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未来魔尊被我虐成恋爱脑/作者:桃子奶泡』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叶初秋穿进一本白月光认错梗无脑虐男仙侠文里。她按照剧情对男主裴烬始乱终弃再把他丢入水牢,让他堕魔觉醒血脉,最后惨死在他剑下,让他幡然悔悟错杀白月光!叶初秋踏踏实实过完任务慷慨赴死,睁眼居然又穿回到开局,原来这是一本女主重生复仇文!并且第二世...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1章   【裴烬!如有来世!本座定要将受过的苦,百倍!千倍!还给你!】   叶初秋浑身一抽,猛然惊醒。   那道凄厉的诅咒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惊恐未定,捂着胸口喘气,还觉得心脏有些抽疼。   毕竟半刻钟前,她才被裴烬捅了心。   叶初秋环顾四周,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枕靠在一条浑身雪白的巨蟒上,巨蟒的身躯蜷成圈。   为什么没回去!   叶初秋乍然坐起,巨蟒察觉到她的动静,探过头来,朝她吐出蛇信。   叶初秋难以置信地凝视巨蟒的双眼,在它宛如水缸大的瞳眸里,赫然看到自己现在是十九岁时的模样。   “主人是梦魇了嘛?”巨蟒的音色是孩童稚嫩的嗓音,通过意念传递到叶初秋的灵识里。   “阿冬?”叶初秋不确定地唤它一声。   “阿冬在。”那条巨蟒伏下脑袋,在朝她行礼。   这下,叶初秋完完全全可以断定!   她,还在故事里!   穿进书里纯纯是个意外,对叶初秋来说仿佛是上一世那么久远的事了。   当时,叶初秋那任男友劈腿,气愤不已的她找来一堆虐男文小说看,企图带入渣男获得快感。   半夜她看了本叫《初秋烬》的古早仙侠白月光认错梗无脑虐男文,作者笔名叫叶初芽,书中女主的名字竟然和她一字不差,叫叶初秋。   《初秋烬》还在连载,但前期节奏十分拖沓,她只看了免费章就失去购买V章的兴趣,倒头就睡,醒来就已经在书里了。   开局她绑定了个跟橙光游戏那种交互界面差不多的虐男任务系统。   系统告诉她只要按照原着虐完男主就能回到她的世界。   而原着剧情呢,简单来说就是:   女主,叶初秋,是正派仙门沧銮宫的少宫主。   男主,裴烬,是魔修宗门青渊门的弟子,年少时被一个额间染花的女孩救过,他一直记在心里。   有一天,女主爹灭了青渊门,青渊门一众弟子被沧銮宫俘虏。   女主好美男,就看上了相貌俊美的男主。   当夜,男主就被绑到她的床榻上,他也因此逃过仙骨被废的一劫。   但是,裴烬性子寡淡并且心里住着一个白月光,女主的热情很快淡却,一句“玩腻了”就将他打发到不见天日的暗宫里。   男主在暗宫里苟活,误以为女主的妹妹是白月光。   女主妹妹跟女主不对付,女主作为女主肯定会把女配搞定,但此举在男主眼里就变成了“女主折辱了他的白月光”。   于是裴烬在经历清白不保、被始乱终弃、被关小黑屋、白月光被诋毁等一系列惨事后,觉醒了体内的魔尊血脉,在仙魔大战的时候被神剑认主。   裴烬一剑捅了女主的心。   但是等女主掉下悬崖的那一瞬间,女主额头上的白花印记乍现!   原来!女主才是他真正的白月光!   BadEnding,裴烬下半辈子在后悔和遗憾中度过……   结束。   叶初秋确实是以为这样就无了,所以仙魔大战那会裴烬利剑指向她心口时,她想也没想地往上扎,一咬牙忍着痛就往崖下跳。   本以为能回去,没想到兜兜转转还在《初秋烬》的仙侠世界里。   不过还好没穿回到小说的最开头,那会原身才十三岁——原身是个风流成性的主,喜欢收男宠——这事叶初秋本来还挺乐意,但一想到人小姑娘才十三四岁,她便只能立住人设,收了一大堆碰都没碰过的背景板男宠。   挨过六年骄奢淫逸且无聊的富家千金生活,她在十九岁时才正儿八经和男主裴烬有交集。   所以现在穿回到的是女主十九岁的时候,叶初秋觉得稍稍有些慰藉,起码能直接进入主线剧情。   她抚摸着阿冬的鳞片,阿冬乖顺地伏下头,蟒身则温柔地将她圈紧。   雪蟒身长六尺,是沧銮山的镇山灵兽之一。   叶初秋身旁的这只是她爹爹叶淮杰在她十三岁,也就是小说一开头,替她驯服的坐骑。   雪蟒修行百年可分化性别,未分化前还是孩童的模样,声音也是孩童的声音。   而叶初秋十九岁那年,正是阿冬成年蜕皮的时候,但是在仙魔大战那一役,阿冬为了护她,殒落了。   人总归是有感情的,上一世她和阿冬相伴多年,最后看到她惨烈地死去,叶初秋此刻不禁鼻头一酸。   她正煽情时,眼前金光一闪,那交互系统又跳了出来。   还是熟悉的配色,熟悉的LOGO——金色的莲花标志镶嵌在左上角。   经历过一世,她确定这系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叮!】   类似天猫精灵、小爱同学的机械女声开始念书:【熔岩焚烬叶初秋的身躯,裴烬的那一剑让她的心充满怨念。但她额间一闪而过的花纹,却深深烫着裴烬的眼……】   【《初秋烬》第一卷,完。】   第一卷……   叶初秋预感到不妙,果然下一刻系统又开始念:【叶初秋含恨重生,这一世,她誓要报复裴烬,狠狠玩弄他!】   系统:【恭喜宿主顺利完成第一卷剧情,第二卷已为您开启。主线任务:报复裴烬、玩弄裴烬。为了获得良好的虐男快感体验,系统在第一卷的基础上推出虐男快感积分累加机制,满分100。请宿主务必身心到位,祝宿主顺利!】   叶初秋刚醒来差点又窒息过去,这竟然是本女主重生复仇文!   原来整本小说的免费章都写的是女主重生前的第一世!   太拖沓了!重生复仇文能不能快准狠直击爽点!   叶初秋捋捋紊乱的呼吸,撩开衣摆盘腿而坐,阿冬抬起头眺望西方。   她顺着阿冬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西方的半边黑夜都被火光映亮,而平日里都会有弟子练剑的沧銮宫也是异常安宁。   好在每次任务前都会有个前情提要,会告诉她大致要怎么做,系统告诉她今夜是主线任务的关键——青渊门之变。   青渊门在沧銮山的西面,是二十年前魔尊萧熔座下的魔修宗门,可却在一夜之间,就被她爹叶淮杰灭了满门。   对待魔修宗门,烧杀抢掠是沧銮宫一贯的行事作风,只不过今日更为暴戾些。   叶淮杰一贯痛恨魔族,十六年前,叶初秋娘亲的死是原因其一。   不远处刺耳的尖叫惊动枝头三两寒鸦,叶初秋望着天边的那轮血月,有些提不起兴趣。   因为,如果算上她读小说,这段剧情,她已经是第三遍体验了。   前因后果,会发生什么她都了如指掌,此刻她就像个工具人,麻木等待男主出现。   须臾,铁骑的马蹄压过山腰,沧銮宫的弟子扣押着一众青渊门俘虏踏过大殿。   叶初秋召唤阿冬,阿冬载着她来到殿门。   为首的沧銮宫弟子收好佩剑,朝她下跪行礼:“少宫主。”   阿冬俯下头,叶初秋踏着它的鳞片而下,落地时,她朝那名弟子扬了扬手。   别说,她其实还挺享受少宫主这个身份的。   青渊门的魔修弟子都被束魔绳缚着,同时被喂了软筋散无法汇集魔息。他们此刻便如刀俎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批战俘都是青渊门的小辈,他们都没见到过阿冬这般凶猛巨大的灵兽,登时吓得瘫软在地,匍匐在地乞求着沧銮宫能饶他们一条生路。   “吵什么!”沧銮宫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青渊门弟子的身上。   他们早就伤痕累累,几鞭子下去被打得皮开肉绽,原本干净的殿堂砖瓦上流了一大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虽然在这个世界待过十一年了,叶初秋看见血和伤口还是会寒碜两下,她下意识地皱眉,缩缩肩膀。   面前这些弟弟妹妹们放在现代那都还是念高中的年纪,对叶初秋来说都青涩得很,一个个害怕极了搁那哇哇哭。   主角总是与众不同的,只有那跪在角落的少年——他虽匍匐着身子,却一直挺着脊背。劣质的布衣裹在身上,依旧抵挡不住男主自带的出尘气质。   面对同门卑微到极致的哀求,少年拧着眉,唇瓣紧抿。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刀剑划得破烂不堪,几处伤口还在躺着鲜血,血肉翻涌。   颈间的魔纹渐隐渐现,额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清汗,他忍着剧痛但却神情平静。   就连鞭子抽打在他的伤口上,他也只是轻轻地闷哼一声。   裴烬确实生得上好的容貌,即便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而叶初秋其实很吃裴烬的颜,所以这会她还在偷偷打量。   系统开始前情提要……   第一世的女主被裴烬这张脸诓骗,收他为男宠,让他逃过根骨被废的一劫,让他还能修炼,导致后来有资格被神剑认主!   所以重活一世后,女主决定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叶初秋咬咬牙,她催动体内灵力,按照剧情假装自己很愤怒地闪身行至裴烬面前。   “少宫主!”脑门后是沧銮宫弟子惊恐的叫喊声。   叶初秋已然越过他,踩着青渊门其余弟子的身躯而过,倏然对上少年干净漂亮的眼眸。   本来就是装的,叶初秋的怒气很快消散,她在距离他半步之内处驻足。   系统恰到好处地叮一声:【检测到目标对象已被俘,请宿主尽情虐男,推荐使用道具以提高虐男积分。】 第2章第2章   系统面板给她推送几个选项:【阿冬的尾巴】【沧銮宫弟子的鞭子】【随身佩剑】。   阿冬的尾巴有毒,沧銮宫弟子的鞭子带刺,随身佩剑……她这会还没随身配剑呢……   叶初秋隔着半透明的面板和裴烬对视,忘记点选项,临时想了个补救措施。   下一刻,她缓缓扬手,掐住了裴烬的颈。   裴烬的双手都被束魔绳捆着,他反握住她的腕,却因为软筋散的药效没有力气。   虐男积分0.05地加,叶初秋觉着差不多行了,系统还在耳边叫力度不够是要扣分的。   她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狠狠地掐住他。   裴烬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在她面前挣扎,整张脸也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通红。   可他依旧倔强地抬头,半眯着眼瞪着叶初秋。   “裴烬!你还有胆出现在我面前!”叶初秋沉呼吸一口气怒吼,这声音波攻击给到系统,竟然瞬间窜高0.1分。   “少宫主!”身后的沧銮宫弟子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个青渊门弟子哪里得罪了少宫主,但是少宫主是宫主的掌上明珠,他也不敢出手阻挠,只得好生劝道,“少宫主息怒!上头吩咐过,若是青渊门余孽归顺,可免去一死!重塑根骨,改修正道!”   叶初秋瞟了眼积分面板时,裴烬的面颊已然因为缺氧泛紫,只要叶初秋再稍用力,便能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可裴烬的眸光依旧坚毅,他虽茫然叶初秋对他无缘无故的怒意,却并不畏惧死亡。   叶初秋感觉胸腔里有一股不属于她的怒火在燃烧,喉咙里糊着一股腥甜,那股粘稠直趋而上,她哽咽一口气,吐出一口血。   叶初秋吓了一跳。   “主人!”阿冬顷刻间闪至她的身侧,蟒身搀扶住她的身体。   叶初秋松开裴烬,少年跪倒在地,在她脚边剧烈咳嗽。   叶初秋只觉额头一阵滚烫,视野天旋地转着布满层层黑雾。   她摊开掌心,暗红的淤血盘布在她的指纹里。   脑海中那个和她声音一样的“叶初秋”再度出现,冷笑着:   【哈哈哈……】   【杀他太过容易!】   【杀他十次百次都难解本座心头之恨!】   【本座怎么舍得他死?】   【本座要狠狠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初秋将手中的淤血拭去,转而低头俯视脚边的他。   裴烬喘着气,或许是因为有修行过的底子,他的面色已恢复平常。   他稳住气息,不甘地抬头,却意外撞见叶初秋额间浮现的白莲花纹。   少年的双眼不再平静,瞳眸微睁,怔愣在地。   叶初秋将他的表情收进眼底,冷笑一声,指节修长地紧捏他的下巴,念着提词器道:“长得不错,那就免你一死,废了你的仙骨。”   -   青渊门之变这夜,叶初秋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的是第一卷,她按照系统提示把裴烬收纳进后宫。   底下的人办事很利索,大半夜就把那少年洗干净并且五花大绑地送到她的床塌上。   玲珑纱帐朦胧,血月粘稠,月光如胶洒在她的床塌上。   少年的黑眸满含厌恶地瞪着她,他像一只不满却又无处发泄的小兽。   他的伤口被下人处理过,被绑上薄而透的白纱。   下人们也挺懂原身骄纵风流的性子,特地给那少年换上轻便好解的衣裳。   叶初秋的指尖才刚刚掠到裴烬的腰际,他便如一只刺猬浑身上下竖起尖锐的警惕,清冷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刀,像是随时准备和她同归于尽。   但是叶初秋知道,那时的他不过是只纸老虎。软筋散每天会有沧銮宫的弟子给他喂上,他连抬起一只手都很费力,更别说调度魔息施展术法。   小说这里原身强要了裴烬,毕竟古早大女主人设。   那一夜系统也给她安排了小说中的戏码,但是叶初秋没执行。并非她信奉什么婚前不那啥行为,而是她下不了手。   对一个放在现代还在念高中的弟弟干那档子事,她的良心会很不安的!   于是那夜叶初秋翻箱倒柜翻出一颗类似安眠药功效的药丸,强迫裴烬吃了,弟弟直接昏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叶初秋给那啥了,成功把叶初秋给记恨上,叶初秋在系统那边也算是有个交代。   但这事很快就在系统那边露了馅,叶初秋被系统严厉警告:【宿主如果不认真体验剧情是要被惩罚的哦。】   惩罚的内容、形式是什么她不知道,反正她没迕逆过,按照她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来看,肯定是挺惨烈的。   上一世虽然穿进的是所谓的虐男文,她其实并没有获得多大的快感,反而还挺憋屈的,因为那个破系统,她的行动处处受制。   叶初秋在梦里敲了敲系统面板,破系统半夜也在尽心尽力为她服务。   系统:【宿主深夜是觉得无聊吗,系统这边可以提供剧情回顾。(仅能体验已经经历过的剧情哦~)】   然后系统好巧不巧随机给她抽取了个最劲爆的——她把裴烬始乱终弃那段,来真的那段!大概是裴烬十八岁的时候!   当然裴烬不可能那么配合的,小说里原身用了点不见光的手段,叶初秋在系统的监督下迫不得已、一丝不苟地走剧情——把那些白色粉末倒进了酒水里。   叶初秋并非第一次,她在现代交过几任男朋友,但是年纪这么轻的弟弟倒是头一回试。   叶初秋的思绪在梦里辗转反侧,大概是今日第二卷的开启让她又一次见到少年裴烬,她恍恍惚惚忆起第一卷里头那些肌肤相亲的触感。   少年的发缎被她扯下,发丝披散而落。   室内满是炽热的气焰。   叶初秋忆起裴烬在她耳边唤她:“姐姐……”。   一声又一声,缱.绻到骨子里,却又寒冷如冰。   ……   认真过完剧情系统当然是很满意,而叶初秋第二天就要当渣女了。   原着里是这样解释的——女主在听到男主情动时喊她“姐姐”,便以为男主这是错把她当成白月光了,因为男主平日里只会管她那个妹妹叶芸依喊姐姐。   古早仙侠大女主的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所以男主遭到女主的厌弃,女主就把男主“打入冷宫”了。   【始乱终弃】:促使裴烬被神剑认主后捅穿叶初秋的原因其一。   那日清晨叶初秋强装淡定换好衣服,揉了揉微微发酸的大腿,在床边坐直,洋洋洒洒地招呼下人进来。   叶初秋扬手,看都不看裴烬一眼,只道:“玩腻了,姑且将他安置在暗宫里吧。”   暗宫是什么地方?   吃人的地方,不见天日的阴暗潮湿,罪恶滔天的沧銮宫弟子都会被安排到那。   可以想象裴烬被关进去后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惨,太惨了……   【关小黑屋】:促使裴烬被神剑认主后捅穿叶初秋的原因其二。   梦做完了,叶初秋一觉醒来,已是中午。   耳边有些叽叽喳喳的,还有系统面板虐男积分在递增的提示音。   “姐姐醒了!爹爹你快看!”像是妹妹叶芸依少女时期的声音。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像是爹爹叶淮杰的声音。   叶初秋睁开眼,就看见果真是叶芸依和叶淮杰还有沧銮宫一大堆她重活一世还是叫不出名字的甲乙丙丁守在她的床塌边。   她刚想坐起,叶淮杰连忙给到下人眼神示意,叶初秋被搀扶着起身。   叶淮杰面对她永远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面善的中年男人昨夜顷刻间灭了青渊门满门。   “秋儿醒了?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叶芸依在旁边插话:“对呀姐姐,昨夜我听大师兄说你在殿门口掐了一个青渊门的弟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吐血了。”   叶淮杰皱眉郑重道:“秋儿你要是看上那青渊门弟子和爹爹道一声便是,何必动怒?”   叶初秋在两人的连环刨问下还觉得头有些晕晕的,额头更是一阵滚烫,她下意识地触摸,便被叶淮杰轻轻打了下手背。   叶初秋放下手,疑惑地抬头,一眼便看见坐在她床塌旁边的叶芸依,额头的正中间有锭白花。   而叶芸依所处的位置身后有一面铜镜,叶初秋见到自己的额间也有一锭白花若影若现。   察觉到她望向这头的视线,叶芸依稍稍有些闪躲,慌里慌张地低了些头,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倒是把那锭花纹更为张扬地显露在叶初秋的眼前。   叶芸依并非叶初秋的亲妹,是妾室所出,模样也挺雅致,出落得温婉水灵。   上帝视角的叶初秋知道,她俩额头上的那白花——是裴烬识别白月光的标志。   裴烬幼时流落街头被一个额头染花的女孩救过,于是那女孩就成了他的白月光。   上一世叶初秋额间的花纹只在最后仙魔大战跳下崖的时候显现,而当时叶芸依额间的那朵小白花倒是经常见,所以裴烬一开始将叶芸依认成了白月光。   第一卷过完的叶初秋知道,她这个妹妹叶芸依就不是个省油灯的主,作精一个,后来被叶初秋狠狠地收拾了,到了裴烬眼里就变成了——她把他的白月光伤害了。   【欺辱白月光】:促使裴烬被神剑认主后捅穿叶初秋的原因其三。   至于究竟她俩谁才是真正的白月光第一卷也没给出具体的回答,当时救裴烬的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因为叶初秋的记忆是和女主同步的,她的脑海中并未有过这段记忆。   所以就很奇怪。   正思索时,叶初秋又觉得头疼,痛苦地嚷嚷两声,耳边听到那虐男系统积分还在滴滴滴0.01、0.02地往上加。   叶淮杰连忙让下人端来温好的汤药和饭菜:“秋儿快把饭吃了再好好喝药。”   叶初秋被人伺候着用膳,她随便敷衍两口,隔了半刻钟后捧着汤药一饮而尽,叶淮杰知道她怕苦,还专程准备了蜜饯。   叶淮杰对叶初秋的好是那种明目张胆偏心的好。   哪怕叶初秋再骄纵再任性他也宠着,她那满后院的男宠就是最好的证明。   整个碧霄大陆恐怕只有叶初秋这个仙门女弟子如此放肆。   叶初秋在碧霄大陆的名声很臭,叶淮杰则将她保护得很周全,半分波澜都不会让她接触到。   叶初秋知道,多多少少是因为女主的生母在叶淮杰心里的分量。   她刚把碗碟搁置在托盘上,叶淮杰便遣散众人,连叶芸依也一道被赶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030 第3章第3章   叶淮杰和叶初秋相对而坐。   一宫之主的威严也在静谧的空间里悄然展露。   他的视线落在叶初秋的面容上,看到她的容颜,叶淮杰便想起她已故的生母,粗粝的眉间也不禁染上几分怅然。   叶初秋掐了掐被褥唤他一声“爹爹”,叶淮杰回神,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秋儿和爹爹说实话,身体是否真的无碍了?”   “无碍。”叶初秋颔首。   上一世的叶淮杰就很记挂叶初秋的身体,哪怕她染上丁点风寒,叶淮杰都会将全大陆最顶尖的药修请过来。   叶淮杰给叶初秋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沧銮宫最好的殿宇,最好的镇山灵兽……   这种“最好”达到了一种极端,以至于叶初秋有种错觉——她要是说一句“想要仙盟盟主的位置”,她爹爹都会开始筹谋着给她夺权,替她打下整个碧霄大陆。   叶淮杰甚至将沧銮宫最好的功法《问沧剑诀·冠顶》传授给她。   然而,第一卷中的叶初秋虽为沧銮宫的少宫主,但是她问沧剑法却不拔尖。   平日里女主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修为自然就落下,直至最后跳下崖叶初秋才将将摸到金丹期的门槛。   女主第一世吃了没武力值的亏,仙魔大战无论是仙门世家还是魔族宵小都死状惨烈,完全就是乱葬岗一锅炖。爹爹叶淮杰、哥哥叶笙寒、灵兽阿冬相继殒落,最后只剩叶初秋一人,还被魔族弟子暗算,以至于裴烬捅她那一下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此处系统来了个任务触发的前情提要,叶初秋倒不是很惊讶。   【叶初秋意识到这个大陆强者为尊,没有实力便寸步难行。重活一世,除了要报复裴烬,她还想亲手逆转故事的结局,至少在最后的大战中能够保全自己,改写骨肉至亲的命运。】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开启支线任务——修炼升级。宿主可前往沧銮山的问仙池测试自己的仙骨资质,以便更好地寻到适合自己的修炼功法。】   面板旁边还有一串逼仄的文字:【系统智能算法推荐宿主修炼功法《问沧剑诀·冠顶》《青莲剑歌·芳华》《锦绣药王经·毒》等,注意不同的修炼功法可能会影响剧情体验。】   要不是叶初秋眼尖,那行小字没准扫过去就过去了。   她眼皮子一跳,敲响系统面板,用意念传话:“第二卷女主会修炼的功法不是早就固定的是问沧冠顶吗?”   这次系统回答得颇为耐心:【非常不好意思宿主,昨夜系统遭受外来波能的冲击导致瘫痪,尚未及时发送维护日志。第二卷后续剧情数据经检测判定为作者太监,系统已按照现有正文智能规划后续主线,尽量不过度影响宿主的整体虐男快感,所以后续剧情可放开交由宿主自主抉择。】   行,原来还是本太监的小说。   也就是说剧情她可以稍作改动,但该虐男的地方她还是得狠狠虐吧?   叶初秋白眼一翻,还想问系统一大堆问题,叶淮杰忽道:“秋儿可是还在记恨爹爹这次除魔没捎上你?”   叶淮杰见她一副放空的模样,以为是在和自己怄气:“除魔一事危机四伏,纵然那魔头萧熔被封印多年,但青渊门依旧有其不少的旧部卧薪尝胆,其实力不容小觑。你若遇到那些奸邪的魔族宵小,爹爹恐不能护你周全。”   叶初秋回神只听到最后一句,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爹爹你放心,女儿会好好修炼护全自己。”   叶淮杰欣慰的目光让叶初秋觉得有些心虚。可随后他抚开叶初秋额间的几缕碎发,问她是否还记得“殒世黑莲羽”。   叶初秋察觉额心滚烫,点了点头。   女主的生母便死于黑莲羽——十六年前魔尊萧熔用神兽朱雀的羽毛和一朵千年雪莲烧炼而成。   那是整个三界的噩梦!黑莲羽所飘之处,焚尸化骨,寸草不生。   魔尊萧熔一统魔界,辅修鬼道,操纵这世间怨念依附在黑羽间。   黑羽能破修仙者的罡气、灼烂肌肤经脉,使鬼道怨念寄生于人体。   那场旷世绝然的仙魔之战,凡是被黑羽焚烧过的躯体,轻则梦魇缠身,重则走火入魔,但都命不久矣。   叶淮杰想起当年的惨烈,已故亡妻抱着命悬一线的叶初秋歇斯底里,眸中泪花一闪而过:“其实爹爹只希望你能平安长大。爹爹已将上品灵兽沧銮雪蟒驯服为你的坐骑,有它在,一般魔物进不得你的身,修行太累你若坚持不了也不必勉强,爹爹会护着你一辈子。”   叶淮杰只是这具身体的生父,而并非她的。所以叶初秋在面对他的关怀时一直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似白嫖,会让她内心有些不安,她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尤其是亲眼目睹第一卷中叶淮杰殒落前那一刻还在保护她的场景,叶初秋此时更觉如鲠在喉。   她垂下眸掩饰闪躲的眼神,听到那系统面板的虐男积分系统还在0.02、0.02地往上窜,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直响个不停。   “对了,昨夜那惹你动怒的青渊门弟子我已命人承你的意丢进化骨池。”叶淮杰道,“魔族宵小死不足惜!你若想要他命不必碍于仙门世家的那些重塑仙骨改邪归正的狗屁规矩,爹爹自会为你做主!”   叶初秋眼皮狠狠一跳,乍然想起她昨夜在大殿前捏着裴烬的下巴说要废了他的仙骨,但都是剧情使然!   原身女主对裴烬有着深仇大恨,可不代表她叶初秋有。   叶初秋对裴烬所做的一切虐待行为实非本意,只是想回去的无奈之举。   她前脚刚送走叶淮杰,后脚系统就催促她去现场观摩裴烬被化骨的惨样:【宿主到达现场,虐男快感积分会涨得更快哦。】   破系统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尤其昨个晚上还把那啥桥段的陈年老片给她放映一遍,生怕她不记得这其中的种种细节。   叶初秋推开后门,召唤阿冬。   雪蟒自隔壁的花园而来,载着她驶向沧銮山。   问仙池和化骨池均在沧銮上的后山,那里四季飘雪,但又因为是仙门驻扎地界,灵气充沛,仙草仙木生长异常茂盛。   叶初秋置身其间,便能看到热带雨林和皑皑白雪共存的稀罕景貌。   阿冬特地为她施展屏蔽风雪的术法,那些雪花就飘不到她的身上。   还未行至泉眼,叶初秋便听到一阵又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声凄厉,悲痛至极,惊动白雪枝头停驻的仙鸟。   魔族、妖族修炼的方式与仙门各世家不同,仙家修炼灵气,魔族修炼魔息,妖族修炼妖气,但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需要仙骨。   没有仙骨,就无法修行。   改邪归道何其困难,重塑仙骨更是痛不欲生。   叶初秋光是想象骨折的感觉都浑身泛疼,更别说要先把骨头融化,再把骨头重新凝固出来,这哪是人能受的苦?   叶初秋头皮发麻,顶着系统虐男积分一点一点往上加的提示音步入池门,赫然看见头顶那块巨大的牌匾,木板上刻着“生门”两个大字。   几乎每个仙门世家均会有这么类似“问仙池”和“化骨池”的地方,可能不同宗门叫法不一致。   问仙池测仙骨,只在招收弟子的那段时间才开放;化骨池分“生门”和“死门”,“生门”化骨亦塑骨,而“死门”则只化骨不塑骨,一般用来处罚犯下不可饶恕大错的弟子。   所以当叶初秋在“生门”这一处汤池里没见到裴烬,便衣摆一挥,移步去往隔壁荒芜的“死门”。   步入池边,她便听见裴烬几促极其细微的闷哼,叶初秋脚步一顿,踩碎路边几根干枯的树枝。   临近池边的石头长满苔藓,表面还结着薄薄的碎冰。苔藓散发恶臭的腥味,腐烂的蚯蚓躯体大敞,和烂泥混搅在一起。   ——反正是叶初秋不会想来第二遍的地方。   相较于生门,死门这处的守卫稀疏,只有两个身着末等弟子校服的少年睡眼惺忪地守着。   “这人犯了什么事被丢进死门,害得咱俩大清早的就来值班。”   “听说把少宫主气得吐血。”   “得罪谁不好,得罪少宫主。十条命都不够他造次。”   “这人被丢进化骨池许久,也未见他像隔壁那群魔族余孽叫唤,莫不是个哑巴?”   “我听说是有些魔修天生皮糙肉厚不怕疼的,但没事,这才哪到哪。死门的池水后劲大,循序渐进,过不了多久就有得他受的。只怕到时候他就是想喊也会被疼得喊都喊不出……”   叶初秋踏进时,那两个青涩的守门弟子还在交流,回头意识到是少宫主,二人纷纷拘谨起来抱剑行礼。   死门只有门匾上的两盏青灯亮着,只能照到池水的一隅。   浑浊的池水泛黄,池边一道斑驳的木桩,木桩上悬系着暗红色的束魔绳,绳子漂浮于池面,连接到池中那道少年的颈间。   昏昧的光线让叶初秋只能隐隐约约看清是个人的轮廓。少年的身躯躬着,在池中挣扎,扑勒池中的水花哗哗直响。   听到池岸的动静,裴烬倏然转身,池水中荡过来层层波纹,混杂着血迹,很快就将整座池水染得绯红。   叶初秋听到裴烬爆裂而急促的呼吸,像在极力忍受着莫大的痛楚,她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一揪。   这他妈也太惨了吧!   系统:【目标对象已被束魔绳束缚,目前阶段仙骨尚未融化,宿主可以使用道具提高虐男积分。鉴于宿主第一次任务没有使用,此次系统默认强制,请宿主严格遵守哦。】   道具可选列表有【食人鱼】【食人蛇】【小师弟的鞭条】。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两者是魔物,最喜伤口溃烂处的血肉,更会在伤口处产下卵,哪怕愈合后也会长久于人体存活,活活让人痛苦不堪。   那便只剩……   叶初秋重重地叹口气,她根本不想这么做,这系统非得要她这么做。   她颇为郁闷地扫了眼那两个守门弟子。   两个少年当下明了,扣下腰间的鞭条,卷好递交给叶初秋。   作者有话说:   小羊羔要被打了呜呜呜   秋宝下手轻些QAQ 第4章第4章   守门弟子的鞭条是凡品灵器,虽是凡品,但毕竟是灵器,要注入灵力才能使用。   鞭条的威力大小除了和其本身的品质有关,还与鞭笞者的修为有关,这几鞭条若是叶淮杰抽下去,只怕裴烬会顷刻间毙命。   坏就坏在系统强制要求让叶初秋亲手抽,她的修为虽不致死,但也够裴烬受的了,更别说系统在她做出第三个选项后还特地给她设置了最少的执行鞭数。   十鞭……   放点水总行吧……叶初秋心念道,紧握鞭条,渡入灵力。   扬手一挥,劈得空气簌簌响。   鞭头落地,蓄势待发。   两个守门的弟子相互对视几眼,捏了个诀,召唤明火点燃化骨池壁上的灯盏。   整座池被照亮,叶初秋瞳眸骤缩。   池里的少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长发湿漉地披散,脸色苍白。   那条暗红色的束魔绳死死地勒住他的颈,鲜红的印记触目惊心。   裴烬的额间布满猩红的血汗,目色暗淡无光近乎涣散,眼白里的血丝通红如网,乌紫色的唇瓣被咬破了一块又一块,还在淌着鲜血。   骤然明亮的池宇让少年的瞳眸还未适应,剧烈的疼痛下,裴烬的视野一片模糊。他只能勉勉强强地看见池岸边那道紫色的身影,手里握着凌冽的长鞭。   又一波更加强劲的池水涌来,裴烬感觉浑身上下都像被拉扯开般疼痛,那些痛觉宛如细密的针线,一点一滴缝入骨髓。   他痛得咬住本就破皮的唇瓣,浑身上下战栗。   终于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躬下背泡在池水里低吼,溢出的惨叫低哑晦涩,磨着声带和唇齿。   裴烬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   岸边的少女迟迟未动手,他强撑着意识,于她额间看到那抹愈来愈显眼的小白花——三瓣白莲的图案,和记忆里那女孩额间的花纹如出一辙。但最中心的那纹花瓣在裴烬眼里看来,却是暗红色的,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烫着他那些被尘埃覆盖住的记忆……   裴烬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对他?   她不记得他了吗?   还是说,她和别人一样,都觉得魔族生来是低贱的,可以肆意玩弄的……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当初要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叶初秋无法读懂池中少年望向她的目光,她只是在那样灼热的视线下渐渐感觉后背发虚,紧握鞭条的手也跟着颤巍巍起来。   这怎么下的了手!   系统一直在催她:【宿主请抓紧时机动手,逾时可能会出现目标对象昏迷的情况,届时将无法获得虐男积分,并且前期积累的积分也会因为此次任务失败而被扣除呢。】   叶初秋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从未鞭打过谁。   第一卷中虽然也是虐,但是远远没有这一世重生复仇虐身来得这么残忍。不论是始乱终弃他,还是把他关进小黑屋,亦或者打脸叶芸依,那些统统是不见血的!   系统:【检测到宿主已三分钟未动手,视为超时。】   系统的语音倏然变得冰冷且缥缈,叶初秋感觉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   脑海中那个和她声音一样的“叶初秋”扯开嘴角笑着:   【怎么了?叶初秋?下不了手吗?】   【该死的,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记得他是怎么对你的吗?要不要本座帮你回想一下?】   那道声音透着一股邪性,让她瞬间毛骨悚然。   叶初秋脑子一片空白,好似被什么东西夺了舍。   她甩出鞭条,抽到了裴烬的胸膛上。   本就浸了水的上衣早就湿透,湿漉地贴着少年胸膛的轮廓。   那鞭头尖锐地打在身上,充沛的灵力破开布料,抽在满是伤口的肌肤上,瞬间红了一片。   裴烬疼得后退半步,跌坐在化骨池里,弥漫而上的池水宛如剧毒,灼烧着他的血肉。   他哼出几声痛呼,却立马咬紧牙关,目光依旧并未屈服地直视叶初秋,像极了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猛兽。   叶初秋被他的视线笼罩得难受,却又听到那个声音在说:【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继续呀!】   那道声音犹如魔咒,叶初秋浑身颤抖着,却又不得不遵从着她的指令行动。   她扬手,抽出第二鞭。   裴烬尝试抬手抵抗,却被软筋散限制住体内的魔息。   鞭条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血肉模糊,他瞳眸睁大,眼底的血丝几乎爆裂而出。   【对啊,就是像这样,狠狠地折磨他,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多么痛苦!你不享受吗?】   叶初秋被那道声音蛊惑着抽出第三鞭。   池中的少年再也克制不住地吼叫,撕心裂肺。   【哈哈哈!裴烬!这是你罪有应得!本座所受的痛苦,比你还要惨烈百倍!千倍!你这算什么!】   那道笑声越来越尖锐,直扎她的头皮,叶初秋顶着那股刺痛抽出第四鞭!第五鞭!