对沈潮充其量是粉丝感兴趣明星?或者比一般粉丝更激烈一点,想睡自己喜欢的明星?”顾西野抱紧齐楚,“他要真知道沈潮是个爱吃垃圾食品,瘫在家里能打一天游戏的肥宅,立马离远远的。” 虽然顾西野并不是很了解蒋为宁这个人,但是能看得出,这人情商和智商都不是特别低,属于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轻松左右逢源的长袖善舞类型。 所以想要收服这样的妖精,要么站的比他高,地位权势在手,要么眼界比他广,能力比他出众,否则,相当难。 顾西野也不是说自家小舅子不够好,虽说他现在也是个小一线的爆火小生,但是说实在的,明星这玩意只要有合适的包装和资金投入,想要人工造一个并不难,因而,他的含金量其实也已经也体现的淋漓尽致了,就是那副皮囊,内涵这玩意,明星不需要也实在没有。 而一个有目标和眼界的人怎么可能只因为一副皮囊就死心塌地爱上?那都不是童话,是前者变成智障的笑话。 “你这话说的,沈潮也没有很差吧,他人——很好啊。”齐楚为自己弟弟争辩。 “没说他人不好,哥,”顾西野叹气,“盛远斋也是个好人,但你不是也不喜欢他了嘛?对吧?” 最后那两个字意味深长,暗含威胁。 盛远斋也是可怜见的,天天被顾西野拎出来插刀。 “你说的都对。”齐楚点头,“不过,沈潮也确实不适合蒋为宁。” 站在兄长的角度,传统的齐总还是觉得白纸找白纸,彩纸找彩纸。沈潮虽然在娱乐圈,但是感情经历几乎为0。 真心话都说了,上次谈恋爱还是在初中,妥妥追赶潮流见别人都谈恋爱自己也想赶时髦才在一起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心,然后还被他三叔用擀面杖抽了一顿,尝到了恋爱的伤痛。 蒋为宁这个人的能力没的说,但他的私生活齐楚这么多年也有了解,花里胡哨的很,不谈恋爱,但是炮友不断,沈潮要是和蒋为宁在一起,那活生生就是一根人形.按.摩棒的命运,用完被扔了还得哭唧唧办傻事。 而且人沈潮早恋找的都是女朋友,说不定不好这口呢。 就是好这口儿,为他好,这门亲事,齐总也不能同意。 躺在床上操心完自家孩子,齐楚起床了,因为他肚子也饿了,一看表快八点了,再不吃晚又得等到晚上变成加餐了。 顾西野也跟着起来了,“哥,明天我们出去转转吧。” “你不是说在家里待一天吗?”用火锅剩下食材煮拉面的齐总纳闷。 顾小狗嘚瑟笑了,“原来哥是真想和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呀?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把哥扒光光然后——” “住嘴。”一颗煮红酒剩下的草莓塞进了小顾的嘴里,“离开床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万一被人听到了呢? 床上说说当情.趣,床下再喋喋不休就要挨揍了哦。 “可是家里只有我和哥两个人啊。” “咳咳——”想溜到厨房拿包薯片醒醒酒的沈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当我不存在就好,我什么都没听到。”关于你们在床上要怎么吃怎么咬,一个字都没听到的。 “你怎么还没走?”小顾猛回头。 “我去哪啊?”沈潮可怜巴巴,“回公寓的话那只有我一个人,楼下还有蹲守的狗仔,万一拍到我元旦孤身一人——” “这不是好新闻吗?” “虽然但是,被群嘲单身狗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沈潮这个命里,有点红鸾星在的,他今年播了三部电视剧,两部爱而不得的男二,一部悬疑戏的男一。 说来也是扯淡,第一部的男女主拍完戏营业期结束后就双双跟各自的爱人官宣了,第二部更牛,开播的时候大家都开始磕CP了,男女主直接官宣,把这部剧干到了爆,连带着沈潮也在暑假一炮而红。 于是不止有人剪他戏里孤独终老,戏外直播他犯困的眼神都有人截下来说这是对女主的不可言说的爱意。 最离谱的是第三部的刑侦剧,他好不容易演男主了,也好不容易有了个女主,剧本一开始只给了一半,他接过来一看,挺好,有个对象。开拍之后看到全部剧本,发现女主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嘎了,他成了鳏夫。 单身狗这三个字似乎成为了他的宿命,有无聊营销号发起【娱乐圈你最不担心谁爆出绯闻】的投票。 沈潮名列第一。 沈潮的粉丝相当自豪啊,谁都可能有女朋友,但我家哥哥,必将孤独终老。 这种诅咒,沈潮简直想哭。 “我知道他们是爱我,但是孤独终老也不必吧。”沈潮举着薯片,咬的咔滋咔滋。 顾西野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我没别的要求,长得漂亮就行,足够漂亮,就算ta以后家暴我,我也能忍。”男人嘛,抗揍啊。 沈潮和齐楚不愧是亲兄弟,在找对象看脸这方面堪称是一脉相承,颜性恋的顶尖。 小顾的眼神飘到了齐总的脸上,齐楚挑眉,“看我干嘛?”转头教育沈潮,“你太肤浅了,谈恋爱不是看脸就能过下去的,还得分人。”一般颜值的确不行,最起码得顾西野惊为天人这种档次,这种档次的,齐楚连他可能其实根本没脑子这件事都能毫不犹豫点头。 没事,就爱傻的。 齐总把煮好的面条盛出锅,沈潮看着面前三个碗,伸着脖子往楼上看。 “看什么呢?”摆筷子的顾西野一眼瞧穿他的小心思,“早走了,你起太晚了。” “我没看啊!”被抓包的沈潮立刻坐正,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 小顾‘嗤’了一声,随便吧,倔强吧,咬死不承认你对人家感兴趣吧。 蒋为宁这人实在会下套儿,大棒甜枣给个遍之后再及时抽身,能把如沈潮这种脑仁核桃小的笨狗一栓一个准。 就算还到不了喜欢的地步,眼下笨狗的心口也一定是痒痒的,想继续跟人家耍贱。 “吃饭吧。”齐楚敲敲桌子,见沈潮吃的并不欢实,“我煮的面条不好吃吗?” “好吃。”顾小狗率先不同意,“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好吃,”沈潮点头,“就是酒喝多了,我好像不太饿。” 魂都被勾走一半的笨笨狗没有食欲,齐总大发慈悲,让顾小狗不用洗碗去陪沈潮打两局游戏。 三局过后,在本赛季最后,连掉三颗星的顾少爷咬牙,“兵线不吃等对面发育?你是对面派过来的ATM吗?” 沈潮也自知理亏,唯唯诺诺嘤嘤嘤。 “什么游戏啊,这么难?”齐总洗完碗走过来,这游戏他还真没玩过,他年轻的时候,更流行端游。 “哥。”沈潮眼神告状,你看,哥夫凶我。 “哥,你想玩吗?” “不想,懒得下载。”齐楚懒惰地瘫到了沙发上。 顾西野立马踹踹沈潮,“把你手机拿过来。” 沈潮:???我是你们爱情的工具人? “送你全皮肤。” 双手奉上,“给。” 齐楚第一次玩这新鲜玩意,连放技能都是顾西野在一边指点的。 沈潮坐在他哥旁边,就看着齐楚的屏幕以每两分钟黑一次的频率,成为了对面的无限提款机。 “王昭君你是**吗?连家门都走不出去还好意思抢蓝?李白你**吗?这蓝给提款机?她是你妈?”齐总眯眼看着左下角的小字屏幕,“这是在骂我吗?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说的话还有一串星号?李白是哪个?” “李白是小顾。”沈潮闭嘴,没敢说这是骂的太脏被系统屏蔽了。 “哥,别理他,你想怎么玩怎么玩。”顾西野沉声,放弃了给队友均衡发育的耐心,一趟清空野区,从下路越塔杀人,跳来跳去相当灵活,下路塔瞬间推平了两个。 “哥,别理这种生活不如意在游戏里骂人的,你看小顾,牛死了。”沈潮发出感慨,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脆皮为爱冲锋变战士。 顾西野的招人恨操作成功把战圈缩小至下路,敌方和友军双双汇合,大杀特杀,打的头破血流,脆皮刺客蹲在草丛,两段位移带大招入场,进入无法选中的状态,团灭了对面四个人头。 留了个丝血还跑得慢的辅助,小顾扔了自己的手机,转头握住他哥的手。 “哥,你看,技能二扔出去就把他定住了,然后大招加技能一再点就削他血量了,一套直接带走。”顾少爷露出个温柔笑容,“简单吗?” “简单。”齐总点头,他看懂了。 “还玩吗?” “想玩。” “那我们继续。” 齐总用沈潮的账号玩了三局,结束之后,沈潮看到自己信箱里静静躺着几封举报他送人头成功的扣分邮件,无奈叹气。 但转眼在看到礼物中心不断弹出的新皮肤后,扣掉的那点积分不足挂齿了,“哥,还想玩吗?我的号借你。”反正赛季要结束了,随便掉,他不在乎这个段位了。 “不玩了。”齐楚的生物钟到时间了,明明下午睡了那么久,晚上却还是早早就犯困。 不过看着沈潮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爷爷生病的事吗?” “生病?”沈潮纳闷,“不知道啊。” “我估计三叔也没告诉你。”三叔可知道体贴自己的儿子工作忙,有关老爷子的病情一点没告诉沈潮,“我也昨天刚知道,就是老年病,到程度了,医生说,应该就是年前的事情。” “用不用把老人送到京市医院再看看?我可以帮忙。”小顾举手。 齐楚摇头,“这也不用了,他都已经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两年多了,要是换成我,也不愿意那么躺着了,这样拖延下去只能是折磨人。” 小顾不吭声了。 “那怎么办?”沈潮跟父母关系不好,但是老一辈还行,爷爷奶奶还是比较疼孙子的,猛然知道了这件事,他还有点难过。 “你明天回去看一趟吧。”齐楚建议道:“说不准就是最后一面了。”沈潮这个工作飘忽不定的,万一老爷子哪天突然没了,他说不定都赶不回来。 “那你呢?” “我昨天去过了。”齐楚抿唇,不准备把和家里撕破脸的事情在顾西野面前捅出来,怪丢人的,而且哪怕他不说,明天沈潮去了,三叔三婶也少不了拉着沈潮嚼他的舌根。 “那我明天去看看。”沈潮一脸忧心,他活到现在,还真没经历过近亲去世的事。 齐楚父亲和他二叔没的时候,沈潮还不懂事呢,完全没有伤感可言,眼下,还真有点难过了。 摸摸沈潮脑袋,齐楚道:“行了,别多想了,人都有这一天,洗洗睡吧。” 第二天一早,沈潮就出发了,齐楚还给他煎了个鸡蛋饼当早餐。 顾西野坐在餐桌另一边,一口一口斯文吃蛋饼,“哥,你要是承受不来,就告诉我,我会陪你的。” “这有什么承受不来的。”齐楚连自己身上的病痛都已经坦荡接受了。 只要他那群亲戚不要再作妖,一切都好商量。 “今天你想去哪?” “想出去遛弯,像一对情侣那样。”顾西野仔细想了想,他每次和齐楚出门的时候,要么是买冰粉卖菜,要么是像完成任务似的逛商场,要么就是参加别人家的宴席,完全没有像一对恋人的压马路走大街在路边坐坐过。 齐总昨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查了下A市旅游攻略,发现A市吧,它真没什么景点,能逛逛的地方更是少得可怜,那两个被分享烂的动物园植物园都屹立不倒几十年了。 小顾想走一走,“那就去植物园吧,我记得离这边不远,开车半小时就能到。” 到地方之后,齐总就后悔了,怎么会有人想着在冬天来植物园啊,四处都是残花败叶,枯枝烂木,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没有。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现在去动物园还来得及。 “没事,就在这里走走吧,这没人。”牵住他哥手的小顾轻笑,“就我们两个。” 就他们两个傻子,大冬天逛植物园。 “是啊。”两个傻子总好过只有一个傻子,至少不孤单了。 手牵手溜达的齐楚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也戴了帽子,因为大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哪怕穿的已经够厚了,齐总的小身板还是在寒风中显得不堪一击。 “哥你冷吗?” “一点点。”齐楚也不嘴硬,顾西野已经不止一次要求自己依赖他了。 小顾拉开了自己羽绒服的拉链,绕到齐总后面,像是大企鹅给小企鹅取暖那般,罩在了齐楚身后,两手护在齐楚胸前,搂的紧紧的。 “这样呢?”顾西野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热气,驱散了齐楚身后的寒冷,他实话实说:“不冷了,但是这样走路也太困难了吧?”这样真的很容易踩到顾西野的脚背上。 小顾提议:“没关系,哥,要不我喊一二一,我们按着拍子走。” “好家伙。”遛弯呢还是军训呢,“那边还有人呢,要不算了吧。” “都是陌生人而已,不理他们。”顾西野抱紧齐楚,猛的把人从地上拔了起来,拔足狂奔,“冲冲!” 自打七岁之后再也没被人抱着跑过的齐总惊吓非常,“我走我走——你别跑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偶尔遇到植物园里仅有的工作人员,顾西野也不肯松开搂着齐楚的手,哪怕被异样的眼光看着,小顾也依旧昂首挺胸。 小狗从不会为自己的爱感到丢人,小狗只会觉得,他的爱是这世上独一份最拿得出手的爱。 —— 顾西野一声不吭跑到了A市,连顾铭爵准备的慈善晚宴都没来参加,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直接玩失联,这可气死了顾董事长。 “他还想放假!?我还全年无休呢!他还想歇法定假日!!”顾铭爵把桌子拍的哐哐响,暴跳如雷,“那几个保镖呢,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他在哪!” 管家欲言又止,掏出一个明黄色的信封放在了顾铭爵的桌子上,“董事长,您还是先看看这些吧。” “什么东西?”顾铭爵拆开信封,里头掉出薄薄几张照片,上面的主角是自己的儿子和那个齐楚,看起来姿态相当亲密。 顾铭爵起先还不以为意,直到他翻到最后一张,夜色朦胧中他幼稚又爱发疯的儿子抱着那个男人下狠嘴咬,但好像咬的是人家的脸。 顾铭爵蹙眉,戴上眼镜凑近看了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问:“他们这是在打架吗?” “董事长,这应该不是在打架。”就算是打架也是妖精打架。 “这不是在打架是还能是在亲嘴儿吗?!不可能!顾西野他是个男孩!那齐楚也是个男孩啊!” 这一天,顾铭爵再次对自己到底生了个儿子还是生了个女儿这件事产生了怀疑,深深的怀疑。 第57章 惊喜 两人从植物园出来, 开车回家的途中,齐楚提出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买点水果蔬菜什么的, 顾小狗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连锁商超里, 齐楚心不在焉地这摸摸那看看, 说是来买水果蔬菜的,结果看了半天, 推车里面除了一盒草莓一盒车厘子一盒黄瓜,什么都没有。 “哥想吃小橘子吗?这个季节还有香水菠萝,看着也挺好吃的, 拿点儿吗?”顾西野倒是在认真挑选,齐楚工作太忙,等假期结束说不定就没有逛超市的空闲了, 所以他想给齐楚囤点水果。 奈何他没想到作为一家餐饮业龙头大老板的齐总, 根本不会缺吃缺喝。 “你想吃吗?想吃就拿。”齐楚没意见。 于是顾小狗上手拿了。 走到奶制品区域,齐楚猛一拍脑袋,“我突然想起来厨房没有洗洁精了, 我去拿一瓶,你在这里等我。” “一起去吧?” 齐楚手摆的像是拨浪鼓, “不用不用, 你在这儿挑酸奶吧, 我一会就回来。” “那好吧。”顾西野刚点头, 齐楚扭头就溜了,跑的相当快。 这一阵在齐总家当洗盘子工的顾小狗纳闷,他早上洗碗的时候, 那洗洁精还有多半瓶, 怎么现在就没有了? 小跑出顾西野可见范围的齐总停下来呼呼喘气, 然后目不斜视地绕过了居家用品区,往结款台走去。 因为有些小玩意就摆放在结款台,齐楚盯着面前的超薄、螺纹、薄荷清凉,这各色款式简直绕的他眼花缭乱,小瓶的润.滑剂则分草莓味,柠檬味,巧克力味,更可怕的是上面还写着可食用。 离谱!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吃啊?! 齐楚绷着脸,按照蒋为宁目测的尺码拿了几盒合适的冈本,又随手抓了两支润.滑剂,排进前台结账,然后果断拒绝了塑料袋,把这几个小玩意分别装在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藏东西的动作一气呵成。 溜溜哒哒再度从超市入口进去的齐总也没忘记做戏做全套,特意去抱了一桶洗洁精,超大瓶,两斤装,极其醒目。 看看,他真的是去买洗洁精的。 等在原地的顾西野已经把货架上的酸奶全看了一遍,目前正在研究产品配料表,一旁有销售额度的售货员激情向他推荐某个品牌的草莓酸奶,说是无添加纯天然,现在还第二瓶半价,让顾西野拿一瓶回家绝对不会后悔的。 正好齐楚回来,顾西野问他:“哥,你想喝草莓酸奶吗?” “不想喝。”来这里唯一目的已经达到的齐总不准备再继续逛超市了,“你拿你想喝的就好,买完我们就回家。” 顾西野放下酸奶,看看他们两个过于空荡荡的购物车,纳闷问:“不再买点别的了吗?” “不用了,你明天就走了,买太多我也吃不了,这些就够了。”唯一目标只有小工具的齐总其他都只是来超市的借口罢了。 毕竟,元旦只有两天假期的顾西野明天就要走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了。 所以,齐总这才准备送自家小狗一个难忘的离别礼物。 年近三十,齐楚只觉得这种事是人之常情,对情人抒发欲.望像是人想要吃饭喝水一样。虽然和刚顾西野在一起勉强一个月,但到底也认识半年多了,而且面对这气血方刚的顾小狗,可以说除了这最后一步,其他差不多都干过了,也没必要害羞。 为自己身体考虑的齐楚还特意咨询了一下叶维安,得到的回答是只要不是过于激烈和激动,在合理范围内,是可以的。 但自认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齐总只要一想到他或许得在床上跟顾西野说‘麻烦你温柔一点/别那么激烈’这样的台词,就忍不住面皮发烧。 “哥,你在想什么?”顾小狗显然发现了齐楚的心不在焉,和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糊弄,这让小顾很不高兴,上下其手吸引齐楚对自己的注意力。 被捏住耳垂的齐总回神,一脸真诚道:“我在想——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做点什么好?” “哥做的菜我都想吃,明天走了就吃不到了。”顾西野撒娇,要不是秘书催了一次又一次,他会努力抗争争取三天的元旦法定假日的。 小顾略显落寞,“这次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还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过年我去找你。”齐楚许诺,这次他肯定不会被其他的事耽搁了,现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人比这位小情人更重要了。 “那也不够。”小顾叹息,他想要的是和齐楚哥天天在一起,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哥,入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哥。 这种一般情侣都可以过的日子,怎么就总是轮不到他们呢? 更别说,他跟齐楚的爱情还是时间限定的,为期三个月,虽然小顾有信心自己能留住哥的心,但也怕生出什么意外啊。 “那我尽量周末也去看你。”徐笠他还是比较体贴齐楚的,让齐总每天都能按时下班,周末也可以双休在家,只是齐楚不愿意躺平,周末也会想着去看看文件什么的,努力奉献自己的价值,顺带为公司升值。 体贴小顾闻言摇头,“这样你就太累了。” “不累,”揉揉小狗头,齐楚笑笑:“看到你就一点不累了。” 爱情的力量是有奇效的,齐楚也没有在讲瞎话,他和顾西野在一起这几天,一点都不觉得累和倦怠,只觉得在一种很舒适的生活氛围里,叫人享受,而小顾的存在也扫清了他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的孤寂和空.虚。 不知不觉间,齐楚觉得比起顾西野需要他,他似乎更需要顾西野,甚至比以前更顾忌顾西野的感觉和习惯。 果然有了在意的人,就会不知不觉间生出软肋。 晚上齐楚简单炒了两个素菜又炖一锅红烧肉,焖了满满一锅米饭,恰到好处地填饱了顾小狗的肚子。 无论齐总做什么都相当捧场的小顾拍拍肚子,一脸满足,回家就吃不到哥亲手做的菜了,真是想一想就难过。 吃过饭的顾小狗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哥看了一集狗血家庭伦理剧,类似于小叔子爱上大嫂结果大嫂不爱大哥爱老丈人的抓马剧情,一集n个反转点,虽然叫人很想吐槽,但也着实有看下去的欲望。 小顾总算明白他哥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这种电视剧了。 就真怪吸引人的。 看完两集电视剧,到了就寝时间,齐楚催着顾西野先去洗澡,然后自己偷偷去了客房的浴室。 早早冲好澡的顾小狗在床上撒欢滚,平时都是他跟齐楚一前一后在主卧的浴室洗澡,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齐楚去了客房浴室。 独自折腾一阵齐楚还没回来,顾西野无聊抱着枕头假寐,果然啊,比起枕头,还是哥的手感更好。 虽然愿望是跟齐楚在床上趴一整天,但顾西野说这种话时大多只是在口嗨,他清楚齐楚的身体情况,他那病弱又娇气的哥哥是肯定受不起他一整天的折腾和索求的。 为了齐楚的身体,他愿意忍,哪怕回家之后自己一个人上火到额头冒痘。 齐总兜里装着一盒套一管润.滑剂到卧室的时候,看到的是顾小狗侧躺着的背影,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睡着了?睡这么早?自己今天不会白准备了吧? 齐楚下意识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就被装睡且耳朵超级灵光的顾小狗翻身抱住了腰摔上了床,抱紧猛蹭,“哥!”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松了一口气的齐楚揉揉自己身前的脑袋。 “没睡,你还没回来,我才不想睡。”顾西野恨不得找两根竹签,把自己的大眼珠子支起来,就这样撑到和齐楚分别上高铁的时候。 没办法,他就是哥宝男。 齐楚捏了捏浴衣口袋里的小盒子,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顾西野的手机突然暴躁地吵了起来,打断了他的紧张。 “你手机好像响了?” 顾西野摸过手机一瞧,这没眼色大晚上电话连连的人一如既往是他亲爹,这次出来忘记给顾铭爵拉黑了,以至于他大晚上还能出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我爸。”低头看看手机,小顾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肯定是催我回去的,他已经发了好多消息过来了。”但顾少爷他已读不回。 “你不接吗?你和你爸的关系……”顾西野基本没在齐楚面前提过自己的亲爹,除了那唯一一次情绪崩溃。 “不接,关系就那样吧,凑合过吧。”毕竟也是一生一个的亲爹,还能不要吗? 而且,“他给我承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婚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只有我妈妈一个人。” 顾铭爵一直就不是个傻子,他向来很清醒,也一直都明白他需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清楚一旦娶了谢晓端,自己将可能面对的是失去继承人和唯一儿子的尴尬死局。 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这样的打击还是有点惨痛的。 而顾西野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穿越回到二十多年前,帮他父母撮合相恋,让母亲得到心心念念想要的爱情,但他最起码,保住了妈妈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着的,顾家女主人的尊严。 —— 混账儿子不接电话,一转眼还手机关机,气的顾铭爵在书房暴跳如雷。 “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派人到A市!就算是把他打晕绑回来!我也要在明天早上之前看到他出现在我眼前!”捏紧上一次抽顾西野的笤帚嘎达,顾董事长做好了再一次抽他个半死的决心。 管家道:“董事长,查到少爷订了明天上午的高铁票,十二点半到京市,派人去抓少爷……”真还不如等他自己乖乖回来。 “等明天?难不成你还要我看着我儿子和一个——一个变态待整整一晚上吗!?”待一晚上确定不会给他换个女儿回来吗?! 顾铭爵再次把齐楚查了个底儿掉,连带齐楚和盛远斋那一点事都已经了解的门儿清了。 亏他当初还感谢齐楚收留了顾西野顺带激发了顾西野的事业心,现在转念一想,他真是气的够呛。 这不妥妥的司马昭之心吗?! 那盛家不管小儿子的风流事儿了,是因为那盛老爷子三个儿子,孙子都已经遍地跑了。 顾铭爵他就顾西野这一根独苗,这独苗被折了,他顾家的香火不用吹都直接断了! 第58章 鸳鸳相抱 齐总的小惊喜被顾铭爵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 但小顾丝毫不尊老爱幼,手机关机扔地毯上后继续扑回来抱着齐楚的腰腻歪。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了,顾小狗的状态简直像是那种恋家但是明天要去上幼儿园的小班同学, 为这一件事翻来覆去哼唧大半天了, 哼唧的时候还不忘上下其手揩油, 仰着脖子讨亲亲。 安慰小狗的齐总有一搭没一搭摸小顾脑袋,正盘算怎么提出‘咱俩要不试试吧’这种话才算不上突兀, 也不会显得他太过饥.渴。 “哥,你是困了吗?”和齐楚在一起久了之后身体里自带一套名为【哥的生活规律】生物钟的顾西野注意到了时间,“到时间你要睡觉了, 换睡衣吗?我衣帽间去给你拿过来。” “其实我,”捏紧浴衣口袋里的小工具,齐总微微一笑, 讪讪开口:“倒也不是那么困, 现在也不算晚吧,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顾西野支着下巴看齐楚,眼巴巴的狗狗眼, 一看就是认真在听哥说话。 对上这种过于纯澈的眼神,齐总忍不住老脸一红, 结结巴巴道:“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其他的事?” “哥想做什么?要再看两集电视剧吗?这个时间今天应该已经更新完了, 我去给你拿平板过来?” 关键时刻单纯的像是个傻子的顾西野成功踩到了齐楚的羞耻心上。 对着这么纯情的孩子, 他在想什么啊!? 这种时候, 如果他再说我们做点成年人之间的深夜游戏,那反倒显得他不够矜持了。 好面儿的齐总有点张不开这个嘴,于是抬手推开顾西野的漂亮脸蛋, 翻身下床, “算了, 我去换睡衣,还是睡觉吧。” 被推开的顾小狗纳闷歪头,亦步亦趋跟下床,“哥,你生气了?” “没有。” “那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高兴了?” “这是你的错觉。”只是不好意思。 或者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强求?也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顺理成章发生了。 小顾却不依不饶,一把将齐楚平地横打抱了起来轻飘飘地转了个圈,“哥真瘦,感觉可以单手抱起来。” 虽说顾西野是个天生神力,但齐总也是个一米七八的男人,“单手抱?你当我是小孩吗?” “那我们试试,”顾西野重新把齐楚放回了地上,撸起袖子,手臂横在齐楚的屁股后面,“哥,你坐上来。” 拗不过顾西野突如其来的兴致,齐楚轻轻坐上去,却不敢使劲,生怕把小顾胳膊坐折,毕竟胳膊就是胳膊——不,顾西野的手臂是变形金刚的臂膀,因为他真一口气把齐楚抬起来了。 齐楚:蛙趣,原来两米以上的景色是这样的啊。 “哥,怎么样?”小顾抬脸,傻笑,“是不是能抱起来,所以你要多吃一点,不过你吃再多我也能抱得动你。” “真厉害。”齐楚发自内心夸赞道,顾西野这身材这力气他就是重开一次都未必能有。 被夸奖的顾小狗开心的就像个大户人家卖力气的淳朴长工,肩上扛着自家齐少爷,心满意足地颠了颠。 ‘啪嗒’——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齐楚和顾西野一同低头,那正面在上的四四方方小盒子似乎在跟两人挥手打招呼。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顾西野虽然纯情,但是基本的生理卫生知识还是有的,他当然懂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只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齐楚哥的身上? “哥,这个东西?” 齐总硬着头皮道:“你先放我下来,我给你解释一下。” 最终,两人又再次转移了阵地,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毯上,面前的脚凳上放了一盒冈本以及一管儿润.滑剂。 齐楚支支吾吾的,“我觉得还是以备不时之需,你明白吧?” 这都摆在明面上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顾西野的脸色有点说不出的局促,“明白。” “嗯。”明白就好。 “哥你想上我吗?”小顾抬眼,直视他哥,手却不住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画圈圈。 “嗯,嗯?”齐楚敏锐察觉这个‘上’的状态好像不太一样,“你什么意思?” “我……我都能接受。”顾西野从前不是同性恋,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喜欢齐楚后查了查,发现同在交往中也会区分角色。 再仔细查查,又发现似乎大家分的也不是那么细,可能一三五我来,二四六你来,周末休息。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男人都有该死的雄性自尊,肯定也没有谁愿意一直当下面那个。 眼下齐楚都把工具准备好了,这不就妥妥是想给自己□□来了吗? 小顾下定决心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不是,你干什么去?”齐楚傻了,这怎么感觉顾西野没接受啥好事呢? “没关系,哥,我真的能接受,你等我去洗一洗。”顾小狗英勇就义一般回道:“很快的。” “不,你不能接受这个!”齐总尔康手,“你回来!” “嗯?”小狗扭头。 “这个,这个,这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这是,这是我买给我自己的啊!但是,你,你为什么会想当下面的那个啊?!”齐楚感觉自己跟顾西野谈恋爱竟然忘记问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顾小狗是1还是0,这要是真撞号了,齐楚觉得他现在就可以闭眼安息了。 但是顾西野一个从前是直男的人,为什么会想去当0啊?!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这不是轮着来的吗?”小顾眨眨眼,“而且听说也很痛,我不怕痛,也不想看到哥痛。” “痛不痛先放一边,别人可能轮着来,但我这边轮不来。”齐总长叹一声,这种事就得提前说清楚:“我腰不好。”也懒得动。 “所以你别指望我当上面的。” 原本“英勇就义”的顾小狗眼睛瞬间亮了,“那我……” “你腰还可以吧?”齐楚捏捏小顾笑眯眯的脸。 “嘿嘿,哥,我腰好。” 虚惊一场的齐总吓的够呛,“现在你腰好也没用,太晚了,上床睡觉。” 错失大餐的顾小狗委屈了,百般讨好求求下次见面用,齐楚哥很无情地没搭理他。 下次,下次再说下次吧。 这种事就该1主动,别指望他再主动第二次。 —— 原本想派直升飞机把儿子拎回来的顾铭爵最终还是听了管家的意见。 “董事长,少爷还年轻,一向都是做事不计后果,而且正处于叛逆的时候,您要是非把他抓回来,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只会让少爷更坚定现在的选择。” “那你说怎么办?!叫我看他们两个鸳鸳相抱吗?!”顾铭爵无语至极。 “少爷还年轻,您只需要给他一点点引导,他很快就能走上正途的。”管家轻声为顾铭爵出谋划策。 回到京市的顾西野恢复了正常的上班日程,只是多余的酒会从来不去应酬,为了回家多一点点时间跟齐楚视频电话。 发现自己儿子这么不争气,为了大计不得不忍着装作没看到的顾铭爵简直都快要气死了。 好不容易把顾西野叫到眼前,顾铭爵甩下张请柬,“这是给你年轻人举办的什么沙龙活动,下周六,你去参加看看。” “不去。”周六的时候说不定齐楚要来看自己,“休息日我得在公司加班。”不过哥来了他一定会偷跑的。 “这不是工作,这是让你去放松的。”顾铭爵咬牙,压制抽出笤帚给顾西野一通抽的念头,“爸爸是看你最近工作太辛苦了,让你出去玩玩。” 顾少爷怀疑地看着自己亲爹。 有这么好心?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能害你吗?”顾铭爵皱眉。 “那好吧。”小顾收起邀请函,等他哥来了,带着他哥一起去。 还好顾铭爵他没有读心术,不然那笤帚绝对会真忍不住往顾西野身上招呼。 这场沙龙是京市一批单身小姐组织的,这次主题是亲手磨制咖啡豆和烹调咖啡,为期一下午,因为入场大多都是女人,顾铭爵还是托了几个好友才为自己儿子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按照管家和顾铭爵的想法,顾西野那是遇到齐楚的时候正处于一个伤口愈合的时期,把那种依赖感和爱情混淆了。等他接触到层次相等,才貌双全的漂亮小姐,就会明白,从前那些暧昧感情都是误会,也能自然而然走上正途。 这场沙龙里每一位单身小姐家世都不容小觑,在顾铭爵眼里,这些姑娘都有成为自己儿媳妇的能力和实力,现在看的,就是自己儿子喜欢哪个了。 要是顾西野有看上眼的,他立刻就跟对方家长商量联姻,一刻不停将新媳妇儿抬进门,彻彻底底的把顾西野这股不正之风掐灭在婚姻的摇篮里。 不是嫌老子生你生的晚?你最好二十二之前让老子抱上孙子! 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大型相亲的顾小狗正趴在卧室床上,对着手机里的齐楚么么哒,“哥,我爸给了我一张邀请函,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玩。” “什么时候?”齐总坐在书房里头也不抬地签合同。 “这周六。”两人刚刚分别不到三天,小顾就抓心挠肝期待下一次见面了。 “这周六的话……”齐总抬头,看着手机屏幕迟疑一会,“我问问徐笠有没有行程,他前天和我说有个谁要结婚来着,不是这周末,我就去找你。” “那如果是呢?”小狗撇嘴。 “那就下周末去找你。”齐总对着镜头亲了口,“别急。” 小顾立马没脾气了,小媳妇儿模样道:“那我在家等你。” 第59章 我是来相亲的 摆在齐总面前的问题是:到底参加合作伙伴的婚礼重要, 还是周末去陪自己的小情人更重要。 徐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婚礼更重要。” 毕竟不是一般的合作商,而对方也差不多提前一个月送来了婚礼请柬,礼数周全地请齐楚去一趟, 事到临头再推脱不去, 未免有些不给面子了。 “你说的对。”齐楚点头, 他和徐笠思考问题的方向差不多。 在齐总这里还多一点考量,那就是顾小狗很好哄, 但是被得罪的合作伙伴那就不是三两句好话就能哄好的了。 坐另一边扒拉食堂出品炖排骨的蒋为宁持相反意见:“当然是去见爱人更重要了,齐总,尤其是您家那漂亮小帅哥, 要是我的,我都得给他锁地下室里,万一被别人勾走了呢。”毕竟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挑餐盘里鲜嫩脆爽小青菜往嘴里送的齐总被蒋为宁的话刺激地讪讪放下筷子, 驱赶大脑中的离谱想象, “别胡说。” 徐笠则皱眉问:“你最近又接触什么牛鬼蛇神了?” 不知道蒋副总什么时候又进化出了新鲜癖好,还玩起地下室来了。 “最近在研究一些新鲜玩法,过两天准备找人试试。”蒋为宁悠悠开口:“感觉加上一些暴力和疼痛的sex或许会更解压一点?” 好在他们管理层下来吃饭的时候食堂的员工大多已经吃完回去午休了, 所以蒋为宁在这里虎狼之词除了污染徐笠和齐楚的精神,暂时没有其他的受害者。 “过年的时候我多放你几天年假, 你出去旅旅游吧, 也别光用这一种方式解压。”齐楚扶额,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他是真担心蒋为宁的身体。 以齐楚对蒋为宁出去胡搞频率的了解,他觉得蒋为宁这人身上最少得长四个腰子,不然不能敢这么造的。 蒋为宁嬉皮笑脸的, “不怕, 我把肾宝当糖丸。” 没胃口的徐笠摇头, 喝了一口汤拿起餐碟,“我吃饱了。” 齐楚紧随其后,“我也吃饱了。” 食人花撒娇:“你们俩怎么吃的这么快?等等人家嘛!” —— 顾小狗知道齐楚周六来不了时相当难过,悲伤两个字挂在脸上,因为他都已经开始盼星星盼月亮盼周六了。 “没事,下周末我就去找你。”齐总许诺。 可是下周末顾小狗就不能像这周末一样顺理成章放假了,得偷偷跑。 成为社畜的顾西野突然发现,公司高层也是极度内卷的,像是他这个职位,正常时间上下班好像成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止他亲爹觉得这是不可理喻,就连其他副总也暗地里不满他的行为,在开会的时候明嘲暗讽许多次。 好在顾小狗脸皮厚,被说几句也只是回来对着哥哼唧唧。 “可那是公司章程上规定的工作时间,为什么我要额外加班?又没有加班补贴。” 齐楚问了小顾一个杀人诛心的问题:“那下班的时候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顾少爷义愤填膺的脸蛋瞬间有些心虚,小声道:“那倒没有,可是工作那么多,是做不完的——” 新官上任的顾总每天要看的文件摞起来能到他小腿,真想看完这些,得是一天有四十八小时的异度时空者。 “别人也是这样的。”齐总作为一个从底层爬起来的创业者,就从来就没把公司规定的上下班时间套到过自己的身上。 