……   积分疯狂累加,那宛如魔鬼的笑声也在耳边堆叠。她每动手一下,声音就减弱半分,直到十鞭抽完,所有的声音彻底在耳根清净,叶初秋才如梦初醒般,猛然丢掉鞭条。   整双手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软颤抖,叶初秋低头望着掌心,满手都是紧攥鞭条留下的红印。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感觉一口气喘不上来。   说好的放水,她竟被那声音蛊惑得用了八成灵力!   额头还在烧着,她伸手触摸,却摸到一大片汗珠,比寒冬的冰渣还冷。   系统开始播报她的任务完成度,以及一共获得的虐男积分,可是叶初秋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还处在心有余悸中。   池中的少年倒在地上,池水没到他的脸颊侧,清俊的面容再无往日少年郎该有的意气风发,蓬头垢面宛如死尸。   裴烬的呼吸声细弱,鲜红的血流了一池。   他的黑眸不再清明,血丝红肿,眼尾通红,却死死地、固执地凝视着池岸边那头——少女额间愈发亮眼的三瓣莲花。   他颈间的束魔绳却因为品尝到魔族的血味而异常兴奋,拥有灵识般地将少年圈得更紧、更紧……   裴烬痛苦地哀鸣着,缓缓伸手攥向颈间的束魔绳,在用仅存的力气和它作斗争。   两个守门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种惨烈的刑罚,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   直到化骨池内又一波新鲜的池水将要涌来,其中一个弟子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走到叶初秋身侧:“启、启禀少宫主,最后一池化骨水浸泡完,他的仙骨就彻底废了……”   叶初秋半晌才回过神,脑海中一直在重复“彻底废了”四个字。   那弟子瞟了眼池中被折磨得还在嘶哑的少年,终是有些不忍心。   岂止是他不忍心,叶初秋的内心也在挣扎。   毕竟和裴烬有深仇大恨的是原女主,她只是个体验剧情的,她有自己的感情!   裴烬不是那个劈腿的前男友,而且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把渣男的脸带入进来,顶替掉裴烬的脸。   叶初秋攥紧手心,现在决定权在她,废不废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她又在忌惮系统。   她会不会受到惩罚?惩罚会是什么?如果是把裴烬受到的痛楚全部让她也体验一遍?   眼看着池边的暗渠涌入新鲜的化骨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传我令!废他半块仙骨罢了!”   只废一半,到时候命令这两个守门弟子把人给捞上来,应该也不算太违规,她在系统那应该也可以交代吧……   哪知道另一个守门弟子支支吾吾的,犹豫半天才上前禀告:“少宫主,他他他……只有半块仙骨……天生残缺……”   “不可能!”   叶初秋脱口而出,上一卷中!裴烬确确实实并非先天性仙骨残缺!他明明有一整块仙骨,而且资质极佳!   那弟子年龄最小,方才就见识了叶初秋折磨人的手段,登时吓得跪倒在地,就差哭出来:“是……是真的,所有青渊门弟子在进行化骨和塑骨前均要先去问仙池测试仙骨资质……”   这也是仙盟盟主下达的,因为有些魔修可能天赋极佳,改邪归正后修炼正道,如若再加以引导,说不定能成为仙盟有力的棋子。   “少宫主,我们都亲眼所见……”另外一位弟子也一并跪下替同伴求情。   眼见那暗渠的水流渐渐汇满化骨池,池中的少年掐住颈间的红绳,忍着痛苦,一点一点地爬到岸边。   叶初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被脚后边的石墩绊倒在地。   裴烬从池中缓缓爬起,浑然不顾赤.裸的上身和池边肮脏的烂泥。   他艰难地匍匐在青苔布满的石子上,血迹斑斑的手伸向叶初秋。   叶初秋还当他要做什么,单手捏诀操纵束魔绳。   束魔绳将裴烬勒得更紧,叶初秋看见少年额间的青筋暴起,他面露痛苦,凭借毅力和它抗衡。   裴烬扯着束魔绳,指尖颤抖地向前伸,流了一地的血。   终于,他轻轻拉扯住叶初秋的衣摆,嗓音沙哑地唤她一声:“姐姐……”   “为什么……”   要这样对我……   话未说完,他便脱力昏倒过去,束魔绳将他扯回化骨池里。   满池的化骨水淹没他,叶初秋的视野里,只有他坠落而下荡漾开的层层涟漪,还有涟漪内推迭而出的涓涓鲜红。 第5章第5章   叶初秋还是心软了。   尤其裴烬的那声“姐姐”,让她想起上一世那个缠绵悱恻的夜。   他伏在她的耳边,动情地一声声唤她。   交织在一起的鼻息麻酥了窗外的月,一世旖.旎恍若隔世。   叶初秋捏诀,松开束魔绳。   阿冬受到她的召唤,吐着蛇信踏入死门。   在接收到叶初秋的指令后,阿冬望了眼化骨池,才不情不愿地潜入池水,将裴烬驮载而出。   少年衣不蔽体,外衣被化骨水腐蚀些许,就连里衣也因为叶初秋的那十鞭破碎不堪。   许是第一卷中,叶初秋已和裴烬有过肌肤相亲,当下她也并未觉着男女授受不亲,只是目色沉沉地望着裴烬流到阿冬身上的血,心有不忍。   _   叶初秋差人请了沈清淼过来。   沈清淼是江南百锦楼的药修女弟子,和几个同门、长老坐诊于沧銮宫。   江南百锦楼的弟子遍布仙门各大世家,每个宗门都会有药修弟子被派遣,只不过实力参差不齐。   叶初秋估摸着就跟学校的校医是一个道理,百锦楼好比医科院校,学医学出来然后去各大仙门世家实习,实习经验和实习口碑关乎升职加薪。   沈清淼就是参差不齐里的“差”,和叶初秋一个德行,学业不精好吃懒做。平时喜欢捣鼓草药,在沧銮山后山自费包下没人要的田地,既种药也种菜。   修行之人达到金丹期可辟谷,不吃不喝七天也没事,所以蔬菜在修仙界就是滞销产物,但是沈清淼却乐此不疲。   二人年龄相近又臭味相投,沈清淼对叶初秋可谓是一呼即应。   这天,沈清淼背了个小药箱前来问诊,叶初秋紧闭大门,原是叶初秋此刻的情况有些棘手。   叶初秋令阿冬将裴烬运回来时,才反应过来她的冲动——她的殿宇虽大,她的厢房就占去一半。   将裴烬安置于柴房也不太妥当,思前想后,她吩咐阿冬把人载到自己的床塌上。   阿冬这个尽职尽责的坐骑什么都听叶初秋的,但惟独这次,说什么也不听叶初秋的号令,把人载到门口就丢下来走了。   临走前阿冬的巨蟒蛇眼还意味深长地望了叶初秋几眼。   第一卷中,阿冬最后幻化成女子,叶初秋估摸着她此时就是黄花大闺女的心境,不愿和陌生男子近身,所以对裴烬才如此抗拒。   阿冬走后,叶初秋低头俯视倒在瓷砖瓦上的裴烬。   少年的头发尚未干透,又因为方才是从沧銮山顶下来,他的发丝间结满薄薄的冰渣,此刻正在融化。   冰水消融的水迹和伤口的血痂混杂,渐渐流淌在叶初秋的寝殿。   外套和里衣松散,湿漉地敞开,露出里面大片的胸肌。   少年的肤色极白,又因为失血过多更显病态,可肌理上的刀疤和鞭痕却格外触目惊心,到让叶初秋心头狠狠地震动一番。   叶初秋本以为她这么做会引来系统的警报,却没想到直至现在,系统也并未发表任何声明,甚至连一丁点提示音都没有。   叶初秋心里一直惦记着系统的惩罚,但是系统的默不作声却让她的那份警惕渐渐放松。   她敲了敲系统面板,系统仿佛休眠一般,甚是奇怪。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脚边他的呼吸,一声一声,黏着死气般沉重,却又因为疼痛偶尔嘶鸣几声。   叶初秋听在心里,眉头紧皱,心脏跳得更为剧烈。   毕竟,是她把人折磨成这样子的,她的内心生出负罪感……   叶初秋蹲下,抬起裴烬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右肩上,想将他抬到床榻上。   他的臂弯冰凉,而叶初秋只穿了件单薄的紫云纱裙,那股刺骨的寒意便尖锐地直突她的肌肤,倒是让她心里那份愧疚更甚。   裴烬紧闭双眼,睫毛如黑羽般浓密,身上的痛苦让他呜鸣,他的睫羽也随之微颤。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早就是第一卷的事了,叶初秋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竟端详了裴烬许久。   即便他此刻是如此狼狈与肮脏,可他眉眼间的俊朗卓绝却无论如何无法被遮掩。   裴烬这张脸,足以让碧霄大陆的女修为之倾倒。   只是,可惜,是魔族。   他左侧颈间的魔纹,在世人眼里注定是丑陋的。   那些魔纹像干枯的荆棘,盘布在颈侧,锁骨,左胸,左腹,胯骨……   叶初秋的视线扫向他散落在肩侧的衣料,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的是上一卷那夜伏于她身上的裴烬——她勾着他的颈,目光将他的一切尽收眼底。   少年身上的魔纹,其实她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甚至他的身上哪里有痣,她也能依依稀稀回想起来。   叶初秋一晃神的功夫,指尖不小心触摸到他伤口上的血肉,少年在她怀里一颤,嘶哑出声。   那声低鸣不知怎的,勾得她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一股燥热涌了上来直达天灵盖,烫着她的额间。   【看到他的伤口了吗?叶初秋,你要狠狠地折磨他啊!】   叶初秋一怔,后背发虚,头皮发麻。   又是那道声音!   【掐住他!往死里掐!用你的指甲泛滥他的血肉!】   叶初秋瞪大双眸,双手不自觉地攀住裴烬冰凉的手臂。   破烂的衣袖下,他的伤口早就和布料混在一起,像一簇簇寒梅,鲜艳又红烈,在诱引着她采撷。   她想毁烂……   突如其来的破坏欲驱动叶初秋的指节蜷缩,她不受控制地将指腹移至他的伤口中,回应她的是少年更加剧烈的呼吸。   【动手啊,叶初秋!你不是最想听到他的惨叫声了吗?】   叶初秋倏然将指甲剜进他的伤口里,感受到炽热的血液浸染着她的指腹。   耳边是少年的低鸣,裴烬的意识从昏厥中被唤醒,他在叶初秋的怀里喘着气,一下一下地痉挛。   叶初秋勾着唇冷笑着,渐渐加重指尖的力道。   【裴烬……伤口疼痛的滋味如何啊?只是可惜,不能塞点魔物进去?比如食人鱼呀,或者是食人蛇啊……】   裴烬猛然一怔,另一只手瞬间反揪住叶初秋的头发。   叶初秋被他突然这么一拉扯,被迫仰起头和他对视。   裴烬看见少女额头上的三瓣莲花散发白光,而她眼底深处的黑色瘴气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清明。   叶初秋的后背浮起一丝冷汗,她在裴烬松开她头发的那一瞬间也松开手,后知后觉地摊开掌心,才看见满指腹的鲜红。   她刚刚?掐了裴烬?   为什么会这么做?   裴烬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嘶喘,痛苦地蜷曲着。   他的头枕靠在满是血水的地板上,目光湿漉,死瞪着叶初秋。   一直待机的系统也突然乍现,虐男积分的提示音持续播报,加上白天她在化骨池里用鞭条抽打的那些,满打满算她已经积攒了5分。   叶初秋只觉得压抑得很,颤抖着手从地上爬起,转身的瞬间和迎面而来的沈清淼撞上。   沈清淼还在讶异叶初秋这跟丢了魂似的状况,另一头叶初秋就消失在视野里。   -   叶初秋在溪边洗手,直到将指腹的血渍清洗干净,她的一颗心才渐渐平复。   沧銮山的山脚的这条溪,名唤百里溪,发源于碧霄大陆东北部最高的山——峻崎山。   峻崎山钟灵毓秀,也是仙门驻扎的好地段。其中峻崎山脉的林氏也是剑修大宗,一部《青莲剑歌》冠决天下。   对,就是上次系统根据智能算法推荐出的心法书目之一。   但是《青莲剑歌·芳华》和前者还是有不小差距,只因其有个后缀“芳华”。传言道这是峻崎山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女剑仙林芳华在原有剑歌的基础上改造、融入了芳华剑尊毕生的修炼心得所造就的心血。   说起这位芳华剑尊,倒也是个传奇女子,因其与那前魔尊萧熔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过往。   但十六年前,殒世黑莲羽一出,芳华剑尊和《青莲剑歌·芳华》同时下落不明,至今杳无音讯。   叶初秋蹲在溪边,探出头望着水中倒影。   清澈的水底有几条仙鱼尚在游动,溪底的卵石晶莹剔透,叶初秋撩了把溪水,吓得那几只仙鱼四下逃走,溪面荡开层层涟漪。   她在波纹浮动中看到自己的额间,三瓣莲花状的花纹若隐若现。   她的指节才触摸到花纹,忽地想起一桩事:   上一卷中,裴烬率先见到这三瓣莲花是在叶芸依的额间,这一世的剧情发展已然转变,裴烬至今还未见过叶芸依。   那是否意味着,之前在化骨池,裴烬的那声“姐姐”,是将她认作成了幼时救过他的女孩了呢?   方才系统还播报过虐男积分累计值,这回叶初秋叩响系统面板,又是无应答。   先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系统卡机的状况,当下叶初秋使出了经久不衰的修复法——敲打,疯狂敲打系统面板。   叶初秋敲了半天系统还是瘫痪,这时,沈清淼的“通识”传递过来。   所谓“通识”,就类似于手机通讯,可以实时传递消息,以灵力为媒介。   修行之人相互交换通识咒语就能相互联系,但是通识的效果会受到灵力、环境、契约效果、意愿等的影响,并且对灵力的消耗极大,一般只有特别紧急的状况下才会使用。   拜托沈清淼前来,无非是想让她查探一下裴烬的伤情,看看能否给他上些药。   叶初秋对于鞭打裴烬一事本就十分愧疚,如今又加上她还趁人之危往他伤口里死掐,这使她这个来自和平时代的女好青年的内心就更是过意不去。   再者,裴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她的男人……   虽说是第一卷走剧情而后又把他始乱终弃,但毕竟还是真枪实弹的……打着过的……   想到这,叶初秋吞了吞唾沫,与她有过深入交流的男人她或多或少都会在意些。   沈清淼此人,职业水平是次了些,但是职业操守那绝对第一名。   医者仁心,不论是魔是妖还是人,在她眼里都一律平等,只要被她诊治,她肯定会花费心思的。   到时候就算叶初秋被系统逼着要去虐待裴烬不给他上药之类的,也会有沈清淼这个尽职尽责的大夫给他上药。   叶初秋觉得自己这算钻系统的BUG——假借他人手——系统那也不好追求她的错不是?   叶初秋调度灵力,食指和中指并拢抵靠在额间。   她起身正准备接收沈清淼的传音,忽然感觉头晕乎乎的。   叶初秋还以为是蹲久了骤然站起来血液不流通导致的,也没在意。   下一刻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第6章第6章   醒来时,叶初秋发现自己被锁在血迹粘稠的铁壁上,室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束金光打在角落。   那里有张龙椅,椅背雕刻着张牙舞爪的巨龙,鲜红的眼眸仿佛有灵识般凶恶地直视她。乌黑的瘴气盘旋在座椅四周,在静谧的空间里弥漫成一簇簇蛇状的魔物。   叶初秋不安地挣扎,手腕间传来剧痛,镣铐束缚四肢,她的双腕被坚固的铁器磨掉一层皮,血肉包着若隐若现的骨头擦着生锈铁器……   整双裸足浸泡在冰寒的黑沼里,粘稠的泥巴布满她的肌肤,凉意钻入骨髓。   叶初秋为自己处境感到恐惧和不安,后背的汗珠将衣衫打湿。   那些蛇状的魔物在空气里游走、下沉,闯入黑泥,停驻在她的足边,獠牙扎入她的足心。   叶初秋猛然尖叫,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响。她痛得浑身抽搐,可越挣扎,铁链就将她束缚得更紧!   叶初秋睁大瞳眸,掌心凝聚灵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汇聚丝毫。   不远处传来男人的一声哂笑,低哑的嗓音满是嘲弄,刺激她的骨膜。   叶初秋骤然抬眼,发现那张龙椅竟不知何时坐了人。   那人一袭红衣,红缎束发,半枕椅臂,托着下巴斜睨她,姿态举动尽显慵懒。   他的肤色极白,左侧颈间魔纹横生,下颌线条锋利流畅。衣领微微敞开,锁骨硬朗漂亮。   纵然叶初秋并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可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直到视野里那人缓缓起身朝她走来,步入金光之下,叶初秋的心顿然狂跳如雷。   男人弯着唇,眼眸却是冷的。   “叶初秋……”   裴烬捏着她的下巴,指节的力道活生生地要将她的骨头粉碎,叶初秋疼得眼泪直淌。   她拼了命地想要叫唤,却发现被人拔去了舌头。   满腔的血腥味膨胀,叶初秋一张口,淤血便吐了出来。   “可算吐出来了!”沈清淼在床边杵着一张头张望,左看看右看看,像是要把叶初秋看穿成筛子。   沈清淼辫着两股麻花辫,头发长到腰际,她这么一弯腰,麻花辫就打在叶初秋的脸上,挠得她鼻尖愈发痒,一口喷嚏打出来,连带着满嘴的淤血喷溅。   沈清淼捏了个诀,周身浮现青绿色的屏障,将那些淤血阻挡在外。   叶初秋倒在床上吐了半晌,直到感觉喉咙里清爽多了才用衣袖擦擦嘴,又积攒一口唾沫吐出去,抬头问:“呸呸呸,这什么?”   “狗血。”沈清淼松开手,屏障渐渐隐去。   “你给我喂狗血干什么?”叶初秋还是觉得嘴巴里那股骚味难受得很。   沈清淼:“驱魔辟邪必备。秋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晕倒三日了。”   叶初秋登时吓得从床塌上起身,又被浑身快散架了似的骨头疼得倒回去:“三日!”   沈清淼见她不信,掌间灵力挥洒,将室内的狗血清理干净,收集回一个像酒葫芦的罐头里:“三日前你托我给那青渊门弟子诊治,我刚进屋你就冲出去,也不知去向哪里,我给你通识你也不接,还是巡逻的沧銮宫小师弟见你晕倒在百里溪,赶忙御剑上山来找阿冬给你运回来的。”   “我看你那鬼样子,像是中邪。”沈清淼把罐头的盖子合上,绕着罐头口上的红绳转,将那罐头转得哒哒响,“是不是梦魇了?”   叶初秋点头,想起方才梦里经历的,后背的冷汗再次浸透。   这时,一直瘫痪的系统面板忽然跳出,给叶初秋播报每日日历、实时气温、还有她一共积累的虐男积分。   叶初秋刻意关注了一下时间,她确实昏睡三日。   系统:【宿主没有严格执行虐男准则,在虐身过程中心存怜悯,系统已对您进行惩罚。请宿主引以为戒,如若再犯,系统将会采取更严厉的措施以确保整体虐男快感度。】   叶初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方才的梦魇,竟是系统给她的惩罚!   她现在回想起那些,都叫她毛骨悚然。   沈清淼见她又是一副丢了魂得呆滞模样,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才把叶初秋的思绪给拉扯回来:“莫不是还中着邪。”   说着便要重启狗血罐头,叶初秋一个机灵:“你这狗血是不是重复循环用的?”   沈清淼道:“对呀,纯正的狗血价值不菲,我哪舍得时常更换。”   叶初秋一想到这灌到自己嘴巴里的狗血以前说不定还灌到过别人的嘴巴里,登时胃里一阵排山倒海的,作势就要吐出来。   却听沈清淼笑嘻嘻道:“莫慌,我三日前刚换过,给你喂的这灌是新拆的,只给你那新纳的男宠喂过。”   叶初秋眼眸瞪大,干呕一阵后道:“你说什么?”   沈清淼:“裴烬呀,是喊这个名吧?三日前我这灌狗血也给他喂过。”   你妈的间接性接吻!   “我觉着你俩都这种关系了,共用一灌狗血也无伤大雅,还给我省银子。我一介菜农,上哪找银子买那么多狗血。”   叶初秋白眼一翻,重新晕倒回床塌上。   “我说得不对嘛?”沈清淼又笑眯眯道,“整个沧銮宫谁不晓得咱们风流倜傥的少宫主又收了个心尖宠。”   叶初秋瘆得慌:“不至于……”   那是上一世的剧情。   沈清淼只是说笑,裙摆一撩,掀开被褥坐上去:“近日沧銮宫附近村庄饶芮镇有妖魔出没,沧銮宫一大半弟子都被派出去了,就连你爹爹也亲自出征。不然伯父要是见你晕倒,还不得急上天,把相隔万里的漠北神机阁主都给绑来。”   漠北神机阁,乃是碧霄大陆最顶尖的符修宗门。   药修、剑修、符修、锤修……各大宗门修炼的器物各不相同,对于降妖除魔也有不同的专攻。符修尤其擅长对付辅修鬼道的妖魔,专治梦魇啊,夺舍啊,怨念附身之类的。   一听到这“神机阁”,叶初秋心头一跳。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夺舍,所以上一卷她遇见神机阁的人都是绕着走,生怕被他们逮着了要被拖去贴满符咒做实验。   沈清淼回头粲然一笑,食指抵唇:“你且放心,你中邪一事我已让那小师弟守口如瓶。如今你活蹦乱跳的,就当无事发生,也省得伯父担心。”   叶初秋顿然心松不少,一是她有些畏惧叶淮杰无微不至的关怀,二是她非中邪,这种系统的惩罚她也不好解释,免得越描越乱。   她抖抖满是汗水的衣衫,觉着胸口凉快不少。   叶初秋决定往后的第二卷里,她见着神机阁的人,还是得绕着走。   她掀开被褥起身,才发觉自己满身虚汗,系统给的惩罚太过逼真,以至于叶初秋还下意识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还好是假的,她的手腕没破没断,骨头也没硌出来,脚底板心还好端端地穿着袜子……   叶初秋运转灵力,畅通得不要太舒爽。   她双手捏诀将灵力汇聚于脚底,嗖得一下从窗户轻功飞出去:“淼淼,我先去泡个温泉澡,回头再和你聊。”   沈清淼本来还欣慰自己的医术有进步,把中邪的叶初秋治得精神抖擞的,一听她说去冲凉,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温泉里……   “秋秋且慢!”   叶初秋哪里还听得到她的话,飞得人影都没见了。   -   叶淮杰独宠叶初秋,沧銮宫自立派以来就给她造了座私人温泉,就在她寝殿附近。   踏入私汤,就好像踏入一片世外桃源。此处山丘围绕,仙气飘飘,几棵茂盛的桃花树因为仙府灵气的滋养一年四季都花开不败。   沧銮山海拔高,山头附近都是飘雪的,独独此处春日永驻。只因每日都会有弟子用灵力维系阵法,屏蔽雨雪。   温泉私汤共两处,汤池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一道屏风隔开。   但是叶初秋往往只固定泡右边那侧,那侧桃树的枝桠生得极长,片片桃花会坠入池中,意境很美。   上一世她泡温泉就喜欢看些书籍吃些糕点的,所以这会她早早地就吩咐下人准备妥当。   叶初秋兴致颇好地解开衣裳,将纱裙叠好放置于池边的浮木茶几上,光溜溜地潜入汤池。   云雾缭绕,桃花芬芳,莺歌燕舞。   破系统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处,叶初秋点了几首舒缓的古典乐放着。   恰到好处的水温驱赶身上的疲惫,叶初秋渐渐有些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合上书籍,足尖踩实池底朝另一边贴近。视野间都是蒸腾的水雾,汤池表面的假山隐隐约约,叶初秋如走马观花。   路过一处假山,沈清淼朝她发送通识,她接收时瞥见个黑影也没在意,还在往池中间缓步,忽地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她被溅了一身水花。   下一刻,叶初秋感觉后背一重,一团炽热将她拥住。   少年的下巴就抵在她的右肩,湿漉的长发耷拉下来,垂在叶初秋的手臂上。   那头沈清淼说话:“秋秋你方才走太快我没来得及说,我让你宫里的人把你新纳的男宠安置在私汤里了。上过药泡温泉好得更快,你晕迷着所以这事我便自作主张了。对了……”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撩得她心尖一团火在烧。   叶初秋心跳加速,她刚准备调度灵力将这厮抽开,裴烬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哑地唤道:“娘亲……”   若不是裴烬又咿咿呀呀几句,叶初秋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   作者有话说:   秋宝:无痛当妈。   一起泡温泉呀嘿嘿 第7章第7章   那头沈清淼也听着了,“对了”说到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咙间,反应过来后支支吾吾地掩饰尴尬:“秋秋你们玩……你们玩……我不叨扰,咳咳——”   沈清淼一下子截断通识,独留叶初秋在温泉里脸如火烧云。   她被误会了,照沈清淼那副德行,指不定被误解成他俩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叶初秋僵硬一瞬,她的灵力能探实到身后那厮正是神志不清的时候,并且不具备攻击性。   这就是找沈清淼医治需要承担的风险之一,沈清淼爱用些稀奇古怪的药,还美名其约医学创新。   叶初秋怀疑,方才沈清淼“对了”后面没说的话,是想给她解释她又用了什么偏方吧啦吧啦,这厮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吧啦吧啦。   通识严重消耗灵力,她这巨身体灵力甚微,一天通识个三四次已是极限。彼时她刚通识完,便感觉浑身都被掏空了似的。   叶初秋才稍稍瘫软些,背后那厮又将她抱得更紧。   她尝试扒拉裴烬的手臂,却换来少年激烈的反应:“娘亲……阿烬好想你……”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叶初秋:“……”   上一卷中根本就没有这种剧情,裴烬面对她永远都是充满敌意和厌恶的,当然除了她下药那次,否则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依赖般地拥抱她,更不会在她耳边赤.裸地吐露心声。   不过听完他一番梦呓后,叶初秋倒是对他的身世产生些好奇。   书里对于裴烬的身世并没有交代得很清楚,不过叶初秋觉着他既是《初秋烬》的男主,按照一般套路,那身世必定离奇又坎坷。   坎坷她已知晓,之前书里曾概括性地描述过。关键是这个离奇,叶初秋想知道可以有多离奇。   系统没发布任务,估摸着是这段剧情的突如其来让系统也还懵逼着。   叶初秋心生一计,兜兜良心,捏了个稍稍成熟些的嗓音,柔声问:“阿烬……”   身后的少年猛得一怔,突然颤抖地厉害,滚烫的泪珠落在她的肩膀,像是几簇火苗烧过她的肌肤,沿着经脉燎进心底。   叶初秋徒然生出几分负罪感,倾听少年的哽咽和抽泣。   “阿烬会听娘亲的话……别走……别离开……”   叶初秋多少有些动容,长呼吸一口气调整:“阿烬怎知,我是你娘亲?”   良久才听少年喃喃道:“娘亲身上的味道……阿烬永远记得。”   裴烬细嗅她的发丝,那道若隐若无的幽香,就是娘亲身上的味道,他不会记错。   娘亲说过,那是赤莲花的芬芳,是家的味道,会指引他找到归途。   哪怕时隔多年,他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能让他心安。   裴烬渐渐平息起伏的情绪,枕靠在叶初秋的肩头愈来愈沉沦,如果这是梦,他愿意一直睡下去。   他不想醒来,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痛苦的人世间,没有一点念想。   不,他好像还有点念想。   那个额间染花的少女。   “娘亲……”裴烬抱着她道,“阿烬找到她了,但是她变了……”   叶初秋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了,偏偏这厮还迷迷糊糊没察觉。   系统运转飞快,紧跟时事,临时规划任务发布:【检测到目标对象现在对宿主完全依赖,请宿主模拟目标对象娘亲的声线,尽情虐男。】   叶初秋算是知道了,这哪是虐男,这系统分明是在虐她!每天强迫她干些她不乐意的事,现在还要她被人勒住的情况下模拟声线。   叶初秋:“你当我是声优啊?”   她又不知道男主他妈讲话是咋样的,刚才那句完全就是试探,歪打正着。   系统以为叶声优词穷,AI帮写几句PUA语录:   【阿烬现在一点也不乖,娘亲还是换个孩子吧……】   【阿烬好没用,是个小废物呢,所以娘亲要离开你。】   【娘亲怎么会有你这种浑身是伤的魔修逆子?】   叶初秋:“……”   这系统确定不是人工智障吗?   叶初秋好不容易从裴烬的怀里挣扎而出,立马捏诀调度灵力,束魔绳自桃树枝头缠绕而下,束缚在少年的颈间。   温泉此处有束魔绳是叶淮杰早就设计过的,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洗着澡时有色狼闯入。   外面屏蔽风雪的结界可以削弱他人的灵力,再加上束魔绳,擅闯这片私汤的采花贼绝对活捉。   只是叶初秋泡了这么多年澡,第一次遇到的采花贼竟是裴烬。   束魔绳将他扯远,拖拽进温泉,少年呛了几口洗澡水,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他眼眸湿漉地望向叶初秋,似乎还在贪恋着方才梦里娘亲的温柔。   可是为什么?梦里的娘亲会是她?她身上为何会有和娘亲一样的赤莲花香?   裴烬目色茫然,叶初秋还泡在水中维持着单手捏诀的姿势,后者神色淡漠。   裴烬被沈清淼差人丢进来的时候是穿着那身破烂衣服的,但是叶初秋什么都没穿。   汤池的蒸汽腾腾而上,水面波光流转,方才束魔绳拖拽他的动静很大,汤泉表面的水纹还在荡漾,一波一波晕开到叶初秋的胸口。   水波起起伏伏,酥.胸半露,又有雾气缭绕,欲盖祢彰。   叶初秋解散开来的长发也潮湿地贴在胸前,染了些轻盈的水珠。   她本来就肤白貌美,剪水秋眸有一种江南美人的温婉,此刻虽是瞪着裴烬,倒因为朦胧的水汽,并不显得凶悍。   方才背对着裴烬,叶初秋还没感觉,此刻面对着他,到让她想起被系统惩罚时的情形。   ——男人勾唇,狠捏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逼视她。   那是裴烬二十岁时的模样,叶初秋不是没见过,和现在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有些出入。   二十岁的裴烬,五官更硬朗些,气质也乖戾着,被神剑认了主后一剑捅穿她的心。   想到这,叶初秋觉得胸口疼,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胸。   心里想的却是:上次她心软把裴烬从化骨池里捞走,裴烬的仙骨还好好的长在身上,若是那神剑又认他为主,照她抽他十鞭又掐烂他伤口的操作,这一世裴烬还不得把她捅成筛子?   要么日后再把裴烬丢进化骨池;要么把自己的修为提上去,永远压裴烬一个头;或者是有什么法子让裴烬这厮永远听她的话……   前者她心不够狠,最后者有点不现实,只有中间这个提升自己的方法非常靠谱并且和支线任务完美契合,只是过程势必艰难痛苦……   叶初秋尚在思考对策,面前那池中少年,登时脸和耳朵腾红,看到她在揉胸后眼神慌慌张张地不知该望向哪里。   系统的虐男积分提示音忽然突飞猛进般蹿升,一连串的积分累加响不停。   叶初秋眉头一挑。   这也行?   为了验证主线任务中【玩弄裴烬】的“玩弄”究竟该是个什么形式,叶初秋念力一动,操纵束魔绳把那少年又拉了过来。   她指尖勾着绳子一端,掐着裴烬的下巴,弯唇一笑:“看着我。”   少年喉结滚动,不敢往下看,胸膛震得厉害,似乎那里头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那头的虐男积分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得畅通飙升,直接给她累加了0.5分。   得,早知道“玩弄”纯情少男的心能加这么多分,谁还玩拿鞭条虐身那么血腥的那一套。   人工智障开始播报:【宿主在虐心方面做得真不错呢,系统很是欣慰,特为宿主准备了一份小礼包,宿主有空可以打开奖励面板自行领取。】   稀奇,还有奖励,上一卷中她战战兢兢地过完主线剧情,系统直接送她个“重返开局”大礼包。   忽地几片桃花落下来,纷纷扬扬在汤池间,叶初秋近距离端详他隐忍而羞赧的面容,心里啧啧几声。   差别太大,怎么现在一副小羊羔随便欺负的模样,二十岁之后就凶神恶煞的呢?   叶初秋穿过来时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小羊羔在她眼里就是个弟弟,可以加个前缀,长得好看的弟弟。   刚才有幸,当了回这个漂亮弟弟的妈咪。   “你方才喊我娘亲……”叶初秋道,故意不把话说完。   何止喊娘亲,还抱着扒拉着不松手,说什么“不要离开”,“好想你”之类的。   就像被扒光了丢在大街上,裴烬感觉浑身上下都沐浴在她的视线里,那种羞赧直涌脑门,整张脸红得都快发黑了,却偏偏被她扣着下巴强迫和她对视。   叶初秋听着虐男积分往上涨的声音,仿佛像年终奖金到账,心里乐开了花。   裴烬反手握住叶初秋的腕,少年的掌心滚烫,像是能灼烧她一般。   小羊羔已然恼羞成怒了,颈上的魔纹也跟着加深,鼻翼气得一股一股,胸腔剧烈起伏。   叶初秋感受到腕间他不甘的力道,眉梢又轻轻抬起,调度灵力,他的手就被轻而易举地震开。   软筋散再加上结界和束魔绳,他根本不可能是叶初秋的对手,这就是实力压他一个头的感受。   叶初秋松开扣着他下巴的手,想着要不干脆每天给他喂软筋散得了。   许是刚才捏他下巴时带着些报复性,下手有些重,叶初秋捏捏手指,视线悄然落到那天她掐过的手臂上。   裴烬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比路边的乞丐好口气,袖子被剑划得这里缺一块布那里挂着一块布,好不狼狈,哪里像个男主。   魔族一般身强体魄,伤口恢复速度也是异于常人。三天前还血肉模糊的伤口这会子在沈清淼那半瓢水的医术辅助下竟然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叶初秋操纵束缚魔,将绳子的一端卷在桃树上,裴烬被扯得捂着颈脖往后栽倒,哗啦啦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叶初秋打一瓢水溅向他的眼睛,少年刹那间闭眼。   她逮着那个瞬间跃出水面,指尖一动将岸边的衣裙召唤来,灵力蒸发掉身上的水分,不过瞬息,罗裙加身。   那少年再次睁开眼时,水里已不见少女的身影,只有荡漾的涟漪。   叶初秋在岸边系着腰带道:“还看?”   一句话的事,积分又涨了0.1,不知道比抽一鞭快多少!   裴烬倏然瞪向她,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几声。   就好似一只凶狠的狼刚准备进攻,就栽了个跟头,被人发现原来是只哈士奇。   叶初秋了然,没忍住,嘴角扬起一抹笑。   小羊羔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这里不是青渊门,是仙府宗门,魔息微弱,魔族弟子被俘在这跟普通凡人没什么区别,一顿不吃饿得慌,更别说他已经饿着四天,早就饥肠辘辘。   