真正忙的时候,他从早到晚都在工作,哪怕是应酬的酒会上也要处理突发的事件,公司就像是他全部的生活一般,毕竟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没人会比他更上心了,也没人应该比他更上心。 顾西野所说的那一套,用在普通员工身上或许是合适的,下班时间就是下班时间,为什么要让人家加班。 但他坐到了总裁的位置上,还是普通员工吗? 答案是否定的。 坐在这个位置上忙的脚不沾地都是常态。 有一点点被说服的顾少爷恋爱脑发作,“但我更想和你约会。” “那工作做不完怎么办?” “做不完就做不完。”毕竟工作本来就是干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但是他哥少看一眼、少摸一下、少亲一嘴都是亏大发的。 顾西野这人搁古代活脱脱就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江山搁他手上,说不定迟早要败光,好在这昏君底子不差,给两棍子一把甜枣还能走回正道儿上。 “等你工作完了,我就和你约会,到时候,去哪干什么都你来决定。”齐楚缓缓抛下了那根吊在顾小狗眼前的大骨头。 就为这一句话,顾西野突然开始加班了,不止下班时间后延,甚至还会带着文件和工作笔记本回家,一副高级精英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优良作风。 这让已经习惯骂他不知上进的顾铭爵相当措不及防。 “你怎么还把工作带回家里做了?”顾铭爵突然有些担心,“是最近公司的经营状况很不好吗?出问题了?需要我帮你吗?” 坐在家里书房办公的顾少爷被打断了工作思路,莫名其妙看着顾铭爵,“这些东西我在公司没有处理完,带回家不是很正常吗?公司没有任何问题,月初的财报也上交了,你没看吗?” “……”没看财报的顾董事长说不出话了。 看来自己不喜欢工作也是遗传来的,“没事了的话就出去吧,我要继续工作了。” 莫名被怼一顿的顾铭爵只好关上书房的大门,任由突然发愤图强的儿子继续埋头苦干。 站在门口的顾董事长点头安慰自己:“这也是好事,是好事。” 到了周六,原本应该好好捯饬去参加沙龙的顾少爷还是留在家里批文件,顾铭爵又着急起来,这太上进也不好啊,“你什么时候出门?” “我不去了,我对做咖啡没兴趣。”顾少爷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工作,因为工作做完,他就能对齐楚哥为所欲为,这种无意义的活动只能成为他为所欲为的绊脚石。 “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要到的名额,你说不去就不去了?”顾铭爵吹胡子瞪眼,“你必须给我去,管家!快点帮少爷收拾!” “为什么非要我去?” 顾铭爵开口就训:“你说为什么?天天宅在家里,也不知道出去交交朋友,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顾西野:??? 叫保镖摁上车的顾少爷耷拉着脸被送到了会所,下车一看,这里进出的似乎全是穿着漂亮礼服的千金小姐,几个姑娘结伴,都是脸熟相识,一路说着前几天刚定的珠宝和包包,又或者参加活动见到了哪个小鲜肉,长得也就是一般般之类的话题。 而顾西野,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站在女人堆里,目光茫然,格格不入。 好在,很快他就遇到了熟人。 “小顾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一身粉红西装的温喆显得极其骚包,不过这衣服也很适合他就是了。 “我爸。”顾西野蹙眉,言简意赅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单身啊,当然在这里。”温喆摊手,着重强调,“虽然只有周六。”单身的温少爷是周六限定版。 “这和单身不单身有什么关系?”顾西野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因为这个沙龙是专门准备给京市上流的单身小姐相互交流的,有资格受邀入场的男士很少。”温喆解释道:“像我就是被扔过来相亲的。” 年轻轻的温喆因为私生活太放荡被温夫人制裁了,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儿子的温夫人开始给温喆寻摸合适的婚配对象,今天介绍这位是旅游业大佬的小女儿,两家约好在这沙龙上让年轻人见一面。 温喆对这老土的相亲方式感到疲倦,刚想拒绝温夫人就用断他财路的方式做要挟,没办法,钱就是温少爷的命.根儿,没了钱他的六个女朋友全得吹。 于是温喆只能忍辱负重地来了,本来看在场的没有几位男士他还有种唐僧掉进妖精洞的局促,现在见到顾西野也在,顿时宽心多了,“小顾哥,难不成你也是被扔来相亲的?” “我不是。”顾西野下意识摇头,他可是有家室的人,相狗屁的亲。 “那你是来干嘛的?” 顾少爷环顾四周,只见桌面上摆着一袋袋咖啡豆,“我来学做咖啡的。”学会泡给哥喝的。 只是,他这话刚说出嘴,一位黑发飘飘穿着缪缪套裙的年轻女孩就站到了温喆与顾西野眼前,搭腔道:“打扰了,你是顾西野吧?” 这姑娘巴掌脸樱桃嘴,杏眼圆乎乎水灵灵,漂亮的很,头上带着闪亮亮的钻石头箍,身材娇小玲珑,往顾西野身边一站,简直能搭个最萌身高差。 出于礼貌,顾少爷点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你还真不记得我了?”漂亮姑娘眯眼一笑,“我是靳西流,是不是变化稍微有点大,认不出也正常,” 听到名字,顾西野顿时有了印象。 靳家小女儿靳西流,顾西野幼儿园的同桌,两个人因为名字相像,一开始经常被老师弄混。 而顾西野在上中班之前,都不知道他这个同桌是个女孩,因为靳西流小时候剪了个圆圆的蘑菇头,虽然也是杏眼樱桃嘴,漂漂亮亮的,但顾西野那时候还处于按头发长短分男女的性别模糊阶段,对其他方面的两性区别没有明确认知,于是自然而然把名字和他相像、又一脑袋短发的靳西流归于男孩的行列。 这个误会直到中班时候班级文艺演出,靳西流顶着一头蘑菇发穿了小裙子刷新了顾少爷的世界观,把顾少爷吓的嗷嗷哭才算结束。 这件糗事没少被顾夫人提起,只要家里一来亲戚翻开幼儿园的相册,顾夫人就会说:“我家儿子啊,小时候都分不清男孩女孩的——” 也算是顾西野小时候仅次于尿床的丢人事了,想不记得都难。 “想起来了?”靳西流歪头笑笑,露出一颗虎牙,“好久不见啊,我没想到你还会参加这种活动。” 顾西野点点头,尴尬笑笑:“好久不见。” “刚刚听说你要学做咖啡,要不要我教教你?”靳西流脸上的笑自打见到顾西野就没有落下来过,“我有咖啡师的资格证,做咖啡还挺厉害的。” “那倒也不用——”为什么幼儿园的同学要突然冒出来教自己做咖啡啊? 好奇怪啊! 警觉的顾少爷后退一步。 嗅到空气中些许不对劲的温喆‘啧啧’两声,果然不是来相亲的,他小顾哥这魅力哪还用的上相亲,站着不动这桃花都自动找上门来啦! 远在合作商伙伴结婚典礼的齐楚听着那噔噔作响的婚礼进行曲,突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再抬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叫他莫名焦躁了起来。 一掏手机,发现那基本上十分钟来条消息汇报自己工作进度的顾小狗已经两个多小时没再发信息和语音过来了。 该不会过劳晕倒了吧? 有些担心的齐楚拍拍身边的徐笠,压低声音道:“帮我订一张今天下午去京市的高铁票,要时间点最近的,一会婚礼结束我就出发。” 第60章 属狗的 靳西流含笑站着, 邀请的意味不言而喻,顾西野避嫌站着,当一个天生的睁眼瞎, 就好像真看不到美女放电到抽筋的眼皮似的。 夹在两人中间的温喆没有围观别人相亲的打算, 也不想再继续当一个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了, 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只可惜顾少爷没给他逃跑的机会,微笑转头:“你去哪?我也去。”好兄弟嘛, 就得同进同退。 “我——”温喆指指自己又指指靳西流,使劲对顾西野使眼色,人家小姑娘上门邀请了, 你还不主动点。 顾少爷神态不变,眼眸微眯,“我问你去哪, 我也要去。”和一个同性异性恋在一起绝对比和一个异性异性恋在一起更加安全, 有哥的男人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温喆何德何能让顾少爷跟自己形影不离啊! 他鹌鹑道:“我准备去那边找个位置坐下,感觉沙龙该开始了。” “正好,我们一起吧。”靳西流察觉顾西野的冷淡也并没有退缩, 自然而然地跟在顾西野和温喆身后,颇有甩不掉的架势。 顾西野灵机一动, 抬手把屁股已经挨到椅子上的温喆扽了起来, 一个错身, 光明正大坐到了温喆原先的位置上。 “额——”被拽起来的温喆和靳西流面面相觑, 温少爷嘴角抽抽,“我坐这儿成吗?” “当然可以。”靳西流点头,虽然有些失望, 但也没表露的太过明显。 温喆松了一口气, 硬着头皮挨着靳西流坐下, 夹在两人中间继续当他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兼职顾少爷的护草使者。 警报解除的顾西野全然不顾好友幽怨的眼神,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哥发个消息,结果这场地莫名其妙没有信号,一条消息转两分钟出不去,最终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叉号。 “这里信号可差了。”温喆小声提醒,“拿手机拍拍照算了,等出去再发。” “拍照?”顾西野抬头扫了一眼,果不其然许多小姐已经举着手机对着桌子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豆拍拍拍了。 几个顶级咖啡品鉴师分别负责不同的长桌,正贴心的一款一款豆子介绍发源地和口感上的差异,除了真正对咖啡有兴趣的人,其他人听的是枯燥又无聊。 更加后悔来这地方浪费生命的顾少爷出于礼貌收起了手机,只是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感受到他足以复活十个邪剑仙的怨气。 相比顾西野纵使不耐烦表面也合乎礼仪至极,温喆就没那么多表面功夫了,他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就跟逼他上不感兴趣的外文课似的,满室馥郁的咖啡香气都没阻止他在咖啡师的念叨下昏昏欲睡,脑袋磕到桌子上的时候震的桌面上咖啡豆一颤,坐在温喆对面的小姐姐捂着嘴就笑出来了。 脑瓜子轰隆隆的温喆:丢人。 咖啡师介绍完各类型的豆子,就到了实践,一旁的侍从给每人发了一台手摇磨豆机,可以自选感兴趣的豆子研磨,专业的老师会指导冲泡方便品尝。 对磨豆子和泡咖啡没兴趣且着急给哥发消息的顾少爷总算是等到自由活动,起身就往外走。 “小顾哥你干嘛去?”温喆吭哧吭哧猛摇手柄磨咖啡,随口问道。 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还有自始至终注意着顾西野动向的靳西流,她担心顾西野就这样走了。 “打电话。”顾西野晃晃手机,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靳西流问温喆:“他是去给谁打电话?”怎么打个电话,还能这么开心。 “啊——”温喆大约能猜到顾西野是去给齐楚打电话,但是他和靳西流也不熟,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朋友那点私事的好,“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朋友吧。” “朋友可分太多种了,这是一般朋友还是男女朋友?”靳西流磨好了一罐咖啡豆,轻轻放到了桌面上,“我怎么没听说顾西野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 温喆含糊道:“未婚妻好像是没有——”但是老公有了,小顾哥已经头也不回地把自己嫁给齐哥了,十头牛都拽不回来那种。 “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靳西流很直白,抬手一拨自己黑亮而柔顺的长发,眸子亮亮,轻声道:“那怎么办呢,我还想成为他的未婚妻呢。” 咯嘣——温喆手里的磨豆机手柄断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直白又自信的靳西流,无话可说。 靳西流挑眉,“你认识他喜欢的人吧?长什么样子,比我好看吗?性格怎么样?” 温喆实话实说:“你们两个吧,真没有可比性。” “嗯?”靳西流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评价,她在京市未婚小姐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才貌双全,家世虽然到不了顾西野那种显赫地步,但她家做媒体生意论手眼通天的能力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果自己都这么比不过,“他喜欢的是何方神圣,天上下来的神仙吗?” 此时此刻,齐天仙正在赶来京市的路上,顺手接了顾小狗的电话。 “忙完了?”齐楚看了眼高铁门框上的时间,顾西野这是整整三个小时没给自己发消息了,还好,还知道打电话过来。 顾小狗听到哥的声音就开始哼哼撒娇,“还没有呢,刚刚信号不好,想发消息都发不出来,我现在偷偷跑出来给你打电话的,在里面好无聊。” “参加的活动不好玩吗?” “不好玩。”这种活动就像摁着玩奥特曼的小男孩玩芭比娃娃换装一样令顾西野喜欢不起来。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结束?”齐楚没忘顾小狗是怎么给自己准备惊喜的,隐瞒下自己已经在高铁上的事实,打听起顾少爷接下来的行程。 “大概要到晚上六点,可能之后还有一个晚宴,不过我准备回家工作了,还有很多文件没看。”顾小狗着重强调自己有在认真工作。 很懂事吧?要夸夸。 “六点。”听清时间的齐楚估摸了一下自己到站的时间,劝导道:“你也不能一直工作,适当在外面放松一下也很有必要。” “嗯?” “你今天就在外面好好玩吧,工作不急在一时,听话。” 被挂断电话的顾西野捏着手机,艰难抉择,原本他都准备跑路了,齐楚这一通电话让他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最终,哥宝男小顾还是乖乖听话地回到了没信号的会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 温喆见他回来松了一口气,“小顾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顾西野扯扯嘴角,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 靳西流端着一杯咖啡绕过温喆,递到顾西野眼前,“尝尝看吗?我亲手磨的蓝山,感觉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味道。” 看着面前的咖啡,顾西野明显不想接,但又不好当众不给靳西流面子,毕竟对方是女性。 靳西流的示好带着分寸,在礼貌和暧昧的边界试探,顾西野不想把这种试探往她对自己有意思的方面去考量,因为这样的臆想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女性都有些不尊重。 “谢谢。”顾西野有分寸地抬手接过后放到了一边,直至有余温的咖啡变得冰凉,也没喝一口。 咖啡的碟子就那么一点点,而顾西野接的时候就是捏着边儿都不肯碰到她的手指。 靳西流挑眉,这还真是块难捂热的石头。 要是顾西野不是顾西野,她才不费这种功夫去讨好一个男人。 说实在的,这个庞大的会场当中,对顾西野虎视眈眈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也可以说,对顾家虎视眈眈的家族不止靳家。 因为前一阵不知道从哪传出来些小道消息和八卦,顾铭爵正在为顾西野物色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作为未婚妻,这消息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无论是真是假,都很值得一些小姐们挤破头去尝试一把,毕竟那可是京城龙子顾少爷呐。 靳西流并不喜欢顾西野,她还记得顾西野小时候把她当男孩的仇,至今她都觉得顾西野眼睛相当有毛病,但这不妨碍她喜欢顾夫人这个身份。 她不在乎顾西野可能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外面养三养似四,也不会嫉妒顾西野心上可能一直有个白月光朱砂痣,正如她或许也不会对这场婚姻有多少忠贞就是了,眼下的委曲求全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带去利益,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这就是靳西流的婚姻观。 晚宴开始,温喆总算和他的相亲对象见上了面,对方是位很博学的千金,张嘴说话文绉绉的,听说平时出门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去看作品展,爱好是收集古籍和文物,平时还会写写字、作作词。 出门不是857就是419,除了喝酒买车买表没有什么高级爱好的温喆简直有种在跟小学老师相亲的紧张感,话没说几句就逃去找坐在角落里机械进食的顾少爷了。 “老天爷,这真的不行。”温喆惨白着脸,“我要是和她在一起,这辈子就完了。” 用脚猜都知道温喆这次相亲成不了的顾西野摇头,“估计人家也没有看上你。”还是那句话,根本不是一路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人哪能看上温喆这种酒囊饭袋。 “我才十八岁,有相亲的必要吗?”温喆长叹一声。 “从你出现私生子的次数来看,很有必要。”顾西野抿了一口柠檬水,无形补刀。 “我质量好还怪我搂?”温喆撇嘴,“不过,小顾哥,你家是不是也开始给你琢磨联姻的事了?”温喆感觉似乎今晚不少视线都在打量顾少爷。 “我不需要联姻。”顾西野放下杯子。 这是顾夫人离世前就给儿子的承诺,顾西野将来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只要他选择的配偶能够适应顾家的生活、撑起顾家另一个主人的责任,那么哪怕不是门当户对的存在也可以。 所以顾西野浑然不顾忌他亲爹的感受,在外面肆无忌惮地做齐楚哥的小狗。 在顾西野看来,齐楚有成为顾家的另一个主人的资格和能力。 只是现在的齐楚似乎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小顾的当务之急也不是把哥娶进门,而是给哥治好病。 “那要是顾叔叔催你结婚呢?” “又不是不结,等一等而已。” “你和谁结啊?” 顾西野看白痴似的看了眼温喆,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道:“齐楚哥啊。” “但我记得我们这里好像同性婚姻还不合法吧——” “办婚礼又不需要去民政局批准,多拿一个本也只是多走一个形式,要依靠形式保护的婚姻都是最虚无的,有空要那个本都不如去做全部财产的公证。” 民政局发的那个本除了拍照发朋友圈还有什么用,是能管出轨还是能斗小三? 他顾少爷敢做那种以后一旦变心自愿放弃所有个人财产的‘狠毒’公证,虽然他觉得这也无法体现自己对齐楚十分之一的爱。 小顾想,等求婚的时候,他就一手拿财产公证合同一手拿钻戒,一定能把哥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顾西野从求婚安排到结婚公证的齐楚总算到了会所门口,清清嗓掏出手机给顾小狗播了过去。 小顾一秒接起,“哥!” “你还在外面吗?”齐楚穿着风衣,里面是参加结婚典礼的整套毛呢西装,他是真的从婚礼现场赶过来的,路上连回家换身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因而也是两手空空,连个行李都没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心上此刻沉甸甸的,一口气哽着不上不下,控制不住地紧张。 齐楚快三十了才知道,原来给人一个惊喜是能让准备惊喜的人都如此期待的事情。 “在呀,晚宴刚开始不久,不过我一直乖乖在角落吃东西,没有和他们胡搞的。” 一旁喝鸡尾酒的温喆听到顾少爷这腻歪人的语气,狠狠咬碎了嘴里的樱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得不背过身去,不再看顾少爷。 齐楚含笑道:“那我有个惊喜给你,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惊喜?”顾西野举着手机一愣,而后猛的站了起来,“你不会是过来了吧?” “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齐楚的声音带着笑意穿透话筒,一同被顾西野听清的还有属于这个夜晚的疏疏夜风,以及他渐渐蹦跳到难以抑制地步的心跳。 于是顾小狗开始撒丫子狂奔。 温喆亲眼看着他家顾少爷这么不顾形象礼数全无地跑出了会场,那模样,好像他家饿了三天后看到饭盆子里大骨头的伯恩山。 冲出会所的顾少爷举着手机,干冷的空气一瞬间席卷了他,只是这样的天气也没能缓解他此刻的燥热,焦急地四处张望结果没发现齐楚身影才真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 站在阴影里的齐总很明白什么叫失望越大,惊喜就越大。 穿着手工定制咖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的顾少爷有些失望地用皮鞋碾了碾脚下的尘土,‘哼’了一声,撇嘴,感觉自己此刻像只笨狗,他抽出手机正想打电话控诉齐楚捉弄自己,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就不高兴了?回头。” 和齐楚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会所不知道放在哪个隐藏音响里的音乐,似乎恰好进行到了高潮: 【You're the only one babe 在艰难的世界里,有让我懂得爱情的你 我很幸福 Heaven Heaven Heaven Heaven Heaven】 这就是他的天堂。 顾西野很少有那么老土且小姑娘的想法,但那一刻,就在他回头看到一身灰色风衣的齐楚含笑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时,他觉得这场景仿佛很久之前就注定发生了,这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是他生命中注定的一刻。 这一刻,他无比鲜明地感到齐楚是爱他的,他们是相爱的。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让顾西野想要流泪。 他大步走过去,不顾这是人来人往的会所门口,双手搂住了齐楚的腰,把人紧紧地扣向自己,“作为惊喜的回礼,我可以吻你吗?哥?” “这是外面。”齐楚紧张后仰,顾西野却不依不饶地追着。 “不管他们,他们都是外人。” 顾西野单手拖住齐楚的后背,挡住他后退的趋势,轻轻吻了上去。 一个暖洋洋的吮吻刚开始还是轻轻的,直到他扫荡开齐楚的齿关,开始攻城略地的一瞬间,甜蜜的吻变得满是侵略性,黏腻又灼热,湿乎乎的唇舌仿佛成了全身上下唯一有意识的感官。 怕被人看到的齐楚拼命想把顾西野的舌头挤出去,但却顾小狗一口被咬住了舌尖,痛的齐楚哼出声。 “你还真下嘴咬啊?”真是属狗的? “咬痛了?”小顾抬头,他刚刚没有用力啊,“那我给你舔舔吧。” 齐楚:“嗯?”你还不准备停手吗? 顾小狗没管齐总惊异的眼神,复又低头和他哥的嘴巴胶着到一处去了。 小狗还没亲够,要亲够才能停。 第61章 小烦人精 当天晚上顾西野没有回顾家老宅, 而是带着齐楚回了公寓,摇尾巴求提前预支一些好好工作的黏糊奖励。 齐楚对于那像是突然得了皮肤饥渴症的小狗有些招架不住,折腾到半夜, 总算是忍不住掐住顾小狗的脖子叫他放过自己, 安分睡觉。 “哥。”赤着精干上半身的顾西野侧躺着注视着齐楚, 他眼睛亮亮,嘴角挂着的笑自始至终就没有落下来, 浑身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轻快和喜悦。 上了年纪的齐总自然比不得这精力旺盛的小情人,蜷缩在被窝里的齐楚眼皮沉重地像是涂了浆糊粘到了一起,撕也撕不开, 听见顾西野的声音,鼻腔冒出哼哼一声,算是搭理他了。 “哥?” “嗯。” “哥-—” “嗯——” “哥哥哥——” “别叫魂了。”小烦人精。 顾西野再度趴下, 对着齐楚露出的小半张脸又开始了骚扰式的啾啾, 额头一下,眉毛一下,眼睛一下, 鼻子一下…… “顾西野。”齐楚被亲的脸上痒痒,伸手推开顾小狗的大脸, “不要闹了, 睡觉。” 今晚幸福到冒泡的小顾还在嘿嘿傻乐, 搂着齐楚的肩膀蹭蹭, “哥,你竟然会来看我,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话说的。”齐楚拍拍顾西野的头, 反思自己平时对顾西野到底是有多差劲呐, 稍稍付出一点就让顾小狗幸福到像是在做梦了, “我平时对你很不好吗?” “很好啊。”小顾摇头,“可你今天不是有很多正事要做吗?结果还是赶过来看我了。” 惊喜之所以是惊喜,是因为这是发生在意料之外的美好的事。 顾西野已经很了解齐楚的工作狂属性了,他哥清醒着沉迷工作的时候,顾西野这条小狗就算是把尾巴摇成飞机螺旋桨也得不到心上人的一眼垂怜。 可今天,齐楚竟然抛下了合作伙伴的婚礼来京市找自己,这样的行为一看就是临时起意而不是蓄谋已久的,毕竟他来京市连个行李箱都没带。 感觉到自己的在齐楚心里的地位总算是战胜了工作的顾小狗简直想嘤嘤。 “哥你是不是特别想我所以才来的?”单纯小顾问。 轻抚小顾脑袋的齐总有点心虚,他也不敢说自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怕自家小狗被别人拐走才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当然了,想你想的不得了。” “我就知道。”顾小狗尾巴翘到了天上,心满意足合上眼。 齐楚也安下心来,觉得那错觉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家小顾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至于被别人骗走。 比起亲亲蜜蜜小情侣无忧无虑的甜蜜德行,发现儿子夜不归宿的顾铭爵就跟那鸡冠子着火的大公鸡似的,着急冒泡一整晚没睡着。 毕竟任谁看照片都能看出来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更上赶着缠着人家,亲个嘴那黏糊的就像嘴巴上涂了520似的! 那还是在大街上!在外面亲的死去活来也不怕被别人瞧见?!他简直都没眼看! 这没出息还厚脸皮的东西到底是随了谁!? 第二天他就把杜行慎叫上了门,都说外甥像舅,那绝对就是从这儿歪了根儿。 一见妹夫嘴角上火长了两颗燎泡,杜行慎直觉今天来的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气的?西野?” “除了他个混账还能有谁?!”顾铭爵狠狠拍了拍紫檀木的书桌,结果震的自己一把老骨头疼,讪讪收回手,他道:“我准备给你外甥找个未婚妻。” 杜行慎一口龙井茶呛进了嗓子眼里,“你现在是闲的啊?西野今年都二十一了,要订婚不早点给他订,现在订哪门子亲?”更何况你儿子都成大姑娘了,还找什么未婚妻,给他个盖头,他能给自己嫁出去! “而且现在年轻人,都讲恋爱自由,包办婚姻什么的不现实,你喜欢的西野未必能看得上。”杜行慎念叨道。 “我本来当初和他妈商量的是让他恋爱自由,在这方面不会管他什么——”但眼下一看就是他们给的自由过了火,让顾西野连性别都不挑了。 不挑性别就算了,还找个病秧子。 就照顾铭爵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那齐楚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顾西野这玩意不把自己折腾死,他顾铭爵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顾铭爵就为这事一晚上没合眼,回想到之前顾西野要死要活的那个劲,自己还怂恿他去找那个齐楚把话说清楚,可以说现在的感受就两个字——后悔。 要是能穿越回去,他就是把顾西野锁在家里任由他像个大姑娘似的掉眼泪发大水把家里淹了,也不能把顾西野放出去和那齐楚修成正果。 合着他还成了促成这对鸳鸳的罪魁祸首了? 杜行慎看着顾铭爵这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纳闷:“西野到底怎么了?” “我都不好意思和你提。”顾铭爵扶额,气的唇角发抖。 “孩子的事有什么不好提的?直说吧。” “你外甥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个病歪歪的男人!”顾铭爵再度狠狠拍了两下桌子,痛心疾首道:“前一阵子他要死要活,就是为了这个人,这一阵不发神经了,那是因为他俩好上了!” 已经知道真相的杜行慎默默端起茶杯,在心底为自己外甥点燃一颗蜡烛。 “他这个变态基因是从哪继承的!?我们顾家是不可能的!顾家上下就没出过喜欢男人的变态!” “别胡说!这种基因我们杜家也没有!”杜行慎无语,“而且,这也不是变态,这不就是,喜欢的小众了点吗?” 这也太小众了!“我就这一个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 “他现在喜欢男人了,这我和生了个女儿有区别吗?不,生个女儿我还能有个外孙呢!”他俩男的凑一起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西野还年轻呢,现在他喜欢男人不愿意生孩子,过两年未必了,男人不都是一年一个喜好吗?而且西野现在年纪轻轻还有事业心,等男人从事业里尝到甜头,那爱情什么的,就都靠边站了。”杜行慎巴巴说着违心的话,实际上他知道自己外甥是把自己妹妹那点恋爱脑充分且优秀地继承了,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除非是顾西野被人一脚蹬了,不然不太可能会主动放手。 但要是顾铭爵知道自己儿子连进公司都是为了给谈恋爱做铺垫,非得今天就气进医院不可。 所以自己还是说点善意的谎言吧。 顾铭爵瞥他,冷笑,“那是我儿子,我能不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吗?病歪歪的,脑袋有大病!我都怕那孩子跟他亲嘴的时候撅过去!那要是真出了什么好歹,你就看着吧,你这个外甥明天就得在京市最高的电视塔上看风景!” 杜行慎再度品茶,顾铭爵对顾西野的恋爱脑似乎比他把握的还精准,“那你说怎么办?” “我仔细想了想,想让你外甥放手,只有那个齐楚提分手这一条路可行。” “所以?” 顾铭爵沉下嘴角,抬手拍出一张华中银行的签名支票,“你去给我叫他们分手,价钱随便填,他填多少,我给多少,唯一的条件就是,干脆且斩钉截铁地分手,不要拖泥带水,也不要给你那傻外甥留半点幻想的空间。” 杜行慎看着这突然放到自己手上的坏蛋人设,“为什么是我?” “西野能拿你有什么办法?”那要是顾铭爵派人去,明天这混账就能把公司弄的一团糟之后离家出走,作天作地给他老子看。 是拿亲儿子真没办法的顾铭爵只能做这个幕后BOSS。 “那要是支票也不能让他点头呢?” 顾铭爵不屑一顾,冷哼:“怎么可能?这世上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这臭屁的模样,他儿子差不多也继承到了精髓。 —— 齐楚周六晚上到的,订了周日晚上七点半的高铁票。 小情侣睡了一觉之后相处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 顾西野原本说下午出去逛逛,陪他哥去商场买买买,但两人起床后都嫌外面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出去逛一圈回来会冻成冰棍,于是双双躺回床上说悄悄话。 “哥,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把玩着齐楚的手指,顾西野问了个略带沉重的问题。 “不知道。”齐楚实话实说,自打那天之后,齐守财他们真就再没来电话联系过他,或许是怕他突然提起回收房子的事吧。 他们不打电话齐楚也不主动去联系,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了,至少能知道齐老爷子还没过去。 “我觉得,实在不行可以带老人到京市来看病试试,这边的疗养环境也更好一些——” “真的不用。”齐楚叹气,“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种事,有时候强硬地留他活下来或许不是在尽孝而是在折磨他。” 不是齐楚冷血,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强硬地想留下一条生命的意义不是拯救,而好似是在给对方的灵魂上刑。 顾小狗眼珠转转,显然无法体会齐楚所说的情绪。 齐楚回头,在被窝里盘腿坐起来,一只手捂住顾西野的眼睛,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就像这样,躺着,一直躺着,你能听到我在说话,能够感到我在触碰你,但你什么都做不了,连抬抬手动动脚都是奢望,这种时候你在想什么?” 这种满是黑暗的废物日子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忍受不了,躯壳在日复一日接近腐朽的生活中变成了无形却挣脱不开的镣铐,倒不如选择洒脱又自由的死亡。 掌心下的睫毛如同振翅的蝴蝶搔的齐楚心底发软,他想收回手,却感到顾西野沉闷的呼吸喷薄在手中。 “我会想,真好啊,还能听到你说话,还能感到你在碰我,如果能看到你就更好了。”顾小狗欠嗖嗖地舔了下齐楚哥的掌心,笑嘻嘻。 齐楚猛的收回手,顾西野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叫他无奈地扯扯嘴角,“你的想法真是……” 顾小狗眼睛水灵灵地转悠,“哥,如果我变成植物人,你就每天多碰碰我,说不定我直接就被刺激醒了。” “别胡说,呸呸呸。” “那哥要是变成植物人,我就每天多碰碰你,哥也能醒。” 齐总叹气,“你不咒自己就改咒我了是吗?还有,猥.亵植物人是违法的。” 顾小狗小声嘀咕:“人家作为家属是合法摸摸的。” 而后就被齐楚揪住了耳朵痛的嗷嗷叫。 齐楚是晚上的高铁,和顾西野吃了一顿不早不晚的下午茶当晚饭,就去了高铁站,顾小狗原本想送,结果莫名其妙顾铭爵派了秘书上门叫他回家吃饭,说家里来了客人。 “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你不送我也丢不了,你回家吧,我自己回去就行。”摸摸依依不舍的小狗脑袋,齐楚也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才见面多久就要分开了。 “哥,下周要早点来。”顾西野提要求。 “我尽量。”齐楚点头,“尽量下周周五晚上就过来。” “好。”轻轻在哥脸上落下一个吻,小顾跟哥挥手告别,“那我等你。” 打出租离开的齐楚一回头看到眼巴巴还杵在原地的顾小狗,总有种抛下自家留守小狗的愧疚感。 齐总摇摇头,谈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得消极怠工。 齐楚订的商务座,一进高铁站就有专门的候车室,他刚挑了一份今早的财经报看了两眼,对面却突然坐下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 这个时间点的商务候车室没什么人,或许都在检票前去高铁站的餐厅提前填肚子了,于是这宽敞的屋子里空座位其实很多,齐楚不明白这人怎么专挑自己对面坐下。 杜行慎并不避着打量齐楚,刚刚在远处他有些老花眼看不清,凑近一瞧,自己外甥还是有几分眼光的,纵使找了个男人,从这温吞的面相上来看,就是个脾性好的主,再仔细一看眉眼五官,还是个能挣钱的。 啧啧,就是打着灯笼找媳妇也未免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啊。 就是可惜了,是个男人。 被翻来覆去打量的齐楚耐不住这视线,默默合上了报纸,开腔道:“先生,我们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我。”杜行慎两手交叠,放在桌上,“但我认识你。初次见面,齐先生,我是顾西野的舅舅,杜行慎。” 与此同时,回到顾家的顾西野看到在自家花园里遛弯的靳西流,蹙眉不解:“靳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啊,”靳西流停下脚步,回眸笑的像朵花似的,“顾伯伯请了我们一家到顾宅吃晚饭,他们长辈在里面谈话,我听的太无聊,就出来解闷儿顺带等你回来带我四处逛逛。” 顾西野不答,有些没礼貌地绕过靳西流往屋里走去。 靳西流追在他身后,“顾西野,你不理我?喂!作为主人,我这个客人在这里,你难道不该招待一下吗?” “管家!” 顾少爷猛的停住脚步,靳西流差点撞到他身上,好在今天穿的小皮鞋根不是那么高,不然肯定要崴脚了。 “少爷,您有事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管家温声应道。 “找人带靳小姐好好四处逛逛。”顾西野低头,这次靳西流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楚的厌恶和抵触,这冷冰冰的无感叫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靳小姐,您想去哪里请自便,我就先不奉陪了。” 