少年的目光落在叶初秋身侧的茶几上,那里有好几碟精致的点心,他吞了口唾沫。   叶初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茶几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墩坐着。   她寻了块芙蓉豆沙糕捏在手里,朝裴烬晃了晃,笑容明艳狡黠:“阿烬想吃吗?”   作者有话说:   阿烬:你问我的是糕点还是…… 第8章第8章   叶初秋晃着脚丫,足尖擦着泉面而过,荡开波纹。   隔着温泉蒸腾的雾气,裴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脚尖。整双足玲珑娇巧,肤色白得亮眼,足底的粉红又显俏皮。   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足,那细腻的白和粉不知怎的,晃得他整颗心震烈如雷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馋的是那少女手中的糕点,还是……   少年垂下眼,耳根后烧起的红一直蔓延到整张脸,身下的泉水好似要把他蒸熟。   叶初秋听着虐男积分累加的提示音,笑得更欢脱。   她自顾自地咬了口糕点,余光瞟见裴烬那紧紧攥着的双拳。   “这块放久了有些干。”指腹抹掉唇边的糕渣,叶初秋笑着望他,“不太好吃。”   “给阿烬吃?”叶初秋操纵束魔绳,强迫裴烬和她对视,朝他递去糕点。   她如愿看到少年滚动的喉结,以及他颈间那愈来愈显眼的魔纹——似暗红色的荆棘,随着少年眼眸中的欲念疯长。   爹爹说过,魔修因为修行逆天背道的功法,所以欲念往往强烈,比普通人要更容易激怒、也更容易冲动。   他们一旦陷入对某人、某物的执念,就会不死不休。所以魔修往往怨念深重,也往往痴情偏执。   故,裴烬此刻忍耐得很难受,他果腹的欲.望被反映成叶初秋那头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上。   少女纤细的指尖里,那块看似可口的糕点被她咬去一口,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叶初秋把吃剩的给他,多多少少还是带着报复性,因为沈清淼那罐循环用的狗血。   她喝了他喝过的狗血,所以现在她给他吃过的糕点,应该不过分吧?   裴烬被拴在树上不能动,满眼只剩她掌心的那块糕点。   眼瞧着叶初秋施展灵力将糕点送了过来,还未到他嘴边,她又动动手指把糕点收回去:“阿烬叫我声姐姐,整盘糕点都给你。”   裴烬被激得血丝布满瞳眸,仍然倔强地的不曾低头,索性别过脸不看她。   “阿烬这次不喊,下一顿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哦……”叶初秋故意拖长尾音,坐在池边撑着脑袋歪头望他,“青渊门被俘,你的师兄姐妹弟们已被重塑仙骨,此刻应该在初阶弟子修炼的地方学习沧銮宫的入门心法。他们每日修行完,都会有膳房准备吃食。”   “那么阿烬呢?”叶初秋道,“化骨池姐姐给你捞上来了,你的仙骨还是魔修的,你也不能和你的师兄姐妹弟们一样修行……谁来给你准备吃食呀?”   裴烬浑身一怔,恼怒地颤抖,震得那束魔绳都簌簌直响。他还是碍于尊严半天不肯吐出半个字,颇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   叶初秋抿嘴笑,本来还觉着差不多行了,听到系统说她表现太好给她触发个“ShowTime”限时积分翻倍模式,她又得劲起来,想起上一卷中裴烬除了娘亲似乎还有个照顾过他的郝婆婆。   只不过那郝婆婆会因为饶芮镇被妖魔入侵而不幸殒命,好像就在不日后。上一卷的裴烬每逢这个时节都要为郝婆婆烧纸钱,沧銮宫不允许私自明火,裴烬没少因为触犯忌讳挨打。   若是叶初秋此时派人去饶芮镇救,肯定还能将那婆婆的命救回来。   “你不吃不喊,不怕死可以。”叶初秋笑,“不知道郝婆婆她老人家……”   果然,裴烬一听到那个名字,眼眸顿然泛红死瞪着叶初秋:“你要对婆婆做什么!”   叶初秋被裴烬突然露出的凶狠吓得一怔,咬了口糕点压压惊。   没想做什么,想帮他把婆婆救回来,这样就有个“人质”在手,好拿捏他。   她的不回话让裴烬的怒意暴增,束魔绳震动得愈发猛烈。   叶初秋斜睨过去,看见少年的脸都被勒得发红,他想要冲过来撕碎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初秋眼看着虐男积分跟坐火箭似的,不慌不忙:“喊我姐姐,给你吃好吃的,郝婆婆我也不会动她。”   那头的少年果真渐渐屈服下来。   小野兽收起自己的爪牙变成小羊羔的模样,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姐姐……”   叶初秋一边感慨自己的无耻,拿郝婆婆威胁,一边又贪恋着那双倍积分。她把吃了一半的糕点丢过去,砸在小羊羔的胸膛上。   他没接,糕点落进温泉里。   叶初秋丢了第二块过去,他还是不接。   叶初秋索性自己吃起来:“这块挺新鲜的,好吃。”   裴烬舔了舔发干的唇,依旧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但是叫个不停的肚子却出卖了他。   就当叶初秋把糕点丢回盘里准备全给他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脑子一片眩晕,视野里又开始遍布黑色的瘴气。   那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再次在她头颅里叫嚣:   【哈哈哈哈叶初秋!】   【你在干什么!你还不快点折磨他!用束魔绳狠狠地勒住他!】   【快点动手啊!你不是最恨他了吗?】   叶初秋打翻一整盘糕点,捂着头忍耐,可是那个“叶初秋”愈发猖狂:   【折磨他!折磨他!让他痛苦!都是他应得的!……】   叶初秋的脑海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视野天旋地转,温泉表面的波纹都在扭曲,那颗桃花树掉落的花瓣化为血雨滴落,池中的少年俨然一袭红衣,化为梦魇中那二十岁男人的模样。   男人勾唇对她冷笑,眉眼深若寒潭,目光凌厉如刃:“叶初秋,玩弄本尊的滋味……如何?”   叶初秋顿然毛骨悚然,她操纵束魔绳勒住裴烬的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男人肆意地笑,低磁的嗓音扰得她头皮发麻,偏偏“叶初秋”的催促也如细针扎在她的颅顶。   【束缚他!束缚他!束缚他!】   叶初秋伸出五指,四面八方的束魔绳同时涌来,将池中的少年捆绑。   束魔绳将裴烬抽倒在地,带刺的那几根扎破他的躯体,他的伤口又一次裂出鲜血。   裴烬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刻还在吃糕点的叶初秋下一刻就抱着头嘶吼。他忍着痛,只看见少女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散发幽光——最中间的那片花瓣烧得火红,像烈焰一样。   叶初秋调度灵力压制,意识稍稍清醒时,面前的红衣男人化作花瓣消散,只有浑身是血的裴烬在温泉里挣扎。   “叶初秋”还在向她施压,她单手捏诀将灵力汇聚,朝自己的心口进攻,兀地吐出一口淤血,那个声音才缓缓停下,归于平静。   叶初秋平息呼吸,解开裴烬的束魔绳,她穿好鞋就快步离开温泉。   行至门口,那股威压才彻底消除,她的视野恢复清明。   叶初秋擦拭嘴角的血迹,才恍然发觉自己又浑身是汗,那温泉算是白泡了。   从第二卷重生到现在,那个“叶初秋”已经不下三次出现,每次出现都会扰乱她的心识,蛊惑她做出一些凶残的事。   叶初秋叩亮系统面板:“那声音是怎么回事?是你弄的吗?为了让我对那小羊羔男主下手狠一些?”   系统很快回复:【宿主说的我好像不太明白,或许宿主可以尝试换一种提问方式。】   叶初秋气得又呛了几口血出来,门口几个小厮见着立马上前嘘寒问暖。   “少宫主怎么咯血了?需不需要禀报宫主?”   叶初秋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又接着咳了几声,边平复边摆手:“不必不必,帮我把淼淼喊过来。”   那小厮忙应着,转身去通报。   叶初秋走了几步后顿住,回头朝另一位小厮道:“你去膳房拿几碟点心端给他,嗯,就挑师兄弟们平日里喜欢吃的。再去取一套初阶弟子的服饰,要男修的,一并送进去。对了,派遣几名弟子去饶芮镇寻一位姓郝的婆婆,找到她、保护她,有条件的话可以聘请她当膳房的伙计。”   -   一刻钟后,那小厮端着服饰拎着食盒送过去的半路被人截胡。   叶芸依招呼人过去问话,端走糕点和衣服:“你退下吧,我替姐姐送去。”   那小厮方才和值班同事聊八卦,说他们少宫主那是私汤藏“娇”,温泉里头还有个男宠。起初他还不信,直到叶初秋说要男修弟子的衣服他才明白。   彼时叶芸依要越俎代庖,他还有些忌惮。   “怎么?”叶芸依挑了挑眉,“姐姐的吩咐是吩咐,我的就不是吗?”   沧銮宫宫主叶淮杰笼统就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叶初秋最受宠,但是另外两位主子他也得罪不起,那小厮最后只得把东西转交。   叶芸依对着那小厮的背影哼一声,端着东西步入私汤。   沈清淼前脚刚给裴烬诊治完走人,后脚就擦着茂密的丛林瞟到入口进去的叶芸依。   沈清淼疑惑地多望一眼,就见叶芸依将那盘食盒搁置在护栏上,从袖口里掏出包药袋。   她撕开药袋,单手捏诀,将那些白色粉末融入糕点中。   沈清淼是药修,单凭空气里残留的那些味道就能辨认她加了些什么,她顿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灵力消耗,急忙急火给叶初秋发通识。   -   裴烬还被拴在温泉里,方才沈清淼进来除了给他配了些药,还强行替他注入软筋散。   软筋散的药效很是强烈,浑身疲软无力,少年只能麻木地立于原地。   叶初秋打翻的糕点散落一地,裴烬望着那些破碎的点心,喉结滚动。   但是束魔绳的范围有限,他连捡起那些点心的奢求都无法实现,饥饿的折磨让他筋疲力竭。   忽然,他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汤池入口处少女明艳的身影闯入视野。   她身着鹅黄色的纱裙,端着食盒和衣物。   裴烬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她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   裴烬怔愣着,叶芸依弯着唇角靠近他。   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糕点陈列而出:“我就知道你被姐姐关在这里,我差人去膳房取了些糕点,你肯定饿了吧?快吃吧!”   裴烬没动,目光直白地凝视着少女的额间。   叶芸依知道他在看什么,她低头一笑,指尖摸了摸额间:“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八岁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只一句,少年瞳眸瞪大,难以置信。   叶芸依解开他颈间的束魔绳,将一块绿豆糕亲手递到他嘴边:“吃吧。”   作者有话说:   阿烬:救大命QAQ怎么会有两个白月光! 第9章第9章   那块绿豆糕晶莹剔透,一看就是酥嫩可口的,糕点里还掺杂有一些莓果片。   少女的手腕纤细白皙,顺着她的袖口抬头望,她的笑挂在嘴角,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清晰可见。   裴烬双手紧张地捏了捏破烂的衣摆,他现在其实连抬手肘都很费力。   叶芸依很快发现端倪:“你是被我姐姐强行喂了软筋散嘛?”   “你姐姐?”裴烬扯着沙哑的嗓子问。   “嗯。”叶芸依点头,指着自己额间的花纹道,“我和我姐姐额间都有这个花纹,所以别人常常会把我们认错。”   裴烬又仔细地望了眼她额间的花,没再说话。   是认错了吗?他在心里想,却又觉得不太对。   他拼命寻找了八年的人,然后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你要找的人是我,我还有一个很相像的姐姐,你可别认错了。”   会不会太轻易了?上天从未给过他幸运的事与物,他此前的十六年都掩埋在血与火之间。   所以,当“真正的她”出现后,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惊喜,反而是自卑。   裴烬低下头,害怕自己颈间的魔纹会吓到她。   她会觉得丑陋吗?   “我知道你没力气。”叶芸依将那块糕点掰开,递到他的唇边,“我喂你,喏……”   八岁那年的记忆涌上来,男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那个额间染花的女孩将白馒头掰成两瓣递到他的面前,语气轻柔垂怜:“我喂你,快吃吧。”   裴烬喉结滚动,鼻头一酸,目光炽热地凝望叶芸依。   他向前探出头,还未咬到的那半块绿豆糕猛然被一根束魔绳抽飞,糕体破碎成渣,散落进温泉里。   下一刻,叶芸依的手腕也被束缚,整盒糕点噼里啪啦地全部掀翻,叶芸依尖叫一声。   裴烬感觉颈间刺痛,束魔绳重新将他缠绕,他被拽出温泉,狠狠地摔在岸边石板上。   入眼是少女纤白的脚踝,他倒在叶初秋的裙摆边。   叶初秋还维持着单手结印的姿势,周身灵气盘旋,面露愠色,不满地瞪着叶芸依:“谁允许你私自进我的汤池的!”   目中无人,不可一世。   叶初秋那句上位者发布质疑的口吻顿时勾起叶芸依长久以来的积怨,她摔倒在地,冷哼一声才对上叶初秋的视线。   余光瞥见挣扎的裴烬,叶芸依目色一沉,转而扮起楚楚可怜的姿态:“姐姐,我就是看他太可怜了,想喂他一些吃食……”   “你别答非所问!”叶初秋厉斥道。   “我……”叶芸依噎了一半的话,委屈地咬咬嘴唇,“姐姐我错了,不应该不征得你的允许私入你的地方。”   叶芸依低着头,视线落在汤池里还在蒸腾的热气上。同样是叶淮杰的女儿,她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别说私汤了,就连平日里的洗澡水都要差下人去山脚打水上来煮。   叶初秋看到她那副样子就火气大。   上一卷中的叶芸依有事没事就装无辜,对比之下她就像个泼妇,天天刁难她。尤其上一世对裴烬来说,叶芸依才是他的白月光,所以在裴烬眼里,她叶初秋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坏人,还整天欺辱他的白月光。   这会叶初秋看见叶芸依额间上闪闪发光得不要太显眼的三瓣莲花印记,不知怎的心头更是烦躁。   “快滚!”叶初秋只想快点打发她走人。   叶芸依颇为不甘地从地上爬起,临走时还不忘多看裴烬两眼。   就是那两眼让叶初秋肾上腺素飙升,她猛然施法把裴烬从地上拉起来,单手掐住他的脖颈对叶芸依冷声道:“我的人用不着你可怜,你下次再多管闲事,我让爹爹禁你的足。”   叶芸依的不满这次终于显露在脸上,她一声不吭,沉着脸消失在汤泉入口。   叶初秋松开裴烬,少年浑身软散得几乎快要散架,他匍匐在地上喘息。   叶初秋攥住掌心,方才他身上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   她刚刚似乎有一些吃味,因为上一卷里的事情——   那时叶芸依和裴烬见面也是差不多的时间点和剧情线,裴烬被叶初秋“纳入后宫”,几天折腾下来也是饿得慌,叶芸依偶然遇见就给裴烬投喂,正巧那时候叶初秋额间的小白花还没显现,只有叶芸依的额间有,所以裴烬自然而然就把她视作白月光。当时叶初秋知道后也是很气愤地让她滚蛋,并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叶芸依自然是很恼火,于是她俩就这么杠上了吧啦吧啦……叶初秋后来按照原着剧情把叶芸依这个炮灰女配给收拾了。   虽说第一卷是过剧情,但她还是带入感情的。   裴烬和她的那一夜,体验感是实打实的,他一口一句的“姐姐”,也不知道喊的是叶芸依还是叶初秋,谁能不心里膈应?   现在第二卷里,这个叶芸依又提着个小食盒屁颠屁颠地过来投喂了。   比上一卷还要离谱,这次人家直接借花献佛了,把她差人去膳房取的糕点截胡!这谁能不气!   截胡就算了!还下毒!下毒就算了!下的竟然是!   一种只有对魔族起作用的、可促使魔息瞬间暴涨的、暴涨完之后会神志不清欲念蓬勃的、药效过后就会彻底残废的毒。   叶初秋倒吸一口凉气,乍然捕捉到一丝不对劲:第一世叶芸依没在糕点里下毒,为何这一世就下了呢?她想要裴烬变成残废?   众多问题接踵而来,叶初秋思索了几个就头痛得不行,更别说刚才通识和操纵束魔绳消耗了太多灵力。   她现在感觉站着脚底发软,走起路来更是打飘。   叶初秋低头见裴烬双手扯着颈间的绳索不甘地怒视她,少年的肚子也因为差点到嘴边的糕点飞了叫得越发响。   裴烬看起来在埋怨她,这令叶初秋很不爽。   “你瞪什么瞪!”叶初秋轻轻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你差点被毒死。”   裴烬一怔,眸底浮现几丝茫然。   叶初秋指着地上的糕点:“掺了毒的。”   裴烬瞳眸微睁,显然不肯相信。   那个额间染花的少女,明明和八岁那年的女孩说着一样的话,用着一样温柔的语气!怎么会想要毒死他!一定是骗他!   少年刚刚在心里给叶芸依渡上的那层“救命恩人”的滤镜顷刻间被叶初秋撕毁,可他不愿接受,他在质疑叶初秋言语的真假,并且愿意付诸行动,或许更大原因是因为饥饿使然——裴烬伸手狼狈地去抓那些糕点。   哪里还有男主的样子。叶初秋轻啧一声,调度灵力施展地面清除大法,所有的糕点连同食盒全部销毁:“吃吃吃,让你吃!想死你就吃!”   偏偏她也验证不了那些糕点里有毒,毕竟整个沧銮宫除了裴烬这个仙骨未被重塑的,一直之间她也找不出第二个魔族了不是?   裴烬眼睁睁看着那些可口的食物消散,觉得叶初秋毁了叶芸依所有的善意,少年额间的青筋暴涨,怒目圆睁地瞪她。   叶初秋气得逆反心理都给逼出来了:“就那糕点好吃?看把你馋成什么样子了!本少宫主今天倒让你知道什么叫山珍美味!”   -   半个时辰后,叶初秋端坐在寝殿,眼瞧着下人一盘一盘把菜端上来,把宽阔的方桌都给占满了,再端上来的菜甚至都放不下,只能架在碟子和碟子之间。   满眼的美味佳肴,满桌子的奢靡浪费。   叶初秋有些后悔了,点得菜实在是太多,别说一个裴烬,十个裴烬来了都吃不完。   少宫主的身份就是好使,只要是她想吃的,什么沧銮仙鹤,百年甲鱼,东海鲍鱼,南荒野猪通通都有,爆炒油炸清蒸红烧都行。   叶初秋坐在长桌的上位,指节不安地在桌板上敲着,伺候的宫女小厮安分地排开待命在门口。   她在等裴烬。   小羊羔身上的衣服实在是过于破烂,有损沧銮宫的颜值,叶初秋命人带他去换身衣服。   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叶初秋望着那一桌佳肴,心尖跳得有些快。   须臾寝殿那头传来动静,叶初秋抬眼,看见穿着初阶弟子校服的裴烬被两个小厮带出来。   头发梳起后整个人看起来清朗不少,倒是有些少年郎该有的意气在身上了。   沧銮宫傍山而立,地势高峻,气温极低,如若没有修为傍身,那无异于寒冬腊月。   叶初秋这个修为的修士可以运转灵力御寒,所以单穿一件罗纱裙也无妨,但是对于初阶弟子以及裴烬这种魔息无法凝聚的魔修来说,那可真就跟过冬天一样。所以初阶弟子的衣服都挺厚实的,蓝白配色的劲装,胸袖还有棉绒点缀,既轻便又保暖。   “过来!”叶初秋朝那边招招手。   裴烬目色阴沉着,冷眼扫她一下,不动。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纷纷装作没看见。   叶初秋啧了一声,为自己尴尬,捏捏眉心,吩咐几个宫女小厮撤走一些菜:“太多了,这,这,还有那个,那些……都撤了吧,分给刚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快去!”   菜实在是太多了,门口那些下人全被使唤去端菜,殿宇内就只剩她和裴烬两人。   她素手一挥,大门紧紧闭合。   叶初秋勾勾手指,束魔绳落入掌间,她施用灵力猛然一拉,那只小羊羔就硬生生地被她扯过来,栽倒在下方位。   裴烬猝不及防的,膝盖磕到桌角上,令长桌上的盘子都颤了颤。   作者有话说:   秋宝(霸总脸):全部吃完!不许浪费!倡导光盘行动! 第10章第10章   “快!吃!”叶初秋一字一句命令道。   裴烬望着满目佳肴,吞了吞唾沫。   许许多多他没见过的吃食,光是香味就掳获他所有的耐心。   他已经饿得不行了,却不得不忌惮着叶初秋,目光在她和菜肴里频繁切换多次。   叶初秋嗤笑,又啧了一声,才道:“放心吧没毒!”   他不馋她还馋了呢!   叶初秋抄起自己的碗筷,夹了只仙鹤的小细腿。   那小羊羔终于捱不住饥饿,狼吞虎咽地吃着。   叶初秋手里攥着仙鹤腿啃,看到少年那风卷残云的吃相还瞠目结舌一瞬,心道:男主滤镜简直碎了一地……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定要把他这副狼狈样录下来。万一以后他觉醒血脉当上魔尊了,她就把这段黑历史放出来,拿他丑照威胁他,免得被他捅成筛子。   当然叶初秋很快就消灭这个想法,因为这一世她肯定不会重蹈覆辙【始乱终弃】【关小黑屋】【辱白月光】这个程序,所以裴烬体内那魔尊血脉会不会觉醒还是个问题,再加上她已经决定每天给他喂点软筋散——限制他的修为——如此,那把神剑必定不会选择实力这么拉跨的主人,裴烬这辈子恐怕都要跟那张魔尊专属黑红配色的龙椅绝缘了。   叶初秋现在要做的就是根据系统指示获取虐男积分,平日里虐待玩弄……哦不,调戏调戏裴烬,功成身退后她就回自己的世界啦!   祈祷破系统别给她再来个第三卷,那她真的会谢!   仙侠世界纵能御剑飞行很不错,但本质还是个架空古代,鬼知道没有姨妈巾的这些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不愿多说。   她吐掉骨头,又夹了几块鱼片吃,她刻意留意对面那少年,叶初秋发现他只吃那些很平常的菜。   裴烬别的菜都没动过筷,动筷的这几盘全是以前和娘亲在一起时,娘亲平日里会做的。   娘亲走后,他流落街头那些年别说菜肴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后来被郝婆婆收留,郝婆婆也是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他只吃过一顿肉丝,再到后来他被迫拜入青渊门,这无疑是从一个炼狱又进入到新的炼狱。   六岁到十六岁这段灰沉的十年,他再没吃到过像样的菜。   而今娘亲以前也会做的菜肴摆在面前,裴烬吃着吃着,忽地就哽咽了。   他真的很想娘亲,这份思念原本还能抑制,但是今日他在叶初秋的身上闻到娘亲的味道,他再也克制不住……   此番此景倒是把叶初秋吓得手一抖,这小羊羔好好的饭吃着怎么就快要哭了呢!肯定是今日膳房值班的大师厨艺高超,瞧把孩子幸福的……   叶初秋装没看见,随口一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就离开饭桌,回隔壁寝殿上床睡觉。   梦里偶然醒来,叶初秋察觉到自己隐隐有突破小段的迹象,她立马起身盘腿而坐,闭关修炼。   -   天边的鱼肚皮翻过四次,豪华寝殿内盘腿打坐的少女缓缓吐出一口灵气。   清晨的阳光沐浴进来,她额间的三瓣莲花再次显现,只是中间一瓣花瓣并非白色,而是血色般的赤红,转瞬即逝。   这次突破共计打坐四天,浑身僵硬着,叶初秋起身动动筋骨。   她的修为确然突破一小段,但是仍然还是处于金丹初期。   想着之前系统让她好好修炼功法的事,叶初秋洗漱完后就去了练武场。   按照上一卷的时间线,她会有本命剑,只是还没到时候,所以这会她只能随便拿个末等的铁剑比划。   沧銮宫从来不缺勤奋的弟子,叶初秋想要找人切磋也随时都会有对手,一个上午她就泡在练武场中,打遍整个练武场都没遇到敌手。   谁叫她是少宫主,普通弟子都会让着她,这让叶初秋觉着甚是无趣。   正午时段,沈清淼来寻她,说是到点会诊,问及裴烬身在何处,叶初秋才想起他。   她闭关打坐那些日子,裴烬每日的软筋散都交给底下的弟子办,叶初秋特别叮嘱过,若是他不肯服,就拿郝婆婆威胁,反正必不可能让他能够调度魔息。   沧銮宫不养闲人,除非是她后院那帮背景板男宠,所以闭关时,叶初秋就把裴烬打发到膳房去干活。   膳房每日准备初阶弟子们的吃食,肯定有得多会留给他,倒也不必担心会被饿死。   然而事实上,裴烬去沧銮宫膳房打杂的那四天,就没一天吃饱过。   膳房的伙计都是沧銮山方圆百里村落的住民,这些日子妖魔出没得厉害,他们的村庄没少受到威胁,尽管沧銮宫已派遣弟子除魔,甚至宫主都亲自出征,但还是铲除得十分费力。   膳房伙计家中老小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他们对魔族、妖族的怨念已然积攒到极点,而今膳房又多出来个颈布魔纹的魔修,他们便把所有火气都撒在裴烬的身上。   起初或许会顾及少宫主叶初秋,但是几日过去叶初秋都不闻不问的,伙计们就变本加厉起来。   无论是烧饭打水还是添柴火通通都安排给他干,干不好就会挨大娘的鸡毛掸子打。   裴烬晚上睡柴房,枕靠着干柴入睡,时常被沧銮山夜里的低温冻得瑟瑟发抖。   每到夜晚,他就会想起八岁流落街头的寒冬——他在雪地里赤着脚走路,街道旁的商贩吆喝,他想讨一个馒头吃,那些商贩把他打得浑身是血。   裴烬这些天夜晚就在半梦半醒间眯着眼休息,束魔绳一直拴在他的颈间,另一头被人打了死结在门外。   天蒙蒙亮就会有膳房的伙计在外面解开死结,而后推开门拉他去干活,从早干到晚忙活得不歇息。有时候明明没有那么多活要干,他们也会故意找一大堆繁杂的琐事让他干。   等他忙活完,膳房的饭点也就过去,他们根本不会给他留一口东西,要是有,也不过是些残羹冷炙,就连膳房外面那两只野猫都活的比他滋润,好歹那两只猫还有伙计喂新鲜的鱼吃。   这天中午他刚忙完早晨的活,还未来得及赶上午饭,裴烬就被另一个伙计拉出去,要他去山脚下的百里溪打水。   木桶狠狠地丢在他的脚边:“傍晚做饭之前不把水缸灌满,你今天别想吃饭了!”   得亏是木头做的,不然照那伙计的扔法,这桶还不得稀巴烂。   水缸很大,要烧给全山的初阶弟子吃饭,两个木桶就他一个人打水,他得打十次。   膳房离山脚的溪水隔着整条山路,若是能御剑飞行,那十趟不过瞬息,可他只不过是个连魔息都无法凝聚的凡夫俗子,还被喂了软筋散,浑身乏力。   裴烬咬牙忍耐,一声不吭拎着两个水桶下山打水。   山路漫漫,崎岖不平,偶有仙兽出没,都是些狡猾的狐狸和野兔。这些仙兽平日里就喜欢捉弄上下山打水的弟子,有些已经顽皮成精了,甚至还会施法,把拐弯角的树隐形,挑水的弟子若是不熟悉这山路上的布景,往往会一头栽到上面。   裴烬到山脚打了两桶水上山,猝不及防撞到空气上,原来那处空地上有棵树,只不过被一只白狐狸施法隐去了。   少年栽倒在地,从山路的石阶上滚落而下,两桶水都被掀翻,把周围的土壤泡得稀湿,他撞上的那处树干正好有几根尖锐的树疙瘩,登时刮破了些额头的皮。   裴烬摔了一大段台阶才稳住身形,他感觉额头火辣地疼,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它走到那处空地解除施法,那棵树便原模原样地显现。   白狐狸绕着树桩旋转三圈,朝裴烬摇摇尾巴,好不得意。   裴炻本不想和它计较,但是那白狐狸蹬鼻子上脸,竟然嚣张地大摇大摆到他面前,用尾巴抽他的脸,这叫他如何能忍?   裴烬颈间的魔纹倏然加深,目色深处浮现几道戾气,他从泥巴地里爬起,一把将那只白狐狸捉住。   白狐狸本就狡猾,收拢躯体就从他手里逃窜,跃到裴烬的胸口,还顺带用狐狸爪划破他的衣裳。   裴烬强行聚拢魔息,但浑身筋脉都被软筋散桎梏着,他的掌间只能凝聚一团暗红色的气流,刹那间就消散如云烟。   狐狸在他的身上嘲笑,扬起尾巴高傲地向他挑衅,裴烬猛然翻身,将那只狐狸压在身下,双手狠狠地掐住它的脖子。   白狐狸显然没料到事情的突变,发出细弱的叫唤,四肢爪子拼命地挠着裴烬的手臂。   它挣扎得猛烈,把少年的衣袖都划得破破烂烂,把他的手臂都划出一道道口子,可是裴烬仍然没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少年身上的魔纹开始疯长,渐渐布满到下颌,眼里的凶狠也愈来愈烈,既然凝聚不了魔息,那便用最原始的方式杀了这只畜生!   那只白狐狸被少年额间滴落的血染得浑身绯红,被他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竟然尿了出来!   它假装狼狈地在他掌下求饶,却暗中呼救,向自己的主人通识。   眼看着那只白狐狸就要命丧黄泉,裴烬突然觉得颈间剧痛。   半空有一初阶弟子御剑而下,单手捏诀操纵束魔绳。   那人将裴烬狠狠往天上拉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小爷的灵宠!”   作者有话说:   秋宝(霸总脸):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本少宫主的人! 第11章第11章   这头叶初秋和沈清淼交谈甚欢地前往膳房,忽然有一初阶弟子匆匆来报:“不好了少宫主!山路有两位师弟发生口角,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其中一位师弟颈上似乎有、有魔纹……”   叶初秋和沈清淼的脚步同时一顿,叶初秋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让沈清淼在药房等她。而后调度灵力,轻功跃起,高呵:“阿冬!”   雪蟒乍然从附近草垛里钻出,蟒蛇摇摆大有破云之势,直飞上天。   它将叶初秋托载于背,钻入山林,不过瞬息便消失在原地。   沧銮山的山腰,少年被甩向一棵松树,后背撞上枝干,力道之大将那松树硬生生折断。   横贯而下的树干砸到泥土里,掀起一阵尘土和残叶,茂密林间的鸟群被吓得四散逃飞。   裴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他还未适应后背的疼痛,身体就从树干上掉落,幸好林间的泥土是软的,还有残叶的铺垫,他摔在土里尚且可以喘息。   少年堪堪维持身形从地里爬起,御剑的那名初阶弟子又单手捏诀猛然一挥,裴烬便被那束魔绳拉扯得身子又一次飞出去。   那人将他吊起,御剑穿梭在林间,裴烬只能双手扯着颈间的绳不断挣扎,从一棵树桩撞向另一棵树桩。   可是越挣扎呼吸就越困难,待到他觉得意识就快涣散的时候,那人又将他抽飞在一棵古树上。   这次后背撞在树上的反应更加剧烈,尖锐的枝干插入身体,少年哇得一下吐出鲜血,捂着胸口狼狈地咳嗽。   束魔绳的那端被那人颇为嫌弃地扔下,带血的绳头砸在泥巴地里。   那人收剑,灵剑在四周盘旋,悬浮于他的身后。   白狐狸趾高气扬地从那人的脚踝一直爬到肩头,朝裴烬扮了张鬼脸。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着初阶弟子的校服,但佩饰的华贵可见其在沧銮宫的地位不俗。他腕间的那串手钏乃是可以储物的灵器,价值不菲,普通弟子根本没有财力持有。   他清理了下衣料间的尘土,高傲地藐视裴烬,宠溺地抚摸着白狐狸的毛:“就是你这魔族孽畜伤了我的宝贝?”   裴烬疼得根本听不见话,他浑身颤抖着,心脏绞得难受,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爷我问你话呢!”那人目色狠厉,眉心一动,灵剑就唰得一声钉入木桩,距离裴烬的颈侧不过半寸。   裴烬已然感受到那把剑的冷冽,他抬着头瞪向他,眸色深处没有露出一丝胆怯。   “你是青渊门的孽畜吧?竟然没有被送去塑骨。”那人走过来,操纵束魔绳缠绕在树干上,一圈一圈勒紧,裴烬的浑身都被捆绑,被迫抬着头仰视他。   “不过就算塑骨了又如何?魔族就是魔族,生来就是低贱的,就算换了仙骨,你们体内流淌的血还是腥臭的!”那人越说越凶狠,步步紧逼上前,拔下灵剑。   他挑弄两下白狐狸:“宝贝你去,他怎么欺负你的,你就怎么欺负回去。”   那只白狐狸吱吱呀呀地叫唤两声,从他的肩头跃下,爬上裴烬的手臂,一口咬在他的后肩头。   狐狸的牙齿细长尖锐,扎破皮肤的那一瞬间,少年的瞳孔骤缩。   如此屈辱像一把烈火烧在心头,裴烬的魔纹色泽愈发黑沉,他双拳紧捏忍着痛,目光如刀刮在那人的脸上。   “你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那人不服,灵剑横扫,眼瞧着就要划破裴烬的咽喉!   巨大的雪蟒破势而出,一口叼走那人的灵剑,血红色的蟒眼瞥他一眼,那人瞬间后脊发凉。   阿冬吐出灵剑,剑面裹挟唾液宛如废铁砸在泥堆里。   雪蟒的身上,少女侧身而坐,周身灵力盘旋,斜睨他:“你是什么东西?”   叶初秋踏着阿冬的蟒身,跃入地面,看见那狐狸还咬在裴烬的肩头,一掌灵气将那狐狸掀飞。   “宝贝!”那人心急如焚就要去接白狐狸,哪怕自己摔了个狗啃泥也要保灵宠无恙。   叶初秋听到这个称呼,便认出那人的身份。   那人是沧銮宫二长老的嫡亲孙子,名唤刘傲,和叶初秋一样都是纨绔的二世祖,平日里仗着他阿翁是长老就喜欢带着初阶弟子拉帮结派的。那白狐是他阿翁赠予的生辰礼,他很是宝贝,故取名“宝贝”。   刘傲的父母均在一次除魔中殒落,据说死状凄惨无比,所以他十分痛恨魔族和魔修。   刘傲反复端详确认宝贝无碍才鼻头一哼,将束发往后甩:“叶初秋!你身为少宫主竟然偏袒魔族余孽!”   叶初秋懒得理睬他,解开裴烬的束魔绳。   她和阿冬心念想通,阿冬立马叼走少年,消失于林际。   刘傲气急败坏,刚追出去几步便被叶初秋挡去路,他召唤佩剑调度灵力。   叶初秋了然他想和她打一架的态势,她虽然没有佩剑,但是仅凭赤手空拳就能接下他数招。   刘傲平日里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主,花拳绣腿的东西一大堆,出鞘的剑也就气势上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实际威力还不如砍柴。   叶初秋踏着他的剑面轻功盘旋而上,掌间凝聚一团灵气翻身直给他的天灵盖。   得亏刘傲反应及时,灵剑上挑对上叶初秋的那一掌。   叶初秋翻转手腕,身躯旋转而下,翻到刘傲的后背,另一只掌凝聚力道拍到他的后背,刘傲登时重心不稳向前扑,一头栽到面前那树上,额头的皮给他擦没了一层,他痛得哇哇直叫。   -   而后他两人就被大长老逮着关禁闭去了。   叶淮杰出差,沧銮宫的少宫主和二长老的亲孙子打起来,只得大长老出面主持大局。   这两人一个是宫主的千金,一个是二长老的心头肉,大长老也很为难,只能装模作样地惩罚一下,将两人的灵力暂且封住,丢到后山的无暇阁里。   无暇阁就是一座森严的阁楼,楼宇很高,有九层塔,平时用来存放废旧的书籍。   因此一进来这里,叶初秋就闻到一股纸张腐朽的味道,里头还混杂些刺激性的干燥剂。   一楼很是空旷,正中间供奉着沧銮宫历代杰出业绩者的牌位,一圈一圈地排列而上。