第62章 合格的满分商品 从杜行慎自报家门起, 齐楚就难免有些坐立难安,对面的男人是顾西野的长辈,在这种不正式的场合哪怕赶时间也要匆匆一见, 能料想到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 “你和西野的关系, 我们也都有所耳闻, ”杜行慎也没想到,人到中年一把年纪了, 自己儿子的婚事都没怎么管过,还要过来做外甥小情侣棒打鸳鸯的恶人,“你也知道, 西野年轻,经历的太少,眼界还没打开, 他现在做出这种事, 也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管教好。” 这话齐楚听的刺耳,反驳道:“西野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觉得他有哪些地方失了分寸,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自认为在二十一岁的时候不会有像他一般的勇气和格局。您有话就直说吧。” 杜行慎原本想贬低贬低自己外甥, 再说一句‘他小子配不上你, 你还是找个更适合的吧, 我看那盛家老三就很不错’, 结果齐楚这一下把他编好的腹稿全都堵回去了。 沉吟片刻,杜行决定慎重新出发,“西野是顾家的独子, 未来的顾家都是他的, 身为独子他有传宗接代的义务, 这对于我们这种人家,很重要,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是家里的独子。”齐楚点头。 “那就是了,你父母也一定不会赞同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吧?” 齐楚微微低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可奈何,“我七岁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所以我和谁在一起,他们暂时也管不到。” 杜行慎:我这张嘴,真该死啊。 意识到说多错多的杜行慎放弃了怀柔政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推了过去,“你也了解西野的性格,真想让他死心,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你才是关键,这是我们做家长的一点心意,你可以填任何你想要的数额,只要你能主动提出分手,让他不要再对你抱有任何期待,就好。” 齐楚怔怔盯着那张签了名字的空白支票沉默了,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仅有的两段感情经历简直就像是拍电影,一个威逼,一个利诱,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段却都是在告诉他放手,如果不放手,再走下去摧折的似乎也只会是他。 因为一道明晃晃的天埑就横亘在他与顾西野身前。 刚刚生出一点跟小顾一辈子奢望的齐楚,又像是顶着风便走不动的蜗牛一般,只得缩回自己的躯壳里。 但蜗牛连赖以为生的躯壳都是脆弱的,齐楚努力了十多年才走到现在的位置上,但在顾家人眼里,或许他为之付出一生的公司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在侮辱你,这只是我们希望给你的一些补偿,毕竟——这件事上你也没有什么错。”看到齐楚有点难堪的神情,杜行慎叹气。 他当然看得出齐楚是个温和又老实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那些胡搞的、不男不女的同性恋,所以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外甥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黏糊上去的。 如果非要说是谁的错,那就是顾铭爵的错,当初他要是没把顾西野气的离家出走,也就没有现在这档子破事了。 齐楚摇摇头,选择对这位长辈坦白,“我不会和西野在一起多久的,我们在一起之前有过协议,到时间就会分手,所以这张支票还请您收回去吧。” “至少在我还是他恋人的时候,我们的感情无法用金钱衡量,而且我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不过您放心,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顾西野能越来越好,所以到了该斩断我们之间关系的时候,我不会有任何犹豫,也不会成为他的拖累。”齐楚抬手看了眼时间,利落起身,冲杜行慎微微鞠躬,“我差不多该走了,今天很高兴见到您。” 杜行慎坐在原处直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仗势欺负老实人似的。 下次这种事谁爱来谁来,反正他是不演这红脸了。 已经坐上高铁的齐楚没有找顾西野告状,他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年轻了,遇到这种事除了一点心堵外,倒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反倒觉得,这样一看顾西野家里对他的关心也不算少。 他家小顾的家庭环境也没有齐楚担心的那么差劲,也是,能养出那么好的儿子,就算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齐楚默默翻开手机日历数了数他和顾西野那三个月剩下的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五十三天。 徐笠之前说齐楚这种刚在一起就盘算分手的人对于顾西野不公平,可齐楚却觉得,这样像是赌注的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事情。 而他也实在愚笨,明明最初想的是将这段经历当做哄孩子的游戏,最后自己却陷了进去,真把这场约定当成了爱情该有的样子,一想到要分开眼底便有些酸涩。 “没关系。”齐楚惯会在坏事里找点好事安慰自己,他的目光在日历上滑来滑去,像是说服自己释然般道:“这不还能在一起过一个春节,一个情人节吗。” 还能过一个情人节呢。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 回到顾家的顾西野有些没礼貌地闯进了茶室,冷冰冰地盯着和靳先生靳夫人谈笑风生的顾铭爵,“爸,我有事和您说。” “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没看见我在待客吗?还不打招呼?!”顾铭爵见顾西野这幅要挑事的德行,心里一咯噔。 “十万火急,您要我在这里说吗?”顾西野忽视了坐在一旁的靳西流父母。 被无视的靳家夫妇对视一眼,顿时有些尴尬,感觉顾西野和传言中的贵公子实在有出入,到底也就是个二十一的毛头小子,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有那么神。 “你!”顾铭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靳家夫妇,“二位先自便。”又不满地盯着顾西野,“你跟我来书房!”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顾铭爵坐到椅子上,做好心理准备,才看向自己儿子,“你说吧。” “我有爱人,所以你不要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把我和别人撮合在一起的事情了。”顾西野站的随意,说这话的口气也像是在叙述今天早市吃了点什么一般轻松。 要不是顾铭爵知道他喜欢的是个男人,这时候说不定还得为儿子长大了而感动流涕一番。 “那你倒是把你喜欢的人带到家里让我看看啊!” “您想见吗?”顾西野无所畏惧,“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父子对彼此都有相当深刻的了解,顾西野知道顾铭爵绝对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做什么事,那一定是因为有怎样的导火索。 突然把女人往自己身边推,很明显就是已经发现了他和齐楚的事情。 顾西野没有想要瞒着顾铭爵的意思,如果他有隐瞒的念头,那那些保镖偷拍的照片一定到不了顾铭爵的手上。 “我原本是希望您能有个心理准备——” 愤怒到极点的顾铭爵一个烟灰缸砸了过来,“心理准备!我做哪门子的心理准备!做好准备儿子变女儿吗?!你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的!?我养了你二十一年就为了把你嫁出去的?!” 沉重的乌木烟灰缸砸到身上,顾西野连侧身躲一下都懒得动,就站的直直地扛着,“反正我就是喜欢齐楚,喜欢的不行了,您接受他,就是接受我这个儿子,您不接受他,那我这个儿子和您也没什么关系了。” 顾铭爵一口气没喘上来,怒火中烧,伸手又抄起个水晶杯砸了过去,“我今天砸死你算了!我死也不会接受你和他在一起!!” 杯子几乎是擦着顾西野的额角飞过去的,撞在立木书柜上砸了个稀碎。 额头蹭掉一片皮火辣辣疼的顾少爷不屈不挠,“您砸吧,就当还您生养之恩,等您砸完之后,我就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 “顾西野!!你就为了一个男人!准备在这气死你亲爹!?” “我说了让您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是您不接受非要生气的。”顾少爷语气无辜,“您接受的话,也就没必要生气了。” “你和他在一起公司不要了吗?!我这个位置你不想继承了?!” “不想,原本离家出走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要了,我之所以回来,是为了能让他过上更好的日子。” 顾铭爵的血压腾一下子飙升到了极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就是这样,妈妈一直希望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我喜欢的事情里从来不包括进入公司成为一个每天看文件看不完的打工人。”顾西野抬头,盯着顾铭爵的眼睛,“现在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看他每天都生活的开开心心,才是我最喜欢的事情。我回来,也是因为在外面没钱,就谈不上保护他给他更好的生活。” 顾少爷淳朴的心思,将他亲爹气的额头生疼。 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是真的当初在医院就抱错了吧? “你、你——那个齐楚还能活多久你比我清楚吧?!”顾铭爵狠狠拍桌,“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他能陪你一辈子吗?!” 顾西野嘴硬,“没必要非要一辈子,只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我能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就满足了,而且我会带他去好好治病的,他会活很久很久的。” “你别在这跟我痴人说梦了,顾西野,你别想了,我不可能点头让你们在一起的,我就你一个儿子!顾家就你一个继承人!顾家养了你这么久,最起码的家族荣誉你要有吧?!”怎么他身上的家族荣誉心没有遗传到一点,全遗传了他亲妈的恋爱脑啊!? “那您的意思,是要我和靳小姐联姻,然后生个孩子才算对得起顾家是吗?” “不然呢?!” “那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顾西野低头,他铮铮铁骨这时候才有了弯曲的迹象,“把我在族谱上除名吧,我自愿放弃继承权,我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你——”顾铭爵气到失声,“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啊!那靳小姐哪里不好啊!顾西野!你非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成吗?!” “我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是啊,但外面那位靳小姐是因为喜欢我才来的吗?那些蜂拥而至的人,是为了我而来的吗?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还有吸引他们的能力吗?”顾西野反问,“他们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身后的顾家?!” “我从前觉得,我享受了顾家优渥的生活许多年,生活在这种圈子里,一举一动都要符合情理教养,包装成一件挑不出任何差错的精致商品供人参观就是我该有的宿命。可我偏偏就能看出来,那些所谓的亲戚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讨好我,仅仅是因为我身上贴着的顾家标签罢了。” 一旦没了那些标签,他不过就是路边最普通的一个陌路人而已,如蝼蚁,如野狗,这些上一秒还在讨好的人或许根本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给他。 “我也是人,我没有办法真的像是被出售的商品一样毫无感情,我对那些虚与委蛇感到厌恶和恶心,对那些明面上温和讨好背地里尖酸的眼神感到恐惧。”顾西野深呼一口气,“我一度觉得,一旦失去这些家世带来的光环,那我就是这世上最丑陋恶心的人!” “甚至于我的妈妈她爱我,都是因为我是她的儿子,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是她爱人的亲生骨肉,她的爱也是有前提的。”因为对顾铭爵的爱,多出来的蔓延到了顾西野身上。 所以顾西野很清楚,他也不是自己母亲最爱的人。 “这世上,就不会有任何人不带前提地来爱我,这就是我的宿命,所以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所谓的爱情了。”顾西野看够了父母的痛苦,他原本以为,成年人的感情得过且过才是常态,所谓的两情相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于是顾西野半点不期待自己的爱情,他对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设起了防线,对于那些三分真七分假的奉承话还以虚伪的假笑。 可人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期待什么,潜意识里他还是幻想着,能有人爱上赤.裸的自己。 “是齐楚教会了我什么叫爱,认识他的时候我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像个拖油瓶,但他依旧无条件地对我好,一遍又一遍告诉我我其实很好看,让我不要那么自卑。” 顾西野想笑,“这样的好事,竟然让我遇到了,我怎么可能放手?” 顾家的日子他过够了,他不愿意再像一个满分的合格商品一样生活了,他想要的,只有哪怕他一无所有时,只是顺手铺了个被子,也会满口夸他真棒的齐楚。 他想要的,是能发现他贫瘠躯壳中闪光点与他赤忱相恋的爱人。 仅此而已。 第63章 遗嘱受益人 顾西野一番话直接将顾铭爵气的昏头, 别说跟靳家人吃饭了,他现在已经半点胃口没有了,只想把自己儿子摁住, 打折他的腿, 或者拆开他的脑子, 看看顾西野有没有可能是个外星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在顾铭爵看来, 不是他老顾家卖瓜自卖自夸,是他儿子顾西野真的就是集结他和顾夫人的全部优点长大的,要样貌有样貌, 要能力有能力,除了性子有些温和,从前没什么凌厉的上位者气势, 一切都好。 顾铭爵想着, 气势这东西可以慢慢培养,反正自己的儿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谁知道在顾西野心里,他竟然觉得自己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丑货?! 出去问问, 这京市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羡慕顾西野投了个好胎?谁不想像顾西野一样生来就什么都有? 合着这些出生就给他的荣华富贵还成他的累赘了?还让他觉得自卑了?! “顾西野, 你——你出去看看, 外面多少人想拥有你现在的生活?!你怎么就不知足呢?”顾铭爵从书桌下面抽出了笤帚, 挑挑拣拣还是这玩意打人最顺手, “我抽死你算了!” 挥舞的笤帚在划破空气发出爆裂的声响,根本不带闪躲的顾少爷被抽的咬牙闷哼,后背被鞭笞的地方仿佛皮开肉绽一般, 火辣辣的发疼。 “我不是不知足, 爸, 如果人真的能看到自己已经拥有的进而知足,为什么您在娶了我妈妈之后,还要和那个女人藕断丝连,纠缠不休?您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顾铭爵爱情和事业都想握在手里,与之相应的代价,是他永远对不起顾西野的生母,叫顾夫人后半生葬送在不幸之中。 至于那个看似被爱的谢晓端终其一生都进不了顾家的门,甚至她在整个京市上流圈子里,这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背负第三者破坏他人家庭的帽子生活下去。 顾铭爵那所谓的爱,可笑到叫人抬不起头。 说到底,顾铭爵是个自私的人,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因而毫不在意在他达到目的的道路上,到底有多少人成为了可怜的牺牲品。 而顾西野胆战心惊,他生怕自己会遗传到父亲的冷血和不择手段。 “你?!还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我至少没有让顾家断子绝孙——” “比起断子绝孙,我更不想对不起我爱的人,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女人。”顾西野低声道:“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这话对顾铭爵直接达成了暴击,他一个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在自己亲儿子眼里竟然会这样差劲。 “滚!你今天就给我滚出去!”顾铭爵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笤帚,只觉得多看顾西野一眼都伤心。 顾西野一声不吭拉开书房的门。 “你还真滚啊!?”顾铭爵怒气填胸,梗着脖子怒吼:“你要是滚出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书房的门被顾西野毫不留情地合上,连带顾铭爵愤怒的叫嚣一同关在了门内。 管家站在门外,“少爷,您这是何苦呢?董事长正在气头上,您应该说点软话的。” 顾西野被揍的上半身肌肉抽疼,他这人嘴巴天生倔,认准是正确的事情上就一句转圜的软话都不肯说,能一声不吭让顾铭爵打,已经算是服软了。 “少爷,我去给您拿医药箱吧?” “不用,把我的衣服拿来,我暂时不会回来了。”顾西野接过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站在楼下等他的靳西流秀眉蹙起,话也说的直白起来:“你何必呢?就这么不想和我结婚?我哪里不好?我不介意你在外面有别的人,这样的开放婚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靳小姐,您哪里都好,但在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开始自轻自贱了。”顾西野正视面前这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我有爱人,所以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如果连最基本的忠贞都不能保证,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呢?” 靳西流沉默,而后道:“我们不是一种人。” 顾西野不明白,为什么爱情和婚姻里最基本的忠诚在这些人眼中一文不值,好像看重这一切的他才是这其中的异类。 “是啊,我们不是一种人,所以请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回到公寓的顾小狗冲了个澡,对着镜子一瞧,手臂和后背不少被抽出来的淤青,顾铭爵也是下狠手了。 可怜巴巴自己一个人上药,顾小狗也没给哥发消息嘤嘤嘤博同情。 小狗想这件事还是先不让哥知道了,免得叫他担心上火。 —— 齐楚这几天又有事找上了门,安生一阵的齐守财不知道从哪得了高人指点,为房子的事给齐楚打电话,说什么建房子的宅基地还是他们的,齐楚要是想要房子,就得反过来给他们钱,把那一块地皮一起买下来。 “三叔,您的意思是,这房子我要是想拿回来,还得倒给你一百五十万,是吗?”齐楚接到电话时都无语了,也不知道齐守财是怎么张得开这个嘴的。 齐守财在话筒那头打哈哈,“齐楚啊,也不是三叔非要跟你争这个房子,这房子你可以拿回去,但是这地可是你爷爷传给三叔我的,你总不能白占咱一块地皮吧?” “所以这房子您也不准备要了?” “嘿,我有地要什么房子啊。”齐守财的得意之色透过话筒传来,“这样吧,三叔不多要,你掏一百五十万,连房子带地皮,三叔都过户给你,怎么样?” “我要老家那些破地有什么用?” “那三叔就不知道了啊,哈哈。” 齐守财的算盘打的好,齐楚要是想要回这房子,就得额外掏一百五十万把房子下面写着齐守财名字的地皮一起买走。齐守财赌的就是齐楚根本不需要老家这块地和这幢房子。 那二百万,他就是咬死不给,带着一家老小住在这房子里,齐楚还真能带人来给他们赶出去不成? 齐楚肯定做不出来这种撕破脸的事。 最次,也就是齐楚为了和他们刚到底,真掏一百五十万出来,那齐守财也白得了一百五十万,什么房子建不出来,去镇上买现成的小洋楼都足够了! “还是你小子有头脑。”齐守财对给自己支出这个法子的齐志成赞不绝口,“这样吧,三叔再借你十万,你快把你那赌债还上去,天天被逼的躲在村外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外面,回来就怕挨揍的齐志成大过年的瘦了许多,整个人好似那地沟里的老鼠,漏了棉絮的棉袄盖不住的脖颈子看着脏兮兮的,全是皴,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好好停下歇一歇、洗个澡了。 “三叔,要是齐楚真白给你了一百五十万,你分我三十万吧——”胡子拉碴的齐志成讨价还价。 齐守财耷拉了脸,唬道:“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你那个债不是就差二十多万了吗?” 齐志成支支吾吾,他也不敢说自己为了能来点快钱就又去赌了几把,一开始手气好赚了五六千,他寻思这是财神爷眷顾自己,再这样赚下去,他的债都能还的七七八八了。 一上头,赚那点钱就被他全赌进去了,没想到最后血本无归,反而又欠了十几万。 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要不是齐志成怕挨打,他真不着急弄钱堵窟窿。 就是那些催债的最近是下死手,前几天把他套麻袋一顿打之后扔海里了,大冬天的,差点给他冻地见祖宗去。 生怕真被折腾死的齐志成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再宽限自己几天,发誓这次回家一定弄到钱。 他这次要还是弄不到钱,真就得去卖.肾卖.血了。 齐守财看他这德行,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糊弄道:“再说吧,他也不一定能掏那一百五十万。” “那他要是掏了,可一定要给我啊,不然您侄子就得被打死了!” 齐守财打的那小算盘,齐楚门清,不过就是在赌自己要那房子只是为了出气。 齐楚确实只是为了出气,他又不会再回到老家住着去了,那房子对他来说也没用,真要让他掏一百五十万出来买块破地,还不如在A市市中心买一套商品房来的划算。 可坐在书房沉思的齐总不甘心就这么吃了闷亏,计上心头,他立马打给了徐笠,“你能帮我找个靠谱的施工队吗?” 徐笠办事,齐总放心。 第二天一早,齐楚要的施工队就到齐了。 “你要装修房子?”徐笠问。 “不,”齐楚摆手,“我要拆房子。” 齐守财一家子刚吃上中午饭,就听院门外轰隆隆作响,接着窗子一看,不知道从哪开来的黄色挖掘机,一下子拆掉了他家半扇木门,尘土飞扬中,几个工人熟练地在院子里推墙的推墙,拆瓷砖的拆瓷砖,夹道两边的野花野草都被踩的破破烂烂。 齐小叔腿脚快先跑了出来,“你们有病啊!?拆我家大门干什么啊?!” 为首的工头纳闷这房子里咋还有人住着,那要是一破钻机下去,不得出人命啊? “我们是收钱来拆房子的,齐先生说,年前这几天把这院子里的建筑推平,你们怎么还在里面住着呢?没搬走啊?” 齐守财也一歪一歪走了出来,闻言大惊,“推平?他为什么要推我的房子啊?!” “那我哪知道。”包工头无语,回头招呼工人们继续干,那齐老板一天给不少钱呢。 齐守财挡住推土机,“你们别干了!这房子住着人呢!看不到吗?!” 包工头道:“老头,你也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收钱办事,签了合同的,过年之前之前推不平我要掏违约金的。” 推土机和钻地机噔噔直响,齐守财拦不住,赶忙给齐楚打电话。 “喂,三叔啊。”这次换成齐总得意洋洋了,“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没忙着搬家吗?” “齐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叫人来拆家?!你爷爷奶奶还在家里住着呢!!” “三叔,我想了想,要我花一百五十万买块破地不值当的,这房子看起来您也不准备给我钱了,我留着也没用,那不如就拆了,也不占您的地,您呢,也能再想想法建个新房出来。”齐楚用肖似齐守财的无赖语气道:“正好,马上过年了,辞旧迎新,这旧房我嘱咐他们一定年前拆干净,不拦着你们在那地皮上建新房。” “齐楚!你欺人太甚!”齐守财气的脑瓜子嗡嗡。 “三叔,理理清楚,是你先上赶着来欺负我的,谁狮子大张口不要脸朝我要一百五十万地皮钱?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到耳朵里去?还把我当成冤大头?”齐楚寒声问:“还是说,你觉得我那是跟你闹着玩,觉得我不敢动真格的?” “三叔,我出于礼貌还叫你一声三叔,但你也别在这和我倚老卖老仗着点小聪明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傻子。我做了十来年生意,要是真拿你们没办法,那也不用在A市混了。” 齐守财举着电话瞠目结舌,背后院子里的地砖被掀了一块又一块,他总算是服软了,“小楚啊,小楚,叔求你,做事别这么绝,咱们一家人什么都好商量嘛!” “你不是要把房子卖给叔吗?叔买,叔掏钱买!你说个价,两百万是不是?” “两百五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这怎么还多五十万啊?” “三叔,施工队的钱也得算上啊,签了合同的,就算是突然不拆了,钱我也要照付。” 齐守财的心简直在滴血,“二百五十万就二百五十万!你让他们别再拆了!” 当天下午,齐守财去了银行给齐楚转账,施工队也在同一时间撤出了齐家,就是那破破烂烂的大门和院子地砖仍旧一片狼藉,齐守财要求他们复原,包工头不干,合同上只说了拆,可没说还得管安装,要是装也行,加钱。 这话将齐守财气的晕了过去,发起高烧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哎呦哎呦骂骂咧咧个不停,心疼死了自己掏出去的那二百五十万。 齐志成躲回家,看见院子里烂糟的德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啊?” 齐守财一看他回来更来气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上午齐楚那一番话算是让齐守财明白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他们真把齐楚惹到了,齐楚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这让齐守财彻底蔫吧了,他再也不敢想着从齐楚那占什么便宜了。 “三叔,那我的钱?”齐志成的赌债还没还干净呢。 “你的钱?你屁的钱!这房子是我花二百五十万买回来的!你要是还想在这住!就给我掏租金!不然就给我滚蛋——” 齐志成傻眼,他浑身上下哪还有钱? 当晚,齐志成被齐守财赶出了齐家大门,催债的一遍又一遍给他打着电话,不得已,又走上了躲债的道路。 但这些糟心事,和凭白到手二百五十万美滋滋的齐楚没什么关系。 这二百五十万可以说是齐楚这么些年赚的最容易的一笔钱,和地上白捡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琢磨起给顾西野买一个拿得出手的新年礼物。 “送车送表会不会有点俗了?” 蒋为宁道:“那送给人家,人家不嫌俗。” 徐笠道:“他也不缺车表吧?” 或者说,人顾少爷都搞不到手的车和表,齐楚就是拿两千五百万也够悬能弄到手。 “那买什么?” 蒋为宁继续支招,“买套房给他,写你俩名,给不了他结婚证,能给一个房产证也是极好的。” “他也不缺房。”齐楚头疼。 “那我不知道了,万恶的富二代谈恋爱真奢侈。” 坐在齐楚办公室沙发上看文件的徐笠老神在在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 “什么?” “你去拿这二百五十万做手术,把脑子里的瘤子切了,他一定感动的死去活来,这礼物也一定让他毕生难忘。” 齐总面无表情,“谢谢,pass,下一个。” 蹲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剥新年巧克力吃的蒋为宁怔怔回头,“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瘤子’?还是脑子里的?谁的脑子?齐总?” 徐笠噤声,他忘了蒋为宁还不知道。 齐楚头疼,他也忘了蒋为宁还不知道。 这消息太过震惊,蒋为宁都忘记控诉齐楚瞒着他却告诉了徐笠,两个人还合伙瞒了他这么久,说好的左膀右臂怎么就把他给卸了呢? “你没开玩笑吧?”蒋为宁平时的轻佻荡然无存,眉头紧锁,“这当然是选做手术了,为什么要选保守治疗,你死了这公司怎么办?给我还是给徐笠?我可没帮别人养儿子的想法。” “我还能再活几年——”倒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思考这种问题。 “好家伙好家伙,”蒋为宁少见地丧失了语言功能,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调整好心态开口:“我以为你的人生要是本书最起码得是叫《钻石齐老五的励志生活》的男频爽文,结果你告诉我这本书叫《一个叫齐楚的男人决定去死》?” “我作为一个读者,感觉受到了诈骗。”蒋为宁目露心疼,抿抿唇,上前把齐楚办公桌上的文件全抱了起来,“你回家歇着吧,这些我来。” “老蒋,其实我现在控制的挺好,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住嘴,不要再让我在公司见到你。” “我真的……” “不然我明天就辞职。”蒋为宁拿捏齐楚的方式,和徐笠如出一辙。 被“辞退”的齐总投降,“我回家,我回家就是了。” “不对,那你都决定保守治疗等死了,怎么还有心情谈恋爱?你和那小孩,谈的哪门子生死恋啊?”蒋为宁发现了盲点。 齐楚抽抽鼻子,“害,说来话长,反正会分手的。” 蒋副总露出了看渣男的眼神,“我真没想到啊,齐楚,你深藏不露啊。” “我都能看出来那小孩对你死心塌地爱的要死要活,你想着爽完就把人蹬了?那人不得留一辈子的心理创伤?!齐楚,玩弄人感情会下地狱的!” 想到自家小顾狗狗眼,良心顿时被戳了两刀的齐楚道:“我会补偿他的。” “到时候你两腿一蹬,人都死了,还拿什么补偿!?”离谱! “我把他写在遗嘱上了,等我死了,我遗产中80%会自动赠与他。” 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齐总在确立遗嘱过程中指定的,法定继承人以外的受益人,是顾西野。 第64章 守灵 被迫回家休假的齐楚想的是既然如此闲着也是闲着, 那不如抓紧为数不多的时间和顾西野好好相处,他收拾了行李准备年前偷偷去京市给小顾一个惊喜。 但天不遂人愿,齐老爷子在年二十六那天走了, 老人最终还是没能挺过春节, 齐家紧着办起丧事来。 齐守财打电话来说, 老爷子走的很安详,也没什么突发情况, 前一天晚上齐楚三婶给老人擦洗了身子换了新衣裳和床褥子,第二天一早去叫齐老太起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老爷子不动弹了, 插着氧气罩也不呼吸了。 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反正就是当天夜里,在睡梦中过去的。 按照老家的习俗, 齐守财一早上就去齐家祖坟报信了, 也给齐老爷子换上了早早准备好的寿衣,家里支起了灵堂停放了棺材,请来了做流水席的师傅。 齐小叔和齐四姑也在家, 正挨个打电话给相熟的亲戚报信,叫人来吊唁, 而齐楚作为长孙, 也得回来在灵堂里守孝。 当天下午, 齐楚回了齐家, 按照规矩给齐老爷子磕头烧纸,戴上了黑色的套袖,在灵堂里顶替了忙活一上午的齐守财守着棺材。 齐守财则在外面灵棚里嘱咐做流水席的师傅, 一定要把菜做好, 让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吃好喝好, 齐老爷子这个年纪走的,算是喜丧了,因而几乎没什么人在掉眼泪,外面来吊唁的人吃吃喝喝高谈阔论,也像是在办喜事。 齐小叔和齐楚一起坐在灵堂里,相顾无言,最终齐小叔低头摆弄手机去了,只剩齐楚一言不发地坐着,漫无目的地游神。 对着棺材玩手机这种事,他干不太出来,也没这个心情。 做不到像其他人那般洒脱,齐楚从进入这个铺设灵堂,挂着白色灵幡,停着实木棺材的院子开始,就觉得心上莫名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当天晚上是齐楚和齐小叔轮换着守灵,前半夜齐守财也在,还有几个齐老爷子的外甥,齐楚叫舅的亲戚,几个人支了一张桌子打牌。 或许齐楚一声不吭白着脸实在是过于憔悴,齐守财记起他还有病在身,便让齐楚回屋歇着去,“你三婶把炕都烧好了,你回屋去睡一觉吧。” 老爷子的丧事上,齐家人都心照不宣地将从前撕破脸的事情就此揭过,这个节骨眼上家里家外都是人,再闹出些丑事,他们家可就在齐家村出名了。 齐守财还是个要脸的人。 冷嗖嗖大冬天坐在室外整整一下午的齐楚冻的手脚都僵硬了,闻言站起身回了屋,往暖乎乎的土炕上一趴,才觉得活过来点,轴了一下午的脑子又重新开始转动了起来。 掏出手机,顾西野试探问他是不是在忙的消息铺了满屏,齐楚察觉自己又忙忘了顾小狗,顿时有点愧疚,侧躺着打了个电话过去。 “哥?”顾西野这时候自然还没睡,他在等齐楚的消息,顺带看看文件。 “嗯,对不起,今天没怎么看消息。”齐楚有点疲倦,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西野,“你在干什么?” “这两天有几个酒会,耽误了不少时间,白天工作都做不完,只能现在加班加点地看文件,为什么过年前会这么忙?”顾少爷小小抱怨了一下子,顾铭爵虽然把顾西野‘赶’出了家门,但是该带着儿子露脸的场合,他还没忘记通知这个不孝子。 临近年关,光是顾氏旗下的事业部开的年会都够顾西野喝一轮了,不过顾少爷为了不影响自己第二天上班的效率,无论去哪举杯,都让秘书自备了气泡水,这东西从外表看起来和白葡萄酒、香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喝多少都不会醉,最多有点肚胀罢了。 听到顾小狗都忙成陀螺了,齐楚堵到喉咙想倾诉的话又吞了回去,再度沉甸甸压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抽抽鼻子道:“我好累,明后天可能还很忙,看不到消息,你不要怪我。” 用肩膀夹着电话顺手签文件的顾西野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钢笔,拿起手机认真道:“出什么事了吗?哥。” 顾小狗是聪明的小狗,齐楚一点点变化都逃不过小狗的眼睛和鼻子。 “没什么。” “是因为过两天要来复查心情不好吗?”顾西野抬头,盯着桌面上的日历思索问题的关键。 一个个标着日期的小格子里记录了不少东西,大多都和齐楚有关。 哪天他们见面了,哪天哥在电话里说想自己了,哪天他给哥定制了几套很合适的衣服,哪天哥该去医院拿药复查了…… 顾西野原本记性是很好的,用不到这些记事本,直到他开始认真工作,繁复的文件总会让他记混或错过一些事情,于是他就专门弄了一个日历记录和齐楚相关的点点滴滴,摆在自己的桌子上。 “应该是。”齐楚含糊不清道。 “别怕,我陪你一起去。”顾小狗挺身而出。 想起顾西野上次去复查时候紧张的德行,齐楚失笑:“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行,我就要一起去。” “那好吧。”齐楚又仔细叮嘱小顾道:“工作忙也不要熬太久,尤其你现在白天还要去应酬,连轴转对身体不好。” 小顾喜滋滋道:“嘿嘿,哥你在关心我嘛?” “当然了,”齐楚肯定道:“我就这一个男朋友,不关心他关心谁?” 顾小狗的尾巴翘上了天,抱着电话黏糊不停,“想你想你。” “我也想你。” 院子里点亮整晚的长明灯,在齐楚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点点明灭,那一盏冷白而没有任何温度的灯火,映照着死亡的痕迹。 齐楚觉得他或许一直以来对死亡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自幼没了父母,可那时候空荡荡的棺材也没给他以正确的死亡教育。 几十万的抚恤金能轻飘飘带走两条人命,一直苟延残喘的齐老爷子被齐守财当做诓骗抚养金的手段,所以齐楚错误地以为人命其实和金钱是相等的,钱可以换来一切,也可以平复一切。 于是乎死亡便像是轻飘飘的一件小事。 明明已经把遗嘱确立好,想要坦荡地迎接一个体面而有质量死亡的齐楚,坐在齐老爷子棺材旁任由寒意爬满全身时,想到了顾西野。 如果换做他躺在这棺材中的那天,顾西野会在做什么呢? 或许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突然收到的遗产会提醒顾西野,他曾经的爱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齐楚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虽说躺在棺材里的死人是不配有情绪的。 但很奇怪,他有些不甘心。 明明齐楚想像个圣父一般祝顾西野此后永远幸福的,但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和想活着见到顾西野的心情却像是山呼海啸一般无可阻挡,贫瘠之地的爱恨叫他难以割舍和放手。 他明明想要小狗幸福,却又舍不得送走小狗。 而他却是这世上最配不上小狗的存在。 齐楚尝试劝自己知足,但是人性的贪婪叫他只剩不甘和埋怨。 所有过往像是一出无声又没有逻辑的默剧斑驳划过,回忆缓慢淹没至喉舌,好似要把齐楚溺毙在汹涌的痛苦之中。 为什么生病的会是他呢? 明明他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明明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又卑微的活着了。 为什么老天爷给他只一点点的爱,也还要收回呢? 虔诚又慈悲的人总被践踏,那可以看到尽头的一生,只好似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而身处其中的他连呼救的资格都没有。 前院不知道谁家的鸡开始咕咕叫,后院引出狗一连串狂吠,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时,默默流泪的齐楚才合上眼勉强睡了过去。 前一天远在外地参加活动的沈潮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赶到,跪在灵堂里一边烧纸一边噼里啪啦掉眼泪,转身正对上眼眶红红,裹在一件厚实纯白高领毛衣里的齐楚,吓了一跳。 他哥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憔悴,脸白到透明,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沈潮觉得不对劲,擦干净眼泪站了起来,“哥,你怎么了?” “没事,昨天晚上有点没休息好。”齐楚从醒过来起,心堵的难受就变得具象化起来,一口饭都吃不下去,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气短地喘不上气,只有站到院子里由那冰凉的空气过肺呛得地他咳嗽。 好在,这种情况是情绪影响的,和他的脑子没什么关系。 “哥,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沈潮一搂齐楚的肩膀,掌心下的骨骼瘦到他都觉得硌得慌,好似纸板做的人,“你怎么这么瘦了?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齐楚木着脸说吃了,他就是天生偏瘦的体质,转头催着沈潮进屋和父母多说说话,别哭丧着脸。 回到屋里的沈潮有些不放心,问齐守财:“我哥怎么了?” 齐守财叼着旱烟摆手,“那我哪知道,可能心情不好吧,从昨天起就没怎么吃东西,说吃不下。” 沈潮转头就把三婶给他熬的滋补母鸡汤端出去了,推推愣神的齐楚,“哥,你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这是三婶一早上给你熬的,你吃吧。” “我吃不了这玩意,得减肥了,不然礼服都挤不进去了,经纪人会想杀了我的。” 齐楚拗不过沈潮,只能举着勺子勉强喝几口,他明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但这鸡汤一下肚并不觉得暖胃,直叫人犯恶心想吐,生生憋白了齐楚的脸,最终是没忍住吐到了一旁的花池里。 “哥?!你怎么了啊?”沈潮吓坏了,以为鸡汤有毒,捧着那碗尝了一口,咂咂嘴发现味道还挺鲜的。 可齐楚脸煞白,状态实在是不好,沈潮也不敢开玩笑了。 他哥现在简直就像个病人,很需要照顾那种,“小顾知道咱爷爷这事了吗?他不过来陪你?” “我没告诉他,他最近也很忙。你也别担心了,我真没事,过一会就好了。”齐楚觉得自己是触景生情,想的太多有点焦虑,等这丧事办完,他自己缓缓就好了。 沈潮哪信啊,架着他哥回了屋,把人摁炕上躺着了,“你别在院子里守着了,我替你。” “我真没事。” “我不信。” 沈潮坐在院子里守灵,斟酌半天,还是掏出手机给他哥夫发了个消息,这种时候,顾西野要是不出现,他就得劝分了。 齐楚下午勉强睡了一会,结果做了一连串噩梦,吓出一身汗,再起床的时候,就有点低烧。 吃了两颗感冒药,他又裹着羽绒服慢吞吞坐院子里看棺材去了,任沈潮说破嘴皮子,也不回屋里待着,背影一看就好像那固执又不听话的老头子,气人的很。 这给沈潮急的原地转圈圈,不得已给他哥从屋里扯了个电热小太阳出来,围着齐楚吹暖风。 “哥你在想什么呢?”沈潮尝试着和他哥搭话。 “什么也没想。”齐楚坐着,像是一尊沉默又不漏情绪的雕塑,他此刻确实脑子空荡荡,该想的事前一晚都想过了,现在懒得再费力去考量。 “哥,你要是有心事,可以讲给我听。” 齐楚还是摇头。 沈潮无力又挫败,他哥倔强起来的时候有点油盐不进,好像谁也没办法成为他可以信赖又依托的人。 齐楚好像本来就不是依赖别人的人,他像是一根空荡又直立生长的芦苇,迎风飘荡却不屈不挠,若是被刮倒,也只有直挺挺的摧折。 沉默地坐到了天色黯淡,齐楚晚上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吃了药就又回到院子里枯坐守灵,沈潮找来一条厚实的羊绒围巾,把齐楚羽绒服里漏出的脖子缝儿都厚厚封住。 他仰着脖子任由沈潮摆弄,眼前的人是沈潮,他却想见别人,只不过封住嘴,忍着不说罢了。 院门外传来响动,好像有谁开车到了。 车门的响动,急促的脚步,前院的狗嗅到陌生人味道汪汪不停。 齐楚竖着耳朵却觉得这声音熟悉。 他撩开灵堂的帘子,步履匆匆的顾西野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伴着一天之内即将耗尽的最后一点日光,迎面走来,神兵天降般。 他身上还穿着礼服款的定制西装,喷了香水,做了头发,搭配领章领带袖扣都精致的不得了,肩上挂着漆黑如斗篷的风衣,整个人像是刚从什么宴会上逃出来的王子。 而实际上,顾西野从慈善拍卖会上跑的着急忙慌,没买到高铁票,于是相当落魄地开了一整天的车,中途还差点没油,千里迢迢排除万难地来找齐楚。 顾西野正庆幸自己赶在日落之前站到了齐楚的面前,没有埋怨,也没有质问,他只是轻轻揽住他哥的肩膀,目光相对,便知道对面人此刻所有的情绪。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句话像是大坝泄洪所抽出的最后一根拦截木,齐楚所有莫名的委屈和恐惧尽在此刻决堤,他像是终于找到停泊浮木的溺水者,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了下来,扑上去搂着顾西野的脖子不肯松手,也不肯抬脸,那是仅爱人可见的脆弱。 顾西野把他抱在怀里,裹进风衣里,轻轻安抚着,任由那落在脖颈的眼泪灼烧他的灵魂。 他紧紧抱着齐楚,瞬息间心疼到想把人安置进自己的心里,却还是沉稳有力道: “我来了,哥,不害怕了。” 第65章 我结婚了 齐楚几乎是挂在顾西野身上被抱进屋子里的, 沈潮在前面指路,齐家的亲戚们看着这俊美无俦的青年睁圆了眼。 顾西野没空和他们打招呼,目不斜视, 进了卧室。 沈潮替他俩关上卧室门, 堵住他家好事的四姑和小叔, 驱赶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齐四姑啧啧两声, 好奇打听:“那小伙子是谁啊?” “就是啊,他是谁啊?”齐小叔刚刚也在院子里,亲眼看着这不似寻常人的男人从一辆豪华跑车上下来。 步履匆匆相当焦急, 齐小叔都没来得及问问你是谁,这人就奔着齐楚跑过去了,俩人一见面就搂上了, 姿态亲密的很呐! 齐小叔和齐四姑的消息还算比较滞后的, 并不知道齐楚喜欢男人,不然一准咋呼起来。 “跟你们也没关系,你们管人家是谁呢?快别闲的没事干瞎打听了, 楼下元宝都叠完了吗?” 沈潮这齐家小霸王,说话向来难听, 对亲戚也没有好脸, 他站门前凶叨叨好似煞神, 齐四姑齐小叔也不敢再追问了, 嘀嘀咕咕下楼去了。 “哥,”沈潮敲敲门,侧耳倾听一番, 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你们要是缺啥和我说啊, 我给你们送上来,哥你记得吃药啊。” 说罢,他也下楼了,不再听人墙角,万一听到什么限制级的就不好了。 实际上抱着齐楚进了屋子的顾西野也没能把人放下来,突然变得格外粘人的哥像是个树袋熊似的扒在他身上,贴的紧紧的,于是小顾默默拖着他哥的屁股,像是哄孩子似的,抱着他在屋子里转圈圈,另一只手还有节奏的在齐楚后背拍拍。 顾少爷莫名在带孩子这件事上无师自通,展现了强大的男友力,让挂在他身上的齐楚感到十足的安慰。 等了很久,流够眼泪的齐楚终于吭声了,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小顾拍拍他哥屁股。 “没有告诉你。” “没关系。”顾西野坦然地接受了这句道歉,“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因为觉得我忙不想打扰我。但是,哥,你要记得,在我这里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收到沈潮的消息时,顾西野第一反应是懊恼和后悔,懊恼他明明发现了齐楚情绪不对,后悔自己没有往深处追究,让齐楚独自一个人面对死亡。 明明这种时候,他是最应该陪在齐楚身边的人。 顾西野颠颠齐楚,把他哥藏起的脸蛋晃出来,看着那脆弱又哭的鼻尖眼眶通红的脸,心疼的顾小狗也想嘤嘤了。 但是不可以,齐楚在哭的时候,顾西野不能哭,他得是齐楚坚强的后盾。 “哥,不要哭了,一会眼睛都肿了。”顾小狗凑近亲吻齐楚的眼角,用鼻尖蹭蹭他湿漉漉的脸庞,安抚道:“你不舒服,我们去床上躺着吧?” 发烧又痛哭的齐楚大脑是雾蒙蒙转不动的,他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像是本能驱使,没有违背本心的无私,只有顺应天性的渴求。 顾西野把他放在炕梢儿安顿时,他抓住了顾西野的胳膊不肯松手。 “怎么了?” “你不要走。” “我不走。”顾西野只是想去问问沈潮这好几米长贴合墙壁用砖块垒的床要怎么睡觉。 顾少爷头一次见这种新鲜玩意,真是用砖块搭的,上面也没有床垫,只铺了一层塑料胶皮。 这玩意真的能睡人吗? 睡眠环境也太恶劣了。 顾西野也坐到了炕梢边,摸摸硬邦邦的床面,发现是热乎的,于是转头帮齐楚脱了羽绒服和鞋子,把自己厚实的羊绒风衣垫到了齐楚身下,拍拍,“哥,先躺这里。” 迷迷糊糊的齐楚顺从照做了,还是抓着顾西野一条胳膊不松手,没办法,小顾只得踹掉自己的皮鞋跟着躺了过去,把自己另一条手臂给齐楚当枕头。 就这样,齐楚身上盖着暖和的羽绒服,身下是带着小顾味道的羊绒大衣,整个人被裹的暖乎乎的,两只手还贴着顾小狗的胸口,无意识揩油,安稳闭着眼睡了过去。 小顾时不时贴贴他哥的脑门,试探一下温度,没有太热才放心收回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潮敲门送来一床鹅绒被褥,看他俩躺在炕上也不铺个被子很纳闷,“你俩睡觉不铺被子吗?不嫌硬?” “被子在哪?”顾西野找半天了,他被齐楚抱着,没办法动弹,但也真没在这巨大的床上看到被子这种东西。 “那不在墙根放着呢?” 懵逼的顾少爷眨眼,看到墙根被单包裹的一大坨不明物体,不可置信问:“那是被子?” “那是被垛,被子在里面。”沈潮叹气,踢了拖鞋爬上炕,任劳任怨帮他昏迷不醒的哥和那没见识的哥夫铺床。 他铺的时候顾西野就在旁边看着,原来要先把那一坨不明物体拆开,被单里面是厚实的棉花被和枕头,一层铺在床上,一层留着盖,留着盖的被子还是大红色缎面的,上面绣了荷花和游鱼,古色古香,一些顾少爷从未接触过的床上文化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你俩睡一个被窝吧?”沈潮铺好一床被子,回头问。 “可以。”小顾点头,“谢谢了。” “不谢,难为你了。”这金贵大少爷能来他家睡土炕,用四个字形容,蓬荜生辉。 顾西野轻轻拍醒齐楚,“哥,我们换一下睡衣再睡。” 从温暖羽绒服里被扒拉出来的齐楚半睡半醒,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只有在顾西野身边才能无梦安眠,于是脑袋直往小顾怀里钻。 只想睡觉。 “要换睡衣呀。”顾西野帮他哥脱了毛衣,目光触及齐楚过于清瘦因而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展现的扇形肋骨时,抿紧了唇。 齐楚莹白的身躯瘦的有些病态,好像稍微用力就能碰碎,猛然赤.裸暴露在空气中,叫他身上起了些细小的鸡皮疙瘩,冷的蹙眉,顾西野立马扭头抓过来睡衣,把齐楚套进去,一粒一粒系扣子。 “哥,你有点瘦,明天开始多吃一点吧。”认真系扣子的顾西野垂下眼睑,遮住眼底酸楚的情绪,“要多吃一点,才能长肉。” 越来越清瘦的齐楚似乎在提醒顾西野一个事实,他现在很难留住他爱的人,齐楚就像是一颗泡泡一般易碎。 所谓的保守治疗也没能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只不过是头顶上悬着的铡刀变成了倒计时的炸弹,下场还是一样的血肉横飞。 把齐楚塞进被窝里,顾西野也跟着脱了西装躺进去,在他哥伸手搜寻的时候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交颈相依,“我在呢,我在呢。” 他会一直陪在齐楚身边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 第二天前院大公鸡咯咯叫的时候,齐楚就醒了,他总算是没有负担地睡了一觉,睁开眼时一身轻松。 而顾西野还维持着侧躺抱着他的姿势,胳膊伸在他的颈下,好似一整夜都没有变过。 昨天晚上大约是有点烧糊涂的齐总想起自己抱着小顾不撒手的所作所为,顿感丢人,看到躺在眼前的顾西野还穿着衬衣西裤,连换洗的睡衣都没有,登时觉得小顾受苦了。 这可是只睡定制床垫、习惯裸睡的顾少爷啊。 齐总伸手摸摸小狗的脸蛋,想着怎么开口能让顾西野今天就回去,这乡下他肯定是住不惯的。 被摸脸蛋的小顾忍不住勾唇,睁开了眼,小狗眼清亮至极,一点半睡半醒的困意都没有,直勾勾盯着他哥笑,“哥,你是想亲我吗?” “你没睡?”齐楚立马收回手,被抓包的指尖有些烫。 “睡了。”顾西野觉得恋人之间还是得有一点善意的谎言。 他昨天晚上确实没怎么睡,一是怕齐楚半夜发烧不舒服,二是他睡眠习惯实在是有点不可逆。 “骗人,你肯定睡不惯这种炕。”齐楚相当了解顾西野。 “这就是炕?”顾少爷恍然大悟,原来不是BBQ烤炉啊,“第一次睡,还挺新鲜。” 就是太硬。 齐楚失笑,和顾西野说几句话便感觉心里畅快不少,“我没事,你今天就回京市吧。” “不回,我在这里陪你,等丧事办完你和我一起回去,正好要复查了。”顾西野将未来一阵子的行程规划的清清楚楚。 “你要留在这?” “当然了。”小顾噘嘴,“不知道是谁昨天一看到我就扑过来呢,我要是走了,说不定就要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齐总一把掐住顾小狗的嘴巴,“住嘴,昨天的事,不准再提。” “唔唔——”小狗才不听,昨天的事他能记一辈子,依赖小狗的哥可香香啦! 顾西野被封住了嘴却没有束缚住手脚,他偷偷贴着齐楚的睡衣下摆摸了进去,掌心下干燥的皮肤包裹的纤细骨骼被他一寸又一寸清晰丈量。 瘦,太瘦。 等到了京市,要把老宅的厨子再抓过来给哥好好补一补身体。 被摸的痒痒,齐楚松开了捂着小顾嘴巴的手,想往后撤,却被摁住了脖子索吻,两个人在被子里黏糊成一团,齐楚半推半就,却被追着吻的喘不上气,忍不住推顾西野坚实而饱满的胸膛。 只可惜他的手柔弱又没有什么力气,不像是推拒,倒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摸的顾西野胸口痒痒,大发慈悲松了口,“哥,要不要我脱掉给你摸?” 齐总脸颊红红,“不要!”大早上的,这是想干什么! “真的不要?”顾小狗骄傲挺胸,“我最近有认真练的,比上次手感更好。” 齐楚目光乱瞟,最终落在顾西野那把衬衣都撑的饱满的胸口上。 他只是随便看看,没有想摸的意思,真没有! 顾小狗注意到他哥的视线,伸手开始解纽扣。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晨间活动——“哥,你和小顾醒了没啊!下楼吃早饭了!” “知道了!马上就来!”齐楚猛的坐起,脸颊烧的滚烫,手忙脚乱把睡衣的扣子系重新系好,遮住了锁骨上大半湿漉漉的吻痕。 被他推到被窝里衬衣凌乱的顾少爷眼神沉沉,昨晚对小叔子的一点感激之情烟消云散。 因为大笨狗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年后的正剧项目一番不给他了,继续演男配吧。 没处对象的沈潮哪里知道小情侣的早上还有些出人意料的活动,他本意就是这俩人昨天晚上好像都没吃什么东西,一早上肚子肯定饿了,于是好心眼地叫他俩起床吃饭。 大笨狗浑然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齐家餐桌上的氛围也有些奇怪,借了沈潮一身衣服的顾西野穿着灰色加绒连帽衫和休闲裤,发型随意,没了昨晚矜贵的派头,但也是少有的年轻英俊,在村子里哪有这样的人物啊,他往桌子上一坐,齐家人的眼神都定格在他身上了。 “这是小顾,我朋友。”餐桌上还有别的亲戚,都上年纪了,怕受不得刺激,也怕明天自己就在成为村子传言里在外面混的不三不四惹一身脏病的人,所以齐楚只简略介绍了一下顾西野。 “我叫顾西野,叔叔阿姨们好。”顾少爷礼貌笑笑,伸手拿了一个水煮蛋,在桌上磕磕开始剥皮,剥出来的白嫩鸡蛋顺理成章进了齐楚的粥碗里。 齐楚低头吃了一个,顾西野立马送上第二个。 这早餐也没什么大鱼大肉,小米粥稀饭,粗粮馒头,也就鸡蛋还有点营养,默默实施哥的增肥计划的顾小狗专心剥蛋。 “不想吃蛋黄。”吃完第二个鸡蛋的齐楚嫌噎。 “那我吃。”顾西野不挑食,用筷子加开鸡蛋,把蛋黄掏给自己,蛋白又放进了齐楚的粥碗里。 他们两个的动作实在是自然又亲密,齐小叔看着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实在是不像是同性兄弟,反倒像是男女朋友之间‘亲爱的吃鸡蛋’的模式。 在座知道齐楚喜欢男人的齐守财目光在顾西野的脸上翻来覆去地瞅,又见他伺候齐楚伺候的勤快,不觉多想了一些。 这年轻人,是那种职业? 外面停着的那辆豪车他也被齐小叔科普过了,那么死老贵的玩意,难不成是齐楚给买的? 齐守财现在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但这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齐楚是真有病啊,对个没亲没故不相干的鸭子出手那么阔绰,对自己家人就这么可丁可卯睚眦必报的。 真是白养他了。 对顾西野相当好奇的齐四姑开口问:“小顾是哪里人啊?看着不像我们这边的啊。” “京市人。”顾西野回道。 “京市人,那你在京市有户口的?有房吗?车呢?今年多大了?” “都有,虚岁二十二。”顾西野点头。 “那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啊,我看你很年轻啊?” “家里做一点生意,我接手了一部分。” 齐四姑顿时眼冒金光,“呦,这么好啊,那是什么家族企业了?小楚啊,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不早介绍给你妹妹啊!” 一旁往往嘴里倒粥的沈潮一口喷了出来,“咳咳咳,四姑,你真想起一出是一出啊。” 齐楚也差点被馒头噎住,皱着眉看向齐四姑,“我表妹不是还在读书吗?” “那又怎么啦,她在国外都读到研究生了,今年都二十五了,再不结婚就是老姑娘了!”齐四姑眼光也高的很,像是他们这边的年轻小伙,她还看不上呢。 这顾西野长得又帅,家里还殷实,配自己姑娘还差不多。 齐楚干笑,瞥了一眼招蜂引蝶的顾西野,小顾委屈,谁让齐楚不肯说他是男朋友的。 “小顾二十二,正好,女大三抱金砖呐!”齐四姑张罗的开心,掏出手机就想让顾西野和自己女儿加个微信,“你们都是年轻人,聊的到一起的。” 顾西野从容不迫道:“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结婚了。” 一旁喝粥的齐楚真被呛到了,“咳咳咳——” “你结婚了?”齐四姑的笑凝固在脸上。 “你结婚了?”齐楚歪头,嘴角浮起笑容。 “是啊。”顾西野撇嘴,“哥,你不知道吗?” 对上齐四姑询问的眼神,齐楚摇头,摊手,“这我真不知道。” “是,就是我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哥,我办婚礼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顾西野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跟齐楚扯皮。 这话很久之前他就说过,当时他就认定自己婚礼上的另一个重要人物一定是齐楚。 如果他们真的有办婚礼的那天,那齐楚一定要出现。 闻言,齐四姑沉沉叹气,放弃了撮合顾西野和自己女儿的念头。 吃过早饭,齐楚喝了药,而后被沈潮拦着不让他再去外面继续守灵了,冻出毛病就不好了,“哥,你今天带着小顾去村子里转转吧,他好不容易来一趟。” “你想出去转转吗?” 对上沈潮挤眉弄眼的模样,顾西野点了点头,“想。” 他昨天一路开车进来,着急忙慌也没仔细看看外面是何等风景,吃过早饭站在院子里,才发现四周都是围靠的青山,空气清新风景秀丽。 前院后院的人家没有齐楚家房子建的那般好,外墙都是石头垒的,木篱笆靠在院外,屋顶是青色的砖块铺的,很有质朴的味道,随处可见小块的农田果树,在城市里很难见这样的风景。 “那好吧。”齐楚裹上羽绒服,“带你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顾西野立刻抓过齐楚的手,十指紧扣,塞进了自己羊绒大衣的口袋里,“要这样走。” 第66章 见家长 小小一个村落, 满打满算住了不到三十户人家,这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在不远处的矿上上班,老一辈则是靠山吃山, 在自家山头的土地上种种粮食, 养养鸡鸭猪羊, 或在自家院子外不大不小圈一块地,种种果树蔬菜, 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很少有人家像齐守财家这么大刀阔斧地翻新房子,石头围的墙,山上木头劈的门, 能用很久很久,儿时糊的屋顶被岁月侵蚀或许会漏风漏雨,临街叫住走村串户的泥瓦匠上房一糊, 继续顶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齐楚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是这样的片瓦屋顶, 每到春夏的时候,山中飞过的鸟遗落的种子就在屋顶上生根发芽,长出一小茬一小茬好似多肉一般的植物, 上房拔草就成了小孩子们的任务和游戏。 拉着小顾慢吞吞走着,也已经很长时间没仔细打量过这片小时候疯狂想要离开土地的齐楚想到点什么说点什么。 而顾西野这人, 从小锦衣玉食出门飞机直达世界各地却没来过这种淳朴不加修饰的天然地带, 于是看什么都新鲜, 枯萎攀附在一处的丝瓜藤都值得顾少爷驻足打量:“哥, 这是什么?” “丝瓜藤,枯了的。”还有两根没来得及摘下的老丝瓜,黑黢黢干巴巴挂在上面。 “那这边的呢?也是丝瓜吗?” “那是豆角秧。”都不是一个物种的。 对农学没有什么了解的顾小狗眼神清澈而愚蠢, “原来豆角是长在藤蔓上的。” “你以前觉得豆角是长在哪里的?” “树上?”庄园里观赏性的皂荚树到季节就结出满满当当的豆荚, 那外形, 让顾少爷一度认为它和豆角是近亲。 齐楚充当起顾小狗的植物老师,溜着弯带顾西野辨认了所有在寒冷季节里枯萎的作物。 顾小狗听的啧啧称奇,惊叹连连,那梨树明明连叶子都落光了,哥却能一眼看出是梨树而不是桃树,“哥你好厉害。” 齐楚谦虚,“哪里哪里。” 他是胜在记性好,道边那几棵那都是在齐楚小时候就种下的树,哪怕现在光秃秃,他靠位置也轻而易举能分辨出是桃子还是梨。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圈,小小村庄冬天确实没什么好的景致,比不过夏天翠绿添新枝繁叶茂,四处都是到了尽头的黑白灰褐,连村口的河套都结成了冰,一点小鱼小虾都见不到,要是能下点雪,说不定还能有点观赏趣味。 聊完闲天,齐楚说起正事来,“你最近的工作不是很多吗?真的不需要回去处理吗?” 他倒是希望顾西野能留在这边陪着他,但是总不能耽误了顾小狗的正经工作。 “真的不需要,我都交代好了。”顾少爷跑之前,跟秘书讲了的,至于秘书要怎么处理,那就是秘书的事情了。 见顾西野坦坦荡荡理直气壮,齐楚微微放下心来,“可还有两三天过年,过年你总要回家吧?” “也不用。”顾家过年比较传统,喜欢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六伯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所以哪怕顾西野不回去,顾铭爵也绝对不会无聊,顾家比顾西野小还令人头疼的小恶魔可不少,围着顾铭爵叫爷爷也够他头疼一阵的。 只是作为本家的嫡子不出现,说不定会引起点议论纷纷,不过这都不在顾西野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是他爹亲手把他撵出来的。 “我就留在这里,和哥一起过年。”顾西野一偏头,眉眼带笑,“这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顾少爷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原本他想了很多计划,但齐楚的身体恐怕没有办法跟他到国外去过年,于是顾西野退而求其次,准备在京市郊区订一个公馆,又找人弄了不少烟花,想给齐楚弄点浪漫的惊喜。 但眼下,新年撞上了齐老爷子的白事,恐怕是连这个想法都得取消了。 “哥这边是怎么过年的?”顾西野可以入乡随俗。 这问题还真把齐楚问住了,他有年头没在老家过年了,往年都是一个人大年三十在家歇着,做做菜,试试网上看到的新菜方,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看无聊的春晚,听到难忘今宵后等着外面有胆量的兄弟放起烟花,就知道新的一年算是开始了。 他也试过出去换换心情旅旅游,但发现别人都是一对一对,一家一家的,就他一个形单影只,背着包回到酒店还是只剩对着电视春晚发呆的环节。 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就显得齐楚这样的孤家寡人格格不入,很难喜庆起来,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也习惯了,而且这已经比小时候拿不到新衣服收不到压岁钱的新年好很多了,小时候的齐楚,还会因为别人家的和乐融融偷偷掉眼泪。 “就看看春晚,吃吃饭之类的。” “那我就跟哥一起看春晚,吃团圆饭。”顾西野捏捏齐楚的手,站在不知谁家后院的院墙外,突然就想低头亲亲他哥冻的冰凉的鼻尖。 顾小狗想亲就亲,合法的。 这小动作太突然,齐楚下意识左右看看,然后毫不留情给了顾西野一拳,“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小顾噘嘴,“没人能看到的,再亲一口。” 左右似乎没人,齐楚半推半就从了。 站在后院墙根儿边摘干辣椒,结果意外撞见不该看的东西的沈潮默默挪开了自己的狗眼,专注于欣赏眼前红艳艳的干辣椒,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齐家村的习俗是守灵三天,而后第五天的时候下葬,正巧撞上新年,齐守财便说那就提前一天二十九的时候把齐老爷子葬进祖坟。 出殡当天齐家的子孙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在国外回不来的表妹,齐楚也没看到齐志成的影子。 “二表哥还没回来吗?” 三婶听到这问题,又叹气又摇头,“我和你三叔都联系不上志成,打了不少电话,就是不接,也不知道他又去干什么了。” 齐小叔冷哼,瞧一眼齐楚,道:“说不定还在外面可怜兮兮地躲债呢,我可听说,志成招惹的那群放债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手狠着呢,都是亲戚,也不能接济接济——” 沈潮听不惯这话,“小叔,你说的对,都是亲戚,你赶紧去帮表哥把赌债还上叫他回来过年吧。” “我?我哪有那么多——”齐小叔跳脚,他早憋不住了,要不是守灵期间忌讳多,他一准要挤兑齐楚几句,“绅朝啊,你现在也是大明星,拿出个几十万都是小意思吧,我听说你们这种的拍一集电视剧就好几十万呢,你不接济接济你表哥?这种事上可不兴跟齐楚学啊。” 齐楚坐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沈潮却不忍着,“我当然不跟我哥学,他就是太傻,才巴巴地给人掏学费,一掏这么些年养出个吃白饭的软蛋,书没读好就算了,谁知道连做人都不会做了,小叔,做人绝对不能像我哥这样心软,你说对不对吧?” 齐小叔被小辈落了面子明嘲暗讽,当即就有些拉不下脸了,亲戚们都在这儿,明显就能听出这是针对他的。 “呵,要我说,我再怎么样也好过在外面养些不三不四东西的人强,别到最后钱被外人套走还惹一身脏病!”齐小叔狠狠瞪着齐楚。 这话顿时让屋里的人变了脸色,尤其是一时嘴快,为了抱怨,跟齐小叔说出齐楚喜欢男人,那顾西野可能是他养的傍家儿消息的齐守财。 他就知道齐小叔这张嘴靠不住! “别胡说!”齐守财瞪向齐小叔,这么多亲戚都在呢! “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楚坐直。 “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齐楚,你真是大城市的人了,玩的都比咱们这里的花了,花钱买男人,你屋里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关系?!他那车是不是你买的吧?!他是不是你养的野男人?!” 齐小叔听说齐楚喜欢玩男人,第一反应是恶心,第二反应是不值当,钱都给外人花去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自家人? 对自家人赶尽杀绝睚眦必报,对一个野男人倒是好得不得了,还买跑车,看那男的穿的油光水滑的,靠一张皮相挣钱,这也来得太轻松了。 而且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然好好一个大男人,找富婆不行吗?非找个一样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 亲戚们顿时如蝇子般小声嗡嗡起来,这话里信息量可太大了,齐楚喜欢男人,还包养了个男人,那男人现在就在齐家。 见齐楚不说话,齐小叔更来劲了,“我可听说那种人容易生脏病,你可小心点,别被传上了!” 这话太恶毒了点,沈潮一把揪住了齐小叔的领子,“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呢?!嘴再这么贱我给你撕了——” 齐楚站起来,拍了拍沈潮的肩膀,“松手。” “哥?” 齐楚直视齐小叔,“小叔,你说的对,我现在就算是给野男人花钱,也不想给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花一毛钱。” “你——” “我跟你讲讲我为什么喜欢他吧,你看他年轻,个高,长得好,身体健康,还是高学历,和他在一起他哄着我高兴,能给我带来情绪价值,而且就那张脸我看着都开心。”齐楚啧啧两声,“你再瞧瞧你,三十多了,满脸褶子,个挫兜里还没钱,这年头不好找对象吧?而且啊,你想找个愿意给你花钱的也实在是有点难,要不是当亲戚的,我看你一眼都嫌烦。” “再说了,我给男人花钱,包.养男人,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觉得出去抬不起头?你可千万别有这种负担,毕竟你这辈子也过不上我随随便便花几千万养个小情人的日子了,这才是你该烦恼的事。” 亲戚里立刻有几个笑出了声,他们纯粹在看热闹,齐楚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和他们没太大关系,因为这齐家村最有出息的就是走出去的齐楚这点毋庸置疑,喜欢男人也改变不了人家现在几十亿的身家、又是饭店酒店大老板的事实。 人都是有从众慕强的心理的,齐楚就是有本事,玩男人也是一种本事,玩得起漂亮男人那更是本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齐守财一开始就拎得清,往齐楚身边塞男人的原因。 齐小叔面红耳赤,见周围的人除了笑一笑一句话都不说,顿时感觉自己是孤军奋战了,“齐楚,你也不觉得对不起我大哥大嫂,他们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断子绝孙的?” “小叔,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我爸妈给你托梦了?说实在的,孩子这种事我真的不操心,我本来就对养孩子没什么兴趣,而且万一再养出你这样不好好读书还没本事的就真是噩梦了,要知道给你交这么多年学费,够我养几百只哈巴狗了。” 齐小叔张口欲骂,却一着急咬了舌头,登时疼红了眼,捂着嘴直呜呜。 “老天爷都嫌你话多了。”齐楚淡定说着风凉话,他转头看向齐守财,“三叔,爷爷也下葬了,我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我。”言外之意,没事就不要联系了。 沈潮抓住齐楚,“哥,你去哪啊?” “我回家,顾西野在这边睡不着觉,不能继续耗着了。”顾小狗已经整整两个晚上没合眼了,虽然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但是齐楚心疼。 “那我也跟你一起走。”沈潮也懒得在家里待下去了,那一个两个看着就心烦,他不如去齐楚那里住着。 三婶立刻想拦,“你刚回家多久啊!马上过年了,你不在家里待待吗?” 齐楚看她一眼,拍拍沈潮,“你留下过年吧,年后再来找我。” 无牵无挂的齐楚走的相当干脆利落,拎上留守在卧室的顾小狗,到门口开上车就走了,都没给齐家亲戚出门欢送的机会。 沈潮被迫留下,他一堆好事的亲戚围着打听齐楚的八卦。 “那小楚,真和那个男的是那种关系?那小年轻真是被包的?”齐四姑心道怪不得那么帅脾气还那么好,合着是靠脸吃软饭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沈潮烦的不得了,“不是!我哥那是说气话,人小顾和我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家里可有钱了,你不信就打开手机搜搜,他爹叫顾铭爵。” 顾西野暂时还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但他爹,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华国富豪了,不知道连着多少年上了财富排行榜。 一旁偷听的齐小叔不信,偷偷打开手机搜索起来,搜出来的词条直接叫刚咬的舌头又疼了起来,“这是真的?”这么大一尊财神就落到齐楚手里了? “还能是假的吗?还是他上赶着追我哥呢。” 亲戚们谈论的话题登时转了方向,原本还有人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颇有微词,但看到顾西野的身家,立刻没人再说这种话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齐楚真厉害,够能耐,夸人不带重样的。 至于他们离了齐家还有什么舌根要嚼,那肯定就是齐家老小,不争气的懒汉,一把年纪三十好几了,还在家啃老,根本说不上媳妇,谁嫁给他,谁要吃苦。 —— 这头,乖乖跟齐楚走掉的顾小狗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齐楚开车拐了个弯,没往市区开,反倒绕着四环继续往郊区走了。 “哥,我们去哪?” 齐楚握着方向盘,有些迟疑,他也是心血来潮,“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爸妈。” 闻言,顾小狗睁大了眼睛。 “你不想?” “我想啊!我就是,就是,我……要不要捯饬一下?”顾西野摸摸自己的脸,他这两天没睡觉好像有点憔悴了,没有精气神,他也没怎么护肤,万一不讨齐楚爸妈喜欢可怎么办? 齐楚不以为意,“没事,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会跟你说什么,最多晚上给你托梦,别怕。” 顾小狗眨眨眼。 托梦? 肿么破,好像更紧张了耶。 第67章 哥,你好,结芬 齐楚的父母双双死在矿难之中, 当时的矿场为了掩盖这不到一周的两次重大事故的真正伤亡情况,给遇难矿工和矿上工作人员的家属塞了不少抚恤金。 最终那些报到市里的,在一次矿洞塌方和二度地面塌陷中造成的死亡名单中, 只有寥寥几个人的名字, 齐楚的父母, 是那份名单上透明却又血淋淋的存在。 当时收下抚恤金的齐家人没有闹着要回齐楚父母的尸骨,因而下葬在齐家祖坟里的棺材都是空的。 