牌位前有供弟子跪拜的蒲团,正好两个,她与那个刘傲一人一个。   叶初秋也没跪,裙摆一撩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打坐。   禁闭得关十二个时辰,十分难熬,浑身上下一点灵力都没有她都不能修炼心法,也不能和阿冬、沈清淼他们通识。   叶初秋此刻才想起她那名义上的亲爹叶淮杰的好,如果叶淮杰在,那肯定舍不得她在这个昏暗的阁楼里思过这么久。   有叶淮杰给她撑腰,别说这个刘傲了,刘傲他爷爷来了她没准还能放肆一番。   叶初秋撑着脑袋思考,怎么算这日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头。   上一卷中这个时间点,叶淮杰早就从饶芮镇除魔回来了,怎么这一世竟然要花这么久?   彼时那刘傲还气不过地在殿宇里徘徊,这里踢踢那里踹踹,把阁楼旁边书架上的书一股脑全推到出来,哗啦啦的落地声扰得叶初秋更烦。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叶初秋道。   刘傲抽出一本书狠狠砸在地上:“都怪你!要不是你偏袒那魔族余孽!我早就杀了那个畜生!现在也不会跟你一起在这里关禁闭!”   叶初秋冷哼一声,叩响系统面板,让它调出个开心消消乐玩。   并非是她偏袒,事实上刘傲把裴烬折磨得吐血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旁人虐待裴烬也是可以增加虐男积分的,只不过远没有她亲自上手来得快。但是刘傲的目的是想置裴烬于死地,这就和她的利益相背。   裴烬若是死了,她的虐男积分可怎么办?所以她一边得虐裴烬,一边还得注意着火候不能把人虐死了。   阿冬把裴烬叼走,应该会载给沈清淼医治吧……叶初秋心念着,系统那边给她开启开心消消乐。   刘傲那头见叶初秋举着手在身前比划,愈发觉得她这人奇奇怪怪,偏偏他这个年纪又是喜欢找存在感的,就硬要凑到叶初秋面前,手在系统面板那里晃,把叶初秋的思路都给打乱了。   叶初秋毕竟心理年龄大这弟弟七八岁,觉得和他沟通有代沟,她收拾衣摆换了个地方。   刘傲那边就是你越不理睬他他越来劲,他觉得叶初秋这个冷屁股香得很,把自己的热脸凑到上:“喂,你方才在玩什么?你是在画什么符咒吗?我上次在宗门小比试上认识了几个神机阁的朋友,他们不修剑,但是在纸上画符就能驱赶妖魔,我看你刚才画画的姿势很像在画那个……什么招魔符……”   那分明是她在玩消消乐!   叶初秋听到“神机阁”三个字就碜得慌。她的视线在刘傲身上转一圈,精准捕捉到他眉眼间的小得意。   没错,刘傲方才的话语中,向她传递了几个信息:   宗门小比试——八大仙门世家定期会举办的,为了督促各门派弟子修行——刘傲想表达自己参加过,是沧銮宫年轻辈杰出的弟子之一。   认识神机阁的朋友——神机阁门派的校服非常异域风情,并非像其他传统符修一样穿道袍,女的校服上带头纱,男的带面纱,妖娆得一批又很神秘,弟子们往往行踪飘渺——刘傲想借此展现自己交友能力不俗。   这个年纪的弟弟就喜欢显摆自己,叶初秋早就将他看透,感觉就是深入职场的女青年在看将将初中毕业的准高中生吹嘘自己的阅历。   叶初秋在心里呵呵一笑,表面上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收拾收拾裙摆走人。   还没走两步,她忽地脚步一顿,神色凝重转头道:“你方才说什么符?” 第12章第12章   “招魔符……啊……”刘傲被她的表情惊到,吞吞呜呜的,心里不安,“怎么了?”   “没事。”叶初秋只是想到了她那系统的LOGO——一朵金色的莲花。   本来她还没联想到,只是今天刘傲忽然说到神机阁。   她之前阅读古籍的时候看到过:神机阁崇尚自然之力,太阳的金黄色是他们偏好的颜色,校服的配色就是源于此。   神机阁地处漠北,风吹日晒,十分缺水。漠北沙海中有一处绿洲名唤金莲泉,盛产金莲花。   金莲花可以折射周围的环境,形成海市蜃楼的效应,时常会迷惑行走在沙漠间的旅人和妖魔,所以金莲花也就成为了神机阁的镇阁之宝。   相传神机阁的创阁阁主用金莲花和上古昆仑镜冶炼出了一面能和殒世黑莲羽媲及的法宝——破虚金莲镜。   倒不是说它与黑莲羽一样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而是其珍贵程度在这世间都是绝无仅有的。   破虚金莲镜可踏破虚空,移形换影,如果有飞升大乘级别的修士注入灵力更是可以时光逆转,回到过去。   不过这等宝物的本事大多是以讹传讹吹嘘出来的,到底有无这般功效有待考证。据说因为无数修士垂涎那破虚金莲镜,为了避免纷争,现任阁主已将其融毁。   这个据说也有待考证,反正神机阁对外是这么说的,各大世家也不好追问得太明显,只得偷偷探口风,这么多年也算风平浪静地过来了。   刘傲见叶初秋陷入沉思,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初秋还在思索着系统的标志会不会跟漠北神机阁有关系,根本没注意刘傲的举动。   忽而,空旷的殿宇内传来几声像是念咒语的嚎叫,很是凄凉,并且不止一道声音。   等叶初秋反应过来时,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响,又像是无数个小孩在放声歌唱,唱得不知道是童谣还是山歌,只知道很杂乱,且毫无章法。   叶初秋还当只有她一人听到,抬头见刘傲也神情紧绷地环顾四周,她的心里顿然燃起不好的念头。   那声音由远及近,又似在拉扯,高低不齐的音波随意切换,一会低沉地让心发慌,一会又尖锐得仿佛针灸扎在脑穴位上。   抬头见这座阁楼,他们在最底下一层,九层楼的正中间都有一圈是镂空的,外头阳光可以照射进来,光线正巧全部聚拢在牌位前的两个蒲团上。   四周好像变暗了不少,只有那两樽蒲团沐浴在阳光里,光束四周清晰可见灰尘颗粒悬浮。   那些古怪的声音忽然静止,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身边的刘傲顿时紧张不少,他召唤出自己的佩剑执在掌间,进入防御姿态。   叶初秋也心悸得厉害,因为他二人均被大长老暂时封住灵力,刘傲手上那把灵器现在说实话就等于一块废铁,谁也不知道那叫声是什么来头,如果真是妖魔一类的,叶初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上一卷中她别说被关禁闭了,无暇阁半只脚都没踏进来过。   她唤醒系统面板:“这什么情况啊?我有没有主角光环啊?我要是主线任务没完成自己先没了会怎么样?”   一连串都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是个人都怕死,尤其她现在什么境地的都不清楚的……   系统那边就跟死机一样,半天不给反应,叶初秋急死了,拼命地捶打。   刘傲以为她在跟什么他看不见的妖魔作斗争,长剑直突突地往那边刺。   “你妈!”叶初秋骂道,刘傲的剑虽然没有灵力,但还是锋利无比,把她的大拇指给划开。   血流了下来,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晕开艰涩的血花。   刘傲尚未反应过来,执剑又对着那空气一顿猛戳。   叶初秋她惦记着手上的口子,无奈之下只能掀起衣摆擦,可是伤口还是源源不断地在淌血。   “咚!”   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得整座无暇阁都在动。   叶初秋很明显感受到方才是地板底下传来的,就好像迪厅的那种巨大号音响,震动从脚底板直逼心口。   “咚!”   又是一声!只是这次更加剧烈,无暇阁方圆一圈的书架都开始摇晃,周围的灰尘开始不安地抖动。   叶初秋回首,猛然倒吸一口凉气,那被光束笼罩的蒲团不知何时被巨大的掌印顶起,凸起的边缘将木板硬生生折断。那掌印从地板的那头透过来,不像是人的掌印,只有四指,巨大无比。   又是一声巨响,那掌印朝叶初秋二人所站立的方位靠近。   “咚!”   叶初秋明显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顶着,她猛然推了刘傲一把,身子朝右侧的书堆扑。   原本他们站立的地方,一只漆黑的巨爪捅穿木板,将带血的木块攥在掌心。   变故来得太突然,刘傲已然吓傻,趴在书堆里开始颤抖,大喊大叫:“这什么东西!啊!沧銮宫不是有结界吗!怎么进来的!”   像他们这一辈的初阶弟子习得都是初阶心法,就连宗门比试也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刘傲他们其实都没什么实战经验,所以此刻没了灵力傍身,他非常惶恐。   叶初秋好歹还有上一卷的经验,什么稀奇古怪的魔物见识得也不少,倒没像刘傲那般狼狈,但也着实吓得不轻。   眼下情况也来不及细细考虑,因为那只巨爪很快回缩,蓄力下一击。   叶初秋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连滚带爬地跑向另一处空地,刘傲因为吓傻了还杵在原地。   巨爪捅破楼板,木屑翩飞,断裂的地板边缘锋利无比被顶上来,刘傲就在那些粗粝的碎片里满目惊恐。   但是很快,他苍白的面颊就被鲜红所浸染,木板插断他右臂的那一瞬间,他眼眸瞪大,眼珠子几乎都快蹦出来。   血溅得到处都是,那断掉的半截手臂像石膏一样硬邦邦地滚落在叶初秋的脚边,明明上一刻还鲜活着,甚至还捏着灵剑!   “啊啊啊——”刘傲后知后觉地尖叫,凄惨的声音直冲九层塔。   也就在那一瞬间,楼顶上古怪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无数婴儿的啼哭声,又像夜半细弱的猫叫,音量虽轻,但音调却极高,并非人体所能忍受的音波段。   那些声音和刘傲的惨叫混杂,叶初秋根本分辨不了它的方位。   头顶镂空处投下来的光束依旧静谧,照在那两尊被顶起的蒲团上。   视野里那一层一层悬置的牌位不知何时被替换掉了碑文,原本金黄色的篆刻字赫然便成鲜红,笔记浑浊粗旷像是手指头扣裂所致,泼溅的红墨从顶层倾泻而下,一滴一滴还在流淌。   一直流到叶初秋的鞋边。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大拇指上的伤口也在流血,血花晕开地到处都是,和那些红墨水混杂……   “咚!”   叶初秋想也没想地离开原地,她还未踏几步,脚边突起的木板将她顶飞。   她摔在另一侧的空地上,条件反射地收脚,再回头时,原本她所站立的那一处凹陷出一块黑洞。   黑洞口下,有一只毛绒绒的眼睛在看着她。   那只眼睛,瞳色极黑,眼白极白,血丝像一条条红蛇在表层蠕动着,眼睛周围一圈的睫毛实在太长了,又茂盛得像头发一样,悬浮在四周,在飘荡……   飘荡的长条状物体,从黑洞里生长出来,沿着地板上的纹路,一点一点的,缠上叶初秋的脚裸。   就像是一条条带黏液的泥鳅吸附在她的肌肤上。   叶初秋撑着双臂向后退缩,那些“泥鳅”光滑的表面刹那间浮现无数个小吸盘,将她紧紧包裹,将她往黑洞里拉扯。   叶初秋猛然爬起,却被那东西拽得又摔回地面,她一路被拖拉过去,慌乱攀爬时摸到刘傲的那只断臂掌间的灵剑。   顾不上太多,叶初秋抄起灵剑就一把划开那些黑色毛发。   断裂的那截像是知道疼痛般缩回黑洞,缠在脚裸上的那些还有意识,尚在她肌肤间抽搐,但很快筋疲力竭剥落在地,化为一团乌黑色的瘴气。   头顶的婴儿啼哭声依旧此起彼伏,底下黑洞里的那只眼睛眨了眨,那东西的眼皮很厚实,像蟾蜍背,还有一个一个褐色流脓的疙瘩水泡。   它眨眼的速度极缓,却催促着那些黑色毛发又一次疯狂生长,越来越多的,毛发从黑洞里伸出来。   刘傲吓得当场尿出来,那些毛发盘踞在他断臂的横截面上,沿着他的血肉和筋脉开始往体内入侵。   “啊啊啊——”刘傲的声音像那些毛发一样扭曲,满脸痛苦地皱在一起,眼泪和鼻涕失控,“少宫主救我!救我!啊啊……救我……”   叶初秋疾冲而上,执剑一把挑断那些毛发,断裂的一半慢慢退回,但是另一半却仍旧钻进了刘傲的身体里。   刘傲哭得更响,刺激得楼顶的婴儿啼哭声更兴奋。   脚底板又是被顶着的压力,叶初秋大喝一声:“快走!”   刘傲顿然收住哭喊,战战兢兢在地上爬,鞋子都掉了一只。   叶初秋掐住他另一只胳膊将他拖走,往楼梯的方向逃命。   “不能上去!”刘傲拼了命地鬼叫,“上面也有魔物!它在叫!你听!我们不能上去!”   叶初秋眼看着黑洞里的那只魔物缓缓爬出来,巨大的爪子将一半的书架都挠毁,她扯着喉咙喊:“这一层也不能待!要待你待!我上去了!”   刘傲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两腿在地上直蹬着要上台阶:“别丢下我!我也去!去去……”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独眼长毛怪就滚了过来,巨爪撕裂楼梯。   叶初秋逮着楼道还未碎裂的契机往上爬,灵剑钉到二楼的地板上,才将自己的身体悬挂住。   “少宫主救我啊啊啊!”   身后是刘傲撕心裂肺的惨叫,叶初秋在仓忙之中回头,就看见他被那独眼长毛怪的毛发卷住。   倘若他的右臂尚在,叶初秋兴许还能捞他一把,但是他伸出左臂,那距离一下子短了一截。   叶初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血喷大眼拉扯而下无能为力,刘傲的身体插入那独眼的眼白中,无数血丝向他蠕动,把他的身躯缠绕包裹,越陷越深。   而后那厚实、长满水泡的眼皮眨了一下,魔物再次睁眼,已经不见刘傲。 第13章第13章   亲眼见证一个生命被吞噬,叶初秋的后背全然被冷汗侵透,或许是危难关头越能激发潜力,叶初秋这个平时连俯卧撑都做不起来的人,竟然有臂力在悬浮的半空往上攀爬!   灵剑横插在二楼台阶的扶手上,叶初秋的双手同时抓住剑柄和剑尾,她脚踏着残缺的木条借力,一点一点爬到二楼。   锋利的剑尾将她的掌心割出血,她还未适应那股疼痛,就猛然发觉面前视野里都是婴儿的足。   一双一双叠在一起,肉乎乎的小脚,有些甚至还挂着长命百岁的平安符。   她不敢再往上看,因为耳畔全然都是那些诡异的婴儿啼哭声,尖锐而突兀,她的头皮瞬间紧绷。   身后的独眼长毛怪细细品味刘傲的味道,眼白深处溢出黏稠腥臭的液体,它兴奋到所有的毛发都在颤抖。   黑色长条状的毛发还在生长,比之前要更快,倏然蔓延至断裂的楼梯上,叶初秋猛然收脚抬头,面前那些婴儿的小脚变得透明,在楼道里向后退,就像是指引叶初秋前行。   前有狼后有虎,叶初秋的思绪转得极快,身后的独眼毛发怪破坏力惊人,而面前的不明魔物暂且还未对她做出攻击性。   她迅速整顿自己爬起,往无暇阁的二楼奔跑。   二楼比一楼占地面积小一圈,且很久没有人打扫,到处布满灰尘。灵剑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上,她的神弦一直紧绷,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   楼道正中间的走廊被那些婴儿脚拖出长长的痕迹,搅乱的灰尘在半空中纷飞,叶初秋呛了两口,挽了个剑花将那些灰尘荡开。   那独眼长毛怪大概是没有抓到叶初秋而气急败坏,巨爪猛然蹬向地面,九层无暇阁都猛烈地摇晃起来。   叶初秋这才看清那魔物的长相,一团毛绒绒的、由黑色长条状毛发构成的躯体,像放大版的毛线团,只长了一只眼睛,有两只巨爪。   叶初秋瞪大眼眸喘气,心脏一直在高强度的恐惧下跳得格外快,她看向那独眼长毛怪的瞬间,长毛怪的大眼也看向她,眼珠子转得咕噜噜直响。   那魔物的眼睛像漩涡,叶初秋和她对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意识几乎快要涣散。   她暗道不妙,那魔物已然驱动它的毛发去抓捕她,同时巨爪抬起就往二楼的地板撞。   又是巨大的脚印将木板顶起,叶初秋顿然脸色一片惨白,因为它那一脚差点阻断她从二楼通往三楼的路。   她用尽全部力气狂奔,从那狭窄的仅存的楼道穿过,爬上三楼。   诡异的婴儿脚还在一点一点上楼,而身后的长毛怪穷追不舍,叶初秋每爬一层楼,底下那一层就会被那魔物摧毁。   一层一层……直到她气喘吁吁地爬到八层,便只剩最后一层。   最后一层是间逼仄的阁楼,阁楼的木门早就破旧腐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开着。   里面是黑暗,不见一点光亮。   巨爪一声一声地响在身后,就像铁锤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身体里。   她往阁楼才刚踏出半步,漆黑的阁楼内部忽然踏出一排肉乎乎的脚。   那些脚开始倾斜旋转,暗红色的液体率先滴落下来,等到那排婴儿脸倒挂下来的瞬间,叶初秋吓得猛然从楼道上摔下去,滚到八楼的地板面。   她的手撑在地上,摸到鲜活且光滑的长条状毛发。   那些东西在她掌下蠕动,顶着她的手心,似乎在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钻入的伤口。   叶初秋条件反射地将灵剑丢下,那些东西还黏在手板心里,她疯狂地甩着,怎么也甩不掉。   它们好像发现了突破口,叶初秋的右手被灵剑划开过,那些东西一闻到鲜血,抽搐得格外扭曲。   叶初秋尖叫着,下一刻就被那长毛怪的毛发卷住颈脖无法发声。   毛发将她往后拖,叶初秋想去够那把灵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它越来越远。   意识涣散下去,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她觉得视野表层就像糊着一团瘴气,自己的额头也越来越烫。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叶初秋”在她的意识里大笑:   【叶初秋,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你可真是个废物啊!哈哈哈!你去死吧!去死吧!】   【你死了之后!这具身体可就归本座了啊!哈哈哈!】   那被毛发紧紧束缚的少女,眼看着就要被血喷大眼吞噬,忽然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大放异彩。   那黑白相间的光束逼得隔间的魔物惨叫,声声婴儿啼哭凄厉,化为一团暗红色的气体消散。   少女颈间、手间的长条魔物停滞扭曲,在刹那间静止不动,忽而开始自燃起来,它们腐蚀成一颗颗小洞,很快便化为灰烬散落在空气里。   那独眼长毛怪感受到恐惧,收回它的毛发。   【你以为,本座会放过你?】   少女的发丝飘扬着,额间的莲花亮得刺眼,她眼角漂浮而出的瘴气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眉眼间全是狠戾——与之前的叶初秋判若两人。   叶初秋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不受控制,那个“叶初秋”在操控着她的身体!   独眼长毛怪的眼珠子转得咕噜噜响,黏液喷射出来,却全部被一道黑色的屏障阻挡在“叶初秋”的体外。   【渺小的蝼蚁,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叶初秋”缓缓抬手,掌间竟然多了一片乌黑色的羽毛,那片羽毛外围一圈悬浮着黑白相间的火苗,一簇一簇,火光照耀着她微微扬起的朱唇。   独眼长毛怪的两只巨大的爪子在颤抖,全身毛发吓得缩回球里。   它渐渐后退,“叶初秋”步步紧逼。   掌间的黑羽漂浮,裂变成千千万万的小羽毛,“叶初秋”嗤笑一声,所有的羽毛顷刻间飞射而出,贯穿那魔物的身躯。   凡是羽毛所沾染的地方,均开始由内而外腐烂。那只独眼长毛怪痛苦地叫着,大眼睛里的血丝开始扩散,将眼白染的绯红。   “咕噜噜咕噜噜——”   厚实的眼皮合上,渐渐腐蚀成一团腥臭的脓水,散落一地。   甚至那些脓水也有腐蚀性,将地板灼烧成一个个窟窿。   一具身体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叶初秋还未看清,地板因为腐坏承受不住重量载着那具身体塌陷。   “叶初秋”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楼宇化为碎片剥落,顺便添了更猛烈的一把火。   她扬手,万千羽毛飘扬而出,落在无暇阁的墙壁上。   屋顶、横梁、地板、书架……全部开始灼烧成一个一个小洞。   少女在黑白色的腐败中猖狂而笑,目色尽是狂妄。   她对着那坍塌的一处勾勾手指,那具身体就悬浮而上,落入她的掌间。   叶初秋看到,那是刘傲的身体!断了只右臂!   刘傲全身都裹着红绿相间的液体,是那魔物临死前吐出来的残液,他的脸被液体包裹,病态的肤色呈现出诡异的斑纹——竟然是那些长条状黑色毛发在蠕动!   刘傲的鼻翼在一股一股,他还有气!他还活着!   叶初秋的心跳得飞快,她想救他!可是这巨身体根本不听她使唤。   “叶初秋”哼了一声,指节掐着刘傲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像提娃娃一般提起,刘傲在她的掌下剧烈吸气,面部的液体凝固成薄膜,随着他的呼吸剧烈地一贴一合。   【你很在意他?】“叶初秋”忽然开始狂笑,声线里全是轻蔑,【你想救他?】   【先看看你自己的处境,叶初秋。】   少女松开手,刘傲直直摔在地上,“叶初秋”径直从他的躯体上踩过去,狠狠地用足尖碾着他的小腹。   刘傲痛得面部五官都在抽搐,那层液体薄膜都被挤在一起的五官戳破,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无暇阁。   “是刘傲师弟的声音!”   “他们在里面!快去禀报大长老二长老还有三长老!”   “少宫主呢!”   ……   无暇阁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秋秋!你在不在里面!你们里面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叶初秋辨认出呼喊的是沈清淼,她想回应,却发现颈脖猛然被人掐住。   是她自己!不!   是那个“叶初秋”!   【只要你死了,这具身体就属于本座了。】   叶初秋的瞳眸渐渐失焦,她两眼无神地目视前方,似乎隐隐约约间看到那个“叶初秋”的容貌。   她和叶初秋长相一致,但浑身赤.裸着。长发黑得发亮,额间有一朵纯黑的三瓣莲花印记,眉眼间充斥着一股火焰状的黑色瘴气。她的周身都漂浮着诡异的羽毛,每一片都像羽纱一样轻盈地摇曳,散发细碎的幽光。   她赤脚落地,朝叶初秋逼近,朱唇弯起嘲讽的弧度:【叶初秋,本座对你真是失望……那天在化骨池,你竟然大发慈悲将他捞起来。】   她的手抚上叶初秋的面颊,眼神中是莫名的温柔,却又像把凛冽的刀:【你忘记他是怎么捅你那一剑的嘛?你的心口不疼吗?】   【你忘记他把你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怎么折磨你的吗?】   【你记性好差啊!我帮你回想一下好不好?呵呵呵……】   叶初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而“叶初秋”的指甲滑落至她的心口。   【离心脏最近的那根肋骨,就是仙骨。你既然狠不下心毁他的,那便拿自己的补偿本座!】   她的眼眸倏然变得狰狞,尖锐的指甲扎向她的胸口,叶初秋徒然瞪大双眸。   刹那间,叶初秋额间那抹赤色的花瓣燃烧,化作一团暗红色的气流震开“叶初秋”的手。   【嘶——】   “叶初秋”惨叫,五根指尖被烈焰灼烧,她举着手颤抖,目色震惊:【这是……赤莲火?】   【裴烬!你居然护她!】她的脸色顿然变得阴沉,嘴里恶狠狠地咬着那人的名字。   再次望向叶初秋时,她眼底的嫉妒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就当叶初秋以为还会有什么过激行为时,她的身影却凭空消失了,就像不曾出现过一般,只有那尚在腐蚀的无暇阁证实“她”确实来过。   墙壁一片一片剥落,楼宇摇摇欲坠。   “秋秋!无暇阁马上就要塌了!你在里面吗?”沈清淼的声音飘渺。   “淼淼我在——”   话未说完,叶初秋脚下一空,直直坠落。   作者有话说:   阿烬:这章为什么还是没有我……   亲妈:下章就有了 第14章第14章   周遭一片漆黑,静谧得没有任何声音。   倏而面前一阵白光闪耀,就像结界破开的光效,叶初秋的身体狠狠砸下去。   预期的剧痛没有到来,就是身下的冰渣膈着有些疼,她撑着双手爬起,周围的雪被她推得凹陷下去。   叶初秋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山谷。   无瑕阁的建筑在下坠的过程中都被磨毁,腐烂到最后只剩灰烬,飘散在雪堆里。   叶初秋打了个寒颤,被这里的温度冻得发抖。   无瑕阁有结界,所以她和刘傲就算被封印住灵力,还是可以维持体温,但是眼前这处地方,显然不是常人能待的。   这里是……无瑕阁的“下面”吗?叶初秋心念道。   无瑕阁地处后山的山峰,毗邻沧銮山主峰,海拔和主峰相差不大,也是终年积雪。   叶初秋讶异于原来沧銮山脉的地底下竟然有这么大的雪山谷,以前也从来没听叶淮杰提及过。   说是山谷,不如说是宫殿更为贴切,这里像是一座用冰雕砌成的水晶宫。山谷的山壁晶莹剔透,冰壁内层还有些青色的壁文,只是可惜,她非术修或符修,看不懂冰壁上刻得是什么字。   她从雪堆里爬起,浑身冷到发颤。   天空飘着雪,叶初秋抬头往上看,大概能推断出山谷的整个构造就好比一樽水晶球,最顶上被削平,中间镂空。   水晶球削平的上方确然是无瑕阁,只不过坍塌后那些建筑物都落了进来,而后又有一层奇怪的结界将顶部封锁,只有阳光、雨雪和风能透进来。   那结界好似湖水表面,还有波纹荡漾,她能透过这层薄膜看见山谷上有沧銮宫弟子在寻找她和刘傲,也能看到沈清淼张着嘴大喊的动作。   内外界声音无法传递,并且只能是叶初秋单方面看见外部,山谷外的他们看不到里面。   叶初秋很快放弃朝上面大呼招手的举动,她冻得蜷缩着,牙齿都在打颤。   还没走两步路就被绊到,原来是刘傲的躯体被雪埋在里头,她的一只脚正踩在刘傲的左手背上。   许是他断手的那一幕有些血腥,叶初秋回想起来,乍然被吓得往后一跳。   待她稳定心神后,才把人从雪堆里刨出来。   天寒地冻,连个铲子也没有,她只能用手刨,手都冻通红。   本想着不管他,可是念及同门,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刘傲的身体表面,那层红绿液体薄膜还残留着,他脸上那些蠕动的长条状魔物大概是热胀冷缩的缘故,缩小成发丝状大小布满脸部。   叶初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看起来觉得犯恶心。   犹犹豫豫半天,她才伸手去探摸刘傲的呼吸——尚且有气,只是很微弱。   确认他还活着后,叶初秋立马缩回手,抓了一把雪把手上那些不明薄膜擦掉。那东西遇水就会融化,叶初秋把雪攥在手心,让融化的雪水洗涤刘傲的左手。   等到他左手上的薄膜褪去,她才敢拉他的手把人拖动。   刘傲还挺沉,没有灵力的叶初秋拖了两步就累得慌,她叉着腰立在他旁边喘气,忽地发现原来刘傲躺着的雪堆旁边似乎还有个人——半截初阶弟子的衣角露出来,还有一根十分眼熟的束魔绳。   叶初秋心头狠狠一跳,也顾不上手上冻裂的伤口,立马蹲过去刨雪。   越刨那些雪就越鲜红,叶初秋的心顿然下沉,恐惧在她心房像块石头压着,她快喘不过气。   直到雪堆里的人露出脸,她胸腔里的那口气才缓缓逼出。   少年头发散乱,束发的红带和雪水缠在一起,他的左脸埋没在雪堆里,面容因为失血过多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额间被树皮刮开的伤口已经结痂,血迹一直布满左半张脸,而颈间的魔纹则不似平常般浓密。   他双睑轻阖,鸦羽般的睫毛微颤,凝结一层水汽。   是裴烬!为何他会在这里!阿冬没把他载到沈清淼那去吗?   叶初秋眼皮一颤,双指点在眉心试图和阿冬通识,但是精神识海一片寂静。   她选择放弃,低头看左右两边各倒着一位战损弟弟,顿时头都大了。   山谷内的风雪不知何时刮得剧烈起来,狂风卷起地面的积雪,周围开始变得混沌。   叶初秋现在所站立的附近有一座看起来会摇摇欲坠的小雪丘,雪丘上的冰柱堪堪挂着,她不敢久待。   她计划着把束魔绳分别系在两个弟弟腰间,这样她只要拉绳子的中间就能同时把两人拖走。   然而她系好刘傲那头后解裴烬这头才发现没有灵力手动解要废多大的精力。   叶初秋解了半天才解开外面那道,里面那个结系得还要紧。   她蹲在地上半天,腰都酸了,抠那个结还把手指头都抠出血。   叶初秋含着大拇指,又塞一团雪融化吐掉,最后咬咬牙蹲下,搀扶起裴烬,双手环抱住他的肩,一口咬在他脖间的结上。   他的颈早就被那绳勒红,好几圈红印上透着星星点点的血斑,看起来触目惊心。   叶初秋咬扯那个结的时候,唇瓣不可避免地擦着那些红印而过。   唇部表层的粗糙磨砺在脆弱的颈部肌肤上,裴烬疼得闷哼几声,意识瞬间涌回来,他强撑着睁开眼皮。   叶初秋的唇敏锐地感受到他声带的震动,她条件反射地后撤脑袋,抬头恰好和少年的目光撞上。   他忍痛眯着眼眸,清澈而明亮的眼底带着几分隐忍和不解。   叶初秋眼瞧那绳子快被她解开,视线在他和绳结上交错一二,最后还是偏过头将唇瓣贴上去。   她呼吸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他的喉结处,越是解不开,叶初秋越急,咬法也就越粗鲁。   她的唇瓣覆盖到了他的喉结上,那股异样的触感和温热的气焰几乎要将他灼烧。   “你在……做什么……”裴烬哑着嗓子开口,喉咙间糊着血块,他话都讲不清楚,才说一句就开始咳嗽,胸腔震动。   叶初秋猝不及防的牙磕到绳结上,唇瓣也吻到他的颈间。   好在那结是解开了,叶初秋尝到舌尖的血腥味,皱着眉离开他,目光却还落在那根结上。   她塞了把雪进嘴里,指尖麻利地绕开绳子,将束魔绳从他的颈间抽出。   叶初秋抬眸看他一眼,冻得没力气回他,一只手掐上他的腰。   裴烬猛地一怔,察觉到叶初秋另一只攥着束魔绳的手游离在他的腰际,环住他的腰身并且渐渐往后绕去,少年顿然心跳如雷,使出仅剩的力气捉住她的手腕。   这次的语气明显比方才多了些恼羞和质问:“你在做什么!”   他掌间的凉意刺骨地传递而来,叶初秋本来就冷,攀在他腰间的手更是缩了缩,她吐掉雪水道:“快点离开这里吧,你要是自己能走我就不拖你了。”   叶初秋见他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感慨魔修的体魄就是强悍,这小羊羔挨了刘傲那么一顿揍都能顽强地挺过来,还有力气桎梏她……   她不舒服地转动手腕,少女腕间的温热像火苗一样窜到他的心口,他唰地一下松开她。   叶初秋松开他的腰,把束魔绳缠在自己手上,尝试拖动另一头的刘傲。   刘傲就跟散架的娃娃似的任她摆弄,他身体俨然成为雪橇,在雪地上划着,拖出长长的痕迹。   叶初秋把绳子扛在肩头转身对裴烬道:“你跟着我——”   她话音刚落,头顶附近的小雪丘就发生爆裂,雪堆和冰柱直趋而下。   叶初秋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被人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苍白色的雪堆劈头盖脸地砸下,砸在她的脸颊和头顶旁,一时之间,黑暗好像也跟着落了下来,耳边全是砸雪坑的扑扑声。   叶初秋的双手都被他扣押在雪地里,她怎么也想不到,方才那个将她扑倒的人是裴烬!而那个明明自己都奄奄一息的少年,竟然会在雪崩的时候将她护在身下!   她目视前方,裴烬的束发散落而下,被雪砸得发尾全散开在她脸上。   厚重的雪堆全落在他的后背上,他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目光却直白地凝视身下的她。   裴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大概是她身上有着和娘亲一样的赤莲花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中便只剩少女讶异的神情。   越来越多的雪堆坠落在他的后背,他拧着眉头哼出几声,差点撑不住地要栽倒下去。   更加尖锐的冰柱坠落,冰尖直插他的后背。   裴烬嘶吼了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捅穿。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的嘴角溢出鲜血。   叶初秋下意识地闭眼,温热的鲜血扑在脸上,她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而后浑身一沉,裴烬和他后背上的重量全部压在她的身上,背后那块雪堆也跟着塌陷。   周围被雪围得密不透风,并且那些雪堆在流动,裹挟着他们越陷越深。   雪堆的流转速度忽地变快,叶初秋感觉全身都在被挤压,肋骨和胸腔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天旋地转间,裴烬被另外的雪堆推叠着,而束魔绳另一端的刘傲也被席卷进流雪中,雪堆在推着他们往不同的方向去。   叶初秋的手被束魔绳扯得疼,皮都被拉脱臼,而身上的裴烬眼看着就要被雪流分散走!   她急得大叫,额间三瓣莲花乍现。   叶初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拉扯住束魔绳,将裴烬牢牢地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秋宝:终究是我一人扛下所有…   亲妈:因为你是坚强的女主哈哈哈   预收《被摸龙角后小徒孙从良了》[女师男徒]求收藏qwq 第15章第15章   【亲爱的宿主快起床,亲爱的宿主快起床……】   叶初秋被那道重复着的机械女声吵醒,她感知到寒意,意识瞬间汇聚。   眼皮子上面凝结了一大堆雪,随着她睁眼的动作,雪粒堪堪落向四周,眼前浮现清明。   他们被雪流带到山洞里,洞口被雪块封死,洞中有一棵参天古树伸向洞外,光线透过古树的枝干缝隙闯进来。   古树没有树叶,枝干上都是冰渣,就好像一根根冰棍长在树上,强壮的茎根驻扎在雪地里,树根周围一圈的雪水消融,化为一道小溪。   雪地的冰凉传递而来,叶初秋动了动身体,胸口上还睡着个人。   裴烬昏迷着,头枕靠在她胸上,整个人和她缠在一起,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叶初秋的身上。   他后背插着碎了半截的冰柱,溢出来的鲜血将她的胸襟也染湿。   那股血腥味直冲鼻腔,叶初秋生理不适地皱着眉,才发觉自己紧绷的面颊肌理。   应当是裴烬的血凝固在她脸上了。   叶初秋抓了把雪稍稍融化抹在脸上,将那些血渍擦干净,一边擦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等到最后泣不成声,放声大哭一会。   “怎么这么狼狈呢?