小时候齐楚不知道完整的尸骨代表着逝者死去的尊严, 因为他眼中家里的大人对那两口新打下来的空棺材没有表现任何诧异,该拜就拜,仿佛里面真的有逝者一般, 所以他也靠着那冰凉的棺材守了整整三天。 但人是会懂事的,这件事成为了长大后的齐楚心上一根刺。 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年的矿山已经被废弃, 塌陷到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荒芜,危地,随时有陷落的风险, 当地没有人愿意进入这样的地带搜寻将近二十年前的骸骨。而齐楚赚到了钱,转头找了专业的团队, 恭恭敬敬地将他的父母从那片废墟里请出来, 再不动声色地移到了A市所谓风水最好的陵园里, 给了他们一场迟来的葬礼。 这件事连齐家人都不知道, 每年他们还会去祖坟对着两口空棺材烧纸,偶尔有良心的,会记得往那事故的矿山前摆上些贡品。 偷偷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的齐楚闷声不吭, 他觉得, 这也算是齐家人的一点报应, 谁让他们当初被那一点点钱收买了。 几十万,在现在的齐楚眼里,真的只是一点点钱,因为这甚至还没他给父母买的双人墓地贵,但偏偏就是这几十万,能引出一连串的悲剧。 新年前来墓园扫墓的人很少,人迹罕至,清冷非常,除了一直守着墓园的看门保安,整个墓地似乎只有齐楚和顾西野两个人。 齐楚买的墓地在墓园的最顶层,顺着楼梯一点点往上攀爬的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拉着顾西野的手,他的掌心和指尖都有些冰凉,顾西野的手却滚烫,好像都要出汗一般。 “你很紧张吗?”齐楚捏捏顾西野的掌心,“今天恰好有时间,就想带你过来看看,你要是太紧张,就算了,你在下面等着我,我自己上去一趟就行了。” 齐楚也不想为难顾西野,他也只是抱着,让父母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有所依靠的念头,才把顾西野拉过来的。 没有提前商量,可能是不太好做心理准备,应该很少有人第一次见父母是在墓园。 如果顾西野不想上去,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等自己死了见到父母亲口再说也一样,齐楚有些黑色幽默地想。 顾小狗脸白花花的,时不时咬咬嘴巴,他是真有点紧张,这样的见面实在是郑重,甚至比见活人的忐忑还多一点。 但转念想到这件事是齐楚对自己的认可,是他依靠自己的表现,顾西野又提起了勇气,郑重其事道:“不,我也要见见叔叔阿姨,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 齐楚脸皮一红,谁让顾西野还真恰好说到他的心事上了,“别瞎说。” “这才不是瞎说,哥,你带我见了阿姨叔叔,等回京市,我能带你回家吗?” “啊?” “你不想吗?”顾小狗垂眸,可怜巴巴。 “你家里可以接受吗?”齐楚想起上次杜行慎递到自己面前随便填数字的钞票,苦笑抿唇。 被抽一顿还死性不改的顾小狗说瞎话:“那有什么不能接受,我家里没有你想象那么封建古板的。” “可你好像没有兄弟姐妹吧?你是独生子。” “独生子又怎么了?”这话题的走向让顾西野心底发凉。 “西野,你之前并不喜欢男人,对吧?” 顾西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是啊,但是哥记错了,之前我都不喜欢人的。”顾西野紧紧攥住齐楚的手,执拗盯着他的侧脸,“在认识哥之前,我觉得以后是跟床垫还是跟浴缸结婚都无所谓,反正它们不会比人更无趣了。” “胡说什么呢?”齐楚总算忍不住扭头看看顾小狗的脸色,这话说的是认真还是故意的。 而此刻的顾西野沉着面孔,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整张脸仿佛降温的大理石一般冷硬刻板。 “你真是——”齐楚一时想不出形容词,丢开顾西野的手,转头大步走,无可奈何道:“行,那你就去跟床垫结婚吧。” 被丢下的顾小狗懵逼,这个剧情发展它不对啊!他都装生气了,哥怎么都不哄哄他了?! 明明在一起之前还会给他买小蛋糕喂他吃的呀! “哥,你等等我——”顾小狗屁颠屁颠追过去,重新拉起齐楚的手,“我才不跟床垫结婚,我要跟你结婚,就和你结婚,你嫁给我嘛!” “我嫁给你?”齐楚往回抽自己的手,佯装生气,“说反了吧?” 顾西野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一秒恨嫁,“那你娶我嘛!娶我吧?会娶我的对吧?我自带嫁妆的,不要彩礼——” 齐楚胳膊拖着一条小狗沉甸甸的,话题彻底拐了弯,但他没有答应,“我考虑考虑吧。” “你要是不娶我,我一会就跟爸妈告状。”顾西野恨恨道:“告你始乱终弃。” “爸妈?” “爸妈。”顾西野这称呼改的相当快,都不需要改口费的。 “不许瞎叫。”齐楚板着脸,“不然揍你。” 顾小狗一秒怂,哼哧半天,小声道:“我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叔叔阿姨不会不满意的。” “他们肯定会喜欢我的。” 不过冷冰冰的墓碑看不出齐楚父母的好恶,想要知道他们对顾西野这个‘儿媳妇’是否满意,可能还是得等一个托梦。 顾小狗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墓碑,一边打量上面两张小小的照片。 齐爸爸五官端正一身正气,看着是个宽厚又大度的好人,齐妈妈精致又秀气,相当漂亮,风韵十足,能当画报明星,肉眼可见齐楚的好皮相都是遗传自母亲,性格里的善良,或许是像父亲。 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那齐楚的童年一定能生活在一个相当完美的模范家庭里,夫妻和睦,儿子聪明,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家羡慕。 “哥,不跟叔叔阿姨介绍一下我吗?”擦完墓碑的小顾暗搓搓提示齐楚。 齐楚目光温柔,盯着墓碑上的两个人,“爸妈,这是顾西野,是我的——” 小顾耳朵竖的尖尖的,鸡贼听着。 “爱人。” 小顾耳朵红了,心软成一团棉花。 齐楚张张嘴,觉得自己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碍于顾西野在眼前,他有点说不出。 只能在心里慢慢叙述。 【别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虽然生活还是有一点不如意,但是有他陪着我,感觉不如意也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很爱他,希望你们也能喜欢他,如果不喜欢他,也不要托梦吓他,不然他一定会难过好一阵子。 爸爸妈妈,如果你们真的在天上保佑我,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呢? 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我也很想你们,但我,好像更舍不得他。 可不可以,让我活久一点?】 一阵很轻的风吹来,并不冷冽,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和,拂面而过。 “走吧。” “哥不再说点什么吗?” “说完了,还说什么。” “那你说的什么悄悄话?”顾小狗打听。 “告诉你还是悄悄话吗?”那些话要是让顾西野知道了,尾巴一准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我刚刚也和叔叔阿姨说话了,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顾西野像个小学生似的讨价还价。 齐楚不吃这套,嘴相当严,“你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怎么这样啊?”小顾跺脚。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回家吧。”齐楚伸手拉住小顾的爪子。 齐楚不是习惯炽烈表达爱的人,不是一个极度浪漫的人,他如许多平凡人一般含蓄,但也并非觉得说出那一点爱就会输,只是他的爱对顾西野是蛊惑的毒药。 明明他平平无奇也毫无亮点,傻乎乎的顾小狗偏偏为他倾倒。 忍着不说的爱也很痛苦,喉咙冒出的每一个句话都是爱字当头的钉子,吞下去后划烂肺腑扎破心肝。 可比起这般痛苦,他更怕成为小狗放不下的人。 小狗的眼泪比吞下的钉子还搅动心脏。 回到齐楚的别墅,顾西野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而齐楚家比起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多了许多属于顾西野的个人痕迹。 门口玄关的毛绒拖鞋是顾小狗的大脚丫能套进去的,衣帽间大尺码居家服是他穿惯的牌子,浴室柜架上一排护肤品明显不是齐楚会用的。 “去洗澡吧,”齐楚进了卧室,更换干净的床上用品,他体谅顾西野两天没合眼,“你今天可以裸.睡。” “真的?”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真的。” “那哥呢?” “我不睡。”眼下时间才五点多,不像顾西野一样认床的齐总还算精神,他从网上订了一些明天烹饪的蔬菜肉类,一会得从院子里拿进来放冰箱里。 顾西野不同意,抱住齐楚的腰不松手,“没有哥我睡不着的,得哥陪着才能睡着。” 豌豆王子提了新要求,不止挑床垫了,还得有人陪着一起睡,事多的很呢。 自己的小狗,事多也得宠着,齐楚只好上床陪他躺着,“来吧,豌豆王子。” 赤条条的顾小狗钻进床里,身上打了香香的沐浴露,出来之后滑溜溜地像条蛇,胳膊腿悄悄缠到了齐楚身上。 闭着眼的齐总被骚扰到了,“睡觉就睡觉,别乱摸。” “哥也摸我了,还摸的人家那里——”小顾被窝里的爪子不老实,偷摸哥屁股。 “……”被揩油的齐楚发誓自己是不小心碰到的,谁让顾西野裸.睡,“你要不还是去穿上衣服?” “不。”顾少爷拒绝,“哥不觉得穿着衣服睡不舒服吗?” 这个问题也是齐楚想问的,“你不觉得不穿衣服睡觉不舒服吗?” 小顾摇头,他从青春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穿衣服睡的会更踏实也更舒服。 “不穿衣服我没有安全感。”齐楚会忍不住脑补自己裸.睡的时候遇到入室抢劫可怎么办。 顾西野抱着齐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开始犯困,“安全感又不是衣服给的。” 拍拍狗头,齐楚糊弄道:“对对对,快睡吧,豌豆王子。” 顾西野扯皮,“不想当豌豆王子,我想当白雪王子。” “为什么?”顾西野虽然皮肤白,但是那祖上洋人遗传的毛发和瞳孔颜色可半点都跟白雪公主扯不上关系。 “因为白雪公主是被吻醒的。” 齐楚明白了,这小子搁这儿点他呢。 “好的,白雪王子,闭眼吧,一会保证给你亲醒。” “哥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哦。”顾小狗期待地合上了眼。 半点不困的齐总转了个身,闭着眼等顾西野呼吸平稳陷入睡眠后,才睁开眼认真打量他这位年轻貌美爱撒娇的小情人。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理想型,但齐楚这人老土又死板,年轻时候喜欢肤白貌帅大长腿的,上年纪了还是喜欢这款,半点不准备换换口味。 可说实在的,齐总这肤浅的要求,真要找到完全符合的也难上加难,因为更重要的是,他还追求相处时候的舒适和对方的人品。 这年头,长得帅人品还好的男人可太少了,齐楚明白这道理,却也不准备降低标准,坚持宁缺毋滥,就这么一直单下去,他总能等到合适他的那个人。 这不,顾西野就傻乎乎的出现了。 其实一开始,顾西野除了外貌还真没什么其他地方吸引齐楚的,齐楚这人在感情上也有点懒惰,他喜欢被引导,而不喜欢主动出击。 地主家傻儿子似的顾西野完全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更别提引导齐楚了。 但,偏偏顾西野比这个圈子里的人更有赤忱的勇气,他不会引导,却能用炽烈的爱如天降流火一般,打碎了齐楚掩盖自己的屏障。 原来爱情无所谓谁主导,坚定选择才最重要。 这么好的小狗,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只了。 卧室静悄悄,齐楚轻轻侧身,亲了亲毫无防备的顾西野。 白雪小顾没醒。 也对,齐楚又不是王子。 顾西野自然醒来的时候,齐楚在楼下厨房收拾冰箱,没有被吻醒的白雪王子追过去把人压在料理台上一顿舔,“哥,你说话不算话。” “看你一直在睡,就没有叫醒你。”齐楚搂住顾西野的脖子,“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顾西野现在精神状态极佳,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齐楚,“而且我做梦了,见到叔叔阿姨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才不骗人。”顾西野笑了,“阿姨说她很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帅,配得上她儿子;叔叔说让你对我好点,别老欺负我,还让我不要总是惯着你。” 这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齐楚撇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叔叔阿姨都看着呢,他们站在我这边。”有了靠山的顾西野相当嘚瑟,“我还问可以改口吗,阿姨和叔叔笑的合不拢嘴呢。” “那也不能现在改口。”齐楚相当有原则,退一万步讲,顾西野还是男朋友呢,叫什么爸妈。 “那什么时候能改口?” “等你名正言顺那一天吧。” 顾小狗的眼睛好似掺了星星,亮晶晶,他问:“哥,我现在求婚你能答应吗?” 齐楚哭笑不得,“不能。” 顾西野退而求其次,“那你现在想给我求婚吗?”只要齐楚说一个‘想’,他立刻就点头。 “暂时也没这个想法。” 恨嫁小顾落寞了。 第二天大年三十,顾西野的手机被打爆了,顾铭爵拉不下脸给他打,只能催着管家和秘书打,管家秘书打的不接,就换杜行慎。 “大过年的,他去哪了?”杜行慎纳闷,“出去旅游了?” “还不是去找那个齐楚了!你是怎么办事的?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分手?!”顾铭爵那个愤怒啊,这儿子真是白养了,连过年都不回家了,“你没给他支票吗?” “我给了,人家没收。”杜行慎摊手。 听到齐楚没要支票,顾铭爵微微满意了一点,这样看起来也不止是自己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 杜行慎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他和我说会跟西野分手的,他们两个好像本来就约好只在一起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顾铭爵一愣。 “意思就是你儿子迟早被甩,就是时间问题,你放心,我看那孩子可比西野强多了。”够理智,够明事理,够心狠。 顾铭爵顿时变脸,“我儿子哪里不好啊?!他什么意思啊?这还在一起呢!就已经盘算起分手来了?!” 杜行慎:? “你现在就给顾西野那个不争气的玩意打电话!他要是再不回京市!我就派人把他绑回来!”做人怎么能这么上赶着、倒贴着?这真是自己儿子吗?!这也太掉价了! 接到舅舅电话的顾西野正跟齐楚一起往客厅的落地窗上贴窗花和金红相间的小葫芦。 这些红艳艳的装饰品都是一早小顾拉着齐总去超市采购的,毕竟是过年,家里也要布置的有点新春氛围嘛。 第68章 新年愿望 “喂, 舅舅,怎么突然打给我?”小顾接起电话,“新年好?” “新年好什么新年好, 我可不是要给你压岁钱, 你快回家吧, 你爹说了你再在外面野,他就要派人把你抓回来了。”杜行慎瞄一眼妹夫的沉重脸色, 补充道:“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跟他说,过完年我就回去了,别想把我绑回去, 不然我会报警他非法拘禁。还有事情忙,先不说了,挂了。” 顾西野可是厉害了。 “他好大的胆子?!越来越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顾铭爵狠狠拍桌, 那年迈的实木书桌跟着他这些年也是没少受罪, “让他从今年起滚出我家门!再也不要回来了!” 在父子两个之间充当传话筒的杜行慎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大年三十在这里经受顾铭爵的迁怒,“你也别着急了, 人家年轻小情侣在一起过个年又怎么了?你非当这个电灯泡?你要是孤单,今天先来我家也行。” 顾铭爵看着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杜行慎就心烦, 合着不是他儿子喜欢上了男人还不值钱地倒贴, 他是不知道疼, “你也滚!” 好心好意的杜行慎无辜被骂, 站起身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妹妹当初是看上顾铭爵什么了,这老小子一把狗脾气,哪里招人喜欢了? 当初这门亲事他就不同意! 瞧瞧现在! 苦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得为妹夫和外甥的父子关系忙里忙外, 他又不是妇联的! 下次再帮他操心这点破事, 自己就不姓杜。 —— 顾西野挂断电话继续安心挂他的招财小葫芦, 扭头找齐楚,“哥,剪刀找到了吗?” 两条小葫芦和小灯笼之间有白色透明履带固定,顾小狗生扯不开,得找把剪刀来。 齐楚说厨房有,结果在厨房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离奇失踪的剪子,最终拿出一把银光闪闪的断骨刀,“先用这个凑合吧,刚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舅舅打过来的。” 齐楚低头整理地上被顾西野放弃的小装饰,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什么事啊?” 顾小狗随口道:“没什么,他上赶着给我发压岁钱,我没要。” “压岁钱?”齐楚这才意识到,过年才虚岁二十二的顾西野还是能收压岁钱的年纪,不像自己,已经都是给人发压岁钱的年纪了。 他都三十了呐! “那我是不是也得给你包一个红包?” “红包多见外,”挂好葫芦的顾西野从椅子上跳下来,蹲下凑到齐楚身边,“哥满足我一个新年愿望吧。” “什么愿望。” “我得想想,毕竟只能满足一个。”顾西野的愿望可多了,做小狗不能太贪心,“我也可以满足哥的新年愿望,哥有愿望吗?” “有。”齐楚蹲久了,索性坐到了毛茸茸的地毯上,“新年愿望嘛,我希望你天天开心。” 小顾提醒,“是哥的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这个。”捏捏顾西野的脸蛋,齐楚问:“可以做到吗?” 顾小狗点头如捣蒜,“可以。” “那就好。”齐楚笑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新年愿望,我看着给你实现。” “咳咳,那我就开始了。”顾西野清清嗓,准备狮子大开口了。 “第一,我希望哥新一年身体可以恢复健康,至少不要继续瘦下去了。” “第二,我希望新年不要再这样异地了,想多见见哥。” “第三,我希望明年还能和哥一起过年。” 这三个愿望,齐楚给出的评价分别是:“……”、“可以考虑”以及“到时候再说”。 年后去复查,他应该会在京市留一段时间,多陪陪顾西野,因为现在只要他一提去公司,蒋为宁的脸就摆的像是齐楚已经该出殡了似的,相当肃穆,都不嘴贱了。 齐楚年会送他一辆车,也没能给蒋为宁收买回来,不过肉眼可见的,蒋副总他工作更用功了那么些。 大年三十齐楚做了一桌子菜,跟小顾一起在沙发上窝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顺带看完了每年一样无聊的春晚,守着新春倒数,零点一过,别墅区的勇士放烟花和鞭炮。 依偎在顾西野怀里身上盖着暖和毯子的齐楚偏头,跟凑上来的顾小狗亲到了一处去,交换新年的第一个黏糊糊的吻,软乎的唇瓣被含的湿漉漉。 顾西野这些日子将齐楚调.教的逐渐适应了这种口水纠缠暧昧牵扯的湿吻,顾小狗的舌尖相当灵活,别说樱桃梗了,齐楚感觉他能在自己嘴里编个中国结,相当天赋异禀。 连同那超乎常人的肺活量都让人羡慕,和顾西野亲到底,齐楚得换三次气,到最后气喘吁吁脸红心跳,人顾小狗屁事没有,舔舔嘴角还能立马再来一次。 什么纯情处小狗的人设都是浮云,长了四个腰子的泰迪才是顾西野的本体。 遇到这种事,齐楚只能安慰自己,这是顾西野的个体差异,人家祖上是混着洋血的,各方面比他优秀那么一些些那也是应该的。 没错,是应该的。 眼神如狼似虎,□□裸地想吞掉齐楚的顾西野道:“哥,我想……”一些不知羞的私房话被轰隆作响的鞭炮遮了过去。 但亲耳听到的齐楚还是臊红了脸,他都不知道顾西野是怎么毫无心理障碍地顶着这样一张漂亮王子脸蛋说出那么下流的情话? “不许讲这种话……” “反正别人又听不到。” 顾西野将齐楚的唇舌再度封缄,从源头杜绝了齐楚的拒绝。 新年的烟花还在放,随手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蹦出了接二连三的新年祝福,盛远斋还特意打了个贵价的跨国电话来,不过忙着办事的齐楚没有接到。 初一的早上,清醒过来的齐楚开始回复昨晚被顾西野缠着没时间看的消息,大多是无聊且客套的新春祝福。 扭头一瞧,顾西野也在回复新年消息,只不过顾少爷的聊天界面可不止干巴巴的文字,而是被红包和转账刷屏了。 “这些都是谁?” “家里亲戚。”微信有固定额度,因而收到的金额都不高,只是这些人没在顾家见到顾西野,上赶着来刷个脸,发个不值钱的吉利红包还跟着许诺些好处,送车送房送金条的,这才是真正等着咱顾少爷的新年礼物。 齐楚想起这茬,扭头从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昨天买装饰品赠的红包,“给你,压岁钱。” 顾小狗立马扔了手机,接过那薄薄的红包蹭到齐楚怀里,娇羞道:“哥你对我真好。” “打开看看。”单手搂着小情人的齐总,在这一刻感到了虚荣心的满足。 小顾立刻照做,拆开的红包里滑出一张卡,“银行卡?” “我的副卡。”齐楚想了很久给顾西野买个什么新年礼物,但左挑右选都没找到什么合适又不错的东西,最终还是觉得送钱最实在,一张无限额的副卡,想要什么顾小狗可以自己买。 感动不已的顾西野捧着这张卡眼泪汪汪,虽然可能他钱包里任意一张卡里面的储值都比齐楚主卡里的金额高,但这意义不一样,“哥,你这是想包.养我吗?” “小孩子家家不要说这种话。”实际上有点这个心思的齐楚假模假样推推顾西野额头。 小狗哼哼,他不管,哥这就是要养他的表示,哥已经对他欲罢不能了。 初三,沈潮从老家回来了,暂住在齐楚家,打破了顾小狗和齐总的二人世界,让顾西野很不满但又无处发泄。 “我初六就要去剧组了,哥,我好惨。”沈潮这个新年晚上要开直播,白天要出去拜年,还要背新剧本,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也没怎么出去和老朋友聚一聚。 “你要是初六走就行,我和小顾初六也会离开这边去京市待一段时间。” 沈潮的眼睛滴溜溜转,“哥,你要和小顾去见家长了?”他哥终于要成为豪门长媳了?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了? “不是,是有点事。”好在齐楚不知道沈潮的脑内幻想,不然肯定拖鞋底子抽他丫的。 “哦。”沈潮点头,瞟一眼顾西野,啧啧,你小子不主动啊。 坐在沙发上的顾西野摇头,他够主动了,已经主动到就差入赘了好吗。 初四,蒋为宁和徐笠登门,带了不少补品,毕竟一个从齐楚这里喜提新车,一个喜提新房,怎么也得感谢感谢他们领导。 窝在沙发上和顾西野打游戏的沈潮听到玄关的声音一秒走神,连游戏里的角色被隐身刺客秒杀都无心注意了。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齐楚接过各色礼盒,暂时也吃不到,就放进了玄关的杂物间里。 蒋为宁笑的嘚瑟,手上的车钥匙一抛一抛的,“人家的新车要上路磨一磨啦。” “来看你。”徐笠实话实说。 “快进来吧,正好,我们今天晚上准备烤肉的。” 蒋副总这次看到沈潮没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大约因为他从年初一见帅哥见到初三,现在从肉.体到心灵都实打实的满足,只口头撩.骚了两句,但就这两下,都整得沈潮怪羞涩的,哼哧哼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西野坐旁边看着,心道这大笨狗是个没出息的货,被撩的一愣一愣的。 齐楚端来花茶,问:“你们两个过年都不回家吗?”他记得这俩下属都不是本地人。 “我刚从老家回来。”徐笠家在C市,他父母在国外回不来,他代替回老家看了看爷爷奶奶,只待了两天,初三就回来了。 “我今年没回去。”蒋为宁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一旁攥着小橘子的沈潮鼓起勇气问:“你老家是哪的啊?” “我?B市。” “B市,那离这边不远。”沈潮干巴巴接话,“我之前有部戏也在那边拍的,不过你怎么没回去啊?” “是不远,我约好了和别人跨年,就没回去。”蒋为宁这三天都是在不同男人身边醒过来的,可以说是放松到了极致,过年前的工作压力一口气全释放了。 沈潮一听这个,傻傻问:“你已经有对象了吗?” 但凡是有点基础情商的人,都能听出这个问题不对劲了,连齐楚都忍不住看一眼手上橘子都快揉烂的表弟。 这小子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 顾西野拍拍他哥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强求不要急。 蒋为宁眨眨眼,“没有啊。” “那你不是和别人去跨年了吗?” “跨年和谁去不都一样?你放心,我不谈恋爱,只约.炮,”蒋为宁笑的像朵霸王花,“虽然有几个人已经约好了,但如果是你,可以插队哦。” 登时,沈潮如五雷轰顶,齐楚似乎都能听到他灵魂碎裂的声音。 晚餐烤的外焦里嫩的五花肉都没有安慰到沈潮受伤的心灵,吃饭途中蒋为宁离开餐桌出去接了个电话,听语气应当是炮.友打来的。 齐楚转头一看,沈潮行尸走肉似的,手里那生菜叶子裹上蒜片和辣椒没放肉就塞嘴里了,估计连自己嘴里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蒋为宁和徐笠吃过饭就走了,而沈潮和顾小狗一起刷完烤盘和碗筷,也不提打游戏的事,闷闷回屋了。 当晚,齐楚躺在顾小狗怀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沈潮这事给他整失眠了,最终齐楚猛的坐起来,有些焦虑道:“不行。” “怎么了哥?” “我得去跟他谈谈。” “谈什么?”顾西野跟着坐了起来。 “你说谈什么,你没看出来吗?!”齐楚眼睛瞪的像铜铃,明显他那傻弟弟的魂已经被勾走了。 顾西野看出齐楚似乎要暴打沈潮的意图,自告奋勇道:“要不我去吧。” “你一定要告诉他,他们不合适!” “好的好的。” “让他不要觉得感情是随随便便的事!” “行的行的。” “他是艺人得注意形象!” “了解了解。”顾小狗抬手,挡住跟在他身一起后走出卧室的齐楚,“哥,你回床上待着吧,不用送我了。”再送就送到沈潮门口了。 在卧室嘤嘤的沈潮迎来了他的哥夫。 “怎么了?” “哥不放心你,让我过来问问你。”顾西野进门,挑了把单人椅坐下。 “问我什么?” “你是喜欢蒋为宁?” 大笨狗的脸通红,矢口否认:“怎么会。” “好吧。”小顾点头。 “你信了?”自己演技这么牛掰吗? “我当然不信,我知道你对他有点意思,但是发现他和你想的不太一样,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观背道而驰,所以你觉得你们不可能了,对吗?” 顾西野完美叙述出了沈潮现如今的感受。 嘴硬的大笨狗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加微信的时候他一直在骚扰我,我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讨厌,但是见到他之后,就觉得、觉得他这人好像还挺不错的。” 合着就是见色起意。 “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先撩拨我的。” 蒋为宁那是纯粹嘴贱,谁都想撩两句,偏偏沈潮觉得那是他对自己独一无二的追求方式。 “后来,我工作的时候,闲下来就会想到他,但他已经不给我发微信了。”沈潮失落,“我还以为他已经有对象了。” “今天知道他没对象,但——”沈潮有些羞于启齿。 “但你知道他身边男人不断,好像更难受了,是吗?” “对。”沈潮抿唇,“我是在嫉妒吧?” “你就是。” “那我现在怎么办?”沈潮把希望寄托在了顾西野这个过来人身上,希望能取取经。 顾西野是生猛行动派,虽然他自己当初也有点孬,但教育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他不给你发微信,你给他发,他不来找你,你去找他,你嫌他炮.友多,就把他炮.友能做的事都做到满足他,让他不再需要别人。” 沈潮恍然大悟,怪有道理的。 小顾话锋一转:“上面是我个人意见,我今天是替哥来的。” “我哥要你跟我说什么?” 顾西野换了齐楚的口吻:“你们两个不合适,感情的事不是儿戏,你是艺人要注意形象,这东西以后都是黑料。” “我哥说的我都知道。”沈潮怎么可能没考虑过这些。 “嗯哼。” “可我没想玩玩,我就是特别喜欢他,而且我是演员,不是爱豆,我可以谈恋爱的。”大笨狗总算聪明一次。 顾小狗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同类,“但你这事暂时不要让哥知道。”不然自己可能自此就得打地铺了。 顺利从沈潮屋子里出来的顾小狗迎上他哥询问的眼神,“话都带到了,他懂了,哥,你放心吧。” 第二天,沈潮借口自己要提前进组,收拾行李搬了出去。 重新得到二人世界的顾小狗满意笑了,深藏功与名。 第69章 他来见儿媳妇 初六, 齐楚和顾西野一起回了京市。 得知齐楚会留在京市一段时间,顾小狗开心了。 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顾铭爵就把赶出家门的儿子叫了回来, 一通训斥, 甚至想要再抄起笤帚给他一顿抽。 这次顾西野没有傻站挨打, 知道开溜了,因为齐楚还在身边, 他不能挨打,不然哥看到肯定会心疼的。 顾铭爵怒其不争:“我再问你,你真不分手?” “不分。”顾西野的恋爱脑几乎要溢出来了。 就这样顾少爷又被撵出了家门, 只想陪在齐楚身边的顾小狗摇摇尾巴,浑不在意。 新年后,去了京市医院复查, 一套套检查下来, 齐楚的病情控制的很好,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肿瘤有了明显的缩小。 看完片子的叶维安鼓励道:“控制的非常不错啊, 要继续保持。” 这个结果让齐楚和顾西野双双松了一口气。 针对齐楚的具体状况,叶维安又追加了两剂中药, 趁指使顾西野去开药的功夫, 齐楚忍不住问:“叶医生, 你觉得, 我现在的情况可以多活几年吗?” 有很多患者都问过叶维安这个问题,而叶医生的回答也向来如出一辙:“这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当医生当久了,他觉得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命运’这两个字在操控一切, 根本没有人能对未来的事情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怎么了?”叶维安听出齐楚语气里的不确定, “你是想更换治疗方案吗?” “可以吗?”齐楚抬眼。 “你现在的情况是可以开刀, 我会尽力保证你能下手术台,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些,术后并发症很多,你得仔细考虑。”叶维安实话实说。 “我知道了。”齐楚点头,“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叶维安问:“是什么让你想改变治疗方案呢?” “就是,突然不太想死了。” “如果你有足够的资本,你家人有足够的耐心,那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手术,但是,如果这两个前提不具备,手术之后会比现在这样活着更辛苦。” 齐楚有些无力笑笑:“我知道,我也怕会成为他的拖累。” 从医院回来住进小顾的房子,齐楚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顾西野要上班,就请了两个白天全天的阿姨照顾齐楚,从老宅拉出来的厨师更是二十四小时待命,齐楚想吃什么就现做什么。 这架势,要赶上过月子了。 齐楚有点招架不住,“倒也不用这样。”他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 “哥,你在家就好好歇着,多补补身体,”顾西野捏捏齐楚的臀,一本正经道:“你太瘦了,就这里还有点肉。” 齐楚这次来京市基本上没带什么行李,但顾西野这房子里应有尽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细心的顾小狗连齐楚内裤的尺码都知道了,一排排新衣服挂了大半个衣帽间,都是名牌、高奢、限量、定制,于是齐总正式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也没办法抗争,毕竟连副卡都已经交到顾小狗的手里了。 对于早上一醒来就能见到齐楚,上班前可以跟哥亲亲,让哥给自己亲手打领带的日子,顾小狗过得也相当美滋滋,感觉就好像是新婚夫夫似的。于是好不容易开始加班的顾少爷又开始准点下班了,没什么能阻挡他回家跟哥甜蜜蜜吃晚餐。 顾西野去上班的时候,齐楚就在家里歇着看剧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和徐笠他们聊聊天,听一下公司近况的汇报。 蒋为宁靠谱表示:“你放心养病吧,有我们在,公司不会出问题的。” 齐楚倒是相信他俩的工作能力。 视频对面的蒋为宁伸了个懒腰,齐楚打眼一瞧,他这脖子上红一片紫一片的,“老蒋,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如果换做平时,蒋为宁一定会不要脸的嘚瑟,‘被男人啃的呗,还能怎么回事’,但这次面对齐楚的疑问,他有些收敛地默默拉高了西装里的黑色高领打底衫,撒谎道:“前几天落枕了,去扒了两个火罐,小毛病,不要紧。” 齐楚信了,视频像素不够清晰,一闪而过,他也没看清楚那东西究竟是火罐印子还是吻痕。 下午,顾西野订的巴掌大的草莓和草莓大的车厘子到了,齐楚看着这两箱子足有十来斤的不禁放的水果,他和顾西野就是吃到拉肚子也吃不完,于是趁新鲜分成了几份,让家里的阿姨和厨师拿回去了。 独自在家的齐楚尝试用烤箱烤小蛋糕,消耗一点这些新鲜水果,他没学过做甜品,不过网上有教程,应该不会太难。 厨师对家里的烤箱了如指掌,一听齐楚要烤蛋糕,直接把预热打开,等齐楚把面糊放进去,又订好了时间,于是齐楚第一次做蛋糕大获成功,烤出来的蛋糕胚像是海绵一般细腻柔软,加上原本质量就好的奶油和水果,阿姨称赞这是可以出去摆摊的水平了。 闲得发慌的齐总开发了新爱好,做西点。 顾西野不在家,他就琢磨烤蛋糕、蛋挞、小饼干和泡芙,但这些东西他和顾西野肯定是吃不完,多出来的都会让家里的阿姨和厨师带走,因而在阿姨和厨师的眼中,齐楚是个非常不错的人,心地善良。 顾铭爵听到这番评论,‘啧’了两声,不信邪问:“他真有那么好?” “董事长,齐先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性格很好,也不为难人,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的,把我们当自家人呢。”留在顾西野家的阿姨大致也能看出来,齐楚跟顾少爷是什么关系。 但她说句公道话,齐楚除了是个男人,真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了,也难怪顾少爷喜欢他,搁谁谁不喜欢? 听到这种‘齐楚十全十美’反馈的顾铭爵沉默了,他准备亲自抽个时间,去见一见这齐楚。 顾董事长决定亲自来瞧一瞧‘儿媳妇’那天,齐楚正在做网上火的不得了的提拉米苏。 去给顾铭爵开门时,他身上挂着可笑的凯蒂猫围裙,手上带着烤手指饼干的粉色隔热手套,整个人一副居家又温吞的模样,一瞧就是好脾气的主。 只是上赶着来找茬的顾铭爵微微皱眉,冷着一张欠钱脸,自下而上扫视齐楚的穿着,有些挑剔且不满。 穿的是什么玩意,真没有审美。 而齐楚看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富豪出现在家门口,有些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您好,您找谁?” “我找你。”顾铭爵在管家和保镖的开路下,自来熟迈进了儿子的房子里,虽然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一脸懵逼的齐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富豪有交集了。 “你还不过来吗?”顾铭爵不耐蹙眉,往沙发上一靠,他翘二郎腿的姿势和顾西野如出一辙。 齐楚站到沙发前,不敢相信地胡乱揣测眼前在互联网上被人戏称顾爸爸的富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顾西野的亲爹。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顾西野的父亲。”顾铭爵的话如雷神之锤,砸中了齐楚的猜想。 齐楚脑内如原子弹爆炸,轰然作响。 得亏他最近一直按时吃药,状态良好,不然顾铭爵突然登门这一下子得给他整进医院去。 “坐吧,别站着了,我知道你身体不好。”