杀千刀的系统安排个连剧情都不知道的第二世……这才几个小时就半只脚踩在鬼门关里多少回了……”叶初秋一边哭一边碎碎念骂,如果可以,她真想眼睛一闭一睁就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稍稍宣泄了会情绪,叶初秋将那些雪水和眼泪悉数抹去,才振作精神坐起来,将尚且昏迷的裴烬架起。   她将少年拖着,环顾四周发现刘傲也躺在附近,她这边刚松开裴烬想去看看刘傲活没活着,裴烬就直直地要后背朝地倒下去,吓得叶初秋赶忙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回来抱在怀里。   因为他如果就这样栽倒下去,后背上的冰柱肯定会更往肉.体里扎。   目前看来那颗古树是不错的支撑点,叶初秋揽住少年的腰,跪在雪地里绕道他的身后,想将裴烬拖到古树上靠着。   可当她看到他的后背时,绷住的情绪又一次决堤。   那些冰柱插在他的后背,一部分融化成血水流出来。冰柱是半透明的,尽管因为凝结而凹凸不平,但还是将他的血肉折射得一清二楚。   那些冰柱是从半空坠下的,如果不是裴烬替她挡下那些凌烈,此刻头颅被贯穿的或许就是她。   叶初秋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战栗,突然失去拖动他的全部力气,她浑身疲软地跪坐在雪地里。   系统:【检测到目标对象生命体征微弱,宿主如果不救他,他可能会死哦。】   “会死?”叶初秋反复喃喃这个字,兀地一肚子火气涌上来,“你现在跟我说会死!我能怎么办!之前在无暇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喊你多少遍你理过我吗!现在知道出来了?差点我的命也他妈的交代在里面了!”   这是叶初秋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对系统发火,上一世的剧情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十分容易,可是这一世的事态发展完全脱离掌控,就连这个破系统都时不时地消失,今天那么多事情接踵而来,她的理智都快接近崩溃了。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才回复,依旧是那机械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女声:【非常抱歉宿主,当时系统遭受外来波能的冲击导致瘫痪,为了表达歉意,系统已为宿主补偿了一份维护礼包发放到宿主的奖励面板,宿主可自行领取。】   “你上次就拿外来波能当借口!能有什么外来波能!”叶初秋骂道。   系统:【非常抱歉宿主,系统所说属实,宿主不相信系统也没有办法。】   叶初秋被这话气得差点晕厥,腹诽这就是个人工智障,不要跟它置气。   趁着这会系统对答如流,叶初秋把在无暇阁想问的问题重新抛出。   系统:【无暇阁发生的事情给宿主带来不好的体验系统深感抱歉,但是剧情发展是多重因素使然,兴许是宿主无意间的选择造成故事的偏差从而导致后续剧情蝴蝶效应地裂变。】   【系统不明白宿主所说的“主角光环”是什么意思,宿主可以尝试换一种提问方式。】   【宿主若是在主线任务中领盒饭,宿主便会在碧霄大陆殒落。】   妈的人工智障回答的三个问题就跟没回答一样!   “那我在这个世界殒落了,没攒够积分能回去吗?”叶初秋揉揉眉心。   系统顿了一会,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机械声音配合现在冰天雪地的场景,叶初秋的心也跟着骤凉。   没攒够积分回不去、她挂了也回不去、积分要通过虐待裴烬获得,所以现在等于裴烬挂了她也回不去!   叶初秋抱着裴烬的手紧了紧,她不能让裴烬死!不论是因为主线任务还是因为他替她挡下那些冰柱欠下的人情债。   可是裴烬现在的状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七八根冰柱插在他的后背,叶初秋根本无从下手。   她也不敢贸然去拔,害怕无法制止的大出血会让他的状况更糟。   然而此处只有一颗古树,更别说药草之类的,沈清淼给她的外伤药膏也在无暇阁里遗失。   裴烬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体温也持续下降,叶初秋摸了摸他的手,慌忙间将他抱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维持着。   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系统自动唤醒面板,切换到奖励界面:【宿主,这是系统在奖励仓库里找到的东西,希望对宿主有所帮助。】   叶初秋一眼就在面板里看到外敷止血的药膏,她眼眸一亮:“这些奖励要怎么兑换?”   【系统结合宿主当前境遇,将部分奖励更替为“野外生存大礼包”,宿主点击奖励面板的交互按钮就可领取。】   叶初秋按照指引,兑换了些药膏和纱布。   处理过程其实不算太难,可当真正上手的时候,叶初秋觉着紧张。   她不是医学生,没有经验,最大的那道难关是她的心理障碍——之前“叶初秋”出来作祟,蛊惑她用指甲去掐他的伤口,这事在她心里留下不小阴影。   等了片刻感知到那个“叶初秋”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叶初秋才指尖颤抖地去掀开他破损的衣料。   衣料早就和伤口的血肉混在一起,她一扯动,那些血肉也跟着扯动,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水流淌而出。   怀中的少年浑身一颤,却没有醒来。   叶初秋强迫自己静下心去处理,指尖慢慢地将那些衣料和伤口分开,每一次重复,怀中的少年都会痛得低哼,而系统那端的虐男积分也在叠加。   那些冰柱因为环境温度,并没有融化得很快,但是冰柱里总归是不干净的,有些甚至还冻住了些动物的尸体,叶初秋不敢等到那些冰柱彻底融化,脏水沾染伤口只会带来更危机的感染。   明明之前还被冻得牙关打颤,此刻叶初秋的额间全部都是汗水,她丝毫不敢马虎,手掌缓缓握住那些冰柱。   叶初秋在心里默念几句打气,将它缓缓拔出。   鲜血果然源源不断涌出,她立马丢掉带血的冰柱,慌乱地将药膏敷上去。   药膏直接接触伤口有刺激性,但眼下也没有很好的处理条件,只能这般。   裴烬痛苦地嘶鸣着,身子软塌塌地倒下。   叶初秋赶忙扶住他,但不敢贴得太紧,因为还有剩下的冰柱尚未拔除。   等到叶初秋将所有冰柱取出,敷上药膏后,裴烬已然痛到麻木。   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嘴唇冻得乌紫,额间也因为剧痛布满汗水,细碎的发丝贴在脸上。   叶初秋稍稍替他整理一下,摸到一手的血,原是他脸上的血迹被汗水打湿。   她取了些纱布包着雪块,将他脸上的血迹悉数擦去。   系统给的药膏药效极佳,敷上后就能止血,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将纱布替他缠上。   叶初秋犹豫一会后,想起上一卷中他们早就坦陈相待过,便将手绕到他的腰际,去解他的上衣。   上衣被她褪去,少年的上身展露在视野中,魔族天生体格强健,裴烬的身躯要比同龄人更硬朗些。   他左侧的魔纹还和记忆中一样,一直从颈部蔓延而下,遍布左胸左腹,剩下的那些都没入裤里。   叶初秋此刻倒是没心思去观察他的躯体,她拉扯开纱布沿着他的腋下绕上去,指尖快速地擦着他的胸肌而过,一直绕到后背。   好在裴烬昏迷着,缠纱布的过程很顺畅,做完这一切她把裴烬拖到古树上靠着,才有空休息片刻。   光线透过头顶的冰晶打射而下,散落在附近,空气里漂浮着的雪粒染上光斑扩散,像八月盛夏的萤火虫。   抛开他们现在的处境不说,其实这处山洞的景色很美,而那少年安静地昏睡着,叶初秋的心稍稍跟着平复了些。   她蹲在他身前,细细凝望着他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抚摸。   上一世没机会见到他这么乖顺的样子,叶初秋这次便趁他战损揩油,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   裴烬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只手在他脸上毫无章法地乱搓,那手的主人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皮肤真好”“小羊羔还是睡着时乖”“不穿衣服更好看”…… 第16章第16章   油揩得差不多,叶初秋收回手,想起不远处还有一个战损弟弟要照顾。   被雪流那么一顿挤压,刘傲表面那层不明薄膜全部褪去,只是脸上的黑色长条状物体还在盘布,并且以叶初秋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缓慢扭曲,像一条条蚯蚓,但是比蚯蚓更细,又细又长。   那些东西浮于皮肤下,感觉随时都会从毛囊里钻出来。   叶初秋看了直犯恶心,手是一点也不敢碰他的脸,只能摸他颈间的脉。   这个弟弟也是命硬,还喘着气,想必平日刘二长老没少给他喂奇珍异草,骨骼养的比旁人都水灵。   叶初秋敲醒系统:“他脸上这些都是什么?”   系统:【宿主好,这些是魔秽呢,是魔物的瘴气侵入体内残留所致,多浮现于被侵入过的幸存者和尸体上。魔秽的形状、残留时间会受被侵入者的修为、魔物自身的执念、药物等的影响。】   “那这些东西有攻击性吗?”   【魔秽的入侵分三个阶段,侵入,繁殖,混沌化。侵入阶段和繁殖阶段魔秽会对入侵对象的身体造成攻击,尚未有任何研究表明该两阶段会对他者有实质性的伤害。魔秽的繁殖只会在幸存者的肉.体上发生,当魔秽繁殖到一定程度会混沌化,形成新的魔物并占领被入侵者的躯壳,届时可能会对他者造成伤害。】   简单来说就是寄生然后繁殖,最后抢了宿主的身体,拿宿主身体作恶。   “嘶——”叶初秋顿住手,总觉得这个过程十分熟悉。   就像那个“叶初秋”。   会不会“叶初秋”在她体内就是魔秽的入侵这个过程,只不过“叶初秋”和一般魔物相比高级些。   上次听她自称“本座”,那想必跟那独眼长毛怪不是一个档次的。   如果“叶初秋”是魔物,那么浮于她表面的魔秽又是什么?她又是如何被侵入的呢?   老实说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搞不懂魔物和魔族的区别,叶初秋扫了眼裴烬:“那他颈间的那些魔纹也是魔秽吗?”   系统:【很高兴为宿主解答,魔族和妖族一样是个泛称。魔族包括魔物、魔修修士等,就像妖族包括妖兽、半妖等。一般来说魔物和妖兽的思维等级要更低劣一些。魔物乃人间怨贪邪恶所化,包括心魔,已非人族。而魔修修士只是修行不被正道修士所认同的功法,仍然还是人族。魔纹只不过是魔修修士修炼的功法所致,并非魔秽。魔修修士的功法不被世人认可,故世人才将魔修修士和魔物混为一谈,冠以“魔族”统称。】   系统跟念稿子似的一遍念完,叶初秋听了个大概,为了方便她理解,系统还专门给她各举两例生动案例。   魔修修士举例是用上一任魔尊萧熔,名字下面还附上他的帅照——魔尊炫酷狂霸地坐在那张黑红配色的龙椅上,鼻孔看人,藐视众生;而魔物举例则是那活蹦乱跳的独眼长毛怪……   叶初秋没忍住气,一拳暴打在系统面板上,这破系统明明知道无暇阁里那魔物长什么样,它当时铁定在场就是不出来回应她,还诓骗她说什么被神秘波能冲击……   叶初秋呸了一声,又不得不厚着脸皮好声好气地问系统:“我要怎样才能拔除魔秽?”   系统:【抱歉宿主,目前的您无法做到呢。】   它只说目前无法做到,对拔除的方法一概不提,可以说是相当鸡贼。   不过叶初秋觉着刘傲的阿翁是二长老,找到拔除魔秽的方法应该不难,她又何必操这颗心?   叶初秋想着把他断臂那处伤口处理一下,绕到那头才发现断臂处还要可怕,虽然血已经凝固,但是那里的魔秽抽搐得比脸上更加厉害,甚至有些一半在经脉和血管里,一般钻到外面……   叶初秋被吓得骤然后退,刘傲那头还一脸死气地念叨她的名字:“少宫主救我……少宫主救我……”   叶初秋的内心在极度挣扎,她和刘傲交情不深,上一卷也只是知道名字,没想到第二卷会和他共患难在无暇阁。   刘傲平日嚣张跋扈,但都是少年心性,顽皮了些,并没闯下多大的祸事。   她翻了翻奖励面板,看到一颗驻魂丹可以吊他性命,只不过需要她用虐男积分兑换。   叶初秋看看刘傲又看看裴烬,忍痛兑换,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虐男积分雪上加霜。   好在系统赠送的野外生存大礼包是免费的,大礼包包如其名,囊括了帐篷、火堆、干柴、粮草、锅碗瓢盆等器具。   叶初秋一个人把帐篷搭好,把火堆支起来,架上大锅。   她现在灵力被封,一顿不吃饿得慌,但是系统给的粮食又很有限,叶初秋只能先解决自己的温饱,剩余的边角料拿去分别喂点给裴烬和刘傲。   刘傲的脸她是真的不敢碰,装模作样喂了些汤汁,全靠他嘴唇本能的蠕动吞咽进去。   投喂裴烬时,他浑身直冒冷汗,倒在古树上哆嗦,脸色苍白得可怕。   叶初秋惊了下,赶忙放下粥,一摸他的脸才发觉他身上的温度就跟在冰窖里酿了三年似的,可偏偏额间还在冒着虚汗。   裴烬嘴巴叭叭叨着“冷”字,叶初秋凑到他嘴边才听清楚。   “冷?”她摸摸他的臂弯,有些焦急地环顾四周,眼里只剩帐篷外的那堆火。   叶初秋唤了他好些声他都没应,无奈只能架起他的胳膊将他背起。   裴烬也太沉了,叶初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把少年背到帐篷口。   他软趴趴地栽倒在帐篷口,缩成一团,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顿然被他占了一半去。   火堆有效果,叶初秋就没计较他“鸠占鹊巢”,折返回去把那碗寡淡的米粥端回来喂给他。   -   这里感知不到外界的确切时间,天暗得快。干柴已经烧完了,不过好在那颗古树晶莹剔透的,夜晚倒也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弟弟都昏迷着没醒过,但生命体征经系统检测都趋于正常。   百无聊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叶初秋早早钻进帐篷。   只要熬到明天灵力恢复,一切都不成问题。   叶初秋伴着这样的想法入睡,半夜被冻醒。   山洞的温度一下降下来,她盖着被子都觉得吃不消,外面的风雪呼呼沿着帐篷口灌进来。   帐篷口裴烬倒在那没闭合,叶初秋爬起来想将他踹出去。脚背踢到他手腕上,他腕间的温度还挺高。   叶初秋蹲下身试探他的体温,他额头滚烫,浑身热得跟个小火炉一样,显然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发热。   叶初秋冰凉的手抚在他的身上,裴烬下意识地攥住,只觉得她身上的温度很舒服,又贪婪地将她往怀中拉。   她根本没料到裴烬的举动,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倒在地,她脚尖还不小心勾住帐篷的绳索,本来就搭得粗制滥造的帐篷摇摇晃晃一下,竟然塌陷了半边。   厚重的帐篷布坍掉,叶初秋栽倒在他的怀里。   他身上的温度让狭小的空间顿然暖和起来,叶初秋翻身起来,又被他紧紧抱住拖回去。   他的手圈住她的腰肢和颈脖,将她锁得牢牢的,生怕她会逃走。   叶初秋白眼一翻,都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奈何没有灵力,受制于男女力量悬殊,叶初秋的双手在他臂弯上一顿扒拉,把他的伤口都弄疼了。   裴烬只是嘶哼两声,忍着痛也不肯放手,最终妥协一些,稍稍松了松。   叶初秋这才喘过气,躺在他的怀里平静下来。   他身上确实滚烫,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而来,将她身上的寒意全部驱散。   离得近,他的呼吸就在脑后,又粗重又灼热,穿过她的碎发直达后颈,烫得她心头有些痒痒的。   裴烬抱着她,闻到她身上那道熟悉的赤莲花香,思绪飘散到十多年前:   那天他在田地里捉小鸡,小鸡把他的手啄开了,疼得他哇哇大哭。娘亲见了就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着:“好啦好啦,阿烬乖乖的不哭,娘亲帮阿烬吹一吹,很快就不疼了。”   很快就不疼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疼?   手臂疼,后背疼,心口也好疼。   少年哽咽,往叶初秋的颈窝里缩了缩:“娘亲……阿烬好疼……”   叶初秋:“……”   “阿烬想你。”他将她抱得更紧,“很想很想你。”   第二次当妈的叶初秋欣然接受这个好大儿,她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彻底放松下来,静静听裴烬这小羊羔咿咿呀呀着说想吃娘亲做的小虎糕……   “小虎糕是吧……”叶初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敷衍他,“行,娘亲歇两天给你做哈,娘亲现在有些困……”   许是白日过于劳累,眼下也很温暖,叶初秋枕着他的呢喃声渐渐睡着。   -   翌日天亮,她醒来给裴烬换药,昨日的纱布用完未补货,叶初秋只能撕自己的裙子。   灵力恢复的她能运转御寒,就不必靠那些衣料保暖,于是她直接扯一大半下来,长裙当短裙穿。   叶初秋缠到第二圈的时候裴烬醒来,他发现自己上半身被脱光并且身上缠着的是叶初秋的裙子,登时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猛然转身跟防狼似的警惕着,目色羞赧又充满敌意。   系统的虐男积分开始累加了,叶初秋的眉梢挑了挑,解释他们现在的情况:“帮你换药。”   小羊羔的耳根瞬间泛红。   叶初秋笑,故意捏着嗓子,细声哄着:“阿烬乖乖的,姐姐给阿烬吹一吹,很快就不疼了。”   那少年耳根上红蔓延到脸上,又羞又气,咬牙切齿。   裴烬一声不吭地和她拉开距离,肩上有伤的他仍然固执而笨拙地自己穿衣服,他将那些已经缠上的裙带解开,裙带落下时将刚刚上好的药膏也蹭掉了。   叶初秋没说话也没阻挠,药膏被她丢在地上。   好心好意上的药他不领情,她目光染了些愠色。   裴烬忍着痛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好,红着脸低头不敢看她。   就在刚刚,他半昏迷半醒着的事全稀稀拉拉想起来了:她在雪流里拼命拉扯他,替他上药,揩他油,还有夜里任由他抱着撒娇……裴烬只觉得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快要炸裂。   她明明之前一副恨极了他的样子,在化骨池里抽他十鞭的是她,掐他伤口的是她,拿郝婆婆威胁他也是她。   裴烬觉得叶初秋所做的事都太奇怪,一边羞辱他,一边还要舍命救他。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到底是不是曾经救他的那个小女孩……还有她身上的赤莲花香,又是怎么一回事?   裴烬将视线移过去,本想看看她额间的印记,目光却被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吸引。   裙子边缘破碎,被她撕扯得宛如狗啃。她的小腿纤细,肤白胜雪,规矩地收拢在雪地里。   裴烬收回目光,没敢再看下去,却听叶初秋冷声命令道:“过来。”   他没动,她眉间的不满更深了些,召唤束魔绳将他捆过来。   叶初秋一点也不想让自己辛苦扯下来的裙带浪费,所以强制扒下他的上衣,重新替他上药膏。   裴烬起初还挣扎着,叶初秋操纵束魔绳将他的双腕也一并束缚住,小羊羔迫不得已老实下来。   “别乱动,一会喊疼的不还是你。”叶初秋皱着眉头,忍不住骂他一句,“臭弟弟。”   指尖抚过那些伤口时,她还是心软了,药膏点在血肉旁,她默了会,想起昨夜在她背后哭哭啼啼撒娇一晚上的“好大儿”,轻轻往伤口上吹了吹。   裴烬怔愣,心口最柔软的那处陷落,四肢百骸传来悸动的麻酥。   少年喉间发紧,颈间的魔纹骤然深沉,那一刻,有什么执念也在悄然滋生。   作者有话说:   被遗忘在帐篷外风吹雪打的刘傲:救救我救救我![和平精英快捷语音] 第17章第17章   震动是在叶初秋准备煲汤的时候响起的,狭小的山洞外只听得一声轰隆,整个山体开始抖动,她手中刚从奖励面板兑换出来的童子鸡掉落。   头顶的积雪开始坍塌,叶初秋调度灵力将“野外生存大礼包”的物资悉数回收,山洞被封死的那头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撞击,一下又一下。   叶初秋也顾不上其他,束魔绳缠绕在裴烬的颈间,另一头缠在刘傲的腰际,回头朝裴烬吼道:“你带着他跟上我!”   她用灵力筑成一道屏障,将两个少年一同笼罩,雪堆被屏蔽在外。   山洞口对面那东西一击破碎雪块,一个庞然大物钻了进来。   “阿冬!”叶初秋惊讶,原来方才洞外的是它!   雪蟒的长身扭动,和叶初秋心意相通,她心领神会,纵身跃上阿冬的身上。   阿冬则一口咬住束魔绳的中间,将裴烬和刘傲同时吊起。   刘傲还好,绳子缠在他的腰上,他毫无知觉,身体弯成弓被拖走;而裴烬再度被勒住颈,全身重量都汇聚在脆弱的脖上。   阿冬咬着绳子蟒头横冲直撞,裴烬不可避免地被甩砸在冰壁上,后背的伤口再度撕裂,少年面露痛苦,双手反握住颈间的绳索挣扎,眼眸赤红地望向叶初秋。   “阿冬!”叶初秋的心狠狠一揪,命令阿冬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些震怒。   阿冬心里不悦,但还是松开束魔绳,低下蟒身,不情不愿地将裴烬和刘傲也载上。   裴烬落在叶初秋的腿边,她调度灵力让他好受一些。   这里远比叶初秋想象得还要大,周围的景色差异不大,很容易就被绕进迷宫里。   “阿冬,你为何会在这里!还有裴烬,我不是让你送到淼淼那吗?”   “主人,属下确实照着您的旨意做了,只不过半路有一道结界将属下阻拦。有股奇异的魔息诱使属下前往无暇阁,属下和那道魔息斗争许久落败,被它控制心神。等属下到达无暇阁时,就已经失去知觉。”   阿冬穿梭在落雪间:“主人,属下醒来后就身处这里了,属下尝试多次与您通识未果,直到您动用灵力,属下才感知到您的方位,特来寻您。”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阿冬行驶急速,叶初秋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颤。   “属下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阿冬穿过一座雪丘,蟒尾将山丘击落,堵住后路,“主人,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叶初秋心尖直跳,下意识回头看,就见那堵路的障碍被几道尖锐的利爪撕裂,两只通体纯白的九尾狐破雪而出,瞳眸鲜红地锁定他们。   “沧銮九尾!”叶初秋惊呼道。   她在古书上看到过,和沧銮雪蟒一样,都是沧銮山的镇山灵兽,只不过书上记载沧銮九尾生性凶残,且繁衍能力不敌雪蟒,已然绝迹。   可为何这里会有!而且还是同时两只!   九尾十年生一尾,这两只都有近百年的道行,并且修炼的是妖族最强的兽形态,已然可以和仙门的中境界修士媲美。   妖族可以不选择化为人形,专门修炼妖兽形态,可以修炼到极致。   镇山灵兽的使命一般都是守护沧銮山,这两只九尾如此步步紧逼,莫不是这雪山谷里有什么沧銮宫机密?   时间没有给到叶初秋充沛的思考机会,因为很快,那两只九尾就一前一后地将他们围堵。   九尾的利爪匍在雪地上,厚实的尾巴挺立,均是一触即发的戒备状态。   “我乃沧銮宫少宫主叶初秋,偶入此地,无意冒犯!”叶初秋试着自报家门,但是那两只九尾根本不听,眼眸犀利步步紧逼。   左边那只倏然跃起,利爪尖锐地袭来,阿冬张开嘴露出獠牙和它缠斗在一起,叶初秋等人从阿冬的身躯上直直下坠。   右边那只早就等着他们,纵身而上,獠牙展露,想撕裂叶初秋的头颅。   叶初秋大喝一声,灵力集于掌间推出,将那只九尾击落。   九尾在雪地里打了个滚,毫发无伤再次猛扑,叶初秋还要照顾两个少年,无法做到心无旁骛,被逼得节节后退。   另一边的阿冬蟒身蜷曲和那只九尾斗得激烈,九尾咬住他的蟒尾,而阿冬则是咬住他的九尾,两头巨兽在雪地里翻滚,雪堆被扬得四起。   天空茫茫,暴风雪降临,让原本就视野受阻的雪山谷更加飘渺。   寒风簌簌,两只巨兽的嘶吼犹如风驰电掣,将雪山谷搅得翻天地覆。   倏然阿冬被那只九尾咬住七寸,他惨叫一声,叶初秋抵抗之余分了下心:“阿冬!”   分心致命,九尾的利爪扑到她的胸口上,破碎了些衣料,三道爪痕血印露出。   叶初秋连疼都无法顾及,双手结印施展屏障阻挠。   阿冬被甩飞在冰渊,冰壁震裂,上方的冰柱直落而下。   雪花四溅,那只九尾再度猛扑,阿冬倏然幻化成人形,九尾那一击便扑到冰壁上。   阿冬此刻还是十四岁左右的正太,一头银发,嘴角渗血。   他擦了擦血迹回头扫了眼那只九尾,而后像叶初秋狂奔:“主人!上来!”   叶初秋了然,掌间猛然蓄力将裴烬二人拉过来,后撤。   阿冬再度化为蟒身载着三人逃走,左右两道被九尾阻拦,他们只能前往第三道,两只九尾整顿好也穷追不舍地赶上,甚至比先前更加急迫。   很快,路就走到尽头,叶初秋看到那颗参天古树,心口骤然冰凉。   他们竟然又绕回到了原位!   破开的山洞口被堵死,他们无处可去。   阿冬体力不支栽倒在地,化为孩童模样在地上喘息。   叶初秋捂着胸口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疼得掉眼泪。   裴烬奄奄一息,眸光瞥见之前被叶初秋扔在地上的药膏,他忍着伤向角落爬去,拾起那药膏递过去。   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只手,叶初秋擒着泪花回眸望。   裴烬抿着唇,黑眸直白地凝望她,脸色苍白却强撑着。   叶初秋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刚刚擦到他的手心,洞口就一阵猛兽的嘶吼,紧接着余光里有一团黑影袭来。   叶初秋乍然抬掌将裴烬轰开,九尾的利爪扑空,插进冰壁里。   裴烬被轰得砸在冰壁上,痛得他浑身撕裂,手中那一罐还来不及递出的药膏掉落在雪堆里,不知所终。   叶初秋被反作用力激得往后倒,还是阿冬及时搀扶住她。   阿冬此刻的形态还无法抗住叶初秋的重量,抱着她一道滚在雪地堆里。   另一只九尾逮住时机,奔跑而来,张开巨口。   裴烬瞳孔骤缩,视野里,那只九尾的獠牙即将咬住叶成秋的头颅,少年大吼一声,颈间魔纹疯长,暗红色的魔息将束魔绳震碎。   与此同时,叶初秋额间的三瓣莲花顿然浮现,中间那片花瓣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散发着暗红色的光。   叶初秋只觉额头滚烫无比,视野布满瘴气——是“叶初秋”要出来的迹象。   九尾的攻击被打断,它惨叫一声摔在地上,那只划破叶初秋胸口的巨爪竟不知为何燃起火!   那火很诡异,明明是暗红色的,却格外鲜艳,印在叶初秋的视线里,像一朵朵赤色的莲花。   火焰灼烧它,将它的爪子焚烬。   那只九尾痛苦地嚎鸣,身体蜷缩在雪地上打滚,试图将爪子扑进雪水中融化,但是那火焰竟然扑不灭,还在焚烧,越来越凶猛!   冰墙角落的少年呛了口鲜血,眼眸死死地凝望九尾身上的火,那火气势汹汹,就好像燃进了他的心口上。   赤莲火……   为何她会有娘亲的赤莲火!怪不得!她身上有赤莲花香……   裴烬的眼底只剩叶初秋的轮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突然又吐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说:   亲妈:全员战损芜湖   仍然躺着拿片酬的刘傲:…… 第18章第18章   冰壁上的那只九尾终于拔除爪子,眼见自己的同伴被害,它更是兽.性大发,浑身上下直冒血光。   “不好!这只九尾献祭自己的精元了!”阿冬道。   献祭自己的精元,是妖族最为强劲的一种在短期内提高自身修为的途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这只九尾想来是被同伴的伤势逼急了,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主人快走!属下会想办法拖住它!”阿冬挡在叶初秋的前面。那架势,势要和它同归于尽,一样献祭自己的精元。   叶初秋捂着伤,一把拉扯住他的袖口。   阿冬难得不听命令,十四岁孩童的脸上全是凛然和执着。   “不行!”叶初秋嘶吼道,声带几乎震碎。   她想到了上一卷的结局,那银发飘飘言笑晏晏的少女也如此刻这般挡在自己的身前,献祭自己的精元。   少女阿冬回眸对她笑,生命的最后还在和她通识:“主人,为您战死,是阿冬的福气。”   绝不可以!这不是她要的结局!明明重活一世,她可以改变的!   叶初秋红着眼爬起,却看见阿冬已然在结献祭的手诀。   不!   一道黑光闪现,天空中飘散的雪花竟不知为何全部变成了黑羽。   叶初秋听到那熟悉的嗤笑,她自己掐住了自己的颈。   【哈哈哈……】   【叶初秋,本座早就说过,你是废物。】   【你太弱了,本座都看不下去了。】   【要本座帮你吗?本座帮了你之后,你就去死好不好?】   “叶初秋”弯着嘴角,踏碎雪堆而行,玉手轻抚上阿冬的肩膀。   一道无形的威压施加于阿冬的身上,黑色的瘴气像绳索束缚住他结印的手。   阿冬心底生起莫名的恐慌,声音颤抖地试探:“主、主人?”   “叶初秋”弯弯指尖,阿冬就被那道瘴气震开,身躯狠狠地砸在雪丘中。   她缓缓地走上前,脚踩在雪堆里,留下一朵朵黑色的莲花印记。   少女额间的三瓣莲花由白变黑,眼眸四周燃烧起黑色的气焰。   “叶初秋”笑着,嘲讽的目光落在那两只九尾身上:【两只蝼蚁。】   被赤莲火灼烧的那只已然没了四肢,身体如肉球滚落,它还在痛苦地嚎叫,九只尾巴因为疼痛疯狂乱甩。   另一只燃烧精元的九尾面对此刻的“叶初秋”也是十分恐惧,可还是用利爪摩着雪面,护在它同伴的身前。   它强装凶狠,朝“叶初秋”瞪着眼,哆哆嗦嗦地展露自己的獠牙,换来的却是“叶初秋”看戏一般的讽笑。   【你在本座面前装什么?本座一根手指就能让你痛不欲生。】“叶初秋”摊开手掌,一片黑羽正巧落下。   她将那黑羽拂过去,那九尾避无可避,替同伴抵挡,顷刻间被黑羽腐蚀。   惨痛的叫声响彻整个雪山谷,“叶初秋”格外享受,仰天大笑,而后视线落在另外那只还被烈火灼烧的九尾身上。   【赤莲火……】   【裴烬。】   “叶初秋”转头,目光锁定浑身是伤的裴烬。   她一挥手,少年就被一道无形的瘴气拉扯过去,颈间落入她的手中。   【啧啧啧……】   “叶初秋”提着他的头端详着他,指尖划在他的下颌上,而后紧紧捏着他的下巴。   窒息并不好受,裴烬被迫和她对视,一眼看见她额间那三瓣莲花。   和记忆中一样,只不过由白转为黑。   裴烬意识到,那个会往他伤口上吹气的叶初秋不见了,眼前这个是想要折辱他的“叶初秋”。   下一刻,少年的瞳孔骤缩。   “叶初秋”掐着他身形一动,竟然瞬移至那颗古树旁,将他整个人望树枝上扔。   坚硬的冰棍直插他的后背,他的伤口又一次被贯穿,裴烬痛得失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根冰枝从自己的胸口处插出来,枝头被染得通红,还在滴血。   冰枝折断,他从古树上掉落,又一次被“叶初秋”掐着。   黑色的瘴气灌入体内,他的伤口被她治愈,贯穿的胸腔再度缝合。   “叶初秋”笑得格外妖媚:【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就当裴烬察觉自己身体无恙后,“叶初秋”又是一掌将他击飞在古树上,新的一根冰枝插在他新的伤口上,从他的体内贯穿而过,染成绯红。   裴烬再度落下,又被她用瘴气治愈。   被贯穿、被治愈,往复循环,直到他所有的伤口都抡一遍,裴烬感觉自己的神识都快破碎。   叶初秋尖叫着,她被困于体内,目睹一次次血淋淋的场面,有镣铐将她的四肢束缚着,她只能看着那个“叶初秋”占据她的躯壳,在用她的躯体作恶!   叶初秋的神识在体内挣扎,惹得“叶初秋”不满:【说好的,本座帮了你,你就去死。】   叶初秋挣脱镣铐,和“叶初秋”争夺躯壳。   “叶初秋”不悦,一记瘴气冲向叶初秋,逼得叶初秋吐出一口血。   她狂妄地笑着,裴烬被她丢弃在脚边,她碾着他的手指而过,张开双臂拥抱久违的人间气息,感受黑羽沐浴在她身上极致的愉悦。   可是倏然,她也跟着吐出一口血。   【该死的玄清皑莲花!】“叶初秋”咒骂一句,【都是因为那该死的东西,害得本座要跟你这个废物共用一个躯体!】   “叶初秋”扶住额头,额间的花纹时黑时白,那是叶初秋在和她斗争的表现   远处,裴烬的鲜血流在那颗古树上,将那些苍老斑驳的纹路浸染,沟壑被一条条填满,血流之处的纹路散发幽青色的光斑,像一块块古老铭文浮空而出。   “叶初秋”察觉异样,内心深处闪过恐惧。   【好熟悉……】   山谷忽然颤动,冰渊墙上的铭文呼应着古树上的纹路,那些铭文在发出艰涩的声音,像年迈的道士在念经。   一声一声缭绕在空气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叶初秋”压抑住心慌,四下张望:【谁?出来?否则别怪本座不客气!】   没有人回答她,那些铭文还在发出响动,漂浮在空中,将整座雪山谷染成幽青色。   铭文着落在古树的枝头,那座参天古树,恍若一下之间开满青色的花。   【这种感觉……】   【这是!】   “叶初秋”浑身兴奋到战栗,她面露狰狞的笑,眼眸深处尽是贪婪和欣喜。   她一掌破开那古树。   作者有话说:   阿烬:呜呜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亲妈:因为你是坚强的男主!   这章好像有些短小…… 第19章第19章   那古树的中间是镂空的,封印着一把散发着幽青色光影的剑。   剑柄雕刻着朵朵青色的莲花,但是剑身却被折断,只有短短一截剑面。   叶初秋认得它,这就是第一卷中认裴烬为主的那把神剑!   紧要关头的记忆宛如潮水般涌来,她记起上一卷中神剑问世的场景:   那日九天玄雷轰顶,魔兽山上全是魔修和各大仙门世家的人。   随着一缕青幽的光亮闪现,剑柄、剑鞘、剑身和剑尾同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汇聚而来,凝结成一把让在场无数人为之痴狂的神剑——绝尘青莲剑!   所有人都为了那把剑争得头破血流,然而那把剑,却偏偏破开束缚,义无反顾地认裴烬为主。   也就是那一天,那个日日被叶初秋囚于沧銮山暗宫水牢的少年一雪前耻,成为让众生嫉妒眼红的存在。   少年执剑而立,叶初秋被魔族暗算栽倒在魔兽山断崖边,他则一剑贯穿叶初秋的心口,使她坠入万丈深渊,被岩浆焚烧殆尽!   ……   没想到,从北边涌来的剑柄竟然一直封印在沧銮宫无暇阁下的冰渊里!   【哈哈哈!】   “叶初秋”狂笑,行至古树前,为那把剑柄鬼斧神工的花纹倾倒,她赞叹着,目光里的觊觎毫不遮掩。   