顾铭爵明明坐着,可他抬眼看齐楚的时候,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顾铭爵久居上位自带贵气,与顾西野地主家傻儿子的贵气不同,他是真的有种高不可攀的矜贵距离感,让齐楚有点提心吊胆。 有钱人齐楚见过不少,劲劲的也有,但齐总不把他们的态度放在眼里,毕竟大家半斤对八两,A市那么个小地方,你能比我有钱到哪里去。 只是顾铭爵这种祖上蒙荫,一代强过一代的有钱人,齐楚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活的就算了,这还是他男朋友的亲爹。 坐在沙发上,齐楚大气都不敢喘,这比那天临时见到杜行慎还叫他胆战心惊,现在想想,当初那张可以随便填的支票,估计也是出自面前这位富豪之手了。 “你和我儿子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多月。” 顾铭爵冷哼,看看,这连具体在一起多久都记不住,真不上心! “顾西野是我唯一的儿子,从小我和他母亲对他未来的婚事基本没有任何要求,但是我一直觉得,最起码他未来的另一半得是个女人。”顾铭爵进入正题,话说的不留情面起来,“他现在还年轻,不懂事,我也没有教育好他,但齐先生,你比西野大不少,这些事情你应该比他明白。” “我明白您的意思。”齐楚知道顾铭爵这是上门劝分来了。 顾铭爵扬眉,“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意思。” 这还带提问的? “您想让我和顾西野分手。” “嗯哼。” ‘嗯哼’又是什么意思?有钱人说话都这样的吗? 顾铭爵开口:“那你怎么想的。” “上次您让顾西野的舅舅来找我,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给过他回复了。我和顾西野约定好在一起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和他提出分手的,您不需要担心,我说到做到。”齐楚尽力给出一份顾铭爵会满意的回答。 可顾铭爵听的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半晌,他有些不耐地敲击着指尖,沉声问道:“齐先生,你把我儿子当成什么?” “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还是说,你和他在一起只是玩玩?根本没有认真?” “我——” “你什么你!?你知道那混账为了你把我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吗?!”顾铭爵抑制不住的暴脾气总算发作。 这无端的控诉齐楚听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大门再一次开了,气喘吁吁赶回家的顾西野连拖鞋都没换,怒气冲冲走入客厅,盯着顾铭爵扬声问:“爸,您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叫我来干什么?!我当然是来看看你在这个房子里养着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顾铭爵看到儿子,眉头皱成了川字,“你怎么会突然回家?你现在不应该在公司吗?!”不听话的玩意又敢翘班!? “您要是不来欺负人,我也不会从公司回来。”顾西野往前几步挡在齐楚面前,眉眼坚定,像是只誓死捍卫自己领地的年轻猛兽,勇敢对上自己的亲爹。 “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顾铭爵也气的站了起来,他明明是来给顾西野这不争气的玩意找场子的。 父子两个之间顿时剑拔弩张。 “两只眼都看到了!您现在就是在欺负人!” 趁自己不在家,带着保镖来这儿给齐楚上眼药,这不叫欺负人是什么? 真过分! “顾先生没有欺负我。”诚实的齐楚扯扯顾西野的胳膊,“你好好说话,别大喊大叫的。” 这房子得亏是隔音好,不然这一老一小真挺扰民。 齐楚站的近,耳朵嗡嗡的。 第70章 情人节 小狗和钻戒 倔强又梗着一口气的顾少爷眼神坚毅和自己老爹对视, 音量降低但气势却丝毫不占下风,出言攻击了他爹这种下三滥的劝分手段。什么都还没做的顾铭爵被儿子气的跳脚,失了风度, 怒斥顾西野‘混账’, 最终带着浩浩荡荡的保镖夺门而出, 把门拍的震天响。 屋子里帮忙给顾西野传递消息的阿姨战战兢兢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至此, 站在顾小狗身边的齐楚才觉得顾铭爵上门这一出戏走上了豪门狗血剧情的正途。 这种发展才对劲点。 “哥,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难听话?他没有碰你吧?”顾西野紧张围着齐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摸摸脑袋摸摸肩膀, 就差掀开衣服看看齐楚有没有被保镖打了。 毕竟这就是顾少爷经常有的待遇,被保镖摁住,被亲爹打, 打的尾巴都抬不起来。 “没有, 他打我干什么。”齐楚拍拍顾小狗的脑袋,还记得这厮是翘班出来的,“你快回去工作吧。” “不去。”怕顾铭爵再杀回来做出什么事的顾小狗胆扶着齐楚坐下, 紧紧贴在他哥身边,“我今天要在家里陪着你。” 完全不怕的齐楚:“真的没什么, 我就是有点惊讶, 他竟然是你爸爸。”说真的, 这个消息的带给齐楚的震撼程度, 远远超过被男友亲爹来劝分手的难过程度。 忐忑不安的顾西野:“对不起,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有这么个拿不出手的爹。 “你爹是富豪的事情你都能忘记?”这不得刻脑门上? “有点钱而已,除了这个, 他也就是个普通的更年期老头子, 自私嚣张脾气暴躁古怪, 还对不起我妈。”小顾吐槽。 联想了一下刚刚暴跳如雷的顾铭爵,齐楚很不想承认,顾西野对他亲爹是真的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的。 “你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嗯哼。” 又是‘嗯哼’。 “其实,你和你爸爸挺像的。”齐楚实话实说,因为无论是坐沙发上跷二郎腿的姿势还是一些奇妙的口头禅,甚至是在吵架时汪汪不停的高分贝,顾西野和顾铭爵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所以说,血缘还真是挺奇妙的一种东西。 顾小狗顿时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猛摇头,不肯承认这一点:“哥,我和他才不像!”至少他绝对不会对待感情不忠,也更不会背地里偷偷来为难儿子喜欢的人。 “哥,他没跟你胡乱说什么吧?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不听不听,当他念经。”顾西野是真的提心吊胆,生怕齐楚听了那些话会跟他说分手。 “他真的没有说什么,你不用担心。”齐总搓搓顾小狗耳朵,语气轻松又平常,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你回公司吧,好好上班。” “不回。” “那你早上穿到公司的羽绒服总得拿回来吧。”顾西野回来的匆忙,只来得及拿上车钥匙,没套早上出去时齐楚给他裹上的外套。 “不要了。”有钱任性的顾少爷哼哼,限量款说不要就不要。 齐楚有些为难道:“那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你穿那件羽绒服,你穿上很好看。” “真哒?”小狗眼睛亮了。 “真的。”齐楚点头。 好骗的顾小狗站了起来,依依不舍道:“那我先去公司,把衣服拿回来。” “到下班时间再回来,不然不给你开门。”齐楚重新拿了一件风衣外套出来,递过去让顾西野穿上。 顾西野明显想要抗争,但齐楚的眼神不容拒绝,他最好道:“那如果我爸再过来,你也不要给他开门。” “好。” “那我去公司了。” “嗯。” “要亲亲。”小顾噘嘴,要亲亲才有动力,齐楚凑过去敷衍式碰了碰,“好好工作。” 顾小狗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长臂一挥勾住齐楚的腰,摁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抵在玄关入口的置物架前来了个热辣滚烫的法式深吻,亲的那叫一个啧啧作响,唇齿纠缠,直让人喘不上气。 餍足的顾少爷舔舔已经七荤八素齐楚的嘴角,看着那通红的唇瓣满意道:“那我先去工作啦。” 独留在家的齐总面对两个阿姨好奇的视线,耳朵尖通红,低头机械地用手指饼干蘸咖啡,一不小心,就做出了超出承受分量的提拉米苏,分出去之后还剩下不少。 为了避免浪费,顾小狗连着三天的早餐都是它,真是吃到再也不想见到提拉米苏这种东西了。 顾西野忐忑了许多天,生怕齐楚会为了顾铭爵几句话,就要跟他分手,但似乎是他想多了,这几天齐楚表现的就像是顾铭爵从未来过一般。 这让顾小狗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哥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心相当坚定呐。 新年之后,紧接着就是对情侣而言具有相当意义的节日——情人节。 这一天呢,过得好,就步入婚礼殿堂,过的不好,佳偶变怨侣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过情人节,提前了整整一周就开始筹备,力求浪漫温馨惊喜而不惊吓,为此,他请来了温喆和李昭作为自己浪漫情人节的金牌策划顾问。 温喆坐在顾少爷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侃侃而谈:“小顾哥,你听我的,既然不能出国,那就把市中心那一片商业区的大屏全包下来,然后你俩再订上那片夜景绝佳的总统套,一到点,大屏全部显示成你的真情告白,你再顺水推舟掏出钻戒来个求爱,这效果妥妥的。虽然听起来俗,但是我每个女朋友都吃这套,感动的稀里哗啦。”这招可以说是温少爷固定撩妹段数了。 俗,但是有效的方案出现了。 “上次你买的那一堆烟花呢?那玩意也挺浪漫吧?”李昭知道顾西野新年前买了几百万的烟花,可等到过完年也没看顾少爷组织着放一下,白期待了。 “这大冷天的,跑市郊放烟花,仰着脖看两秒就没有了,还不如我那大屏呢,你屏幕里也能放烟花啊。”温喆觉得还是总统套好,告白之后顺势就滚上床了。 “也是,天太冷。”李昭觉得有道理,“等天暖和点再放吧。” 最终,顾西野也选择听从温喆这位经验颇丰的情场老手给出的建议,他包下了以市中心酒店为圆心,到最近商业区为半径,范围之内的全部大屏,其中有些顾家产业,自家少爷用大屏,是不要钱的。 情人节当天,特意请了一天假的顾小狗从一睁眼就满怀期待,蹭蹭已经起床的齐总,“哥,今天是情人节。” “是啊,今天是情人节。”齐楚摸摸小狗脑袋,“你想怎么过?” “我们出门吧?”除了晚上的酒店,今天一整天顾少爷还设计了包括但不限于包场电影院、商场闭眼买买买等壕无人性的环节。 表达爱最直白的方式除了用嘴说,就是用钱砸,这是顾西野从温少爷那里学来的至理名言。 “可以。”齐楚对顾小狗的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让小顾顿时乐开了花。 两人上午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起来吃过早午饭,穿戴好就出门了。 齐楚没给顾西野准备什么情人节礼物,他的副卡已经送了出去,遗嘱上也把最值钱的资产都交到了顾小狗的手里,可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更加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情人节出门的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穿情侣衣服的也不在少数。 看到别人甜蜜蜜凑一起穿情侣羽绒服情侣鞋的顾小狗暗道坏了,他忘记这茬了,于是临时拉着齐楚进了一家奢侈品店。 “你想买什么?”齐楚纳闷。 “哥有什么喜欢的吗?随便挑,我结账。”顾少爷大气至极,齐楚有喜欢的,他就买同款。 导购不认识顾西野,但从他们两人的穿着就能看出,经济实力非常强大,“先生有什么喜欢的吗?” 这可难倒了齐楚,他基本没怎么逛过这种随便一条绳子挂个logo吊牌就能卖四千块的‘黑店’。但想着顾西野都开口了,今天不能扫兴,于是随手指了双鞋,他记得在衣帽间里看到过这双鞋,是顾西野有的同款。 柜姐介绍:“这鞋是今年冬季最新款,全国都只有几十双的。”价格更可观,六位数。 一听到最新款还限量,顾少爷立马抽出卡,报了两人的码数,“两双,不用包起来,我们换上走。” “你不是有吗?”为什么还要再买一双? 小顾脸蛋一红,羞涩道:“我现在就想和哥穿一样的鞋。”回家太麻烦,现买最省事。 没拦住顾西野刷卡付钱,齐楚提议:“你一会再买什么,刷我给你的卡吧,我也想给你买东西。” 小顾那个感动,当即用齐楚给的卡买了一盒高端手工巧克力,只是比起那双鞋,巧克力显得一文不值。 之后顾西野把齐楚当衣架子,一路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和包就往他哥身上套,齐楚这人,穿什么都好看,于是顾少爷眼都不眨叫柜哥包起来,出手过于阔绰。齐总偶尔瞥一眼价签,走进‘黑店’的感觉更甚,涤纶混合物和PVC塑料竟然卖出了真丝羊绒的价格。 好在他记得今天是带小顾出来开心的,买就买吧。 好容易等顾少爷过完了购物的瘾,天也快黑了,齐楚问:“回家吗?”现在回家,他还赶得及给顾西野做一顿差不多的情人节晚餐。 “不回,哥,我们去酒店。”顾少爷哪舍得让齐楚在情人节亲手做菜,他在酒店顶楼五星级餐厅订了烛光晚餐,吃完饭下一层就是他们的总统套房,落地观景窗正对着大小十来个LED大屏,晚上十二点钟准时替换成顾少爷想要的真情告白。 到了酒店,齐楚以为顾西野要玩什么新花样,主动进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他没在主卧找到顾西野,披着浴衣走出来,顾小狗叉腰站在落地窗前笑的一口白牙,不知道在乐什么,看着傻乎乎的。 齐楚想自己今天该主动点,温柔点,于是悄悄接近,从身后抱住了顾西野的腰,“你在看什么?” 顾小狗被抱的一抖,明显吓了一跳,反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裤兜里,一扭身抱住齐楚,“哥?” 这怎么还洗澡了? “嗯?”齐楚整个人散发着沐浴乳的氤氲香气,发梢和眼尾湿漉漉的,看起来柔软可欺,给顾小狗眼都快看直了,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这——” “你刚刚在笑什么?”齐楚抬手勾住顾西野的脖子。 在笑表白成功美好生活的顾少爷装傻充愣,“没有笑啊。”说出来就不够惊喜了。 齐楚摸摸他的下巴,声音轻飘飘道:“你来酒店,都不办正事吗?” “正事?” “嗯。”齐总眼神都带着钩子。 顾小狗茅塞顿开,一把抱起他哥冲进了卧室 。 两人七点多进到酒店,最终齐楚被顾西野抱着洗洗涮涮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齐楚昏昏欲睡,但忙着惊喜的顾小狗扛着他哥到了落地窗前,找来一条毯子裹着齐楚身上,自己主动坐在他身后当靠垫,让齐楚舒舒服服靠着。 落地窗附近有些冷,齐楚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他眼前正对着的某个钟楼电子屏,屏幕上浮现一个巨大的复古时钟,长长的分针和时针一圈圈走着,还有几分钟就要到十二点了。 情人节要过完了。 齐楚微微垂下眼睑,有些不愿再看那飞速挪动的秒针和时针。 抱着他的顾西野却紧张又期待,紧紧盯着眼前的屏幕,即将到达的十二点几乎让他的心跳的像是在打鼓,一直紧攥的掌心无法抑制地出汗,连同藏在手掌下的小盒子都染上了顾小狗沸腾的体温。 秒针即将走到尽头,还剩下最后五格。 五、 “哥?”顾西野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四、 “嗯。” 三、 “我想和你说句话。”顾西野鼓起勇气。 二、 “正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一、 正对着落地窗的数十个电子屏同时更换了屏幕当中的播放内容,无数心形的粉红泡泡冒了出来,一只脖子上挂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小狗撞出屏幕,汪汪转着圈的又蹦又跳,从角落拖出一个红色的盒子,对着盒子扑腾了半天,都打不开。 齐楚看着那憨态可掬的动画,微微蹙眉,他低下头,掩盖在毯子下面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最终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听见自己过于冷淡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分手吧。”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小狗终于一脚踹开了盒子,一枚闪光的大钻戒出现在了电子屏上,刺眼的很。 而顾西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齐楚身前的手,正举着一个,和刚刚视频里小狗扑腾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红色丝绒盒子。 那打开的盒子正中央放了一枚折射光晕的钻戒,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与之相配的‘我爱你’,因为齐楚的一句话,胎死腹中。 第71章 我从没说过爱你 红色丝绒盒子里的钻戒, 不是一般的钻戒,是顾夫人留下来的遗物。 顾夫人也是从自己母亲手里拿到的这枚戒指,她交给顾西野的时候, 希望顾西野能遇到一个真正心灵相通的爱人, 而后再将这枚戒指交出去。 这枚戒指是从品牌定制的, 上面镶嵌的钻石是拍卖级别,从顾西野祖母那里起, 流传三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至今都可以拿到门店修改戒圈的大小,或者更换款式重新镶嵌, 因为带着珍贵意义的,只有上面那颗钻而已。 暗搓搓准备这件事的顾西野很早就量过齐楚无名指的粗细,同时也将这枚戒指从保险箱里拿了出来, 带到了品牌重新进修改。 男士的尺寸和女士的差距过大, 因而戒圈修改就要重新镶嵌,但镶嵌要邮寄到海外交给品牌工匠处理,工期就这样慢慢延长, 一来一往,这颗戒指年前才漂洋过海, 带着顾少爷朝思暮想的期许, 来到了他身边。 从拿到戒指的第一天起, 顾西野就在畅想自己单膝下跪美美把戒指套到感动不已的齐楚无名指上的瞬间。 白日梦在想, 晚上做梦也在想。 顾少爷二十啷当岁的年纪,不仅不恐婚,还巴不得用一枚戒指就此将他和齐楚绑在一处, 再也不分开。 窗外屏幕上的小黑狗已经开始无聊地满屏幕乱蹦了, 踩坏一连串的爱心泡泡, 再从气泡中蹦出桃红色的LOVE YOU,浪漫又不失趣味。 只是,此时此刻的尴尬处境,LOVE YOU换成BULLSHIT或许更合适些。 “哥,”顾西野举着钻戒的手缓缓落下,心底还抱着一丝齐楚或许是在跟他开玩笑的侥幸,面无血色问:“是我做错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是真心的吧? 是在开玩笑的吧? “没有,就是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三个月,现在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齐楚裹着毯子,默默从顾西野的怀里站了起来,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往边上走了两步,从肉.体到心灵的疲惫让他说这句话时几乎要用尽了力气:“我们该分手了。” 手忙脚乱爬起来想追过去的顾西野顿在原地,这三个月他们在一起明明很开心,齐楚也变得渐渐依赖他,为什么要分开呢? “就因为我当初说了只在一起三个月吗?”顾小狗红着眼睛,望着齐楚的背影,“那其实哥也不想跟我分手,对吗?只是因为到时间了,对吗?” “哥也很喜欢我,对吧?” 顾西野几步追上去,猛地将齐楚抱回了怀里,他锁在齐楚腰间的胳膊缓缓收紧,低头微凉的鼻尖紧紧贴着齐楚的脖颈,努力眨眨眼,才让眼泪不至于掉出来,“哥,那我反悔了,三个月不够,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他装模作样好似寻常一般撒娇哼哼,只是齐楚的沉默却让他忐忑的心底好似被撒了一片滚烫沸腾的钢珠,在他心口轻而易举烫了一个又一个黑黢黢,血淋淋的洞,那倒灌进心房的眼泪蛰人的很。 “哥,我爱你。”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能没有你,你也别想甩掉我。”顾西野低低的声音带着恳求,他收紧胳膊,想把纤细的齐楚拴进自己的身体里,“求你,别不要我。” 齐楚预料到和小顾提出分手不会那么容易,但他没想到,顾西野的反应会这样令人心疼,或许顾小狗自己都没有察觉,抱着齐楚的他在颤抖。 他在恐惧,恐惧被自己所抛弃。 充当恶人的齐楚此刻除却心疼竟然有些诡异的满足,因为这瞬间顾西野爱他爱到了顶点,失去他就如惊弓之鸟一般。 ‘要不要继续留在顾西野身边’这件事齐楚想了很久很久,顾西野是他现如今生活里的唯一一点纯粹至极的期待和美好,他对顾西野的依赖并不比顾西野对他的眷恋少半分。 但齐楚这个年纪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狠心伪装自己的情感,进而漠视,只当那一颗因为顾小狗而跳动期待的心脏不存在。 自然界里的无根藤蔓靠着寄生在树木上生存,这不是齐楚的本意,但他确实被顾西野的爱娇惯成了一株脱离泥壤的藤蔓,贪婪吸食顾小狗的炽烈坦荡的爱活下去。 只是这样的寄生关系并不好,他陪不了顾西野多久,而藤蔓迟早有一天会把大树压的喘不过气,更甚至,死掉的藤蔓会连带大树一同枯萎。 所以齐楚下定决心放手。 他想的轻松,人又不止靠着爱活,更何况有这份爱没这份爱,他都活不了多久。 可顾西野不一样。 出生就是男主剧本的顾西野,怎么能把大好的人生浪费在他一个行将木就之人身上呢? 那也太可惜了。 爱上齐楚,应该是顾西野这辈子,最不值一提的事情了,过个三五年,他就会把现在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 人并不是长情的动物。 “不要开玩笑了,”齐楚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了顾西野落在自己腰上的手掌,走出那个狭窄温暖的怀抱,身上的毯子还残余顾西野的温度,“当初是你说的,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如果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不会再来纠缠我。” 顾小狗的眼泪落了下来,怀里空落落,心里光秃秃。 这话是他说的没错,可是,“我们哪里不合适?明明你也爱我——”明明齐楚也爱他。 齐楚眼底的凉薄一眼可见,恍若一层薄薄的冰面,遮掩了全部流动的惊涛,话如杀人刀,“我从来没说过爱你。” 他从来没对顾小狗说过‘我爱你’。 顾西野浑身的血都冻结了,齐楚的话像是用锥子砸穿了他的胸膛,偏偏他不信邪,“可你说过喜欢我!” “喜欢和爱可不一样。” 顾西野当然知道喜欢和爱不一样,喜欢泛泛,爱独一无二,可只要齐楚对他有泛泛的喜欢,他就愿意把自己百分百的爱交出去。 “你在撒谎!” 齐楚神经紧绷着,他亲眼看着顾西野眼泪决堤,那一刻,他发自内心厌恶自己,厌恶给顾小狗带来伤害的自己。 心上像是被扎了无数刀,千疮百孔。 “我没有,别这么幼稚,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工夫了。”齐楚直视顾西野挂着泪痕的漂亮脸蛋,说着违心却又真诚的话:“还是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去找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吧。 齐楚花了点时间穿戴整齐,头也不回离开了酒店,顾西野没有追出来。 看着眼前陌生又空荡荡的街道,齐楚的心也空了,他流了两滴泪,又嘲讽问自己:“有什么可哭的?” 这不都是自己应得的吗? 订了一早最早的高铁票,在候车室坐到了天亮,齐楚没有回顾西野家拿行李,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城市,再也不要回来。 —— 齐楚突然回了A市,徐笠和蒋为宁都觉得有些不对,只是任由他们在电话里怎么问齐楚也只说没事,实在是过于嘴硬。 于是一天下班,蒋副总提出上门看看,徐笠也答应了,两人开车到了别墅区,咚咚敲门,烦人的很。 “你们怎么来了?” 苍白、瘦弱、病歪歪的样子一脚能给他踹进玉米地里去,这是蒋为宁对齐楚现状的评价。 几天不见,人怎么变得好似被摧残糟.蹋了似的? 徐笠也是满眼关切地皱起眉头,他相当担心齐楚的健康状况:“你怎么了?” “没怎么。”齐楚摇头,“我很好。”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他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轨道上,一切照旧。 蒋副总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咧咧挤进了别墅,四处看看,没找到齐楚年轻的小情人,随口问:“你家那位呢?没有陪你一起回来?” 这话正巧往齐楚伤口上撒满了盐粒。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齐楚道:“我们分手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蒋为宁顿时抿紧了嘴巴,“为什么啊?” 徐笠这才记起,齐楚当初和顾西野在一起,有个时间限定。 “因为原本就说好只在一起三个月。”齐楚耸肩,“到时间就分手了,不是应该的吗?要有点合约精神吧?” 蒋为宁震惊:“你们还是合约恋爱?!”没看出来他俩貌合神离啊! 齐楚勉强勾勾唇角,不吭声。 连徐笠都觉得齐楚这分开的有些不可理喻,“你和他在一起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你不是很喜欢他吗?就算说好在一起三个月,也可以继续在一起下去啊。” 徐笠根本不信顾西野会巴巴提起那三个月的约定,他巴不得齐楚把这件事忘掉,能用这个借口提出分手的,也只有齐楚。 蒋为宁也听明白了,他也不懂:“喜欢就在一起,感情的事不就是图个快活吗?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你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开心,就和他处下去——” 齐楚摇头,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凉意:“怎么在一起下去?继续在一起,然后让他看着我死掉吗?” “我怎么忍心,让我爱的人,看着我离开呢?” 如果齐楚是个健康的人,他才不会放开顾小狗的手让他去找别人。 他也是普通的人,也是爱情里的自私鬼,只要想到顾西野会和别人在一起接吻拥抱就嫉妒的眼眶酸涩。 可他能怎么办? 这苟延残喘和阎王爷挣命的身体让他连说出爱的勇气都没有,他的爱只会成为顾西野的累赘。 “他需要一个正常又健康的爱人,可惜,我不是。” 第72章 哭瞎眼的齐顾氏 顾西野情人节一过就被甩了, 委屈回家之后快把眼珠子哭瞎了。 这事震惊了温喆和李昭,原以为是出谋划策做了红娘,没想到这还拆散了一对鸳鸯。 温少慌了, 生怕顾少爷把这笔账算在自己脑袋上, 指天指地表示自己的锦囊妙计没有任何毛病, 女朋友们看到了都说好,“我一直都是这样哄人的, 就没出过问题……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齐哥他是男朋友啊?” 性别不同,不吃这套? 这不怪他, 他没谈过男人啊! “都怪你出的破主意,你说齐哥跟你以前处的那些女朋友能一样吗?我们顾少和你能一样吗?轻浮!”李昭给了温喆一脚,偷摸看看趴在床上默默流泪的顾少爷, “你也是, 别哭了,再哭眼真哭瞎了。” 温喆哼哼:“我说什么来着,初恋, 都没好下场。”看看,这给他小顾哥伤心的。 根据请他们过来安慰人的顾董事长的说法, 这小子, 情人节当晚深夜哭着回家, 回家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天天除了趴在床上哭,就是坐起来失魂落魄盯着窗外,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一秒落泪。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看多了直招人烦。 为此, 顾铭爵没少和杜行慎质问:“我真是生了个儿子吗?!就为了一个男人,唉声叹气哭成那德性?!”真是没用的废物!大姑娘都比他强! 杜行慎摇头:“哭两鼻子就哭两鼻子吧,总好过像上次似的,又吐血又翻墙。” 比起上次顾西野作的妖,把眼睛哭瞎,也算是能在承受范围内里的了。 李昭和温喆见安慰不起作用,换了思路,“你既然喜欢男人,那三条腿的□□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不满大街都是?兄弟两个今天舍命陪君子,咱们去找个会所逛逛,我上次听王家那小子说,他表哥会所里清一色小鸭子,过去开个间儿,你想要啥样的都有。” 这种出去寻开心的事温喆最熟络:“就是啊就是啊,这男人——晚上关上灯应该都一个样吧?” 纯种异性恋的温喆到现在都不能理解顾西野为什么喜欢男人了,哪怕他们是朋友,这男人硬邦邦的,抱着也不舒服啊,而且对面有的啥玩意自己没有啊,你要说一脱裤子三个蛋那是真新鲜,但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轮不到他们身上啊。 “小顾哥,其实吧,我觉的哈,你跟女人试试也行。”谈个香香软软的美女就知道什么叫做天作之合了,男人和女人生来就是互补的。 趴在层层叠叠抱枕里、抱着真皮纸巾盒抽抽搭搭冒小珍珠的顾少爷总算有点动静了,顶着一双泛着桃花色的核桃眼,鼻音浓重,嗓音沙哑道:“滚。” 一个‘滚’字铿锵有力,被骂的温喆鹌鹑似的把脑袋缩起来,不敢再吭声了。 此路不通,李昭沉吟,出招:“要不你就去把他弄回来。” 这个‘弄’字,很有灵性。 以顾西野的身份地位,玩个强取豪夺都是简单事,他动起真格的,能让齐楚这个人都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世界上,自此只出现在顾少爷的床榻上。 这样多轻松,实在担心就再加条铁链,叫他跑都跑不掉。 梅开二度,“你也滚。” 李昭和温喆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以及隐忍。 他们这好兄弟恋爱脑闹的实在是凶,要不是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这种程度的恋爱脑就是冻死在路边,温少和李少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好生晦气。 “小顾哥,我实话实说,这人生在世,谁没被甩过几次?你得从失败的感情中汲取经验,这是为了迎接更好的人出现!”温喆化身人生导师。 “你得想想,他为什么和你分手,你是不是犯了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错?还是说你们之间在相处中有什么不可调和的三观背驰?就好比我,每次我女朋友要分手,都是因为发现了另一个女朋友的存在,这是她觉得我犯错了接受不了,但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一直这样过来的,这就是我觉得和她相处中还是有无法调和的矛盾。” 李昭再度给了温喆一脚,“人姑娘是那三观正确,你这人渣典范闭嘴!”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分手一定是有原因的,所有的不爱都是细节蹉跎的。”爱原本就是消耗品,走向衰亡是必然的,谁的爱也不可能绵延不绝。 “他爱我。”侧躺在床上的顾西野闷声道,他定定重复了两次:“他爱我。” 温喆暗道,好家伙,这么厚脸皮的也是第一次见,都分手了还信誓旦旦说人家爱他? 精明的顾小狗不是傻子,齐楚到底爱不爱自己他是有感觉的,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他能感到齐楚喜欢、依赖他甚至是爱他。 明明这样爱自己,为什么要违心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为什么要执意跟自己分手呢。 难道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齐楚自己不是心如刀绞吗? 莫名委屈的顾小狗哭瞎了眼也想不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哥不高兴了,才会让齐楚这么狠心地抛下自己离开。 那天齐楚走了之后,顾西野也紧赶着收拾东西追了出去,酒店外没找到,他下意识回了平层,却发现齐楚根本没回家。 打出去的电话和发出去的微信统统显示已被拉黑,找不到人的顾小狗顿时崩溃了,在车里噼里啪啦掉金豆子,自此一蹶不振。 李昭把这话听了进去,“既然笃定他喜欢你,那就去追回来呗,只要他真像是你说的那样对你有意思,追回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说齐楚真的对顾西野还有感情,那就绝对不可能断的干净,相反,如果这只是顾西野的臆想,齐楚再决绝地拒绝他一次,比他们这些人围着说破嘴皮子都有用。 顾西野缓缓坐起来,“我当然要去找他。”他早就找人查出来齐楚现在在哪里了,顾小狗是一定会去找齐楚的。 只是猛然被甩开的小狗有点难过,害怕凑上去会再一次被踢开,“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分手,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这个问题让温喆和李昭同时陷入了沉默,说实在的,顾西野虽然恋爱脑,但他的恋爱观比之温喆这种不着调的富二代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脾气好,深情,贼有钱,长得帅,这几样东西构成了顾少爷这个金牌男友,真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遇见一个恋爱脑的富二代。 李昭和温喆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齐楚为什么会提分手,像是顾西野这条金龙抓到手还不死死捆住竟然放他重回大海? 这一定是一个相当不可调和的矛盾,才造就了这个结局。 “会不会是你们那方面不太和谐?”因为这种事分手的情侣也不在少数。 “哪方面?” 温喆啧啧两声:“不会吧?我小顾哥那宝贝可羡煞旁人呐!” “这玩意大没用,会用才有用。”李昭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顾西野听明白了,脸蛋子红一阵白一阵,难道是因为他总动手动脚才被齐楚厌烦了? “都是男人,谁愿意被天天摁着?” “我让他上我,但他不愿意——” 听到这话温喆和李昭脸色齐变,急忙抬手阻止顾少爷继续说下去,他们完全不想知道这种事啊!! “而且你也有点太粘人了,你看看成熟的男人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知情识趣的。”缓过来的李昭举例:“咱叔叔身边那谢女士,就是识眼色的一把好手,太粘人了没有好下场,你得适当掂起点自己的身份,让他不要觉得你唾手可得,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得吊着。” 没有劣根性巴不得一天到晚和齐楚黏在一起的顾少爷已经被踹出男籍了。 “对对,太粘人会让人烦。”温喆连连点头,“不过你要是若即若离有时候都不正眼看我,那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顾西野蹙眉,“真的是这样吗?”这不是纯纯犯贱吗? 李昭点头,“男人都是贱的。” “我哥才不是,那一定是因为我太粘人了。”顾西野低头,神色不明,“我知道怎么去见他了。” 在家哭了一周的齐顾氏终于收起了鼻涕眼泪,顾铭爵没来得及高兴,这小子开始收拾行李了。 “你干嘛去?!” “去A市。” “你不上班了?!”顾铭爵火气直往外冒。 “辞呈明早会送到您桌子上。”先斩后奏,顾西野是利索人。 “你怎么想的——”就这么不争气?! “都是因为您来吓人,他才会不要我。”顾小狗一边埋头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一边埋怨亲爹,“我要恋爱自由!” “混账,他看不上你还赖我了?!” “他才没有看不上我!”顾小狗大声反驳:“他喜欢我!” “喜欢你个锤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天天就知道腻歪,二十多岁的人了幼不幼稚,哪个男人能喜欢你这样的?!”顾铭爵对自己儿子毫不留情地指指点点。 被齐楚说过‘幼稚’的顾小狗眼睛又红了。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说你两句就委屈了!我当初说你多少次别这么上赶着你就是不听!现在我告诉你谈恋爱像你这么倒贴的就是这个下场!” 太粘人没有好下场。 倒贴也没有好下场。 顾小狗的感情观遭到了重击。 —— 齐楚回到A市一周多,基本没怎么出过家门,徐笠和蒋为宁隔三差五上门,微信嘘寒问暖也是不断。 莫名地,连沈潮都知道他和顾西野分手的事情了,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被人通风报信的沈潮支支吾吾一段时间,回道:“小顾不是我领导的领导的领导吗,我关心领导私生活啊。” “嗯,分了。” “哥,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啊?为什么要分手啊?小顾多好一人啊!”沈潮对顾西野是有点滤镜在的,他见过顾西野千里迢迢为他哥奔到老家来,眼睛一天到晚像是长在他哥身上似的,便觉得这顾西野是个值得托付的。 他哥就算是喜欢男人,也该找个靠谱的,这世上又去哪找比京城龙子更顶尖又靠谱的男人? “不会是哥你出轨了吧?!”沈潮想的单纯,因为他还不知道齐楚生病的事情,毕竟齐楚没告诉他,而蒋为宁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于是只剩下大笨狗一个被蒙在鼓里。 “没出轨,你当我们性格不合吧。”每每回答一次这个问题都像是在自揭伤疤,齐楚受够了,任由沈潮怎么追问,都不肯说出真正原因。 沈潮又问:“他没来找你?” 这话又往齐楚心上捅了一刀,说实在的,齐楚原以为顾西野会死缠烂打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顾小狗销声匿迹,再也没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 只有在梦里,齐楚才能见到他思念的小顾。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简直徒增伤感,“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别啊哥,你听我跟你说,小顾和你真的很配,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潮还想再帮两个人撮合撮合,这么分手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只是齐楚家门铃嗡嗡作响,不知道是谁来了。 齐楚堵上了沈潮的话头,“有人摁门铃,我不和你说了,在剧组好好拍戏,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 “哥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呢!” 齐楚没理他的控诉,挂断了电话。 打开门一看,是物业的工作人员,笑吟吟地端着一箱车厘子一箱草莓,草莓巴掌大,车厘子草莓大,相当顶尖的水果,齐楚在顾西野家见过相同的包装。 “齐先生您好。” “您好,有事吗?” 物业递过来手里的水果,“这是您隔壁新入住的业主送的见面礼,托我们转交的。” “我隔壁?”齐楚接过了水果,他记得自己隔壁住的是搞教育的企业家,后来居家搬到了国外,隔壁的别墅就一直空置,迟迟没有转手出去,“什么时候住进来?” “今天下午。” 物业还赶着送下一家,没说几句就走了。 齐楚掏出手机,不到五十户的别墅区业主群不少人都收到了这位出新入住的住户送来的见面礼,正纷纷出言感谢,顶尖水果送了这么多人,实在出手阔绰。 傍晚对面的搬家车走了,屋里亮起了灯,看来是已经住上人了。 收了礼就要回礼,人就住在自己隔壁,不送也太不是意思了。 思前想后,齐楚翻出上次蒋为宁送来剩下没开封的红酒,价格不菲,但他无福消受 ,送人正好。 慢吞吞穿上衣服,拎着酒走到对门,花园的铁门没闸,一推就开,齐楚没好意思进去,站在外面摁了电铃。 通讯器‘嘟’一声接通了,对面却没吭声,齐楚试探道:“您好?我是住您旁边的邻居,收到了您送的水果,谢谢呀,我这有两瓶不错的酒,给您放门口了?” “……”还是没声音。 齐楚拍拍亮着灯的通讯器,不知道邻居家的这玩意是不是坏了,不然怎么半天没有声音? 没等到回复,红酒放在铁门边又怕被风吹倒碰碎,于是齐楚试探着推开了铁门,想把红酒放到邻居家的大门口。 刚走到石阶上,只亮了一盏暖黄色栈道灯的玄关门突然打开,似乎是里面的人出来了,齐楚正想解释自己的行为。 只见‘新邻居’顾西野冒出头,正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瞧。 第73章 勇敢小狗求啵啵 暖黄色的栈道灯为顾西野打下了得天独厚的一道追光灯, 他低着头,发丝被灯光照耀出点点余晖,鼻梁高挺, 眼眸深邃, 糅杂诸多情愫的眼一眨不眨盯着齐楚, 将叙未叙,欲说还羞, 半晌睫毛颤颤,收回了视线,一副内敛的样子。 他佯装镇定, 稀松平常,像面对陌生人一般道:“有事吗?” 知道倒贴就会变得不值钱的顾小狗会装样子了,哪怕他现在已经心口鼓胀, 想冲过去抱着齐楚的大腿蹭蹭了, 也依旧扮出一副讳莫如深,冷静矜贵的德行。 短短三个字问住了脑内天人交战的齐楚,他指指大门, “新搬进来的住户是你?” “是我。”顾少爷颔首,他只是搬过来而已, 这房子空荡荡放在这里找买家, 那当然是谁有钱谁买了, 而且也没人说过, 分手就不能跟前男友住在对门了。 齐楚差点绷不住,“你住在这里干什么?不上班了吗?你在京市待的好好的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叫顾西野招架不住,他抿唇, 蹦出几个字:“我不告诉你。” 一点秘密也兜不住的顾小狗学会藏事了, 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不告诉我?”齐楚几乎要气笑, 顾西野不告诉他他就猜不到吗?当他是傻子吗? “顾西野,你别这么无理取闹,从哪来的回哪去,懂不懂?”顶着寒风,齐楚鼻尖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闲的没事干买栋A市的别墅追过来,这也——太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钱人的肆意妄为吗? 而且无论怎样,齐楚都没有和前任住对门的习惯。 小顾偏头,倔强又可怜道:“你都不要我了,你还管我干什么。” 齐楚语塞,顾西野说的对,他们都没分手了,就算顾西野把整个别墅区买下来也跟他没有关系。 “行,”他点头,“是我多管闲事了,那欢迎你入住,新邻居。” 红酒塞过去,齐楚头也不回走回了自己家,还不忘把铁门拴好,防止某个邻居半夜闯进自己家门。 抱着一瓶红酒落寞站在玄关的顾小狗扁扁嘴,分手之后的哥真的好无情,明明这时候说句软话,他就主动扑过去了。 搬进新别墅的顾西野陆陆续续收到了左邻右舍送的回礼,与此同时开始了他在A市的新生活。 顾少爷作息相当好,早上起来先出去晨跑,回来之后,因为不会做饭,先吃点速食或者面包贝果凑合,中午晚上凑合不了,就点一个外卖。 短短几天,A市的中高端外卖被顾少爷挑剔的舌尖尝了个遍,最终发现,这些餐厅做的都不大好吃,没有他哥做的饭香香。 顾西野别墅的客厅落地窗正对着齐楚家大门,于是顾小狗每天空闲时间就往沙发上一趴,隔着玻璃窗遥遥相望他哥家门口,可是齐楚一天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小狗只能看到别墅某层的灯亮起又变灭。 这个新鲜出炉的钓.系追哥战略计划,是有温喆和李昭作为顾问进行远程支持的,一天三四个电话询问进展,只是顾少爷一无所获。 “哥都不出门的,就只有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见到了。”顾西野手里把玩着当初齐楚交给他那把家门钥匙,想非法入室。 “那你就做点什么引起他注意呗。”温喆在线教顾少爷成为一个钓.系,“有时候太清冷也不行,你得让他对你再度产生兴趣后再端起来。” “我能做什么?”齐楚都不出门的,难不成真的要非法入室吗? “就有没有什么能让你的消息在他眼前刷屏的东西?” “没有,他已经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现在他俩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个共同的业主群。 “要不你给他送点东西?”送个玫瑰花,送个小礼物啥的? 李昭PASS了这个建议,“没缘由地送东西不又变成上赶着了吗?” 上赶着没有好下场。 而躺在沙发上的顾少爷却灵光一现,他好像有办法了。 当天晚上,洗漱收拾完上床看狗血剧的齐总手机突然嗡嗡震动,打开一看他收到了无数条银行卡消费提示,消费金额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短短十几分钟,刷出去大几十万。 齐楚一开始以为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没有在意,直到那短信提示接连不断,像是停不下来了一样,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着自己的钱以每分钟七八万的速度消失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齐楚差点觉得银行系统被黑客攻击了,或者他的银行卡被人盗刷了。 可等他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给顾西野那张副卡吗? 齐楚给出去的这张副卡没有任何限额,也就是只要他的主卡还没被刷爆,顾西野就能一直刷下去。 而对面似乎是真的准备一晚上把他的卡刷爆。 【论在一起时男朋友一分钱不舍的花我的结果分手后半小时刷走我一百八十万是想干什么?】 顾小狗这是在博取关注呢。 一眼洞悉顾西野念头的齐楚抬手把手机改成了静音,扔到了一边,继续窝着看自己的狗血剧。 没关系,有钱,够花,想买啥买啥吧。 他对顾小狗依旧放任且纵容。 第二天银行顾问打了电话过来,齐楚的副卡昨天晚上集中进行了近三十笔大额转账,总金额三百多万,系统监测异常,“确定是您本人消费吗?” 低头熬中药的齐总毫不犹豫:“是的。” “好的齐先生,我看那张是您的副卡,您想给这张副卡设一个限额吗?”给出去的副卡限额多少都是由主卡持卡人决定的。 “不需要。” 大方如齐楚,给出去的东西,他就没有什么不舍的的。 而且,眼下的处境更像是一场拉锯战,顾西野反复出现博眼球,齐楚如果沉不住气,就正中他下怀了。 齐楚可没白比顾西野多吃八年大米。 果然,花了齐总三百多万买了几件高级家具和乱七八糟奢侈品的顾小狗连个质问都没等来,他慌了。 “怎么办?我花了他三百万,他都没有理我。”小顾坐在沙发上,眼泪啪嗒啪嗒掉。 温喆试探问:“是不是花太少了?” 区区三百万,这对于顾少爷的正常消费水准简直就是毛毛雨啊,激不起对面反应也是正常的,“你今天晚上花三千万买个游艇试试?” “别,这样不像是引起注意,倒像是蓄意报复了。”李昭一针见血,“照我说,你今天晚上转账给他,明天上门,说不小心刷错了卡,真诚道歉,这不就是现成的见面机会吗?” 当天晚上,齐楚的手机再度响起了奏鸣曲,拿起手机一看,不知名的银行卡账号分批次给他转账了三百多万,比昨天晚上顾西野刷走的还多那么几十万。 第二天顾小狗畏畏缩缩上门了,摁了门铃,在心里翻来覆去排练自己的腹稿。 齐楚披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开了门,“有事吗?” “我前天不小心刷了你给的的卡,对不起,钱昨天晚上已经转给你了,你看到了吗?”顾西野目光扫过齐楚清瘦的肩膀,柔软的羊绒衫被他的骨架支棱出了冷硬的弧度,他还是在一点点变瘦。 顾小狗的新年愿望好像一个都没有实现。 齐楚靠着门,点点头,表面的态度相当漠不关心,就好像不知道顾西野花他钱了一般,“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小顾焦急,这真的完全不按他想好的剧本发展呐,纠结半天,道:“那张卡太贵重了,我还是还给你吧。” 这已经是顾西野的必杀技了,他主动清冷地划清距离,让齐楚感到危机。 “好啊。”齐总点点头,既然顾西野要把卡还回来,那他就收。 顾小狗顿时扁了嘴,要哭不哭地盯着齐楚,似乎在看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怎么了?” “没拿出来,卡包在家里。”小顾不想还,那是齐楚爱他的证明。 “你可以回家去拿。”齐楚指指对面,两栋别墅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米,一来一回也就五分钟。 “在京市家里。”顾西野撒谎。 “那我也不急,就先在你那里放着吧。”齐楚靠着门,偏过头不去看顾西野红彤彤的眼睛。 他这时候如果说让顾西野把他家门钥匙还回来的话,顾小狗下一秒肯定会哭出来。 排练好的腹稿都用光了,可顾西野舍不得就这样扭头离开,他伸手拉住门把,不让齐楚关上门,闷声问:“你最近还好吗?” “什么?” “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 “我感觉你又瘦了。” “天气变暖了,穿的少,所以显瘦。” 小顾点头,松开了手,“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齐楚轻轻带上了门,关紧的门内,他攥着门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绷出了克制的青筋,过于清瘦的手骨节清晰,用力到每个关节都已在隐隐泛白。 他的心脏也被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撕扯着,隐隐作痛。 齐楚在玄关驻足了好一会,只是最终没有勇气到猫眼的位置,悄悄看一看顾西野到底走了没。 站在门外的顾西野睫毛抖了抖才把眼底的湿润憋了回去,盯着那扇闭合的门,心底凉嗖嗖,有些沉重地转过身,像是一条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一般,每一步都走的艰难,尾巴都不摇了。 这次,情感顾问们也是黔驴技穷了,他们人均年龄刚刚二十,实在是揣摩不出齐楚的心理状态和不按常理出牌的路数。 但温喆觉得这表示已经很明显了,“这是真没感觉了吧?小顾哥,你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但真要是像你说的他还喜欢你,怎么会这么冷冰冰啊?”这根本不可能啊! “确实,顾少爷,你也看开点吧,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李昭这次也没辙了,走上劝分的道路。 顾西野抱着纸巾盒,又开始掉眼泪,早知道他们说的方法都没用,第一次见面他就扑过去抱着哥不撒手求和好了。 当天晚上,歪在家里沙发上什么也没吃的顾少爷干掉了齐楚送上门的两瓶干红,酒意上了头,他的眼角和脸蛋都熏的红彤彤。 哭了太久,眼底有点干涩,行动沉重而迟缓的顾西野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门钥匙,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晚上十点半准时带着耳塞入眠的齐楚浑然不知自家大门被人打开了,一路横冲直撞的顾小狗找进了卧室,冲着床扑了上去。 身体蓦然一沉,齐楚硬生生被砸醒,他蹙眉睁开眼,看到了趴在自己胸口,眼睛噼里啪啦往外掉眼泪的顾西野。 “你怎么进来了?”齐楚抬手拽掉耳塞,顾小狗呜咽的哭声一下子传进了耳朵里,与此同时,还有顾西野仰头凑过来索要亲亲的嘴,伴随着浓重的葡萄酒香气。 这得是喝了多少,身上的酒味才会这么大? “喝多了?”齐楚抬手,碰了碰顾西野醉酒上头而滚烫的脸颊,顺手帮他揩掉脸蛋上的泪水,笃定道:“你喝多了。” “呜呜,没有,”顾小狗偏头错开齐楚的手,眼泪仍旧哗啦啦往下淌,他坐在齐楚的腿上不肯下去,一双明亮但充斥醉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齐楚,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哥,你亲亲我,求你,我好想你——” “这还叫没喝多?”都快酒后乱.xing了。 齐楚叹气翻身想去打开床头灯,黑着灯实在是吓人。 他扭身的动作被顾西野注意到,后者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和肩膀,将他整个人扭了回来,沉沉地压回床上。 “你乖一点行不行?让我先开灯——” 没等他说完,顾西野带着葡萄酒香气的嘴堵了上来,这个吻是苦涩的,与往日缠绵亲昵不同,急躁而又不安,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精巧的吻技,带着一点点讨好的□□和吮吸,一次又一次啃着齐楚的唇瓣,轻轻地撕扯纠缠。 被强吻的齐楚抬手想推开顾西野的脑袋,却被他捉住手腕举过了头顶,两人的力量相当悬殊,齐楚根本不是顾西野的对手,他只能仰着头,任由对方掠夺他肺部的空气,喘不上气才警告地咬住顾西野的舌尖,等他微微退出去给自己渡一口气。 顾西野亲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手,鼻尖蹭着齐楚的鼻尖,低低喘着气,“哥。” “亲够了就从我身上下去。”正当齐楚觉得他已经稳定下来时,那噼里啪啦泪珠突然砸到了他的脸上,滚烫的划过他脸颊,悬在他身上的顾小狗又开始掉金豆子了。 顾西野声音颤抖,“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哪里做错了吗?” “你这样,我真的,好难过。” 果然,小狗是做不来清冷钓.系的,小狗就是会因为爱的消失,而感到天塌地陷,心破破碎碎,泪抽抽搭搭。 小狗只想爱你爱你再爱你。 第74章 我爱你 顾西野的控诉叫齐楚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憋闷的胸口酸楚不断,同样叫他喘不上气来,那失去后灭顶的苦楚他并不比顾西野少半点。 放弃顾西野后的每一秒, 齐楚都在思念。 眼下能抱着顾小狗, 都已经是他只敢做梦假想的事情了, 顾西野身上熟悉的味道和体温,叫他空荡荡的心口好似被重新填补上一块。 齐楚的手缓缓拍了拍顾西野颤抖的肩膀, 对这质问报以无声的轻叹,他无话可说。 “哥,你说句话好吗?”顾西野哭的身子伏低, 将脑袋埋在齐楚单薄似刀削的肩膀上,好似一头犯错受伤的大型犬,破釜沉舟鼓足勇气抽抽搭搭蜷缩在主人身边寻求慰藉和安抚。 他的手环过齐楚的胸口, 搂的紧紧的, 不肯松开,“求你,理理我, 好不好?” 顾少爷这一生都没怎么向别人低过头,就连自己的亲爹都敢硬刚不说一句低头的软话, 他其实没有齐楚看到的那么温良顺从、懂事听话, 骨子里也有属于豪门的高高在上和倔强偏执, 只是面对齐楚, 他甘愿虔诚地跪在地上,低下头颅,充当一条乖顺的狗, 收起獠牙和利爪, 用湿漉漉的鼻尖蹭齐楚的脸蛋。 哪怕顾少爷真的有一百种不为人知的残忍方法将齐楚禁锢在自己身边叫他无法逃开。 顾小狗却只想用一身柔软留下哥。 “小顾, 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们不合适,你还年轻,会遇到比我好太多太多的人。”顾西野现在喜欢他喜欢的要死要活,或许将来也会为另一个人死心塌地,这样的故事才足够现实。 顾小狗疯狂摇头,“我只爱你,我只想和你一辈子,我不会爱上别人了,为什么你就不肯信我呢?” 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真心来揣测小狗的真心呢? 这对小狗是不公平的事情。 “我信你。” 顾西野的狗狗眼顿时明亮。 “可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变成现在这样。”齐楚希望顾西野能够停止对他的爱。 “为什么?”小顾泪眼婆娑,不可置信。 齐楚定定看着顾西野,“因为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活不了那么久,也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在一起一辈子的感情。” 因而在这种进退维谷的情况下,放手才是对自己和爱人的成全,齐楚不想成为一个活生生的累赘,他的生活从小到大都不是童话,这么痛苦的一生,怎么可能配上一个美好的结局, 齐楚也更不敢想象,万一他发生了什么可怕的情况成为了植物人,有可能得来的是顾西野在一件又一件得不到回应的琐碎小事中的对他的不耐和变心。 他害怕怯懦,比起斩断顾西野的爱,意识到顾小狗的爱会消失才最让他喘不过气。 顾西野怔怔地趴在齐楚的胸口听着这些话,他嗅到了齐楚说话时的违心和忐忑不安,“哥,你其实也很害怕失去我对吧?” 这时候再说些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嗯。” 他害怕失去顾西野,所以才会在遗嘱上留下顾西野的名字。 齐楚有些私心地想,如此一来,哪怕他离开了,哪怕顾西野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或许也会记得他很久很久。 “我也很害怕失去你。” 顾西野在他哥的面前很少提及关生老病死的事情,他尽力想和哥像一对正常的情侣一般相处,但不代表他在夜深人静时不会想到这些事,这些摆在他面前,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他会做噩梦,梦到齐楚突然躺进了医院,整个梦境化作铺天盖地的血红,而后他就像一阵烟雾一般消失在他的梦里,顾西野声嘶力竭也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失去的可怕梦境让他每次醒来都要缓好久,一遍遍抱着齐楚确认这个活生生的人还留在自己身边,又一遍遍告诉自己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明明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却也会为此偷偷在手机上查周公解梦,想找一个好兆头去相信。 “哥,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一直想让你去积极地治疗,但比起这件事,我更害怕你会痛苦,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手术可能带来的风险,所以这件事我绝口不提。”顾西野其实已然做好了准备,如果齐楚不去接受手术,那他们两个就好好地过完这短暂一生。 他像是在教堂宣誓一般神情庄严,语调郑重,说着真心的话:“我愿意,和你度过这样的一生。” “如果到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这样的,那我会希望,在那一天之前,你都在我身边,和我相爱。” 离去的逝者和留下来的人究竟哪个更痛苦,这件事像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没到那一天前,顾西野也不知道到时候的自己会承担多猛烈的悲伤,他可能自此一蹶不振撑不下去,也可能活的像是个行尸走肉,但那都无所谓,因为他是来保护齐楚的,或许那一刻,只要想到齐楚含笑看着他的眼睛,他就会觉得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值得的。 没办法,谁让他更爱齐楚,他不愿意强求齐楚去做任何违背本意的事情。 “哥,在我身边,你只需要按照你的心意生活下去就好。”顾西野湿漉漉的睫毛垂下,他水光粼粼的眼睛饱含缱绻深情,“自私一点,你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包括我。” 齐楚怔怔地看着顾小狗,“你说什么。” 顾西野无私极了,他求齐楚带着自私而贪婪的目的来爱他,可以利用他,但不要怜爱他,不要因为不想伤害他而伤害自己。 “哥,你爱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自私一点,看到我你开心就和我继续在一起,你不需要考虑以后的事情,也不需要考虑你将会带给我什么。”顾西野伸手抚摸齐楚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潮湿的沙砾,“你带给我的一切,都不会让我痛苦。” “只要你爱我。” 只要齐楚爱他,一切风暴他都心甘情愿面对。 抱着浑身暖融融,哭累睡过去的顾小狗,靠在枕头上的齐楚一夜没合眼。 他时不时低头帮顾西野整理一下蹭的乱蓬蓬的头发,又或者捏捏小顾通红的耳垂,怀里沉甸甸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半晌,天色微明,清晨的亮光透过窗纱,新的一天开始了。 齐楚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不想死。” 他怎么可能做到像顾西野提出的那样无情无义,什么都不考虑两脚一蹬独留一个到现在还会哭唧唧的小狗孤零零在世上? 如果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会怎么对待他的小狗呢?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因为对小狗的爱。 —— 宿醉之后,睡得脑袋直疼的顾西野在床上打了个滚,迷迷糊糊一伸手,他抱在怀里的人没了! 他那么大一个哥没了! 该死!睡着之前明明说好怎么都不松手的! 顾小狗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和床铺心慌跑下床,还差点跌了一跤,跑到楼梯玄关,顺着楼梯空隙向下张望。 厨房里的齐楚在给顾西野熬粥,对面这几天扔出来的外卖袋子他都看到了,他家小顾这段时间估计都没有好好吃东西,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胃里一定相当不舒服。 正往皮蛋瘦肉粥里加鲜嫩脆爽的青菜碎时,他身后一阵噔噔噔的巨响,齐楚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顾西野醒了。 “哥?”顾小狗怯怯地,跑到厨房门口徘徊,不敢往里进,也不敢开腔直接问,惴惴不安。 眼下这种情况,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重新和好了?他哥又要他了对不对? 齐楚头也不回地发号施令,“去楼上洗漱,把身上脏衣服换掉,然后下来吃饭。” 又是一阵狂奔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顾小狗已经不见了,动作之快就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冲进浴室紧锣密鼓洗澡洗漱的顾小狗相当听话,只要不是把他赶出去,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听话小狗收拾干净后乖巧出现在餐桌边,齐楚已经替他盛好了粥,怕顾西野吃不饱还摊了两个香香软软金灿灿的鸡蛋饼。 是哥做的饭! 小顾埋头猛吃。 齐楚坐在餐桌对面看着他吃,气氛宁静而祥和。 吃饱喝足的顾西野抬头,讪讪开口,“哥——” “对不起。” “嗯?” “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很伤人吧。” “没有。”小顾下意识摇头,绝口不提自己眼珠子都快哭瞎的事,他真的一点都不记仇。 只是他不说,齐楚也猜得到,按照顾小狗那玻璃心的程度,自己违背本心说出来的那些话,一定像是伤人的暗箭,让顾西野难过了相当久,他原本就想人死心,于是说出口的话也就没了所谓的分寸。 虽然可能齐楚简单的招招手顾西野就会重新扑上来,但对于毫无芥蒂又不记仇的小顾,难免还是有愧疚。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弥补顾小狗被自己伤透的心呢? 齐楚想了很久,他有些抹不开面说出那几个字。 餐厅背后的窗子透进来春日的第一缕阳光,为清瘦苍白的齐楚描了个金边儿,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之前说的话是骗你的,我没有那样想,你很好,能遇到你是我走了大运。”中千万彩票的人都没有遇到顾西野的齐楚运气好。 听到这话,抿紧嘴巴的小顾眼睛红了,受委屈的人你只是帮他轻轻吹吹伤口,都可能让那滔天的眼泪找到宣泄的出口。 齐楚眼神温柔,目光游离,落到了顾西野的狗狗眼儿上,“其实我想告诉你——” 藏在心口的话总算在这个和煦的春日里有了抖落出来见人的机会。 “我爱你。” “很爱很爱。” 齐总的爱比顾小狗自以为的,要多的多。 第75章 守得云开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命中注定的王子吻醒了公主, 单枪匹马的骑士战胜了巨龙,古老森林里的魔法师为失落大陆重现光明。 勇往直前的小狗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成全,就此画上一个最为完美的句点, 一切酸楚、不甘、泪水都化作飞烟, 他的心上自此再不空荡。 “哥, ”小顾抹泪,哭唧唧道: “我就知道, 你其实很爱我。” 想骗过机灵小狗,没有那么容易,哪怕哥是个嘴硬的人。 齐楚接住了扑过来且涕泗横流的顾西野, 摸摸脑袋,抽过纸巾给他擦擦眼泪,温声开口:“先别哭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顾西野单膝下跪, 把下巴放到了齐楚的膝头,抬脸专注地等着他哥的后文,真像一只求主人摸摸的小狗似的。 “我想尝试一下换一种治疗方式, ”齐楚含笑盯着顾西野的脸,说出了他思前想后一晚上做出的决定:“做一个手术试试。” 这样干巴巴的耗下去好像只会持续消耗他的身体、增加他对离别和死亡的恐惧, 倒不如与之一搏, 大胆地迎接新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 反正有钱, 多昂贵的术后维护和复健齐楚都消耗的起,只要能活下去,这些身外之物都不值一提。 顾西野眼皮颤颤, 眉目严肃起来, “哥, 你不需要——” 齐楚轻轻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为了你,我也想活下去。” “可是你明明之前都不愿意的。” “那是因为之前觉得这两种选择都差不多,但现在,我自私地想活的久一点。” 从前齐楚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值得依恋的东西,有钱人挥金如土赔钱都不皱眉的日子过的差不多,没钱的风餐露宿窘迫难挨也品尝过,三十岁的人生剧本相当饱满,有些人一辈子的事他年轻轻就走过大半,所以好像离开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但现在,老天爷给了他一个顾西野,这是他渴望许多年的东西,摆脱孤零零的身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于是坦荡去死就变得不是那么甘心。 怎么也要和命运抗争一把,告诉它这破苦情剧本他不愿意演了。 顾西野看出齐楚的决心,点头,“那就等过一阵子,我们去找叶医生问问看。” “好。” 托起小狗下巴,齐楚俯身给了顾西野一个吻,轻地像是在亲吻棉花。 齐楚突然转念要做手术这事,引起了徐笠蒋为宁相当大的反应。 徐助理拧巴,齐楚保守治疗他皱眉,齐楚选择手术他还皱眉,总之对于操心操肺、心思缜密、总爱过度担心的徐笠来说,齐楚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那颗肿瘤善良地凭空消失在他的脑子里,虽然这属于过度幻想,白日做梦。 蒋为宁倒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喜滋滋握着齐楚的手表示这个决定做得好做得妙做得青蛙呱呱叫。曾置死地而后生的蒋副总认为人的求生欲才是战胜一切苦难的关键所在,只要你想活,那没有什么能让你死的。 同时,这两位发现了又出现在齐楚家并且明显更乖的顾小狗。 蒋为宁挑眉,他说什么来着,这谈恋爱的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个死缠烂打的,就分不成。顾西野厚脸皮,齐楚心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山无陵天地合,他俩也绝不了。 沈潮远在剧组知道了齐楚和顾西野复合笑的像傻子,转头听到齐楚要做手术又相当懵逼。 他哥好端端做什么手术?人体无用软组织集体切除手术吗? 蒋为宁这才发现这大笨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把齐楚的病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当天下午,人在偏远山区拍戏的沈朝翻了三个山头找信号给他哥打视频电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齐楚瞒着他这么大的事不说。 齐楚自知理亏,忙的事太多,把沈潮给忘了,安慰道:“放心,做个手术就好了,等你拍完戏回来就好了。” 再次被齐楚当小屁孩对待的沈潮吸吸鼻涕,“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小顾给我作证!” 顾西野连连点头,他也想和齐楚为这件事拉钩上吊,谁做不到谁小狗,但又胆怯,反正,无论怎样他哥都一定能稳稳治好病。 三月中旬,顾西野陪着齐楚回了京市,叶维安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从医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患者只要是动了手术心思的,最后十有八九都做了,不做那手术就绝不会死心。 人就是这样,好端端两个选择,最后选了哪个,都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选另一个。 “按照目前的情况是可以手术的,但是术中以及术后的风险需要你们自行承担。”哪怕是手术台上的神刀手,手术台下也不敢打包票。 齐楚笑吟吟点头,顾西野则脸白的像雪,好像会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他一样,这让叶维安有点担心,因为顾西野看起来有医闹的潜质。 “如果你确定手术,那我就给你安排入院检查,然后排期。” “先不着急,我想等一等。”齐楚摇头。 顾西野蹙眉,这事儿齐楚可没给他商量过。 叶维安也是第一次见脑瘤还不急尽快手术的,“你的情况每一天都可能发生变化,变化带来的风险也是你自行承担的,你想什么时候做呢?” “四月底。”齐楚早就想好了。 叶维安开玩笑道:“这是找什么大师算过日子了吗?” 人到了绝境,求真拜佛的不在少数。 叶维安也曾见过蒙昧的患者真烧了不知从哪得来的符咒喝水,祈祷百病全消。 对这种信仰他不知道说什么,总归能支撑着患者活下去就是好事一桩。 “差不多吧。”齐楚点点头。 拎了新的药出院,亦步亦趋搂着齐楚的顾西野纳闷:“哥,你什么时候去算命了,我怎么不知道。”明明他们两个每天都形影不离的,齐楚什么时候找了道士他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没去算命啊。” “那你为什么要等四月底再做手术?”顾西野都想动动小手段帮齐楚插队了,早做早安心。 齐楚竖起一根指头,在小顾眼前点点,“因为你的生日在四月。” 顾西野福至心灵,“哥想陪我过生日吗?” “想啊,这是我陪着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要好好过。”齐楚还记得自己给顾小狗的承诺,在顾西野生日那天陪他过一个简单的生日,做一大桌子家常菜。 他想把这个承诺兑现之后再做手术,不然术后的结果无论怎样都一定会有一个漫长的恢复期,到时候齐楚要是万一落下一个手抖的病根拎不动锅铲了,还怎么给顾小狗做生日快乐餐。 从医院出来后,齐楚留在了京市,主要是懒得再两边跑了,也考虑了顾西野工作的问题。 但一心寻哥的顾小狗他已经辞职了,这事唯唯诺诺地跟齐楚一说,齐总的脸色当场变化莫测。 得,他家小顾的脑袋好像是那什么恋爱脑,没救的那种。 顾西野焦急道:“哥,我就是不去工作,也有钱养你的。” 齐楚摆手,“暂时还不用你养。” 他换了个思路教育顾小狗,苦口婆心:“你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家待着,找点事情干,读书也好工作也好,不是说让你用这些东西挣多大的钱回来,最起码你是不无聊的,是有事情干的,生活是充实的,对不对?” 齐楚的思路是普通人的思路,只是顾西野这一代的富二代有许多都如温喆一般是扶不起的阿斗,于是理所应当地在家里躺着啃老摆烂,家里对他们的要求也很低,不说挣钱,只要不找麻烦,就是好样的。 于是乎到三四十不工作的也大有人在。 但顾西野有打拼为家产创造新巅峰的条件,他脑子好,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只可惜恋爱脑包住了事业脑,令人捉急。 好在小顾是耙耳朵,很听他哥的话,在齐楚的好言好语下,顾少爷又开始上班了。 这次没当空降霸总,顾西野认认真真投了简历进了顾氏互联网公司,从基层小职员做起,一个月一万二底薪加各种绩效,六险一金,待遇可以说是相当好了,只是工作也是卷生卷死,争分夺秒。 顾西野惯当咸鱼一条,他不卷,没有半点往上爬拿公司股票当股东的心思,浑水摸鱼到点下班毫不内卷,就那一万二加免费晚餐和夜间班车,真不值得手上有原始股躺两辈子也花不完的顾少爷加班。 得知自己儿子‘下基层’了,顾铭爵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派了秘书去瞧,秘书回来告诉他,少爷工作很认真,就是不加班,主管对他意见很大。 当天,主管被调走了,顾铭爵换了自己的亲信去当顾少爷的主管,再也没人对顾西野不加班多嘴什么了。 三度住进平层,在齐楚的要求下,原本安排好的保姆和厨师都各回各家了。 齐楚表示,小顾想吃什么他可以做,厨师来的话,做一桌子吃不完怪浪费,都扔进了垃圾桶,这种奢靡之风相当不可取。 于是每顿晚餐都基本上十几个菜的顾少爷,过上了晚餐一菜一汤、最多一肉一菜一汤、光盘行动的日子。 只不过只要是他哥做的,盘子他都能舔干净。 好日子过了一段时间,齐楚接到了齐志成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二表哥似乎改过自新了,说自己跟几个兄弟跑到别的地儿做了几笔小生意,赌债都还上了,孩子的赡养费也在按月付,他现在可算知道当初齐楚是为自己好,就想上门看看齐楚,唠唠嗑道个歉,问齐楚有没有空。 