雪山洞塌陷,几簇雪堆砸在刘傲的身上,他猛然呼吸一口气醒来,却被不远处散发的青光闪得眯起眼。   【就是这把剑,杀了本座!杀了你!本座好恨!而今竟然到了本座的手中!】   “叶初秋”一把抓向剑柄,那剑柄却倏然缩小成一道青色的花朵,钻入她的额间。   “哐——”   是结界破开的声音,绚烂的白光自头顶而下,在场众人的神识同时受到扰乱。   意识模糊前,叶初秋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并且听到头顶外一些沧銮宫弟子的呼喊:   “结界破开了!我看见少宫主了!”   “还有刘傲师弟!”   “快去通知几位长老!我们找到少宫主和刘傲师弟了!”   ……   -   叶初秋能感知到自己被沧銮宫弟子用剑运回去,她被安置在软塌上,沈清淼似乎在和什么人争吵。   而后几天,周围的弟子似乎都被遣散,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的是沈清淼。   叶初秋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睡不着,也醒不过来,她想睁开眼,胸口的巨痛迫使她无法呼吸。   剧痛之后是浑身疲软,这时,她听到沈清淼与她通识:“秋秋,你这种状况是沧銮九尾利爪上的毒素引起的,此毒名唤‘媚骨’,我已给你喂下凝神露,你不必过于忧心,再等三日媚骨便可悉数除去。”   叶初秋安心下来,在昏昧里迷糊三日后,一睁眼,发觉自己又被锁在那块带血的石壁上——上次被困在这个梦魇中还是因为系统惩罚。   这次她又听到那具冰凉的机械女声道:【宿主在无暇阁冰渊下没有严格执行虐男准则,在虐身过程中心存怜悯,甚至主动帮目标对象疗伤,因此系统再度对您进行惩罚。注意,这是宿主第二次未按照规范执行标准。】   叶初秋想起上次惩罚刻骨铭心的痛,脚底板心开始生疼,她心尖一跳:“不是!不是你说他生命体征微弱!不救他会死的吗?不是你让我救的吗?”   系统的不回答让叶初秋气愤不已,额间的青筋直跳!   岂有此理!不救裴烬,裴烬会死,她完成不了主线;救了裴烬,系统这边还要怪她心慈手软,竟然到头来还要惩罚她!   妈的人工智障到底有没有脑子!这根本没道理啊!   叶初秋差点破口大骂,嘴巴里糊着一口血腥。   视野里仍然一片昏昧,那束灯光打在龙椅,空无一人。   裴烬于她身后嗤笑,低磁的嗓音擦着她的耳尖落下。   叶初秋真是服了,破系统竟然还把惩罚做成连续剧,她现在的处境是接着上次那段!   “你妈!”她在心里暗骂。   裴烬的手摸到她的下颌,冰凉的指腹沿着她的颌骨线条走,最后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口。   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源源不断的液体流出,叶初秋意识到,那是沈清淼喂给她的狗血。   都流出去了!她还怎么从梦魇里挣脱!   叶初秋焦急地挣扎,眼底的恐惧越来越甚。   裴烬用了些力道,压迫感给到她的牙关上,磨着她长了些水泡的舌根,磨得她痛苦地抽噎着。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伏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几乎咬着她的耳朵道:“你以为,本尊会让你回去吗?”   叶初秋的后脑狠狠磕在石壁上,眼冒金星,可偏偏裴烬再度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抬起:“睁开眼看看,那是什么。”   叶初秋眯着眼眺望,头顶上方那束透光的孔眼被灼烧着,周围的石缝被烫红,一滴赤红滚烫的岩浆落下,砸在泥坑里,将泥里的魔物烧得哧溜直响。   那颗洞眼越烫越大,越来越多的岩浆如雨洒下,叶初秋已然察觉到逼近的火热。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岩浆被灌进来,沿着干涸的地缝侵入。   裴烬松开了她,还将她的镣铐一并解去。   脚踝被魔物啃完了,叶初秋的脚只剩两根腿骨戳在泥里,她跪倒在地上喘息,下一刻岩浆就没到了她的掌边。   她吓得抬掌,却根本阻止不了那些岩浆。   最先感觉到被焚烧的是膝盖,火辣的疼直钻骨髓,紧接着是大腿、小腹、肚脐……一直埋没她的胸口。   身体都被焚烧完了,只剩一颗头,还有意识。她的瞳眸已经适应不了岩浆的亮光,她的肌肤被灼烂,毛孔都在蒸发。   大把大把的岩浆灌入她的嘴巴里,她只能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很快,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因为口腔已经被烧毁。   岩浆没到她的眼睛,烫瞎她的双眼,她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见……   “啊!”叶初秋从梦魇里挣脱,倒在床边,沈清淼早就替她备好痰盂,她将嘴里的狗血悉数吐出。   吐完后沈清淼拿了碟清水给她,叶初秋漱了漱口后,还是觉得嘴巴里火辣。   “这次是加了辣椒的狗血?”叶初秋尝出味蕾间的辣味。   沈清淼在床边替她收拾,点点头,不似往日和她打趣。   叶初秋安抚还在狂跳的心脏,惩罚过于真实,以至于她一时半会还分不清梦魇和现实,她动动手脚,四肢都完好无损。   数日前被九尾挠的那一爪也好透,她没摸到伤疤。   “我这次睡了多久?”叶初秋问。   “算上解媚骨,一共十日。”沈清淼长话短说道。   “十日!”叶初秋吓了一跳。   无暇阁冰渊下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叶初秋用灵力探知“叶初秋”,她的气息十分微弱。   通过“叶初秋”出来作祟的几番经历,叶初秋能感知到“叶初秋”现在和她共用一个躯壳,她每次出来都阵仗很大对自身精力消耗极多,所以往往“叶初秋”出来一次,就会消停一会。   那日血淋淋的场景在她脑海中盘旋,亲眼目睹裴烬被反复循环地捅伤后又治愈,她到现在心口还在抽疼:“淼淼,裴烬和阿冬怎么样?”   叶初秋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直跳,她猛地爬起找鞋穿,才发现自己双脚被束缚了捆仙绳。   “捆仙绳!这是做什么啊!”叶初秋瞪大眼,心头燃起不好的预感,她声音颤抖地道,“裴烬和阿冬他们……”   “秋秋。”沈清淼小声说话,眼神闪躲着暗示她门外正守着两名弟子,她双指并拢抵在额间。   叶初秋会意,和她通识。   沈清淼神情严肃:“我接下来会告诉你一些不好的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说:   秋宝: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破系统和“叶初秋”拆了!   亲妈:都是给你升级用的(悄咪咪 第20章第20章   沈清淼睁开眼看她,眉头稍拧着:“阿冬在问仙池里修养,至于你那个男宠……他……”   叶初秋心急如焚。   “他被罚了酷刑,现在被关在暗宫下的水牢里。”   叶初秋听了,差点晕厥过去。   无论哪种酷刑都必定见血,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那么多伤!暗宫已经够阴冷潮湿了,暗宫水牢里的池水更是兑了盐,盐水漫过伤口,那滋味痛不欲生!   那头系统的虐男积分累加,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她精神识海叫嚣,宛如一把把匕首扎在她的心口。   上一卷中,裴烬就是在暗宫水牢里彻底黑化的,叶初秋此刻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绝不能让裴烬觉醒血脉!   “他被关在哪里?我去找他。”叶初秋作势起身,被捆仙绳拉住双脚,猛地被抽拉回床塌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叶初秋瞳眸睁大,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沈清淼的脸色还要严肃,暗示她不要剧烈反抗:“你被软禁了!是几位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初秋倒吸一口凉气,却听沈清淼又道:“你们上次在无暇阁底下被发现,那下面是沧銮宫的秘境,没有宫主手印是不能私入。你们几个擅闯,按照沧銮宫的律法确然是要被关禁闭的。”   “没擅闯啊!我和刘傲被两个魔物追然后无暇阁塌了就掉进去了!”叶初秋道。   “哎呀!”沈清淼安抚道,“沧銮宫那几个老家伙你还不知道啊,死板得很!他们说你私闯,那就是私闯。”   “刘傲伤势较重,二长老和我师父接连三日不眠不休诊治,什么珍贵药材都用上了,才将他身上的魔秽压下去。你不知道找到你们几个那天,二长老的脸色,感觉他快把整个沧銮宫炸了。”   沈清淼道:“阿冬身上的伤到不是很严重,只不过他好像要到分化的季节了,所以我就命人将他安置在问仙池。阿冬倒还好说,他是你的灵兽,私闯禁地的事责罚你一人就行,比较麻烦的是裴烬,他仙骨未重塑,仍然是魔族,几个长老商议着要将他处死。我知你在意他,特地跟我师父求了很久,托我师父去几位长老面前拖延些时日,最起码要等你醒来……”   沈清淼郑重地看着她,叶初秋恍然想起她中媚骨那些日听到沈清淼和人争执,原来是为了这事。   “多谢你,淼淼。”叶初秋由衷道。   裴烬对她很重要,是完成主线任务的关键。   “跟我客气什么。”沈清淼道,“只是我上次想借口去暗宫诊治,那些守门的弟子将我拦下,我没能进去看看他的情况。你也知道暗宫里那些人的手段,我怕时间太久……他是魔族,体魄健硕,肉.体上的刑法尚且可耐,我怕他心面上会吃不消。”   叶初秋急了些:“可有什么法子能将他救下?”   沈清淼摇头,看了眼外面:“秋秋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这禁足还得禁小半个月,不知道他能否再撑这么久。”   叶初秋听到虐男积分水高船涨地飙升,心里更是急得恼火:“爹爹呢!”   叶淮杰那么宠原女主,只要她撒个娇,就能解她的足,没准哭上一哭,就能把裴烬放了!   叶初秋寄希望于叶淮杰,却没想到沈清淼的脸色更加难看,支支吾吾着,还是叶初秋逼问,她才道:“叶宫主他除魔归来,受了重伤,尚在闭关修养,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有几个长老代劳。”   说到这里沈清淼也来了些气:“不然宫主这么宠你,怎么可能让你现在被捆仙绳束缚着!那几个糟老头别看表面上和和睦睦,心里的想法多着呢,我上次听几个低级弟子背后嚼舌根,几位长老都不服你坐少宫主的位子……”   几位长老不服,叶初秋在第一卷中就多多少少有点数,她并不在意,她此刻很担心叶淮杰的伤:“爹爹怎样!伤得重不重!”   好歹是名义上的爹爹,她两世都霸占了他对原身的宠爱,心里也自然是敬重的。   只是她很不解,上一世叶淮杰也出征去饶芮镇降妖除魔了,但是很快就凯旋,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拖了这么久甚至还受了伤!   叶初秋隐约察觉到了丝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在哪里。   沈清淼道:“宫主受了些内伤,他回来什么也没说就闭关,至今未出,我们也无法知晓他的伤情。但是秋秋你放心,宫主修为高,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这个确实,叶淮杰,世人尊称其为“问沧剑尊”,是沧銮宫心法《问沧剑诀》的集大成者,独创开拓性剑法《问沧剑诀·冠顶》,剑招气势滂沱,大开大合。   去求叶淮杰的方法也行不通,叶初秋松开通识的双指,忽地灵机一动,她可以和爹爹通识!   只是这头她刚和沈清淼通完,再加上大病初愈和捆仙绳的限制,灵力消耗过大,瘫软在床塌上。   -   叶初秋原本计划着第二天向叶淮杰撒娇,却没想到翌日她醒来的消息被门外守门的弟子给透露了出去,几位长老得知她已醒来,派人传话,让她去议事厅一叙。   一路上脚上还被束缚着那厚重的捆仙绳,叶初秋想想都觉得屈辱。   她堂堂少宫主,竟然要受这样的气!   议事厅离她的寝殿不远,但是那捆仙绳会压制灵力,她用不了轻功,只能徒步。   替她带路的那两个外门弟子她眼熟认得,是刘二长老的人。   刘二长老掌管沧銮宫的药堂,平时没少夹带私货给刘傲,所以刘傲那小子才在冰渊里被那么一折腾还有命活。   叶初秋步入议事厅,才觉气氛的压抑。   原本她觉得几个长老审问她差不多了,没想到整个大厅都坐满了人。   什么大二三长老、各掌事堂主、香主,甚至连叶芸依这些同辈的弟子都来了。   几十双眼睛全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谁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会觉着好受。   上方位宫主的位子空缺,其次是三大长老,再是堂主、香主,弟子辈们没资格坐,站在自家师父的身后。   大长老心系沧銮宫的门派建树,平日处事还算公正,在宫中颇有威信,在上一卷中貌似一直不看好叶初秋坐少宫主的位子,私心更偏向于叶初秋的哥哥叶笙寒;二长老是刘傲的阿翁,性格比较死板,行事作风一根筋,上一卷中也不满叶初秋担任少宫主;三长老则是叶芸依的外翁,不言而喻,自是站叶芸依那边的。   叶初秋抵达后也没正式进入议事,她跟个木桩一样杵在大厅中间,也没人给她搬椅子倒茶水的。   她在众人各怀鬼胎的目光下煎熬许久,大长老接到禀报,立马把人宣上来。   来的人正是那日的当事人之一——刘傲。   断臂已经处理过了,施用天材地宝强行让皮肤长好,断臂那截的血肉与经脉不再向外裸露,他换了件新衣裳倒也看不出来,只是右臂的袖子空空的有些碜人。   刘傲躺了太久行动不便,是被人推着轮椅过来的,和她一样,也被捆仙绳绑着脚禁足。   离叶初秋越近,他的目光就越复杂,甚至还有些心虚。   叶初秋打量,他脸上的那些东西缩小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其他一些小伤口也被医治好,一点疤痕也没留下,完全不像十日前还在鬼门关捶死挣扎的人。   大长老主持大局,细细盘问二人当日的事情原委。   叶初秋和刘傲二人说辞主体一致,细枝末节令人存疑。   叶初秋瞥刘傲一眼。   大长老逮着二人的呈词琢磨,摸一把胡须皱眉道:“你方才说少宫主对着空气在比划……”   刘傲点头如捣蒜,回想起那日的细节,条件反射地战栗,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对对对!诸位长老,那日弟子和少宫主被罚禁闭关在无暇阁,无暇阁阴冷寂寥,弟子就想和少宫主说说话。少宫主不理睬弟子,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手在半空中比划!弟子看着觉得……觉得像……”   “像什么!”三长老茶杯重重一放,眉梢挑起,急不可待。   刘傲被吓得一怔,吞吞吐吐道:“像、招魔符……”   “招魔符……”窃窃私语窸窸窣窣,几个堂主香主面面相觑,诸位弟子也七嘴八舌起来。   “你说什么!”大长老手中的茶杯碾碎,质问叶初秋,“可有此事!”   真的只是玩个消消乐啊……   叶初秋都无语了,最后还是压下气作足礼数:“回大长老,我只是随意比划,并非在画符。”   她是沧銮宫少宫主,所以自称“我”也没什么问题。   大长老的目光移至刘傲身上,许是知道这是关键,刘傲也不敢马虎,把所有的细节展开道:“弟子当时和少宫主聊到了大陆第一符修神机阁,神机阁尤其擅长画符驱魔,少宫主本来还不以为意,走了几步后突然追问弟子招魔符的事……”   二长老插嘴:“既然不以为意,又为何追问?”   叶初秋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偏偏那头虐男积分累加的声音吵得她更烦。她暗想着:不知裴烬此刻怎么样了……   当时是因为自己想起神机阁的金莲和系统的标志相似,才留意了下。   眼下她也不能把系统的事说出来,叶初秋顿了顿,回:“我听说过神机阁,觉得符修新奇。我自幼在沧銮宫长大,从未见过世面,哪里会习得神机阁的画符术呢?”   沧銮宫少宫主没见过世面听起来确实不太像话,但是却能很好地替自己辩护。   她根本没机会也没途径学啊,更何况谁家门派会把自己的独门机密泄露出去?   几位长老听完也是觉得有理,神色凝重的不知在想什么。   有弟子重新替诸位长老换茶,大长老思起数日前派人调查沧銮山脚附近村落饶芮镇闹魔之事,目光意味深长地再度落在叶初秋身上,道:“你可知宫主因何受伤?”   作者有话说:   秋宝(叉腰生气脸):早点盘问完早点结束!我还要去救小羊羔男主呢!   亲妈:大家儿童节快乐鸭!下一章周五零点再更。 第21章第21章   叶初秋眉心一跳,震惊抬头。   在场诸位长老的眉宇间也是布满凝重,而几家小辈则是露出好奇之色。   大长老摸着茶杯道:“那日宫主重伤归来,未置一词闭关静养,老夫和诸位长老瞥见宫主的伤势,像是黑羽所致。”   “黑羽!”   “怎么会是黑羽……”   众人七嘴八舌。   几个堂主吓得魂飞魄散,小辈们尚且年轻,对十六年前的仙魔大战印象不深,脸色尚可,目光里更多带着探究。   叶初秋心头猛颤,后背好像骤空一截,渐渐爬满虚汗。当日那“叶初秋”出现,她所用的术法确实是黑羽!   她和殒世黑莲羽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说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叶初秋”是魔秽……   叶初秋屏住呼吸。   几位长老精明着,一直观察叶初秋的脸色,他们的手不自觉捏紧,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大长老安抚那些堂主:“那黑羽较十六年前的威力,不过小巫见大巫。”   几位堂主脸色稍缓,但目色间仍是戒备,一个个的像惊弓之鸟。   大长老道:“饶芮镇作乱的魔物共两只,而魔物多由人间怨念所化。”   “饶芮镇有一独眼男子天生貌丑秃顶,常年掩面示人。恰逢近来凡间多日旱灾,天气炎热,那男子的面部浮生水泡,不得已摘下面纱。街坊邻居见之视其为魔,打骂强.暴无所不用,致使那男子心生怨念。偶有魔修修士点化,使之堕落成魔。那男子生平欲念是俊美和长发,故化为一只独眼长毛状魔物作乱。”   叶初秋的心咯噔一下,意识到这是那只无暇阁里的独眼长毛怪。   只是,既然是降生于饶芮镇的魔物,又怎么会跑到无暇阁里呢?叶初秋心念道,又听到大长老陈述另一只魔物,大概是说:   第二只魔物喜欢杀婴儿和老媪还有风流的浪荡子弟。   那只魔物生前是被拐卖到饶芮镇的少女,因为长得有些姿色就被当地纨绔子拐回家纳为小妾。那个纨绔子平日里喜欢流连烟花之地来掩盖自己半身不举,自从纳了这美艳的小妾,他的母亲就希望他能生个大胖小子,于是那老媪就将那纨绔子和少女天天锁在厢房里,逼迫他俩圆房,手段花样层出不穷。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怎么折腾也生不出来。纨绔子威胁少女,使得老媪以为是少女身患隐疾,委屈了自己的儿子。愤怒的老媪便将少女发卖到最下等的风月之地,那少女圆房的那些日就被老媪一家折磨得不成人样,如今又沦落到更加凄惨的境地,这心中的怨念自然是越积越深。   堕落成魔后的少女喜欢穿正红色的嫁衣,日日夜夜流连在街坊间,夜里挖负心汉的心,吃老媪的肉,并且对婴儿有着极度执着的“喜爱”。可怜那些孩子连脐带都没剪断就被那魔物扯了去做傀儡,那魔物还喜欢把傀儡们一字排开倒挂起来,听着那些婴儿娃娃啼哭……   叶初秋听完头皮发麻,在场几位女弟子亦是掩住口鼻,目色凝重。   刘傲尖叫一声:“大长老,这两只魔物和那天弟子与少宫主在无暇阁中遇到的两只分毫不差!”   诸位小辈窃窃私语:“这不是饶芮镇作乱的那两只吗?怎么跑到无暇阁去了,无暇阁有结界,是怎么进去的……”   三长老冷哼一声,茶杯敲到桌板上,将周围的私语压下去:“是招魔符!招魔符本就是漠北神机阁的上品灵符,可将方圆百里的魔物吸纳过来。用金莲花泡过的符墨画出来的招魔符,更是可以无视结界将魔物挪移。”   叶初秋感受到三长老严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因为实力悬殊,那股威压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三长老名下专门掌管战备物资的堂主补充道:“神机阁弟子在使用招魔符时,一般会选在空旷之地。他们会在施用者的附近布置束缚阵法,这样方便将招引前来的魔物一网打尽,偶有几只实力强悍或者暴力凶狠的漏网之鱼需要另外对付,但都不会危及到无辜百姓。”   “更高品级的金莲招魔符在施用时与低阶略有差异,挪移魔物的实质是互换。结界外的魔物被招至无暇阁,那便会将结界内的某物招至饶芮镇。”   叶初秋眸色沉了沉,结合前因后果,已然明白三长老的意思。   三言两语就咬定无暇阁里施用的那张招魔符是金莲招魔符,就差明说从无暇阁里被转移出去的“某物”是“黑羽”。   诸位长老深色凝重时就有安排好的弟子出列禀报:“启禀各位长老,弟子是随宫主一起出征饶芮镇的,亲眼目睹事情经过。那日我等剿魔阶段步入后期,弟子们听宫主之命在饶芮镇附近布下结界,正当宫主要施展招魔符的时候,天降金光——正是金莲招魔符施用的迹象,等弟子们反应过来时那两只魔物便不知所踪。金莲招魔符一出,必有他物降临饶芮,宫主恐被替换过来的‘他物’不详,施展结界将我等隔绝在外,独自一人前往。”   说到这那弟子也有些哽咽:“都怪弟子们学艺不精,不能为宫主分忧。结界破开后,宫主重伤,伤口糜烂处似有黑羽腐蚀。弟子们问及宫主,均会遭宫主一顿斥责。弟子知晓宫主此举旨在不想让晚辈们担忧,才会瞒着晚辈们……”   那弟子禀报完,四下寂静片刻,有一堂主颤着声道:“必定是无暇阁内有人施展金莲招魔符,将黑羽调换了出去!”   一时之间“到底是谁用了招魔符”“金莲招魔符和黑羽又是从何而来”的问题此起彼伏。   大长老猛然按住椅把手,目光望向刘傲:“你可有看到黑羽从何而来!”   刘傲瞳眸大睁,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坐在轮椅上磕得轮椅咯咯直响,他气喘吁吁道:“弟子、弟子没看见、弟子当时昏迷过去……少宫主应当是看见了!”   刘傲话音刚落,叶初秋知道他方才为何焦躁不安并且上气不接下气了,因为大长老施加到刘傲身上的威压原封不动地施加到了叶初秋的身上。   这是完完全全的实力压制,大长老的灵力威压从头颅覆盖到脚踝,压得她双腿发软,尤其她现在身上还有捆仙绳束缚着,更是觉得扛不住,险些跪倒在地。   少宫主毕竟还是要面子的,叶初秋顶着压力,背挺直了些,却感知到大长老强行与她通识。   叶初秋心念一动,闭眼接收。   大长老:“不管见没见着,都说没见着。”   通识掐断,叶初秋疑惑地睁眼看向大长老,却见他面色不改。   叶初秋思忖片刻,便作揖利落回道:“我也没看见!我当时被那魔物缠身,挣扎许久,脑袋昏昏沉沉后便栽倒下去了,醒来时就已经和刘傲师弟一同掉落在无暇阁底下了!”   三长老的茶杯一敲:“无暇阁当时就你们俩个受罚!那黑羽必定是——”   他猛然站起,粗粝的指点向叶初秋的方位。   大长老不满地轻啧一声,二长老也跟着哼一声,三长老这才袖袍一挥,有些愤愤不平地坐回椅子上道:“既然黑羽从何而来不知晓,那便派遣几个弟子再去调查,只是这金莲招魔符……”   战备物资堂堂主一唱一和,禀报道:“每次沧銮宫弟子外出除魔或凯旋,战备堂均会对帐物资支出。此次饶芮城一役,战备堂支出招魔符五张,金莲招魔符一张,然而那日战备堂弟子对账后才发现不对,仓库里少了一张金莲招魔符。”   那人说完还将账目呈交而上,作证他此言非虚。   账目被灵力铺开,悬浮在众人视野中,这种账目一般都会用特殊的手段加密,非沧銮宫弟子根本看不见。   众人细细对账,又听那堂主补充道:“这批金莲招魔符均采购于漠北神机阁,神机阁的招魔符在各大世家都是必备物资。不必特地使用符墨和学习画符术,只需注入灵力便能驱使。”   这番话无疑把先前叶初秋所说的辩词推翻了,不少弟子看叶初秋的眼神开始带上些揣测,这令叶初秋十分难受和恼火。   “三长老的意思是我盗走了金莲招魔符?”叶初秋作揖手势不变,只把脑袋转过去。   这话说得很直白,不过很符合原着里叶初秋的性子。   三长老一只眼皮掀起,一副“我可没这个意思是你自己这么说”的感觉。   叶初秋心里的火又旺了些,尤其她听到系统那头虐男积分一直在涨的声音,觉得浑身上下憋得慌。   叶初秋余光瞥见站在三长老后侧旁的叶芸依。   叶芸依的视线和她猝不及防地对撞,她略微闪躲地避开,低低头,和其他弟子一起安分地缩在后面吃瓜。   大长老似乎感觉疲累,颇为不耐烦。他座下的堂主察言观色,辩护道:“少宫主的身份还用盗吗?战备堂报备一下就能领走。再者方圆百里扰民的魔物就在饶芮镇,宫主也亲自出征,少宫主总不至于伤害宫主对吧?”   几个晚辈听风就是雨,又觉得大长老这边有理,纷纷点点头。   叶初秋当时看小说就觉得不止沧銮宫,还有其他几个仙门世家的那些老老少少们各个智商不高的样子,如今真置身其间更是觉得那些小辈们个个木讷讷的。   叶初芽写得都是什么玩意儿……叶初秋心道。   这头金莲招魔符丢失一张也貌似毫无头绪,三长老又装模作样说派遣几个弟子去调查调查,叶初秋觉得到时候调查不出来肯定随便找个替罪羊拉上。   “嗐。”她垂眸暗暗叹口气,祈祷这场盘问快些结束。   众人叽叽喳喳的甚是吵闹,话题偏到饶芮镇此役伤亡与战果,叶初秋觉得差不多能散会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二长老忽地冷哼一声,茶杯敲得直响,把周围的声音压下去。   叶初秋猛然抬头,大概能预料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好家伙,二长老这是憋了个大招啊!   作者有话说:   秋宝:我真是服了这群老六!   亲妈:哈哈哈都是给你的历练。   大家端午节快乐!(嘿嘿随机给大家发红包 第22章第22章   果然,二长老袖袍一挥,目光凌厉地扫了眼叶初秋。   “金莲招魔符少宫主只需报备便能领走确然不假,此物虽说宝贵,却远不到价值连城的地步。沧銮宫弟子每每外出,老夫的药堂也会对账支出,此次饶芮镇一役,共计支出聚灵散千帖、破魔丹百余、甘霖露十打、惘心草三株、驻魂丹一枚……”二长老语气越来越冷,已然说不下去,索性让底下的人道。   药堂堂主接过话,摸摸胡子道:“宫主凯旋,我等对余下药物对账,也发现数目不对,少了一样。”   药堂堂主袖袍一挥,便将账目呈现。账目密密麻麻,一时之间很难辨别究竟少了何物。   众小辈又开始窃窃私语着,纵然大家刻意压低声音,但在场的均有点灵力傍身,私语声入耳其实清晰可闻:   “少了何物?”   “聚灵散和破魔丹一包值不了多少,少了就少了吧。我出门游历时没少私藏呢,师父知道了都不管不问的。”   “不会是甘霖露吧,那宝贝确实好喝就是太贵了,平日里我们都舍不得尝……”   “少宫主的私汤是不是全部用甘霖露泡的?”   “你听谁瞎说的?”   “总不能是十年一株的惘心草吧……”   药堂堂主皱着眉头,音量盖过小辈,一字一句顿道:“驻魂丹”。   不知道是因为他年迈的声音还是这件药品的珍贵,此话一出,四下俱寂,空气凝滞。   而后不知道是谁先倒吸一口凉气,议事厅内众人皆瞠目结舌。   叶初秋心下一惊,她原以为那驻魂丹应该在药品里排个中等偏上的位置最多了,现下看大家的反应,这驻魂丹竟是排到顶尖的位置!   完蛋!她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那颗喂给了刘傲!   果真,那堂主道:“驻魂丹可使修士魂魄暂驻,舒缓恶疾,暂延性命,相当于有起死回生之效。此等仙品一丹难求,沧銮宫上上下下也不过三枚,饶芮镇此役宫主身负重伤也未曾动用,完璧归赵,现下却遗失一颗。”   三长老座下另一堂主道:“药堂和战备堂规矩森严、机关重重,能够在诸位长老眼皮子底下盗走物品的,必定是久居沧銮宫之辈,对沧銮宫各宫各堂结构、换班值守了如指掌。”   一时之间众人的猜忌声又喧闹地响起,却又听药堂堂主道:“那日刘傲师弟从无暇冰渊中被救上来,百锦楼驻我宫长老沈岚枫亲自诊治,确然刘傲师弟体内有驻魂丹的药效。”   堂主道完,目光扫向角落,似在等那人确认。   叶初秋看向角落那头一直悠然喝茶的沈岚枫。   为传承创派始祖沈鸿石《锦绣药王经》的衣钵,江南百锦楼弟子姓氏统一,以辈分命名,传承至今已有十余代,新入门的弟子均是“清”字辈,沈岚枫是上一辈“岚”字辈最晚入门的弟子。   “岚”字辈历经十六年前的仙魔大战,死伤无数,独留五位在世。沈岚枫虽入门较晚,但心法造诣颇高,年纪轻轻便能驻沧銮宫药堂行药。又因其性子古怪,行踪缥缈,门下弟子也特立独行,寥寥无几。   沈清淼是沈岚枫座下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之一,以“用药稀奇古怪,后遗症更古怪”著称。托沈清淼的福,叶初秋和沈岚枫有过几分照面。   那男人约莫二十又四,和她亲哥叶笙寒差不多年岁,气质也很相像。头发披散而下,发色稍稍偏栗,样貌俊美,尤其那双桃花眸狭长。从始至终,面对议事厅的种种喧嚣,他始终淡定自若地品茶,只是药堂堂主提及他时,他才轻抬眼褶,清冷的目光悬落在叶初秋这头。   只是无波无澜的一眼,却叫叶初秋心头微动。   男人身着百锦楼长老的统一衣着,和沈清淼那件是一个配色。淡青配白,只不过长老等级的衣物要比普通弟子的做工复杂得多,起码肩背胸膛还有束腕上零碎的小配件就多了不止三种样式。衣袍布料轻薄,配色自带一种仙气飘然的气质,远远秒杀在场沧銮宫弟子的校服。   倒不是说沧銮宫的校服不好看,沧銮宫修剑,宽袍长袖的衣服不适合修炼,所以沧銮宫的校服均是劲装,蓝白配色,干练帅气,就连女修也是如此,只不过肩上多些飘带。这身打扮像闯江湖的,不像修仙的,给人一种莽劲,感觉办事特别靠谱的味道。   叶初秋和沈岚枫对视片刻,她便朝下挪了些目光。男人优哉游哉地又抿一口茶水,叶初秋的视野里,他的薄唇被茶水浸湿。   叶初秋觉得耳根子有些热乎,许是那虐男积分一直在叫,她分外着急所致。   沈岚枫搁置茶杯,素手一扬,一道青绿色的光影将刘傲笼罩,和喂狗血那日沈清淼施展的术法类似。   刘傲不知道是什么,吓得在轮椅上一颤,目色惊恐地望向二长老,得到后者宽慰的眼神示意后,他才安分下来。   自从经历过无暇阁断臂一事,刘傲的锐气似乎被磨平了,再无往日的嚣扬跋扈。刘傲因此修为一落千丈,需得从头开始修行左手剑。   叶初秋望着少年那截空荡荡的袖口,心底为他惋惜片刻。刘傲这等二世祖,从小和她一样泡在别人的褒奖下长大,如今不得不面对血淋淋的现实,还挺挫伤人志气的。   那道淡青色光影潜入刘傲的身体,将一层金色波纹鳞状的光影逼出。   药堂堂主站起道:“诸位且看,这便是驻魂丹遗留的药效,若非这驻魂丹,刘傲怕是早该命丧黄泉了!”   你妈的!那现在还来诬陷她偷了药堂的驻魂丹!叶初秋差点气得跳起。那颗驻魂丹可是拿虐男积分换来的!本来就没多少!兑换完之后她简直穷得要吃土了!没想到这帮人非但不领情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沈岚枫将叶初秋面上的神情收进眼底,袖手一挥,便将那金光撤走。   “驻魂丹何其珍贵,敢问少宫主此颗从何而来?”二长老逮着机会逼问,一道威压施加到叶初秋身上。   大长老的威压才撤离没多久,叶初秋又一次步入气都喘不上来的处境,并且不止一道,还有另外一道威压!   叶初秋被逼得背脊一弯,骤然转头瞪向三长老。   这个浑水摸鱼的老家伙!可恶得紧!   三长老冷哼一声,摆出看戏的模样。   两道威压压得她头晕眼花,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额间渗出,她根本没心思静下来思考对策!   额间忽然火辣一瞬,叶初秋察觉到“叶初秋”隐隐又有要舒缓过来的迹象,暗叫不好。   她调度灵力运气,却被那两根捆仙绳阻挠!   “诸位长老是想屈打成招吗!”叶初秋恶狠地道。   有弟子素来是二长老的狗腿,当下为自己的师门辩护道:“当日无暇阁下不过二人,刘傲师弟和少宫主……”   乖乖的,这是根本没把裴烬和阿冬当人看啊!   这人就差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二长老扫了眼那人,故作不满地念他的名字,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桑骥——”   叶初秋顶住威压,骤然瞪向桑骥,后者被她瞪得肩膀缩了缩,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间。毕竟少宫主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嚣张放纵,若非近日刘傲师弟要招募剑侍,他想在二长老面前表现一番,也不会铤而走险去惹叶初秋。   “你又不在现场,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第四个人呢!”叶初秋道,“若我说冰渊秘境里有归隐的仙人,那药是仙人赐的呢?”   “既是沧銮宫秘境,怎会有归隐的仙人!”桑骥怕丢二长老的面,回道,“那药定是被盗走的!”   “为何要盗!”   “保命防身!”   “保谁的命防谁的身!”   “这……”   毕竟那颗驻魂丹最后到的是刘傲的肚子里。   桑骥急死了,脸涨得通红,忽的灵光一动,气焰更甚:“定是那人见刘傲师弟命悬一线,心中有愧,才将那丹药喂给刘傲师弟!”   简直搞笑!谁他妈偷人家的药回头给人家孙子用上的!   在场的诸位小辈总算不呆头呆脑的了,交头接耳起来。   几番口舌之争下来,大长老听得头都大了。他扬手一挥,将二长老和三长老的威压同时撤走,并向二者通识警告,莫要放肆。   压力消失,叶初秋神清气爽。   她双手抱拳,目色坚毅道:“我沧銮宫少宫主叶初秋敢做敢当!是我做的我定会认!不是我做的即便严刑逼供,也断然不会承认半字!”   叶初秋还特地调度些许灵力让这句话显得气势雄雄,大长老眼前一亮,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刮目相待。   他本和其他两位长老一样,都不看好叶初秋担任少宫主的位子,他私心更偏向于稳重的叶笙寒。但是叶笙寒常年在沧銮山巅隐居,心在桃园,足不出户,请他下山何其困难。   而叶芸依那妮子一看就是个小家子气的,担不了大任,偏他外翁一叶障目,暗中还在给她收买人心。   叶淮杰唯一的嫡出女儿叶初秋又臭名远扬、流连风月、懒惰成性……尤其是十六年前那黑羽……想到这,大长老望了眼叶初秋的额间。   就算叶淮杰能为叶初秋铺好所有的路,让她稳坐少宫主之位,他也不想未来辅佐这么个混球,到时候不篡位都是好的了……   眼下叶初秋有点长进,修为貌似突破了不少,刚刚那豪言还颇有叶淮杰年轻时的样子,大长老内心老泪纵横,感觉叶初秋这个阿斗还能扶一扶。   叶淮杰就是大器晚成型,叶初秋这棵苗子好好培养、从现在开始栽培,没准也是个大器晚成。 第23章第23章   于是大长老摆手道:“罢了,金莲招魔符和驻魂丹盗窃一事交由老夫座下戒律堂彻查,老夫会加派人手,绝不姑息。”   大长老素有“公平公正公开”的威严,众人信服地点头,二长老和三长老只能淡淡一哼,默允。   “至于刘傲体内那颗驻魂丹从何而来,已是次要。”大长老道,“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未开口的沈岚枫附和道:“正是,驻魂丹本就是救死扶伤的良药,纵然价值连城,可哪里抵得过人命。刘傲小兄弟命悬一线时能有这般奇遇便是造化,而那驻魂丹物尽其用,也是它的福气。”   大概是沈岚枫的气质使然,一番话语令在场众人如沐春风,尤其各宫女弟子们头点得起劲。   叶初秋在心里道:就是,没让那刘傲给我磕几个头感恩戴德的已经很不错了!   她暗暗放松了些腰板,又觉得二长老和三长老方才欺人太甚,不怼回去不配她刁蛮任性的人设,于是搓了搓手再次作揖,面朝那两个老家伙,不卑不吭道:“偷盗之人逮着了相信大长老定会严厉处罚,但我沧銮宫素来戒备森严,能让人如此轻易盗走物资,二位长老分堂的守备还是加强些才好。”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叶初秋这样明摆着提出来,大长老也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主持大局道:“将失窃之日战备堂和药堂的值守弟子名单调出,一律罢免职位,送进戒律堂按宫规处置。”   叶初秋才不管究竟那招魔符和驻魂丹是真的遭贼还是那两个长老在演戏。   不久之后就是沧銮宫弟子大选,眼下二长老和大长老的分堂都有人被卸职,那就意味着会有新一批弟子胜任。分堂虽然划归到各长老门下管,但职位却不是世袭,而是能着担之。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是培养人手和安插眼线的最好时机,试想一下药堂如果有自己势力的人任职,那平日里不就可以夹带私货……不是……   多拿几包聚灵散肯定是没问题的。   叶初秋瞅一眼刘傲,这几日珍材药宝把他的气色给养回来了,他早已不再是冰渊下脸上糊着红红绿绿不明薄膜的断臂少年了。   刘傲也望向叶初秋,只不过他的目光五味杂陈,既眼尾猩红又有些恐慌和愤懑。   叶初秋不甚在意,无暇阁冰渊下她都自身难保了不救他也说得过去,救了他不过是看在同门份上,叶初秋做得够仁至义尽的,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亏欠和心虚的。   众人还在交谈,不知道哪宫弟子还在对驻魂丹的偷盗之人进行揣测,一句突兀的话在喧嚣声里被放大:“我记得刘傲他们被救上来时不是还有个魔修弟子吗,是不是那人偷的?”   一旦开了这个头,似乎停不下来:   “魔族天性残暴阴险,魔修修士更是贪得无厌!”   “是不是那人偷的!”   “我看就是他!上次那帮青渊门重塑仙骨的孽畜拜入我师父门下,还是一样的手脚不干净!即便重塑仙骨,魔族就是魔族!改不了贪婪的本性,就像狗改不了吃屎……”   “就是……不过为何那人未被重塑仙骨?”   “嘘——”   不知道哪个弟子压低声音“嘘”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叶初秋察觉到十几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二长老座下有一愤愤不平的弟子出列:“启禀大长老,弟子一家深受魔族迫害,深知魔修修士阴险狡诈。金莲招魔符和驻魂丹失窃一事定和那魔族宵小有关!弟子恳请大长老彻查那孽畜!”   此话一出,药堂和战备堂担责的那些弟子纷纷跳出来附和,目光游离在大长老和叶初秋之间。人群里又有人道:“私闯沧銮宫秘境的魔修本该处死,那魔修深得少宫主宠爱才得以保全性命关押在暗宫水牢!”   “哪有这样的!”   “这像什么话!”   方才那个想在二长老面前表现一番的桑骥又挑起头,壮胆道:“沧銮宫宫规第一百三十二条:凡拜入我宫门下者,不得勾结奸邪!我等正派修士以降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魔族孽畜人人得而诛之,少宫主怎可为一己私欲将那魔族余孽纳为面首!”   三长老的茶杯敲在桌面上:“叶初秋!你身为沧銮宫少宫主,竟然私下圈养魔修修士!”   二长老的茶杯紧随其后:“我沧銮宫立派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荒唐之事!”   沈岚枫的茶杯则轻轻扣在托盘上,他神色如常,淡漠的目光轻落而过,置身事外。   大长老意识到议事厅里还有百锦楼的人在,对于家丑外扬这件事也是觉着有些尴尬,那老家伙捏捏眉心,颇为疲惫地道:“一介青渊门的末流余孽罢了,少宫主少年心性,不过贪图一时新鲜,想羞辱他一番,二位长老何必扣如此大的帽子。传我令,将那余孽押上来审问,如若证据确凿盗窃一事是其所为,即刻绞死。”   叶初秋顿然后脊发凉,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那些什么“黑羽”“金莲招魔符”“驻魂丹”不过是开胃小菜,这场议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证明她叶初秋难堪“少宫主”一职!这是要逼她退位!   须臾,有弟子牵着人进来,叶初秋背对着大门,只能从四周其他小辈的私语和眼神里辨别他的状况。   叶初秋听见裴烬痛苦的呜咽声,下一刻一道黑影被踹了过来。   裴烬被踹倒在叶初秋的脚边,鲜血扑溅到她雪白的儒裙上。   少年的身体缩成一团,还在颤栗。嘴里咬着破布,衣服破败不堪,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血肉翻涌模糊,暗黑色的血痂四周残留有一圈盐渍。束发的红缎松散,湿漉带盐的发丝散落一地,蓬头垢面。   叶初秋只看了一眼,心口抽疼得厉害,脚步哆嗦地后退一二,险些跌倒在地。   四周又响起私语声,叶初秋的心好乱,一点也听不见,整块头皮正在发麻。   刘傲见到裴烬更是分外眼红,他气愤地从轮椅上爬起,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都是你这个畜生!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被关禁闭,又怎么会断失一条手臂!”   裴烬被他踹得拖拽几步距离,再次倒在地毯上,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少年苟延残喘着,藏在乱发下的黑眸深幽不甘地凝视着刘傲。   刘傲气得吐血,呛了几口大步朝前,拔下随身佩剑就直插裴烬的右臂:“我要你赔我右手!”   裴烬浑身抽怔着,因为咬着布叫喊不出来,他颈上的青筋暴起,硬生生扛下剑断经脉和骨头的痛楚。   叶初秋抬掌一记灵力震开刘傲和剑,却也因为强行施展术法双腿发软,踉跄几步。   “叶初秋!你莫要拦我!”刘傲嘶吼道,拔起剑指着裴烬,“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他步履发癫地冲过去,剑往裴烬的心口上捅,未遂,被沈岚枫一掌掀飞出去。   淡绿色的灵力光斑如柳叶,在空气中消散。   刘傲被震得跌坐回轮椅上,满目震惊:“沈长老为何连你也要包庇这畜生!”   沈岚枫收手,气定神闲,他并没有自降身份去回答刘傲的话,转而对大长老道:“沈某失礼了。”   大长老知道百锦楼的人最见不得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也并未责怪,只是觉着家丑外扬的羞赧感更甚。他唤了刘傲一声,眼神示意二长老好好管教。   大长老长袍一挥,将裴烬口中的破布撤去,依照审问的程序走,问道:“战备堂金莲招魔符和药堂驻魂丹失窃一事,是不是你做的?”   裴烬只觉得七窍都在流血,一点话也听不进,瘫倒在地上喘息。   沈岚枫当着众人的面朝裴烬弹了个调息诀——可以恢复内伤的医疗术法。   伤口的撕裂般的疼痛减轻,裴烬才觉得如释重负。   大长老第二遍问话,语气严厉三分,换来的仍旧是少年的默不作声和那双执拗倔强的黑眸。   “师父!依弟子看不必审问了!就是他做的!”大长老门下一弟子拿着佩剑指道。   “对!肯定是他骗得少宫主!从少宫主嘴里套话得知我宫的布局和作息!”又有弟子附和。   “魔族宵小死不足惜,恳请长老即刻处决!”   越来越多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均是和魔族有着深仇大恨之辈,一个个恨不得亲自拔剑捅穿裴烬。   大长老颇为难做,扬手吩咐:“传我令,将这魔族余孽押至断魂台处以冰躯绞刑!”   断魂台位于沧銮山巅附近,极寒极阴,用以处决大恶奸邪之辈。台上有一石壁,石壁上有束缚手腕和脚腕的镣铐。石壁乃千年玄冰石所铸,躯体束缚于上的热度会令玄冰石凝结冰霜,冰霜会与皮肉融为一体,如若受罚之人挣扎,肌肤便会被脱落,而后血肉再度被吸附、脱落、吸附……直至受罚之人全身凝结成冰棍。此时会有沧銮雪鸟被吸引而来,鸟嘴啄破冰躯,躯体便如碎块破裂,只剩头颅还被吸附在石壁上——受罚之人会亲眼目睹四肢碎裂而无能为力。   仙门世家均有类似刑法,只不过叫法和形式不一,但此刑法无疑是最酷烈的刑法之一,隶属于绞刑。   故,当大长老念出“断魂台”三字后,不少弟子的脸色骤变。   叶初秋猛然回想起系统给予她的惩罚,她也是这般,被人束缚在铁壁上,而后涌进来的岩浆将她的四肢全部烧毁!她的头颅还有意识,深刻感知着自己的五官也被灼烧!   叶初秋吓得冷汗直冒,心脏跳到嗓子眼。   用岩浆施行绞刑的,是哪家仙门的特色?   漠北神机阁?峻崎山林氏?江南百锦楼?还是……   未等叶初秋大脑空白许久,就有弟子将裴烬拖走,血迹淌了一路。   裴烬不能死!   “住手!”她乍然回神,抽空灵力向那两弟子袭去,逼得他们松开裴烬。   三长老将茶杯狠狠一砸:“叶初秋!你难道还想包庇这魔族余孽不成!我看你这少宫主当得是昏头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掉落肥章,即将解锁一只哭唧唧可欺负的小羊羔阿烬! 第24章第24章   茶杯的水是刚刚沏上的,滚烫无比。   碎裂的杯片四溅,扑到她裙角的血渍上。   二长老似乎也拍案而起说了话,但是叶初秋没听见,她现在浑身紧绷,后脊发凉。   她该怎么办?   她可以为了裴烬,不,为了自己和整个沧銮宫为敌吗!   她敢吗?她有这个能力吗?   叶初秋咬着下唇,目光和少年的黑眸撞了个满怀,她隔着他杂乱蓬垢的发,看见裴烬眼底细碎而微弱的光。   颈脖,是修士们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只要被束魔绳圈套,就如同蛇被拿捏住七寸。   裴烬的双手在颈间挣扎,绳索又将他那处的肌肤磨损,鲜艳的红印就像烙在她的心头上。   那两个弟子被叶初秋袭击,吃痛地甩着手腕,目光在几位长老和叶初秋的身上徘徊,犹豫着究竟该听谁的吩咐。   叶初秋行至裴烬身侧,念力一动,将垂落在地的绳挑起,粗粝的绳头也满是淤结的血,沿着绳索表层的纹路嵌进内里。   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住手,东西不是他偷的!他不该受此酷刑!”   二长老一掌灵力轰向裴烬,彻底断了他的右臂骨,逼得他重伤吐出血。   那一记掌风从她脸侧刮过,快到她根本无法想象,荡起她发丝的风就像是对她的警告。   二长老冷笑一声,称呼叶初秋为少宫主时还刻意咬重语气:“少宫主这是对魔族余孽心存怜悯吗?即便非他所为,他未曾塑骨那便仍是我沧銮宫的宿敌!”   三长老站起,袖摆猛挥,大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少宫主可别忘了宫主夫人因何丧命!也别忘了宫主如今因何重伤!魔族宵小危害人间,就当斩尽杀绝!少宫主若执意偏袒那小畜生,便是视我沧銮宫宫规于无物,寒我沧銮宫列祖列宗之心!更是想与我沧銮为敌,与整个仙门百家为敌!”   “如此少宫主还有何颜面面对宫主?”二长老愤懑不已,“又有何颜面居这‘少宫主’一职?”   叶初秋在众人的逼视下心脏跳动得无法遏制,四肢因血液不通泛起麻意。   她该怎么办!如果裴烬今日被施以绞刑,那她便永远完成不了主线,她还怎么回自己的世界!   她不想待在这个世界里!   叶初秋双手都在颤抖,恐惧弥漫百骸,她真的好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为何偏偏要她来到这个世界!   牙齿将下唇咬出红印,即便背对着几位长老和堂主,她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着的冰冷和毒辣,他们的目的很尖锐很明晰——   若她任性这一次,不要这少宫主的位置,承他们的意,能不能保下裴烬?   可没了少宫主的位子,以一介弟子身份自居,往后也保不了裴烬!   不过短短瞬息,叶初秋根本寻不到对策,往前是深渊,后退是炼狱!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六神无主的面容愈发苍白,攥着束魔绳另一端的手指骨发抖。   裴烬濒死,倒在地上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他咳了几口血,仅靠左臂的力量在地上艰难地攀爬……   倏然有人拉扯了下束魔绳,叶初秋惊恐回神,下意识松开掌心,顺着绳索望向地上的少年。   “断……魂台……我去……”裴烬伏在地毯上,血迹斑斑的指节蜷住她的裙摆。他嘴角渗着红血,目色却澄澈无畏,“你不……必为难……”   那是他仅存的力气,说罢,他便晕倒过去。   三长老一记掌推过来,只是将他的躯体推得在地上退了些,斑驳的血迹磨了一地,裴烬没有醒来。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三长老怒吼道。   那两个弟子吓一跳,赶忙一人一边将裴烬扛起。   叶初秋不顾一切拦在门外,引得几位长老和堂主勃然大怒!   “叶初秋!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二长老咆哮道,“老夫今日就替宫主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妮子!!”   二长老的掌风倏然逼近,叶初秋才刚感受到那股压迫,一道遒劲的剑风将其破开,化为微风荡起叶初秋的刘海。   一道雄浑且磅礴的男声自大厅门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女顽劣,本宫主亲自管教便可,不必代劳。”   众人听到声音,心下皆咯噔一跳。   只见那大厅外,叶淮杰手执冠顶剑而来,由几个高阶弟子簇拥着。   叶淮杰跨进大门时,余光扫了眼尚在怔愣的叶初秋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裴烬,他收好佩剑步入厅内。   在场诸位纷纷行礼问安,齐刷刷的“参见宫主”响彻大殿。   叶初秋在那震天雷响的行礼声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爹爹来了。   叶淮杰摆手免礼,几个长老脸色突变。   烂摊子有人接盘,大长老松了口气。   二长老和三长老的面色就有些古怪,相互看了几眼,哼一声坐回去。   叶淮杰踏过地毯径直位居主位,几位堂主便开始献殷勤询问他的伤势。   “无妨,小伤。”叶淮杰淡然道。   沈岚枫大抵是职业习惯,下意识地看向叶淮杰受伤的臂弯。只见叶淮杰穿戴整齐,面上气色红润,说话时音量如常雄浑,丝毫看不出来重伤的迹象。   沈岚枫这才袖手一挥,撑在座椅把手上继续吃瓜,他身后几个百锦楼的弟子皆是左顾右盼的,对沧銮宫此等大瓜如饥似渴。   叶淮杰刚坐下,几个堂主就沉不住气,将叶初秋的行径披露一番,几位长老也乐得不用自己动口,眼神在叶淮杰和自家分管堂主间快速移动。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危难关头叶淮杰的出现让叶初秋松了口气,紧绷的意识一旦悬空,机体变生出厚重的疲惫。   爹爹宠她,那她保下裴烬的概率至少添了五成。   她正心念道着,忽得腿软一下,身子跌倒在裴烬的身侧。她条件反射地撑手,摸到地毯上裴烬的血。   额头烧得滚烫,视野四周布满黑色的瘴气,她明知这是“叶初秋”要出来的迹象,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满堂四下皆惊,小辈们大叫着“少宫主晕倒了!”“少宫主怎么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t x t 8 0. l a   叶淮杰脸色刹变:“秋儿!”   -   宫主密殿。   叶淮杰运功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渡入到叶初秋体内,而面前的少女,头发披散,浑身被一团黑色瘴气笼罩。   叶淮杰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噙泪,硬是将灵力注入其间。   记忆翻涌而上,叶淮杰似乎听见当年珍娘抱着三岁小儿叶初秋嘶吼着:“杰郎!一定要护我们的秋儿无恙!”   层层瘴气翻涌而上,叶淮杰不信命地再度双手结印,将灵力逼入。   黑色的气流和苍白的灵力相撞,倏然爆裂,叶淮杰和叶初秋均口吐鲜血。   叶初秋刹那间惊醒,那些黑色的瘴气才如触须般缩回躯壳里。   “爹爹!”叶初秋见叶淮杰虚弱地咯血,也浑然顾不上自己的筋疲力竭。   叶淮杰的状况不太好,他倒在墙柱上,手扶胸口喘气,议事厅上的气色已然不见,他的面容上呈现病态般的苍老。其实那黑羽将他伤得很重,得知叶初秋被几位长老为难,叶淮杰不得不暂时封住体内毒素的流动,靠灵力运转强迫自己出关而又让他们寻不出纰漏,他宁愿自己忍耐黑羽灼烧臂膀的痛楚,也要救叶初秋于水火之中。   将修为和灵力渡给他人确实会损害自己的精元,这让叶初秋内心对叶淮杰的愧疚更甚,她慌乱地上前搀扶叶淮杰。   “秋儿……”叶淮杰推开她的手,强憋一口气遮掩自己,安慰道,“爹爹无碍,你可有恙?”   叶初秋动容,鼻头一酸,摇着头。   “无恙便好。”叶淮杰重复着,眼眶湿润,“你如实告诉爹爹,近些日子,‘她’是不是出来了!”   叶淮杰的那个“她”字咬得极重,望向她额间还未淡去的三瓣莲花印记。   叶初秋心下大骇,大脑在那片刻间转了一大圈,叶淮杰知道她体内的“叶初秋”?叶淮杰和“叶初秋”是什么关系?叶淮杰会不会对她这个冒牌女儿动手……   在叶淮杰倏然狠厉的目光下,叶初秋只能赌一把:“是……”   她又故意装出十分惶恐的模样,哽咽着:“爹爹,女儿好怕……那究竟是什么!”   叶初秋颤抖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每次她一出来,女儿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大长老说爹爹这次除魔被黑羽所伤!她出现时,女儿看到了黑羽!天空中飘着黑羽!整个无暇阁都被那东西焚烧殆尽!他们说有人用了金莲招魔符把饶芮镇的魔物和黑羽替换了,是不是女儿伤的爹爹?爹爹,女儿不是故意的……”   她对叶淮杰是真的敬重,这份自责到是真情更多。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叶淮杰心疼不已,将叶初秋揽入怀中:“秋儿莫怕,爹爹已经运功将她暂且压下去了,爹爹会找到拔除她的法子的……今日议事厅一事爹爹全然知晓,天塌下来都有爹爹顶着,秋儿不必理会他们,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爹爹自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叶淮杰在心里默念着后半句话,目光倏然锐利,手却轻柔而宠溺得抚摸叶初秋的头。   叶初秋的重心全部在“拔除”二字上,也就是说,那“叶初秋”确实是魔秽!并且照叶淮杰的口吻来看,其他长老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大长老才会强制与她通识让她谎称没看到!   她久久无法平复,试探地问叶淮杰:“爹爹,‘她’,究竟是何物?”   -   从叶淮杰的密室出来后已是第三日夜,这些日子叶淮杰一直给她渡入修为,将她体内的“叶初秋”压下去。   “叶初秋”是殒世黑莲羽侵入体内所致。   十九年前,叶初秋将将诞生那年,魔尊萧熔开始炼制殒世黑莲羽。仙门百家中入世的诸多门派结盟,称为“仙盟”,与其抗衡。此举轰动当世,世人更改碧霄大陆的纪年年号为“权启”。那一年,称为权启元年。   权启3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仙魔大战,萧熔焚烬黑莲羽欲与仙盟同归于尽,无数修士命悬一线,叶初秋的生母在此役中殒落。叶淮杰为了救被黑莲羽波及到的叶初秋,冲动私用沧銮宫的镇宫之宝——玄清皑莲花。此花弥足珍贵,可医死人肉白骨,百年才开一次花,整座沧銮宫仅此一株,是沧銮宫传承而下的根基之一。   叶淮杰不顾几位长老的反对,强行私用,引起诸位长老的不满。   那场仙魔大战后,仙盟各家都元气大伤,正是修养生息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不走漏风声,诸位长老只好将此事咽下。   大长老对宫主失望不已,二长老借此威胁夺得药堂的分管权,三长老则是逼迫叶淮杰将自己女儿由妾抬为正室。叶淮杰心怀愧疚,被迫承三长老的意,但原配发妻珍娘,也就是叶初秋的生母才离世,叶淮杰断情绝爱,一直冷落后妻,再无所出。   叶淮杰在感情上从一而终,但身为一宫之主,多有受桎梏的时候。   叶芸依比叶初秋小一岁半。   权启2年,叶芸依生母心悦叶淮杰,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其母纠缠叶淮杰未果,不惜自降身份,于叶淮杰重伤之时侍疾在侧,更不惜设计下药爬床,这才有了叶芸依。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此等仙界丑闻自是不堪外传,三长老不忍女儿名不正言不顺的,叶淮杰为了照顾三长老一脉和沧銮宫的名声,只能纳叶芸依生母为妾。   叶芸依诞下时,其母还是妾室的身份,但抬为正室后,叶淮杰在吃穿用度上一直是以嫡女身份养着她,多年来在物质上未曾有所亏欠。   如今十六年已过,玄清皑莲花早就和叶初秋的仙骨融为一体,诸位长老即便再如何气恼,那花也取不出来了,只能留在叶初秋体内替她凝练黑莲羽的魔秽。但殒世黑莲羽实在霸道,其魔秽也实在强劲,竟然在日积月累中养成人的灵识,那东西自诩非凡睥睨众生,已然无法被人力掌控,故自称“本座”,并且与叶初秋共争一个躯壳。   本来这躯壳就不是叶初秋自己的,现在又来一个跟她抢。   不过,叶初秋心存疑虑但未和叶淮杰说的一点是:黑羽似乎和裴烬有着深仇大恨。   十六年前,裴烬不过是个刚刚出生的襁褓中的婴儿,黑羽怎么可能会跟他结仇?并且第一卷中的黑羽并没有像第二卷现在这样猖狂,更别说公然和她抢夺身体了。   魔气入体凝练后留下的印记是她额间那三瓣莲花状印记,叶初秋的手指在额间轻点一二,那印记只有黑羽魔秽要出来时才会显现,眼下已经被叶淮杰给压下去了。   叶芸依额间也有,不过那是她觉着叶初秋头上这个好看,拿胭脂水粉自己画的,三长老也不可能将此等涉及沧銮宫机密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叶芸依肯定是不知情的。   想到这,叶初秋为她尴尬了一会。   她对这个妹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仅是因为她在第一卷中所做的事情。而是,叶初秋不知道该把叶芸依当作什么妹,既不是表妹也不算堂妹,但又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能算亲妹,只能是同父异母的妹。   这个大陆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同样,只要实力、地位强悍,女人也可以三夫四侍。所以就算叶初秋纳了一堆背景板男宠在殿里,世人也只是诟病几句她风流,倒也不会上升到有违纲常的地步,谁叫她是仙盟八大顶流世家之一沧銮宫的少宫主呢。   据说,叶初秋这番举动让其他几个世家将将上任的、位高权重的女人也蠢蠢欲动,致使近年来仙门各家在招收弟子时还对样貌、年岁提出不少规定。就连仙盟各家在宗门大比时也在暗暗比较着各世家的颜值,包括但不限于外貌、校服配色、门派文化底蕴、门派技能特效……   总之修仙的各大世家越来越卷,校服一个比一个仙气飘飘,技能一个比一个招式绚丽,都快成比美大赛了。   这就导致各家世家弟子的质量差了,往往追求花拳绣腿的功夫基础打不扎实。但也并非都是坏处,仙门各家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倒使得为仙门世家制作校服和武器的民间纺织业和冶炼业飞速发展着,手工技艺越来越精湛。   叶淮杰似乎将毕生修为的三分之一都传给了她,那些修为在她体内乱窜,亏得她与叶淮杰修炼的心法一致,不然真得爆体而亡。   好在爹爹的灵力有效果,叶初秋能感知到黑羽魔秽的气息消散下去,至少短期内肯定是无法再出来作祟的。   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叶初秋问及叶淮杰彻底拔除的方法,叶淮杰只道:“一切爹爹自会替你解决。”   叶初秋有幸,在这仙侠世界能当上爹宝女,但也不幸,要为这份不属于她的怜爱心生愧意。   彼时她正走在长廊上,叶淮杰派遣了几个掌灯宫女送她回殿。   叶淮杰出面,解了她的禁足,只是罚俸半年,但其实她也用不到那些金钱珠宝的,就是跟没罚一个样。   叶淮杰对叶初秋的溺爱确实太过,就连私养魔修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替她遮掩过去,只是道:“你若心仪那厮,便留下罢了,但必须重塑他的仙骨。化骨池会在下月弟子大选后开放,这段时日暂且先将他关在暗宫水牢里,也算是给其他长老一个面子上的交代。”   看来终究还是要将那小羊羔的魔修仙骨拔了,叶初秋忆起上次死门里他的惨烈,倒是又生出几分不忍心。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但是这是唯一能保全他的法子了,叶初秋安慰自己道:狠一下心便过去了,等裴烬重塑完仙骨,让他足不出户的,应该就不会再生事端,并且还有利于虐男积分的积累。   叶初秋现在只想快点把虐男积分积攒完快点回去!   她跟在宫女后面敲开系统面板,这些天小羊羔被他们关在暗宫水牢里没少吃苦,好家伙直接给她积攒到20分了!   五分之一的任务进度条着实让她欣慰一下,叶初秋登时把方才生出的不忍心抛之脑后。   心不狠,就没分。   为了回家,她只能对不起小羊羔了。   她顺道点开旁边的积分商城,发现这系统蛮会搞的,除了有【最近兑换】【畅销兑换】等按钮,竟然还有【限时折扣】【积分抽奖】!上次在无暇冰渊下事态紧急她没来得及细细探究,眼下正好有时间。   【限时折扣】里有上次兑换过的“驻魂丹”,直接打骨折,现价只需一块八,限购一枚。   不错,虽然这次这东西让她差点背上“盗窃”罪名,但此物还是行走江湖的必备品。叶初秋点击兑换,储存在系统仓库里。   【限时折扣】就开通一个展示位,“驻魂丹”售罄,立马有新的打骨折产品刷新,是一只大灰猫的耳朵。面板上的解释是这样的:   【神奇的猫耳朵】:带上它可以使任意修士伪装成猫妖族半人,可以带着它去参加妖族一年一度的夏祭夜。   稀奇的玩意儿,叶初秋上一卷过剧情从来没遇到过,觉得还算有趣且便宜,顺手又给兑换了。   新的产品刷出,是限量版口红,叶初秋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拿下它,立马兑换出来试了色,效果比这里的口脂好太多,她爱不释口。   叶初秋收好口红,跟着宫女拐弯,系统那边又刷出各式各样的好东西:   姨妈巾,正巧解决她快来姨妈的烦恼,兑换!   指甲油,正巧她想做个新美甲,兑换!   灵力加热卷发棒,系统简直精准把控她的喜好,叶初秋毫不犹豫又点了兑换,想一会回寝殿自己烫个羊毛卷。   等到她抵达宫殿,几个宫女朝她行礼跪安,她漫不经心地摆手,系统又给她刷新出来个“小羊羔毛绒公仔”。   真是裴烬那只小羊羔!脸都长一模一样!   叶初秋怀疑是《初秋烬》哪个粉丝画的Q版同人图,然后制作成的周边。   裴烬套着小羊羔外套,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脖子上还有一根可拆卸的束魔绳。他委屈巴巴地扯着那根绳,好像在对叶初秋说:“姐姐,能不能帮阿烬取下它?”   叶初秋一个激灵从自己的幻想中出来,奈何这只公仔实在太过可爱,叶初秋看看它的售价,简直是打骨折中的打骨折,仅需0.2分。   这谁能不冲!   买买买!   叶初秋点击兑换,系统骤然抖动一下,一击电流窜到她的指尖,吓了她一大跳。   系统:【抱歉宿主,您的虐男积分已不够支持您兑换该物品。】   叶初秋一扫积分余额才发现大事不妙!!   那20分虐男积分竟然被她嚯嚯完了!现在只剩下0.15分了……   这简直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叶初秋还想着把那些东西都退回去,但是折扣面板上金底黑字写着“折扣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切勿冲动消费”。   得!这个破烂系统!叶初秋被自己毫无节制的购物欲气到,巴掌呼上去,呼到【积分抽奖】面板上。   积分抽奖的礼品很丰富,五等奖到一等奖分别是不同数目的积分,中间还穿插一些积分商城里会有的奖品,怎么看都很划算。   0.1分转一次。   反正也所剩无几,叶初秋觉得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将那0.1积分投掷进去。   大转盘滋溜溜转,指针停在五等奖,给了她5积分。   尝到甜头的叶初秋折返回去把那只羊毛公仔拿下,又折返回来以小博大,这次她怀揣着侥幸心理投掷进去2分一次的转盘,换来了一个“很遗憾,您与大奖擦肩而过”。   叶初秋窒息,猛然关掉抽奖面板。   就知道这个破系统没安好心!   她现在穷困潦倒了……   叶初秋抱着小羊羔公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那头虐男积分又开始蹭蹭地开始累加。   她怔愣一瞬,立马施展轻功朝暗宫水牢的方向去。   那天没记错的话,小羊羔的右臂被二长老折了还没接上,而后又硬生生挨了三长老一掌……   现在有人在对他用刑!   她若置之不理的话,他会死的!   -   暗宫水牢。   潮湿融入昏暗,湿冷的空气攀爬在每一处寒凉的铁壁上。那些铁壁的表面都凝结出浅浅的冰霜,将晦涩的血花和粘稠的青苔一并包裹。   水牢的占地面积很大,楼宇众多,这里还仅仅只是地下二层,每层都有五行六列共计三十间牢房。   牢台低于地面,像一座座巨大的井凹陷,井口的正圆中心是牢台,由铁柱铸造成囚笼,关押着犯人,而井口的四周是镂空的明渠。明渠里流淌着的是盐水,水位可由人工控制,抑或是每隔十二时辰自动升满,水满时会将整个囚笼淹没,犯人往往会窒息期间,其身上的伤口则会被那些盐水覆盖,痛不欲生。关押在水牢,虽不似断魂台的绞刑那般酷烈,但也十分煎熬。   断魂台的刑罚转瞬即逝,但暗宫水牢的折磨却无休无止。如果有犯人受不了刑罚昏厥,狱卒则会喂以清醒的药剂,使其意识再度被调唤。   十天下来,不死也得疯。   这层最靠右的那间水牢,牢台被人升到和地面持平,铜墙铁壁内拴着个清瘦的少年。只不过那少年的的发丝杂乱地散落而下,将他的面容遮掩,蓬垢的乱发下,粘稠的血迹一滴一滴地坠落,砸在尚且湿润的牢台上。   那牢台的铁柱因为常年浸泡在盐水中腐蚀得格外快,露出娟红的铁锈和凹凸不平的小洞。牢台地表部分盐水蒸发,留下浑浊半透明的固体结晶,却被铁锈染红映照得绯红。   少年是以一种极具卑微的姿态被束缚在里面的,他跪倒在地上,脚腕被绳索扣押着,断掉的那只右臂毫无知觉般下垂,另一只左臂拴着吊起。   裴烬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窒息的感觉是第几次了,他只觉得浑身好重好重,像有一块磁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往下吸着。他已经累到抬不起头了,可是身上那些被盐水浸泡过的地方还在抽疼,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安然入睡。   这便是断魂台吗……裴烬心里暗暗地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的是叶初秋惊恐的表情。   也好,他在这里受罚,她便不必为难了。   正欲入睡时,他被人骤然破了盆冷水。   刺骨的寒意顷刻间劈头盖脸地涌过来,炸得他脑子还是嗡鸣着的。   他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视野里多出一架轮椅,一双蓝白色的靴子在轮椅前,他听见刘傲一边骂着他,一边让底下的人将鞭子取过来。   “都是你这个畜生!害得我再也不能登顶剑道!我恨不得把你的皮抽你的筋!”刘傲骂着,短鞭抽到裴烬的肩上。   本来断掉的右臂毫无知觉,可鞭头偏偏打在断口那处的筋络上,淤积的血块再次被打肿,迸发出的是更凶猛的疼意。   少年的身躯颤了颤,痛得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被那些绳子牢牢地吊住,动弹不得。   “小爷赏你的!你给爷受着!”刘傲继续毫不留情地唾骂,鞭子打在少年的颈上。   颈上的绳子正好替他格挡掉那些冲力,这一鞭落在身上倒也没有那么疼。   可没想到,这却引得刘傲气急败坏,他直接从轮椅上站起,冲到裴烬面前,又是啪啪几下往上抽。   刘傲身后跟着的是桑骥,那天他在二长老面前频繁刷脸确实有效果,二长老破格任命他为刘傲的剑侍。   剑侍即是侍从又是战友,更是左膀右臂,则意味着桑骥将会和刘傲一同习武,他会拥有和刘傲一样优越的修炼资源,也会成为宗门的重点栽培对象,因此桑骥很是得意,平日里也愈发和刘傲看齐。   喜刘傲之喜,恶刘傲之恶。   所以当此时刘傲在谩骂裴烬时,桑骥也要跟着掺和几句,刘傲在鞭笞裴烬时,他也在后面挑着鞭子,想替刘傲出这口恶气。   几番鞭笞下来,刘傲的左手早就失去力气,他仍然觉得不够解气,吩咐桑骥下更狠的手:“你!去把烙铁给小爷端过来。”   桑骥丢掉鞭子,凶狠狠地刮一眼裴烬,去隔壁端炭火。   一听到烙铁,裴烬恐惧地战栗,颤抖的身躯将那些束魔绳振得哒哒直响。   刘傲却像发现什么新奇大陆一样,双目兴奋到充血:“原来你这小畜生害怕烙铁啊!那小爷我今天可得多赏你几个吃吃,烫哪里好呢?”   刘傲掐着裴烬的下巴:“你这畜生不就是靠这张脸勾引的叶初秋吗!小爷我今天就把你的脸毁烂!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以色侍人,还怎么给叶初秋吹枕边风!”   