齐楚人在京市,多少有点不方便,他想齐志成知道好好过日子就行,“不用了,我现在没在A市。” “哎呀,你是不是还生哥的气呢?无论你在哪,哥都得当面给你赔礼道歉啊,哥也是混账,当初要听你的话,你嫂子也不至于和我离婚啊……”说着说着,四十好几的男人竟然还在话筒里呜呜哭了起来。 齐楚耳根子软,就把地址告诉了他。 拿到地址的齐志成似乎怕齐楚跑了一般,急急定下时间,“哥明天下午就到,你可等着我啊。” 挂断电话,齐楚就没再想这事,齐志成来了,充其量也就是留他在家里吃一顿饭,齐楚也不指望齐志成给自己发一面锦旗什么的。 第二天是周五,顾西野照常上班,齐楚告诉他晚上二表哥要来,小顾撇嘴,“哥,他怎么还在和你联系,要钱吗?” “不是,他说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做了点小生意,想来谢谢我。” “真的啊?”顾西野狐疑,回忆起自己见到的齐志成,总觉得那人不像是能回心转意的,要真可以,根本不会再犯第二次。 赌.博这种事有成瘾性,那玩意就像是精神鸦.片,人一陷进去就像步入泥潭,死活出不来了,除却被强制改造,能从中主动抽身的人可不比躺了一年睁开眼的植物人多。 但碍于这‘醒过来的植物人’是齐楚的表哥,顾西野没开口说这些扫兴的话,决定相信这个奇迹。 “怎么?”齐楚注意到小顾怪怪的脸色。 “没事,就是我们晚上不能出去逛超市了。”这周末是顾西野的生日,他和齐楚约好了周五晚上去采购点做生日餐要用的东西,只是眼下看起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放心,说两句话我就让他走,不会耽误正事的。”齐楚帮顾西野打好领带,顾小狗的事,才是重要的事。 这两句耳边风说的顾西野通体舒泰,到公司做表格都更卖力了,斗志熊熊燃烧。 当天下午,齐志成发来消息说他到京市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到齐楚现在住的小区。 齐楚秉持待客之道,从冰箱里拿了点水果出来洗,手机突然嗡嗡作响,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他三婶打来的。 “三婶?” “哎呀,小楚,你可算接电话了,你二表哥没联系你吧?”三婶的声音听起来惊慌失措,她人现在在医院,一整夜都没合眼,齐守财提醒她才想起这件事要给齐楚通个气。 “怎么了?” “志成真是疯了,昨天晚上回家,用刀要挟我们给他拿钱,你三叔说拿不出,被他捅了一刀啊!”三婶气急败坏。 昨天后半夜齐志成回家,张口就是要钱,齐守财不给,以为齐志成手里的□□就是吓唬人,没想到已经被赌债压垮的齐志成真的捅了过来,捅完就开车跑了,老骨头一把的齐守财被那血吓得差点过去,疼的哎呦哎呦。 紧急送到医院检查,好在齐志成下手没什么准头,没捅到脏器,齐守财人没大事,就是流了不少血,惊吓过重。 齐楚不可置信地听着,“真的吗?三叔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事我还能诓你吗?你三叔现在麻药劲过了,疼的都说不出话!”三婶叹气,齐守财被捅,她慌的没了神。 报.警之后他们镇上的警.察却说这就是皮外伤,都是家长里短,一家人这样都算互殴,可给三婶气的没地方说理。 这齐志成能来找他们要钱,自然不会放过齐楚这只肥羊,“我和你三叔就是担心他跑去找你,他现在是真疯了,连亲叔叔都捅,你可千万小心啊!” 齐楚心底一片冰凉,胳膊上也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手里三婶的电话还未挂断,玄关的门铃突然响了,一阵接一阵,好似催命,不肯停歇。 第76章 生日愿望 这急促的门铃不绝于耳, 门外的人究竟是谁,可想而知。 齐楚应付了三婶几句挂断了电话,被那嗡嗡作响的门铃吵的心烦意乱, 却又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他举着手机想要报警, 110摁了一半,门铃声突然停歇了, 紧接着齐志成的电话打了进来。 齐楚赶忙把手机静音,往玄关走去,屋内门边的电子屏幕上映出齐志成的脸。 他收拾的干净, 穿了一件薄薄的皮夹克,只是夹克里是不符合这个季节的违和羊绒衫,裹的他耳面赤红, 眼珠子四处乱飘, 看起来有些紧张,举着电话不耐烦地提提脚边给齐楚带的牛奶箱子。 引狼入室的齐楚站在玄关静静等那电话不甘心的挂断,继而下定决心打了110出去, “您好,我想报警, 现在有一个赌.博欠下高利贷且有故意伤前科的人在我家门口, 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接线员留下了齐楚的地址, 说会尽快让辖区内的派出所出警, 并建议齐楚不要和这样的人硬碰硬,稳住对方的情绪,保护自身安全最重要。 报完警, 齐楚的手机不断弹出齐志成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楚啊, 哥到了, 你不在家吗?咱不是约好了吗?你在忙?】 【弟啊,你不在家的话,先把门口密码锁的密码给哥,哥进屋等你,这外面怪冷的,你说是不是?】 【弟啊,哥真是来谢谢你的,你是不是还生哥的气,对哥有什么偏见啊?】 …… 齐志成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轰炸齐楚,肉眼可见情绪急躁了起来。 要是他就此离开还好,可齐志成今天是带着势在必行的目的来的,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哥今天见不到你,是绝对不会走的,哥就在门口等着。】 齐志成的话让原本想装不在家的齐楚沉默了,这样耗着等警察来似乎也不是事,如果齐志成在门口趁乱跑了,不就白费功夫了。 齐楚今天打定主意要把齐志成送进局子里,不能留他在外面继续为非作歹祸害人,无论是他赌博的事还是为了钱对家里人做出那么过分的威胁举动,都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和制裁。 他决定先稳住齐志成,于是打开了门,与盘腿坐在门口的齐志成面面相觑。 齐志成忙拍拍屁股站起来,挤出一脸谄媚而讨好的笑,拎起身边的牛奶,递了过去,“小楚,你刚刚是不是忙啊?我就知道你在家,你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讲,齐志成还是挺了解齐楚这个人的。 “刚刚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没听到敲门声也没看手机,你来的还挺早,进屋吧。”齐楚镇定地接过那箱不到五十块的纯牛奶,错身让齐志成进门。 踏进屋子里的齐志成仿佛刘姥姥大观园一般四处观望,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来意,这泼天的富贵就震慑了他,“天哪,小楚,你这京市的新房子得是天价吧?” 京市的房子比A市的贵出去能有二十倍,在A市一百来万能在市中心买个不错的一室一厅,但在京市,还是齐楚住这地段,买个洗手间都够呛能行。 这平层大的一眼看不到边际,各种精致的装潢和陈设也相当有品味,齐志成别的不懂,但‘贵’这个字他可太明白了,贵就代表着有钱。 家里那些亲戚谁能比齐楚有钱? 哪知道齐楚道:“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房子。” “害,你还跟哥玩那假破产的戏码就不好玩了啊,哥都知道,你说自己破产是糊弄人的。”他可是早早就火眼金睛看出来真相,根本不相信齐楚这一套。 “没破产是真的,但我也不至于花上亿买这里的房子,这是我朋友家,我借住的。”齐楚实话实说,这里是顾西野的房子,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齐志成要是张口要房没,他可给不出。 两人到客厅坐下,齐志成局促地坐在乳白色的真皮沙发上,屁股下像长了虱子,动个不停,时不时偷瞄齐楚一眼,不敢用正眼看人。 最终下定决心咽口吐沫开腔:“小楚,哥现在真的改过自新了,你当初说的话都对,是我那时候太混蛋了,我现在就想做点小本生意——” “这样挺好,只要你知道做正事就行。”齐楚应付着。 齐志成忙点头,“当然了,我现在就是帮人运点货,赚点钱,说实在的,我想在咱们那边开个小的洗车店,这样比帮人运货稳定点,也能让你嫂子看看我真心做正事,回头跟我复合,毕竟三个孩子这么小就没有爸爸了,说出去多难听啊,你能懂吧?” 几个孩子,到现在还是他博取同情的工具,这样的爹有不如没有,齐楚按耐着脾气,才没上去抽他两嘴巴,“嗯,你要是想复婚挽回我嫂子和孩子,是得好好表现。” “谁说不是啊,就是哥现在手里这点钱,每个月给出去抚养费,也就不剩下什么了,要开洗车店,哥没钱盘店面,也没钱买工具,你看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齐志成期待地看着齐楚,两手止不住地搓着,“哥可以给你打欠条!” “你要多少?” 齐志成心一横,“二百万!” 果然是来要钱的,齐楚蹙眉,他都不知道齐志成是怎么半年间从四十万赌到欠下二百万巨债的。 可明明连四十万都还不上不,还不自量力地继续去赌? 人怎么可以蠢到这个地步? “要开洗车店也不是不行,但你知道洗车店平时都怎么运营、怎么进账、二百万能开多大的店面、招多少伙计、一次洗几辆车吗?” 这一连串问题可把齐志成问懵了,“这——这不是刚有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找人打听。” “那正好,我认识个朋友,在A市有几家连锁的大型洗车店,我帮你联系一下,你过去打一个月工,这样就什么都清楚了,到时候等程序你都明白了,我就借钱给你开店。” “啊?” “你放心,二哥,等到时候你什么都明白了,你要开店,我一定支持,说到做到。”齐楚开始打太极。 齐志成立马改口,“我是跟别人一起干,都已经说好了,我出钱他出力,他懂这方面的东西……” “那这种事就不好说了,二哥,你得长点心眼,钱全是你出,到时候赔了是你吃亏。” “不会赔的!” “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要真有,你介绍介绍,我也去试试。” 齐志成面红耳赤,盯着齐楚,脸上的横肉颤了又颤,他张张嘴,又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说辞都已经告罄,眼下已经找不出什么由头继续扯谎了。 “齐楚,你就帮帮哥这个小忙不成吗?” 齐楚面不改色,也知道不应该继续拱火,稍稍退让,“二哥,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现在手里的钱都在我爱人那,一下拿出来两百万,他也要问问我。” “你爱人?”齐志成瞠目结舌。 “是啊,这房子就是他的。爷爷过世那段时间他们都见过,你那时候好像不在?这段时间也没回老家?” 听到齐楚提起‘三叔’,齐志成脸色僵硬,讷讷摇头,“没回,没回。”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门铃再次响起。 “这是谁来了?” “应该是我买的菜。”齐楚站起身,“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就行。” “我和你一起去,帮你拿进来。”第六感让他十分心慌,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齐楚抿唇,“真的不用。” “没事。”齐志成带着黏腻汗湿感的手在夹克上搓了搓,站到齐楚身后,“走吧,去看看。” 门外是警.察,可齐志成的脚步就在身后,齐楚只能祈祷,多来几个警.察,或者带着武器。 只是一拉开门,站在门外的,只有两个年轻片警,他们看到齐楚,直愣愣问:“是你报案有个赌博伤人的歹徒在你家吗?” 齐楚暗道不妙。 纵然只有两个警察,也足够做了亏心事的齐志成变成见到猫的老鼠,他大叫一声,猛的从怀里掏出一把□□。 人在危急关头爆发的潜力是无限的,齐志成动作迅猛如闪电,抓住抬脚想往外跑的齐楚,横在他脖颈间,“你怎么敢报警抓我?!我是你亲表哥!” 齐楚也没想到齐志成的反应会这么快,看着抵到脖子边的刀,心跳的快喘不上气,浑身的血都叫嚣起来,“那你拿刀对着我,就是亲表哥该做的事了?” “这还不是你逼我的!你跟三叔一样!给我点钱会死吗!?会死吗!!”齐志成眼底满是癫狂,他一挥刀子,怒斥眼前的两个民警滚开。 报案人一下子变成了人质,原以为不会有大事的两个民.警顿时慌了,他们是派出所维护社会治安的,不配枪,他们能做的就是找增援,而后劝歹.徒冷静。 “放我走!不然我就弄死他!”齐志成也不怕了,他捅了一个齐守财,就不差这第二个齐楚。 反正他也是烂命一条,被那一堆□□追债不比蹲大牢好到哪里去。 有人质,民.警只能步步退让,眼睁睁看着齐志成进了电梯。 跃动的数字不停下楼,齐楚的脖子被卡的紧紧的,几乎喘不上气,他感到齐志成举着刀的手在颤,或许也可能逐渐脱力的他自己在颤抖。 电梯门到了一楼打开,保安见到这场面也傻了,忙通报小区物业,叫他们报警。几个看到的住户都发出惊呼,躲得远远的,生怕挥舞刀子的齐志成下一秒捅到他们身上。 齐楚被拖着往车旁走,只是或许心跳太快血压升高,他浑身发抖发软,眼前也一黑一黑的。 齐志成察觉手里的人越来越重,低头一看,齐楚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比纸扎的人还白,他刀子一抖,在齐楚脖颈间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线,痛的齐楚直皱眉,喘息着开口:“你要跑就跑,放了我,我有病,你带着我,我死在路上,你就是杀人犯——” “你别想糊弄我!”齐志成一脑门汗,他可不敢现在就松开齐楚这条救命绳。 他的车子近在眼前,于是齐志成先把齐楚拖上了车,猛的一脚油门开了出去,只是那闪着灯的警车一刻不停坠在他身后,无论他开多快,都如影随形,追的齐志成真是毛了。 想彻底甩开他们的齐志成一个变道,猛得拉开副驾驶的大门,把当做人质奄奄一息的齐楚推了出去,任由他滚落进车流中。 人质跌下车,紧跟的警车果然戛然而止,给了齐志成跑路的时机。 ”你怎么样?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坚持一下啊!” 齐楚有些喘不上气,领口血淋淋的,又从车场摔了下来,滚了一身的伤,没来得及回答民警的话,只觉得眼前被遮上了一层幕布,陷入了恒久的黑暗。 —— 临近下班,顾西野频繁看电脑上的时钟,只觉得今天下午他哥安静的有点过分,他发过去的消息通通没有看。 第不知道多少次举起手机查看微信新消息时,顾西野接到了物业的电话,对面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听的他脸色越来越白。 不等对面说完,顾西野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拖拽发出巨大的声音,在整个忙碌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刺耳。 邻座的码农抬头看自己这位富二代同僚,想提醒一声还没到下班点,这哥们却已经头也不回地向外奔去了,连椅背上的外套和名牌包都没拿。 齐楚遭到劫持,被从车上推了下来,人昏迷了,进了京市医院的急诊。 这短短几句话让顾西野开车起步都变得艰难,他的手在抖,理智让他努力镇定下来,先联系叶维安。 叶维安听说齐楚是晕倒进了医院急诊,举着电话就下来到急诊抢人了。 急诊全科大夫正跟民警沟通:“脖子上的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需要修养,就是这不明原因的昏迷需要进一步检查,我给他做了CT和核磁,等一下会出结果,你们先联系他的家人吧。” “方医生!这是我的病人!”叶维安气喘吁吁赶到急诊,看到病床上闭着眼的齐楚,心沉了底。 方医生蹙眉,“他脑子有问题?” “对,现在必须尽快安排脑内CT和核磁。” “我已经安排了,现在让学生去催一催结果。” 叶维安的出面让齐楚一下子变成了重病患者,核磁和CT都在最短的时间插队出了结果,得知齐楚遭遇了什么的叶维安看的眉头紧皱。 顾西野赶到医院,和警方沟通完的时候,齐楚已经转入了单独病房,插上了呼吸机和一系列滴滴作响的设备。 他哥脸颊上有擦伤,脖子和胳膊上都缠着纱布,顾西野站在床前,胆战心惊地看着那莫名其妙的各种仪器电线,想触碰齐楚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叶维安拿着报告找来,正式通知了顾西野这个噩耗,“如果你们还想做手术的话,那就必须尽快手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这样下去可能会醒不过来。” 不安彻底席卷了顾小狗,他像是一头困兽一般转来转去,一字一顿问:“不做手术就醒不过来了,那做了手术就会醒过来吗?” 叶维安也不知道,只能说:“现在做手术,我会尽全力让他能下手术台,但是术后会怎么样,我也不能保证。” 盯着病床上苍白而脆弱的齐楚,顾西野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最终,他点了头,“求求你,叶医生,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叶维安给齐楚紧急安排了手术。 顾西野站在手术室门外,像是一桩枯木,丧失了动一动的能力。 他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门,不肯挪开眼睛,只想怎么看着齐楚进去的,就怎么看到齐楚出来。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他的脑子至今都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上午还好好的哥,下午就遇到了那种事,变成了这种样子。 一台脑瘤手术六小时打底,顾西野就那样一动不动站着,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力气想,只是虔诚地对着医院雪白的墙壁,一次又一次真心祈祷。 这种时候,除了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 第九个小时,凌晨四点半,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叶维安从里出来,一脸疲惫却难掩欢欣,他道:“很成功,现在人进ICU观察,只要四十八小时内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顾西野红了眼眶,想上前感谢他,走了一步却两腿僵麻,几乎跪倒在地上。 齐楚躺在ICU,顾西野除了固定的时间探视,不能一直守着,好在知道这件事的顾铭爵亲自来医院把失魂落魄的儿子揪回了家。 将近一天没有合眼滴水未进的顾西野,这时候才缓过来点,脑子开始活动了,他掏出手机给杜行慎打了电话,“舅舅,帮我找个人。” “少爷,你舅舅我都该退休了,你能不能少点事给我干?”杜行慎消息滞后,还以为是顾西野那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对象又跑了,他问:“你要找谁?要干什么?”找对象这种当媒婆的事他可不干。 只听他外甥森森然道:“我想杀了他。” 这语气分毫不像是开玩笑,杜行慎差点以为自己接错了电话。 齐楚在ICU躺平的第二天,警察暂时还没抓到的齐志成神奇地出现在了派出所门前,不过是被麻袋套着的。 揭开麻袋一看,里头的人脸肿的像猪头,再仔细一看,这人一只眼睛被生生挖了出去,上半身好似被火烧了一般,满是血水,一双手的手指都被剁掉了,双腿被车轱辘多次碾压,下半身彻底瘫痪。 一查血液发现灌了某种兴奋剂,是被活生生被折磨到只剩一口气。 只是对于这种欠下高利贷被□□报复的赌徒,没有什么人报以同情,这是活该,法院到时候还是该怎么判怎么判,这人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那天也是顾西野二十二岁的生日,只是没办他向来讨厌的生日宴会,连一个蛋糕都欠缺,因为这种关头连顾铭爵都不敢上来触儿子的霉头。 探视结束后坐在医院门口的顾小狗摁下打火机,吹灭顶端冒出的火苗,许下的二十二岁生日愿望是齐楚可以醒过来。 可惜,他的生日愿望不太灵。 第77章 哥与小狗 齐楚在ICU躺了半个月后转入了加护病房, 好消息是没有发生任何脑出血的并发症,并且齐楚的脑神经一切正常,脑干也没有任何损伤, 坏消息是哪怕手术很成功, 他也没能醒过来。 就好似陷入了一场旁人难以惊醒的长眠一般, 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变得无知无觉。 这样的状态有些吓人,又有些说不出的宁静, 因为在顾小狗眼里,他哥像是睡着了,而只要是睡觉, 就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可纵使只是连从剧组请假来的沈潮都敏锐地觉得这情况好像不太妙,看着脑袋上裹着傻兮兮白色纱网的齐楚,低头偷偷擦着眼泪说:“什么昏迷, 这不就是植物人吗?” 植物人不都是躺着躺着就死了, 他哥要是躺着躺着就死了可怎么办? 沈潮哭的更伤心了。 听到这话,脸色发青的顾西野不搭腔,看样子是想把吵吵闹闹的沈潮赶出病房。 蒋为宁从背后捅了不会看眼色的沈潮一把, “你这个嘴别瞎说,手术都成功了, 现在就是昏迷而已, 过一阵就醒过来了。” 过一阵就醒过来了。 顾西野这一阵已经将所有在神外领域排的上名的大夫都找了一遍, 甚至联系到了国外的教授, 可是没有人能对齐楚的情况给出一个合适的判断。 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叶维安也说:“昏迷时间不到三个月是不能判定为植物人的,他现在大脑功能一切正常, 醒过来的概率很大, 至少比真正的植物人要大的多。你可以尝试去刺激他, 多和他说话沟通,或者采用一些植物人的刺激手段,让他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从而醒过来。” 于是顾西野把齐楚转移到了专业的疗养院,选择最顶级的看护和待遇,外加各种各样的保养品和补品,可以说齐楚闭眼睛睡觉的每一天,都在烧钱,他成功化成一只吞金兽。 用金钱堆砌的良好照顾让齐楚其实没有变化多少,没有躺在床上的枯怵和过度消瘦,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枕在松软的鹅绒枕头上,他更像是在安稳地睡觉了。 有时候顾西野坐在床边深深望着他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睫毛轻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一般。 转入私立医院的第一周,老家的几个亲戚总算知道了消息,齐守财代表全家,到了京市。 看见齐楚昏迷不醒的样子,齐守财也是唉声叹气,一个劲嘀咕这可怎么办。 在他们老家,那人只要伤到了头,躺到床上了,少了一个月,多了三个月,铁定就没了,就没有例外的。 扭头看见守在侄子床畔的年轻男人,齐守财觉着他比自己第一次见到时瘦了不少,性格好像也变了,看着沉闷闷的,半天也不吭声。 齐守财其实想把齐楚带回A市,无论如何,他都是自己的侄子,怎么也得自家人照顾。 这小男朋友到底非亲非故,也扯不来一张合法的结婚证,要是哪天撒手不管了,可怎么办? 于是他劝,“你把他交给我吧,你还年轻,也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再找个去吧。” 顾西野蹙眉,没听懂齐守财说的是什么疯话,毫不犹豫拒绝道:“不可能。” 齐守财没被顾西野的冷脸唬到,“你现在说什么都好听,哪天你要是烦了,不管他了怎么办?你这么年轻,哪有这种心力啊?” “不会有那一天的,”顾西野像是一潭死水,话说的也凶狠,“除非我死,不然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顾西野几乎住在了疗养院里,他很少回家,世界里似乎只剩下昏迷不醒的齐楚这一点点事。 有时候只是盯着专业医师给齐楚眼前挂五颜六色的小灯球,耳畔放各种流畅轻音乐和广播频道进行治疗,他能坐着看一下午,也不觉得时光荒废。 就好像他本就该这样看着齐楚,目不转睛。 顾铭爵一周见一次回家拿换洗衣服的儿子,看到他瘦的够呛,于是强硬把人留下来吃午饭,顾少爷没吃几口,扭头抱着垃圾桶吐了。 他吃不下去东西。 胃里就像是塞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少少的食物就能堵到他的喉管儿,连机械的咀嚼都变得作呕。 顾铭爵沉默看着,他就知道顾西野得是这种尿性,和他母亲去世时一模一样,不吃饭不睡觉,就知道哭。 但是这次他料错了,已经成长的顾西野没有情绪崩溃地抗拒食物,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吃饭,不吃饭就会倒下。 平静漱口后他重新坐到了餐桌前,缓慢地咀嚼,和水一起咽下那些尝不出味道的饭菜。 在齐楚家能吃下一口电饭锅的顾小狗,勉强到极致,也只吃了一小拳头的饭和菜,就像是猫食一般,维持他一个成年男人身体最基本的需求。 顾铭爵放下筷子,“你是怎么想的,你难不成就准备一直在那个疗养院里做护工了?” “不。”顾西野摇头,“我会回去上班,只是可能会早退。”要是让齐楚知道他不去上班了,肯定会不高兴,所以顾小狗还得把自己的日子捡起来,过得像是寻常。 白天有护工和专业医师给齐楚理疗,晚上的时候,顾西野会守着齐楚。 医师上次告诉他,可以多跟齐楚说话,他都能听到的。 于是小顾翻出自己的日记来,一页一页给齐楚读。 读完从前的,就开始读最新的。 【5.16 晴 今天工作好多,下班的时候没有处理完,我邻座的同事好笨,报给我的数据出错了,害我也要和他一起修改表格。不过从公司出来的路上看到了有人在卖花,二十块一支向日葵,我买回来了,放到了哥的床前,也给哥闻了,但哥好像没什么反应,可能因为向日葵没什么香气吧? 下次不买向日葵了。】 【5.20 雨 明明已经是穿衬衣的季节了,下雨还有点冷,给哥换了厚被子。哥脑袋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也开始长头发了,上次在医院剃的实在是手艺不好,等再长一点,我找专业的人来给你修一修。 护工说你寸头看起来像是出家的小和尚,说看起来才二十五不到,听到这个你很开心吧?】 【5.30 大太阳 今天外面好热,公司下午茶都是绿豆冰沙,好像真的要夏天了,哥的病号服和我的通勤装都换成半袖了。不过哥,网上有人说夏天躺久会容易长痱子,你要是不想长痱子,就得早点醒过来。 不过,就算你继续睡,我也不会让你长痱子的。】 【6.7 巨热的大晴天 哥,我们认识一年了。但是今年的夏天好像比去年的夏天更热一点,你要是出门卖冰粉,买的人一定多的不得了。对了,我做的电动车还闲置在车库里,我想好了,如果你可以在夏天结束之前醒过来,那我就辞职去陪你卖冰粉,虽然我爸一定会气发疯,但是无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我想和你当冰粉大王。】 这个夏天,除却时不时就来看看齐楚的徐笠蒋为宁沈潮等人,顾西野还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的盛远斋。 两人见面相顾无言,有话说的齐楚又被动沉默,于是一屋子三个人,一句话都说不上。 半晌,实在尴尬,顾西野问:“你刚回国吗?” “不算。”盛远斋回国半个月,他知道了齐楚的消息,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来看,在家抄了一卷卷佛经,定下心神,才决定过来,“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盛远斋以为自己会见到一把骨头,枯怵不已的齐楚,现在亲眼所见,齐楚气色很不错,身上的肌肉也没有萎缩,“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当然。”在照顾齐楚这件事上,顾西野已经成为一名专业护工了,什么时候该吃东西,什么时候该翻身,什么时候该按摩,没有人比顾西野更清楚。 聊了聊病情,盛远斋便不继续坐下去了,站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玉菩萨,上好羊脂玉质地细腻柔软,挂着编好的红绳。 人到三十五岁,盛远斋可能也躲不过迷信,他开始信佛。 这块玉是他亲自送去寺里请大师开过光的,因此添了许多香火,只为,“保他平安。” 顾西野年轻还不迷信,但他尊重盛远斋的好意,接了过来,挂在了齐楚的床头,病人身上,不能带饰品,也无论是不是开光的玉菩萨。 【6.15 晴 哥,今天盛远斋来了,他和你说话了,你听到没?虽然我不太想让他跟你说话,但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他还挺能刺激你的,毕竟这可是你的初恋,对吧? 不过我没有吃醋,哥,这话是真的。 毕竟只要你睁开眼看看,就能发现我比他帅好多好多。 悄悄告诉你,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脸,你闭着眼这么久,看不到我的脸,亏了好多好多。】 【7.1 大雨 今天倒霉,下班的时候赶上大雨,不准的天气预报说是雷阵雨,结果下了好久。我开车到疗养院,在路上堵了半天,所以回来晚了,晚上你的专业技工小顾给你多按摩半小时当补偿,好吧? 哥,我觉得我按摩的水平已经是业内顶级水准了,你有没有感觉,是不是心痒痒的,很想碰碰我? 心动不如行动,你睁开眼,我不要钱,随便你摸。】 八月中旬,徐笠来了一趟,除了看看齐楚,他还给顾西野送来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齐楚立的遗嘱,本来早该给你的,但是送去公证用了点时间。你是他遗嘱中最主要的财产受赠人,他从前说,如果发生意外,这份遗嘱就交给你。”徐笠只是代为转交。 顾西野捏着那薄薄的文件,发红的眼盯着眼前的白纸黑字,上面印了他的名字,角落有齐楚龙飞凤舞的签名,日期是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月。 从齐楚昏迷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坚强顾小狗发出了呜咽的哭声。 齐楚比他以为的更爱他。 可他不想要那点财产。 他想要哥。 【8.17 阴 哥,你好过分。 今天不想多写什么了,反正你就是好过分! 我生气了。 你起来哄哄我。 起不来我会记仇的。】 只是,记仇是顾小狗最不擅长的事,因为转头那价值近二十亿的破烂遗嘱就被他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里了,自从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要用上那几张纸,少说还有七十年……不,一百年! 【9.15 晴 哥,今天晚上不看狗血剧了,沈潮的上星剧播了,电视剧弹幕上都是想做你弟妹的。 但是告诉你个秘密吧,沈潮一直不让我和你说,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知道了,没准会想抽他,他和蒋为宁好像在一起了。 想揍他吗?你点个头,没力气我可以帮你动手。】 十月初,国庆假期,基本上已经快跟顾少爷断交的温喆和李昭实在是受不了这人在微信上装死,发短信已读不回的德行了,开车杀到疗养院,说什么也要拉着顾西野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小顾哥,我买了新车,老酷了,全球一共就这个数。”温喆抬手比划了个数字,“出来玩,我借你开开?” “不要。”顾少爷对车已经不感兴趣了,他现在对养生、按摩、针灸、中医很感兴趣。 李昭无语,“你这一天天的,除了上班就是在这地方当护工,你已经要跟这个时代脱节了!” 看着新一年仍旧在家里啃老的李少爷,顾西野摇头,“你去找个班上上吧,再不上班,你就要被社会淘汰了。” 李昭被呛的说不出话,最终他和温喆排排坐欣赏了一下顾少爷撸袖子伺候他哥的脚底按摩,那手法,看起来会所小妹都没他专业。 伺候人这种事,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但只要肯用心,这天下就没有学不会的难事。 但放在一年前,不,一年半以前,李昭和温喆说什么也不相信顾西野会成为一个伺候人的专业户,毕竟这位出生就是前呼后拥的贵少爷。更何况,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这样卑躬屈膝地伺候人,着实也有点丢面子,传出去还怎么在圈子里做人? 只是顾西野丝毫不关心这些,外界那些难听的话与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做的事,能不能让他哥躺的舒服一点。 这个秋天过的很快,顾西野的风衣没穿多久,就换成了羽绒服。 顾少爷现在相当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用齐楚提醒,就早早穿上了秋裤。 【11.12 晴 今天好冷啊,哥,不过你放心,我穿秋裤了。今天下班看到路边有人卖烤红薯,我买了一个回来,只是你吃不到,让你闻闻好了。 闻起来挺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之前我给你买的那个甜,不好吃,下次不买了。】 【11.29 晴 哥,今天没去上班,去参加我堂哥的婚礼了,挺突然的。有亲戚说是奉子成婚,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瞧着没什么真感情,说我愿意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看起来想给对方一巴掌,肯定是没有我和你感情好。 正好,我把上次送你的戒指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了,刚刚给你试了试,圈口变大了,不过没关系,等你醒过来多吃点东西,就会合适了。 哥,嫁给我吧? 或者,你娶我吧?】 一到十二月,这细碎的日子就像按下了加速键,一眨眼,就又要圣诞、阳历年、春节、情人节地飞速度过了。 只是齐楚还没醒。 疗养院的医师会诊,都觉得这已经是彻彻底底植物人的状态了。他们告诉顾西野,不超过六个月的植物人醒过来或者有所恢复的概率很高,但一旦超过六个月,一年内可能醒过来的概率只有1.6%,超过一年,那低的可怜的概率便愈发微乎其微。 饶是顾西野花了重金,尝试了无数顶尖先进的治疗技术,但几乎相当于逆天改命中头彩的事,凡人哪里做得到。 这就是明晃晃的,有钱也办不到的事情。 顾西野依旧坚持,他总有这种信念:“他会醒过来的。” “您有这个想法是好的,我们也会尽全力照顾病人。” 【12.31 小雪 哥,不能睡了,再睡可能你就醒不过来了。 今天过节了,我不许愿了,不太灵。 换你在梦里许愿想见我,好吗?】 落笔最后一点,顾西野那厚厚的日记本写尽了,他该买新的了。 春节,顾西野向医师咨询后,将齐楚暂时转出了疗养院,带到了城郊的庄园。 顾小狗想着过年总要有点仪式感,他去年买的烟花还没机会放呢,那玩意比电子屏上的狗浪漫多了。 小顾把他哥放到了电动轮椅上,推着到了庄园的落地窗前准备看烟花,只是庭院里有几个顾家远房小辈,正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放鞭炮,又吵又闹人,那噼里啪啦的鞭炮长长一条,一时半会还放不完,轰隆隆叫人不想再听。 顾少爷蹲下帮他哥掖一掖腿上的毯子,轻声道:“等他们玩完了,我就点烟花。” 齐楚微微低着头,明明闭着眼,却恍若与他对视,叫顾西野心头一颤。 他单膝点地,捧着齐楚的一双手,其中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略宽松却镶嵌了一颗巨大钻石的戒指,这是顾小狗的先斩后奏。 他问了,他哥不吭声,那就当他哥答应嫁给他了。 楼下的小辈还算有点良心,放完乱七八糟的鞭炮,哼哧哼哧帮顾少爷搬了几箱子烟花。 烟花被点燃,冲上云霄的一条狭长光柱发出与天空碰撞的嘶鸣,眨眼化作满天亮闪闪的繁星,又爆出一小簇一小簇满天星,在黑色夜幕中尤为亮眼。 单膝跪地的顾西野掌心拖着齐楚的手,专注看向窗外,“哥,你快看,好漂亮。” 齐楚的手指虚虚搭在他的虎口,随着下一束烟花冲破天际,那软趴趴的指头,突然蜷缩起来勾了勾。 烟花炸开,顾西野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发现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这是齐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回应他。 哪怕那动作,轻的只像是在他掌心停留了一只蝴蝶。 顾西野的声音慌张而无措,“哥?你、你能感觉到我吗?可以听到我在说话吗?” 齐楚单薄的胸口起伏着,他握着顾西野的手愈来愈用力,苍白的脸上眼睑睫毛颤抖不已。 烟花还在继续放,只是那轰鸣的声音远不及顾西野此刻剧烈的心跳,他无暇去看窗外明灭的烟花,此刻眼前的人便是他的全世界。 顾西野的手在颤抖,漫长的等待,经久的苦痛在这一刻得到了终结与救赎。 因为他看到齐楚缓缓睁开了眼,而那清澈的眼底映照出一个泪流满面的自己。 “怎么哭了?”齐楚的声音低低的,他说话些费力,想抬手擦去顾小狗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连动动手指都有些困难,“不要哭。” 顾西野控制不住眼泪,捧起齐楚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温热的唇吻着齐楚的手,含糊不清、喋喋不休道:“哥,我爱你,我爱你——” “我好像睡了很久?”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的齐楚意识到自己让顾小狗等了太久,他的心愈来软地发酥,“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吻落到齐楚的掌心,顾西野灼热而炽烈地亲吻自己的信仰。 小狗的爱,日久天长,所向披靡,至死不渝,哪怕漫长等待也无法消磨。 这是一个骑士、一个王子最虔诚的忠诚,他亲手捧起了自己的神灵。 待风雪将尽时,苦难得以童话终章。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