桑骥端来炭火,猩红的火光熊熊燃烧,将昏暗的水牢照亮。   裴烬的黑眸将那些火光收纳进眼底,化为无穷的惧意。他眼角噙泪,被那些红光逼得后退,退无可退,刘傲捏了个诀操束魔绳将他禁锢。   刘傲乐意见他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模样,笑容格外阴险。   他从炭火里抽出那根烫的发红的铁柄,柄口对准裴烬的脸。   “去死吧!杂碎!”刘傲几乎要刺到裴烬的眼睛里。   滚烫的热逼近,又顷刻间消散,擦着裴烬的侧脸而过,于他左侧颧骨处的肌肤表层烫出浅伤。   那根铁柄被叶初秋一掌灵力掀飞,撞在铁柱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无数水汽消散,铁柄落地,砸出清脆的声音。   裴烬的双目被热气烫得失焦,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掉落,模模糊糊的世界里,叶初秋的身影却渐渐清晰。她朝这边踏过来,目色阴冷,嘴角绷成锋利的弧度,抬掌间还有残留的纯白色灵力漂浮。   只有叶初秋自己知道她当时的心跳得有多快!再晚那么一步,小羊羔就要被烫成烤全羊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让她庆幸,又叫她余悸。   那烙铁猛然被她抽飞,刘傲手板心呲溜地疼,他转头瞪向叶初秋,但又因为想起不日前议事厅他和阿翁他们陷害她一事,眼中的凶狠稍稍化去些,浮上几丝羞愧。   刘傲毕竟还年轻,神情想法很容易显露在脸上。   叶初秋冷哼一声:“宫主没吩咐过你不准来这的嘛!”   这是叶淮杰下的令,裴烬被关在这里,没有宫主指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为的就是防止这段时日有人心存报复将其赶尽杀绝。   刘傲自知理亏,原是他贿赂了暗宫的狱卒才得以进来。   本想着不会久待,发泄完了他就出去,没人知道会是他干的,却没想到被叶初秋逮了个正着。   难道是那帮狱卒通风报信?刘傲唾了一口,在心里骂着:他奶奶的收了小爷的钱出卖小爷!   这事确实不怪狱卒,谁叫叶初秋有个专虐男主的系统。   “你自己去戒律堂领罚还是我让暗宫的弟子押着你去!”叶初秋眉眼犀利,加之叶淮杰那三分之一的修为尚未渡化,此刻的她散发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傲见其掌间那蓬勃的灵力,隐隐探测到叶初秋的修为大有长进,已然和上次交手时不在一个层面上了。无暇冰渊此役,他断了手修为一落千丈,而她却路逢机缘,得高人点化,平步青云!   是,在刘傲看来,叶初秋那日议事厅上关于驻魂丹一事来源所言非虚。他觉得叶初秋定是在无暇冰渊中遇到隐士,高人赐她仙药并点播于她,故而叶初秋修为大增。而他,只不过是那仙人瞧着可怜,顺道救的。   这让刘傲的内心极度不平衡,他这个年纪本就争强好胜,当下就发飙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少宫主嘛!你少拿宫规戒律压我!你自己私养魔修触犯宫规都没受到惩戒,凭什么我要去戒律堂认错!我没错!魔族就该打该杀!”   刘傲说着便要当着叶初秋的面当众行刑,三根银针钉入他的手背,疼得他甩着左手大叫,刚拿起的鞭子掉在地上。   那三根银针顶端忽地迸射出青绿色的细线,连接到少女的五指间。   那少女曲指一拉细线,刘傲便被她拽了过去:“刘小公子火气有些旺盛啊,我给你扎上几针,保你清心寡欲!”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听这声音便知是沈清淼,叶初秋方才一有裴烬受罚的提示,便通识将沈清淼唤了过来,想着给小羊羔接个骨。   沈清淼有狱医的身份,办起事来方便得多,这会她带着药堂一众弟子前来,把刘傲抓了个正着。那些药堂的伙计都是二长老分管的,刘傲或多或少脸熟,如今撞上,双方脸色都不大好看。   刘傲在禁足期私闯暗宫水牢一事,他们替他兜着是,不兜也不是,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沈清淼是百锦楼的,自然没什么顾虑,差遣两个药堂的弟子把刘傲“送”回去,留下个桑骥。   “身为剑侍不好好规劝主公,纵容他无视宫规顶撞本少宫主,来人啊,把他给我压去戒律堂。”叶初秋吼完,几个狱卒屁颠屁颠进来把桑骥扣押走。   刘傲有二长老保着她不能大动,惩治个小剑侍她还是可以的,叶初秋正好把那日议事厅上受的气还回去。   沈清淼收好银针,怕脏了还用丝绸布揩着,对身后一众弟子道:“二层我负责就行了,少宫主替我搭副手,你们去别处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药堂弟子看在沈岚枫长老的面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领命疏散而去。   水牢的这一隅安静下来,只有那盆炭火还在烧着。   裴烬蜷缩在牢笼口,被炭火堆里蹦出来的霹雳火星吓得全身发颤,跪在地上的身子瑟缩,抽动得束魔绳簌簌响。   沈清淼神色凝重:“秋秋,他……”   作者有话说:   亲妈:阿烬怕火是有原因的   男主标配之心理阴影(●˙v˙●) 第25章第25章   叶初秋心口被揪着难受,她捏了个诀将那些炭火和刑具尽数撤去,还将地上的血迹一并消散。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她调度灵力把他身上的束魔绳都解开,那只小羊羔全身软得跟要散架似的,软趴趴的眼看着就要栽倒下来,她身形一动将人捞进怀里。   潮湿阴冷的气息扑在她的身上,这感觉像抱着一块寒冰。   小羊羔的头发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扰得她的心愈发沉闷。   裴烬在她怀里瑟缩着,下巴磕在她的肩头,砸得她差点也向后倒去。   小羊羔真的沉……叶初秋心道,又将他往怀里抱了抱。   她小心谨慎,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却见他断掉的那只右臂像提线木偶直直下垂,叶初秋心里的不忍又多了几分。   这也太惨了吧……这真的是男主吗?   叶初秋心疼地搂住他,感受到他的神弦还恐惧地紧绷着,她轻柔地抚着他的背哄着:“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旁边的沈清淼见了,也是不忍地皱着眉,转而开始骂起刘傲:“这也太过分了吧,断他手臂的又不是裴烬,是那只魔物啊!二长老把裴烬的手断了,他俩算是扯平了,怎么他还要来私自用刑!这般小小年纪的心肠就这么歹毒,以后岂不是会干出更过分的事!”   叶初秋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刘傲脸上那些抽搐的魔秽。   她的思绪正欲飘散开,忽然察觉到耳边细弱的哽咽,待她意识到裴烬这小子竟然哭了后,那小羊羔伏在她的肩上抽噎,声音都开始不对劲。   沈清淼瞳眸微微睁大,不过瞬息调转了个身:“秋秋……嗯……你先处理一下,我去外面透透气,里面的味道我不喜,好了再叫我……”   言罢,她就飞快逃离现场,顺道将牢房门口两守卫也带走了。   小羊羔越哭越凶,虽然没哭得很大声,但眼泪却哗啦啦地流,全流到她衣上,还有鼻涕哈喇子也湿答答地往外掉。   叶初秋又发出灵魂拷问:这真的是男主吗?这真的是上一卷中统领魔域并冷酷无情贯穿她一剑的魔尊吗?为何现在哭成个三岁小孩样?   叶初秋束手无措,只得又试探地拍拍他的肩。   裴烬感受到那股温暖,身体本能地朝她靠近,蜷缩在她怀里。   她身上有着和娘亲一样的味道,也有着和娘亲一样的温柔,所以裴烬此刻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要,只想放肆宣泄自己的委屈。   这些天里,他每经历一次那窒息的水刑,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   那些盐水会漫过他的伤口,烧灼的痛苦像是要把他的心脏碾碎!   他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只是加倍的痛苦。   可每当他快要彻底在黑暗里迷失时,又会想起以前和娘亲一起生活的时候。   娘亲对他说一句“阿烬乖,不哭”,裴烬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苟活下去。   死了,便再也想不了娘亲了,也就闻不到那赤莲花香了……   “好啦好啦……”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叶初秋摸摸他的头,觉着这小羊羔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软下声哄着,“阿烬乖,不哭啦……”   却没想到这句话让那少年哭得愈发汹涌,眼泪和鼻涕足足翻了一倍不止。   叶初秋登时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羊羔的眼泪是声控的,人一说话他就哭得得劲。   她压抑住那颗怦怦乱跳的心,任由他抱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囚笼上。   叶初秋想起上一卷中始乱终弃那段,她似乎就把人安置在了这里。   暗宫水牢。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小说中只是用“惨绝人寰,人间地狱”一笔带过,直至今日她真的深处其间,才觉得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森冷可怕。   怪不得小羊羔男主会在这里彻底觉醒魔尊血脉黑化,这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   思至此处,叶初秋离开裴烬,想看看他颈脖上的魔纹。   他哭得鼻子眼睛通红一片,眼泪和鼻涕蹭在脸上乱七八糟,哪还有男主该有的清俊帅气。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叶初秋想把这段也录下来,和上次他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影像打包在一个文件夹里。   叶初秋习惯性摸摸口袋,没有抽纸,索性把袖子拉长,抬手去眼泪和鼻涕:“行吧,看你还是个将将上高中的弟弟,姑且允许你哭成个小屁孩样……把眼泪擦一擦吧小哭包……”   叶初秋自言自语着说得极轻,裴烬没有听清,他只知道视野模糊时,是叶初秋温柔地在给他擦眼泪。   衣服布料摩挲在他的下颌上,她手背的温度传递过来,比那些眼泪还要滚烫,一直烧到他的心口上。   叶初秋听到那虐男积分跟坐火箭似的又开始蹭蹭直冒,心里“嗯嗯嗯?”的还在疑惑,面前这只小羊羔竟然又开启新一波眼泪决堤攻势。   这什么情况啊这是?叶初秋心道。   袖子已经不够她擦的了,袖口全被小羊羔的眼泪哭湿了。   这次小羊羔边哭边抽泣着说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姐姐,好疼……”   “这次不喊娘亲了是吗?”叶初秋和他面对着面,古怪地挑弄一下眉毛。   裴烬顿住哭泣,还在怔愣着,泪眼婆娑的样子看起来……   软萌可欺?这是叶初秋的第一想法,等她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时,她内心再度崩溃抓狂质问着:这真的是男主吗!这真的是男主吗!这真的是男主吗!   男主不应该,这样那样!炫酷狂霸拽!然后傲视天下!嗯就跟上次系统给她看的前魔尊萧熔大佬一样?!   叶初秋压压惊,默了一会竟然问出了个很白痴的问题:“……哪里疼?”   “……”小羊羔也跟着沉默了,大概是那股委屈劲儿过去,他开始羞赧在叶初秋面前哭,耳根子像火一样烧红起来。   半晌,他血迹斑斑的手指点了点左侧颧骨附近,留下一点血印。   那里被烙铁烫伤了一些,皮肉焦灼一块,伤口泛滥开来,再加上方才他哭得那么得劲,眼泪又是咸的,不疼才怪。   叶初秋捧起他的脸端详一会,掌心和他优越的下颌线条紧贴。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她的指腹才轻轻扫过烫伤口,小羊羔疼得浑身一怔,虐男积分加得更猛。   他的眼睛更红了,眼泪又要溢出,却偏偏可怜委屈地望着她,那模样像是在乞求她的垂怜。   叶初秋的心都快化了,柔声细语道:“别哭了,越哭越疼。”   她皱着眉,旋转袖口,将干的那面贴在指腹间,把伤口附近的泪水擦去:“一会问问淼淼有什么法子不留疤。”   “对了。”叶初秋见他现在情绪稳定下来,补充道,“我让淼淼帮你接骨,估计会很疼,你忍着些,如果不想一直吊着断臂的话。”   裴烬不说话,叶初秋直视他,语气凶凶:“听到没!”   哭完撒泼完,小羊羔开始要脸了,竟然直接别过头,鼻音厚重地哼出一声“嗯”字,仿佛这样装酷就能挽回些颜面。   果然还是个弟弟……叶初秋心道,顺手在他头上乱捋一把,招呼沈清淼可以进来。   沈清淼背着小医箱早就迫不及待着,一进这间牢房的第一眼就偷偷打量他俩,露出窃喜。   “你傻笑什么?”叶初秋盯着她嘴角上那道快和眉毛齐平的弧度。   “没、没什么。”沈清淼眼珠子转了转,故意不看叶初秋那头,“你俩好了吧?我帮他看看?”   “看吧看吧,随便看。”叶初秋拍拍儒裙起身,她怕待久了系统见裴烬没死要给她派发虐男任务,当下着急离开水牢。   却没想到她才站起,衣角被人拉住。   叶初秋心尖咯噔一下,回头见小羊羔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将她的裙角牵得更紧。   叶初秋:“……”   她的心果不其然又软了,叹口气又坐回原位,安慰自己:亲眼看着小羊羔接骨时的痛苦模样有助于虐男积分的积累,系统规则上有这一条。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叶初秋坐回原位,裴烬的指骨也没松开,沈清淼眼睛看得都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本职。   沈清淼先是看了会他的伤,从药箱里掏出几罐药膏,使用说明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对叶初秋说还是对裴烬说。   “你看我干嘛?”叶初秋朝裴烬的方向努努嘴,“跟他讲,多大人了自己的伤自己照顾着,我又不是他娘。”   方才叶初秋安慰裴烬已经是在系统警告边缘蹦跶的操作,要是再让她给他上药之类的,估计系统会直接送她梦魇惩罚第三集。   沈清淼白她一眼,觉着叶初秋非常不懂风情,她把药罐放在裴烬的膝盖边,低身时见他脖间勒痕,又从箱里掏出一帖药塞到叶初秋手里:“这药要撕下来贴着用,现在就贴上吧。”   沈清淼指指自己脖子这里:“秋秋你快帮他贴上,日后也不要用束魔绳了,这样才好得快。不然天天束魔绳拴脖子上,我看没几天头就要掉了。”   叶初秋望着手里那叠厚实的狗皮膏药,不动如山,实则是去问系统:“这东西沈清淼让我贴的,不会回头也要来惩罚我吧?”   系统没理她。   “嘿!现在问你话你不理睬,到时候又要搞不灵清!我真是服了你这个人工智……”她正闭目养神和系统骂着,手中的药膏一空。   叶初秋睁开眼,原是小羊羔把狗皮膏药牵走了。   他眼尾还红着,黑眸却清澈,巴巴望她一眼又很快错开,乖巧垂头道:“姐姐,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阿烬(委屈版):姐姐为什么不来帮我:( 第26章第26章   叶初秋就这么看着他捣鼓,不说话。   小羊羔只有一只手在那里艰难摆弄着狗皮膏贴。   这东西跟伤筋贴片类似,要先把胶水那面撕下来才能粘上。小羊羔抠了半天,只是将外面那层毛茸茸的东西扒下来几簇,贴布纹身不动。   他身上都是伤,每动一下都会撕裂般得疼,裴烬咬着牙忍耐,但还是被伤口崩开的痛激得额间汗水密布。   越撕不开,他越急,叶初秋见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又要委屈地哭出来。   沈清淼等不急了,直接抢走他手里的狗皮膏贴:“我来我来,这东西可宝贵了!别糟蹋了!”   她手还没摸热,狗皮膏贴又被叶初秋夺了去:“我来我来!闪开!闪开!”   叶初秋脑子一热,直接将梦魇惩罚第三集抛之脑后。   随那个人工智障去吧,惩罚就惩罚,反正也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叶初秋撕开狗皮膏贴,像拉横幅一样将它展开,对着那只小羊羔。   “淼淼你帮我把他头发捋起来……哎呀算了我自己来……”   叶初秋灵力一动,裴烬的头发便被一道无形的气流轻轻抬起,露出一截魔纹半布、勒痕通红的颈。少年的喉结细微滚动着,那附近的皮肉已经被磨掉一层皮,颈间的血管和筋脉清晰可见,叫人心疼。   叶初秋心一沉,低眸将身体靠过去,那一长条狗皮膏贴小心翼翼地从他喉结附近开始贴。她动作轻柔,目色认真,不知觉间拉近了些和他的距离,呼吸间的气焰全部氤氲在裴烬的颈间。   他掉了层皮的皮肤很敏感,温热的水汽呼在上面像针扎,疼得他攥紧拳头。   叶初秋冰凉的指甲偶尔会蹭到他,那道凉意像及时雨,将细密的热浇灭,却又撩得他心潮翻涌。   狗皮膏卷了一半,须得绕过他的后颈。叶初秋用指节轻轻压着膏贴固定,另一只手从另一侧绕过去,想把剩下的膏贴扯过来。   本来她还挺投入的,却没料到系统的虐男积分忽然如同窜天炮飞升,累加提示音响到飞起。   叶初秋一怔,手一抖,小羊羔疼得呜咽一声。   她这才发现他们的姿势很暧.昧,因为上药不得不拉近距离,而她的双手又都环在他的颈间。   小羊羔抬起头望她,许是那股疼痛,让他黑眸里的泪花闪烁更甚。   他抬手,指节脆弱无力地牵住她的袖子:“姐姐,疼……”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叶初秋满脑子只剩“疼疼疼疼”,双手抖了抖愈发不稳:“那我注意些?啊?”   沈清淼简直如遭雷击僵硬住,“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的骂骂咧咧退出水牢。   小羊羔余光瞥见她离去,才垂眸嗯了声。直到沈清淼彻底在牢房消失,他才又弯着指头勾住叶初秋的衣袖:“姐姐吹一吹,阿烬就不疼了……”   “啊?啊!”叶初秋被这突如其来的乞求整得脑子嗡嗡,想起无暇冰渊里他抱着她咿咿呀呀的夜晚。   叶初秋合上嘴蹙了蹙眉,见那虐男积分0.01分的稳定累加,顾虑打消不少。在小羊羔清澈无暇苦苦哀求的眼神浸泡下,叶初秋心里重重叹口气,低头凑近些,轻轻往他颈间吹了吹。   她呼出的气流像飓风席卷海浪,又如点燃燎原之势的火种,令他四肢百骸都是酥痒,却偏偏烫得颈间火辣。   吹一吹,其实只会更疼。   裴烬攥着拳,指甲掐进手板心,却将那些痛楚捏碎吞进喉咙里。   这是他求来的,他甘之如饴。   叶初秋以为他又想娘亲了,心里暗想着当男主就是悲惨,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是父母双亡、天煞克星的设定……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头虐男积分暴涨,开启“ShowTime”模式,装死的系统奇迹般复活,鼓励叶初秋:【宿主这次做得真不错呢,请再接再厉!】   叶初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她这心路历程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   小羊羔尝到甜头,乖顺地低着脑袋,那姿势就好像在邀请叶初秋将项圈套上他的颈部。   叶初秋感慨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上一卷那个对她怒目憎恶的少年现在会缩在她怀里撒娇呢?   奇怪,这一世的剧情发展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就是无纲乱飞吗?   叶初秋一边想着,一边把剩下的那截贴完,做完这一切,小羊羔脖子上就跟围了个围脖似的。外面一圈毛绒绒的跟羊毛一样蓬松软,是保护颈脖子的。   沈清淼从外面清着嗓子回来:“那什么,我帮他接骨,速战速决我困了!”   叶初秋点头,收拾掉落的狗皮膏贴,看着还有得多,便撕下一小撮,贴到裴烬左脸上的那处烫伤上。末了,还凑开点距离笑话他的新造型。   沈清淼蹲在裴烬身侧,瞬间变脸投入,双手合十凝聚灵力在那只断臂上按下几个穴位:“我开始了啊,忍着点。”   叶初秋不懂门道,只听见几声骨头的清脆咔擦声,裴烬疼得全身躬起,惨痛的嚎叫让她也跟着心好疼好疼。   “秋秋快压着他!”沈清淼桎梏着裴烬的右臂,急切道,“别让他乱动!快!”   叶初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双臂紧搂着。   沈清淼还在接骨,怀里的小羊羔挣扎着仰头。   叶初秋情急之下就将他的后脑勺扣住,把裴烬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忍忍就好了,很快就没事的……阿烬?”   裴烬安静下来,但叶初秋能听到耳畔他急促而压抑的呼吸,他在强忍着,他在听她的话忍着。   忍得让人心疼。   叶初秋催促着:“还没好吗?还要多久?”   沈清淼自动屏蔽她,全身心投入。   半晌,她松手,调息运功,擦擦额间的汗水:“好了接回去了,但是得静养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也不对,他是魔族,应该一个月就够了,其间别让这只手太用力就行,然后每天敷点草药,药我菜园子里有你去摘,药堂那些效果没我亲自种的好……”   沈清淼说了一堆,浑身都是汗,想一会借叶初秋的池子泡澡。   叶初秋欣然同意,朝她道谢。   小羊羔疼得晕过去了,倒在叶初秋的怀里,潜意识里还在瑟缩。   她本想把人带回去的,但是要给几位长老面子,裴烬塑骨前必须待在这里。   叶初秋无奈地眺望水牢四周,催动灵力将这间囚台的升降机制毁坏,这样小羊羔就不必受盐水的酷刑了。   可没想到这个举动惹得系统不悦,发出警告:【检测目标对象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宿主此举违背虐男准则,对目标对象心存怜悯。这是宿主第三次——】   “你他妈!”被叶初秋打断,“我哪里违规了?”   叶初秋灵机一动:“我不过看这水牢机制太老旧了想给它换个新的,怎么就是对他心存怜悯了?我只针对他一人吗?”   叶初秋一边反驳,一边动用灵力把这一层所有牢房的升降机制都给摧毁:“我这不是一视同仁吗?”   刹那间,二层所有的水牢悉数抬高,被扣押的其他囚犯免遭下一场水牢的酷刑。   沈清淼以为她抽疯了:“你搞什么!暗宫归大长老分管,这大长老还不得气死?”   系统:【……】   系统居然找不出纰漏反驳,灰溜溜地开始装死。   叶初秋登时心宽不少,捏了个诀将这间牢房清理干净,把裴烬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栏杆上靠着。   小羊羔早就痛得面目人非,狼狈至极。   叶初秋拾起脚边的药膏,心里默念沈清淼的医嘱,刚揪开药膏又把塞子堵回去,对沈清淼道:“淼淼你帮他上药吧?”   “你又抽什么风?”沈清淼吓一跳,头摇得飞快,“你是不是试探我?我不擦我不擦,这不是你的人嘛,我绝不碰!”   她说着就要发誓了,强调:“朋友妻不可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初秋怕系统搞她才想让沈清淼上药的!   叶初秋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忙道:“淼淼你再去准备些基础性的药膏啊什么的,多储着些,那些便宜好用的药膏都拿来!然后顺道跟我去看看别的牢房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疗伤的!”   沈清淼:“?”   沈清淼:“少宫主菩萨心肠,实乃沧銮宫一大幸事。”   -   “一视同仁”大法果然奏效,被叶初秋钻到系统Bug了。   就好比中学时代的暗恋,为了不让暗恋对象知道,索性给全班男同学都送了礼。   叶初秋为了夹带私货照料裴烬,把全层的囚犯都“照料”了一遍,除个别阴险至极狡猾到不日后就要被处以死刑的牢犯,叶初秋能医治的都医治了。   几个狱卒自然是拦不了,几个长老被气得吐血,一个两个的要上奏弹劾叶初秋,均被叶淮杰给驳了回去。   这些日子她“乐善好施”下来,发现这暗宫水深得很。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好多其实都是被拉来当替罪羊的,那些叶初秋一听就知道另有隐情的案子,结果抓了些傻白甜得不要太傻白甜的人顶罪。   她跟在沈清淼后面搭副手,听到那些替罪羊哭着喊着“冤枉啊冤枉啊”,这心里也着实不好受,就想把一些案子重新翻一翻审理。   但是暗宫不归叶淮杰管,她向爹爹提议想帮那些人伸冤,换来的却是叶淮杰一句:“不要多生事端。”   重新审理消耗人力物力财力,还会触及到几位长老的利益,宫主和长老堂之间是相互制衡的关系,沧銮宫才会欣欣向荣着。   所以,叶初秋这个少宫主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暗宫水牢的环境太过压抑,她一旦踏入,感觉良心也像是会被绑架一样。这些日子若不是小羊羔被关在那里,她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害怕刘傲他们再次对裴烬不利,叶初秋便将阿冬暂时唤过来替她守着。   阿冬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具体分化性别的时间还未确定,叶初秋早就知道阿冬会择女相,已经让尚衣堂的伙计们赶工赶活做出好几套漂亮的裙子,就等着她诞临,她俩好穿上主仆装。   暗宫水牢三天喂一次饭,一顿不吃就要再饿上三天。沈清淼值班这日,正巧是分发伙食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阿烬(可怜巴巴版):姐姐、饿饿、饭饭!   ---   亲妈:明天上夹子,所以第27章放到9号晚上11:30更,第28章10号零点更,宝子们不要扑空啦! 第27章第27章   叶初秋跟在沈清淼身后一间房一间房摸过去,发现这里关押着的除了犯了错事的仙门弟子,还有些妖族和魔族,只不过魔族不日后就要被处死,而妖族则一般是关押无期徒刑。   饭点的时候,狱卒搬来两大桶粮食,一个桶里是菜汤,一个桶里是米饭。   菜汤泡饭,是暗宫水牢最常见的搭配,以往还会有馒头配白粥,总之十分寡淡。   彼时叶初秋和其他一众药堂弟子赶往下一间牢房,隔老远就听见有一处的囚犯和狱卒发生口角。   这种情况下占上风的肯定会是狱卒,不一会那头响起清脆的鞭笞声和一个少年的嚎叫。   几个药堂弟子也是喜欢吃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围观过去,叶初秋和沈清淼跟在后头。   弟子们人传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传到叶初秋耳朵里她大概知晓了七七八八。   那少年近日才被抓过来的,是只刚幻化成人的妖,犯了错事被沧銮宫弟子逮住,关押在水牢里,平日里脾气大着,总是喜欢咆哮和骂人,常常吵得狱卒头疼不已,只有在水位没过囚笼时他才会安静下来。   上次没水后他疼晕了过去,这次叶初秋把这层水位机制全毁了,这少年醒后便又开始吵闹,嫌弃水牢里的伙食。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那少年的嘶吼声要比旁人雄浑得多,大概是妖兽幻化的缘故,“你们怎么能给我吃这些东西!”   那几个狱卒鞭子哗啦啦地往上抽,鞭子砸在血肉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给我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小心一口米都不给你!”   “我没错!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那少年剧烈挣扎着,身上的绳子震得直响,喉间的声音愈发粗犷,“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仙门世家!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你们简直是三届的毒瘤!蛀虫!放我出去!……”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叶初秋和沈清淼挤在人堆后面伸长脖子眺望,勉勉强强看清那少年——四肢和脖子均被绳子捆在木桩上。   捆仙绳、束魔绳、束妖绳用途不一,颜色也不相同。捆仙绳为金色,束魔绳为暗红,而束妖绳则是纯黑色的。   而那少年颈间的黑色绳子用的是束妖绳中等级最低的样式。   看来只是只普通的妖……叶初秋心念道,细细打量那少年。   头发稍短凌厉,发间竖立着黑白相间的蓬松兽耳,就和那日打骨折的【神奇的猫耳朵】类似。少年眉眼英气锋利,瞳仁是偏金色的竖瞳,有些像猫眼。睫羽纤密稍长,眼尾上挑。他身着破烂布衣,胸口的领子不知道是被抓的还是本来如此,松松垮垮地下掉,露出一大片健硕的肌理。胸肌发达,腹肌紧实,除去那些鞭子抽打的伤口和爪痕,还是很养眼的。   那少年想冲过去将狱卒撕咬,奈何束妖绳的距离不够,又被拉拽回去。他咬牙切齿着朝狱卒哼出几声猛兽特有的嘶吼。开合的唇瓣间,尖锐的獠牙伸长,磨着下唇瓣,凶猛至极。   那些狱卒并不惧怕,鞭子毫不留情地往上抽。   少年咆哮几声还在辱骂他们,修长有力的爪子在牢台的铁板地上抓着,发出粗糙沉闷的声音。   那声音让在场的众人心理不适,沈清淼皱皱眉,捏了个诀将她和叶初秋笼罩在内,将噪音隔绝开。   少年指甲磨得差不多了,猛然向前扑,这一下子突击竟然将木桩硬生生扯断了,那少年扑向狱卒,将其桎梏在地,尖锐的爪子破开狱卒的衣服。   在场的药堂弟子反应过来后,吓得四处逃窜,嘴里嚷嚷着:“造反啦造反啦!妖魔鬼怪造反啦!”   少年一掌下去就将狱卒白花花的胸膛挠出血,他竟一把扯掉了束妖绳,蹲坐在那狱卒的身上。金色的瞳仁锁定其他几个拿鞭子的狱卒,鼻音间的怒意化为野兽的声音——他在向他们示威。   其他几个狱卒吓得脸色惨白,丢掉鞭子拔出剑防御,却步步后退。   少年有一条长尾巴高高竖起,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他的尾巴每拔高一截,就让那些狱卒们的心狠狠一颤。   被压在身下的狱卒还在反抗,扑腾四肢后也拔出长剑,对着那少年一顿乱砍。   少年的兽爪顷刻间将佩剑扣押在地,他张开獠牙朝那狱卒的脖颈咬去。   叶初秋施展轻功跃至那头,双指弯勾,从其中一个狱卒的手中吸走佩剑,那剑听话地落入她的手中,整个过程就在瞬息之间。   她挽了个剑花,澎湃剑气指向那獠牙少年。   少年已然有所警觉,从狱卒身上扑开,避开叶初秋的剑气。少年金黄色的竖瞳凝望她,将所有的警惕和攻击都转移到她身上:“你又是何人?”   叶初秋没理睬他说话,因为方才他是侧对着她的,叶初秋没能见到他的正脸,而现在见着后,倒叫她心头咯噔一跳。   就连沈清淼也难以置信地“嗯?”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叶初秋将这少年认成了裴烬。   就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说不出哪里像,但感觉就是有些地方很像。   她不过迟疑片刻,那少年的目光锐利几分,扑腾着利爪朝她扑过来。   “秋秋小心!”沈清淼的银针飞射而出,钉在少年的臂弯上,银针顶端的细线炸裂而出,宛如蜘蛛吐丝将其包裹,束缚住那少年的行动。   少年被捆成了个粽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滚了个身后四脚朝天,锋利的爪子一下就将身上的绳子撕碎。   针线回缩弹回沈清淼的掌间,叶初秋也趁着这段时间回神,执剑上前,挑、扫、刺地打了一套冠顶剑法的连招。   这把剑不过随手抄来的末等灵器,远远没有第一卷中自己的佩剑用的趁手,连招施展出来略显生涩,剑光一闪,叶初秋直指那少年的胸口,反被他双手合掌扣住进攻的剑面。   叶初秋的灵力渡在剑上,荡起一层白茫茫的光影,因为黑羽的缘故,她体内的灵力并不纯粹,偶有几缕乌黑的灵力盘旋期间,黑白相间。   那少年所修的妖族功法也与其他妖不同,其妖力亦是白间带黑,致使两道气焰相撞,他与叶初秋的招式倒是分不出个所以然。   那少年大喝一声,四肢似乎暴涨不少,发达的胸肌更挺立,将那松垮的衣服撑起,他发间的兽耳蹿高了些,獠牙也是异常尖锐,面露轮廓变得愈发深邃立体,像是刹那间年长了四五岁。   就连这力道也大了些,扣住剑面,震得叶初秋执剑柄的手发抖。   那少年,不,此刻称其为男人更为妥帖,盘旋几道妖力于掌间,将叶初秋的那把剑逼得旋转。   第一卷中提及过,妖族的形态可在本体、人形、霸体三者中切换,其中本体最强,霸体次之。而霸体形态只有在妖族成年幻化为人后才能修炼。   眼下这只妖短期内实力爆增便是用了霸体,但还未到燃烧精元的地步。   叶初秋察觉自己快要被那道力带动着一起旋转,索性松了手,直直对上男人的金眸。   男人的脸上、裸露在外的胸肌上均浮现黑白相间的条纹,呈杂乱的雷电形状。他的短发也在顷刻间绻长不少,像狼尾一般披散在肩头,倒是愈发衬托锋利如刀削的下颌。   发尾渐渐浮白,被遒劲的妖力吹得翻飞,叶初秋抬眸瞥见男人弯起的嘴角,他猛然将那把剑折断。   碎裂的剑面引得叶初秋瞳眸骤缩,心念道:不是只普通的妖!竟能徒手将剑折断,即便是把末等灵器,那也是把灵器啊!   那些碎片得到男人的指示,朝叶初秋这头袭击。   她双手展开,将灵力沉于身下,轻功起跃,碎裂的断片便全部打在牢房的铜壁上,哐哐哐清脆的声音响了一地。   叶初秋借力于半空翻滚,跃至男人的上空,凝掌而下,和他又交手了几招,均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沈清淼银针执手横扫,钉入地板,生长出来的细线将男人的双脚束缚,迫使他的进攻凝滞。   男人的裤衩也是破败不堪,细密的针线圈住他的小腿,于小腿肌肉上留下长长的红印,他双腿一蹬便将那些细线震开。   他还想蓄力一击,忽的肚子响亮的叫了一下。   神弦惊绷的叶初秋倏然怔愣住。   男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开始缩小,又幻化为一开始少年郎的模样,整张脸涨得通红,那空荡荡的肚子叫得是恨不得贯穿牢顶的天花板。   叶初秋和沈清淼飞快地视线交错一下,她单手捏诀召唤了条更高级的束妖绳,卷得那少年措手不及,摔了个狗啃泥。   “不打了不打了!”那少年在地上撒泼,“我要吃饭!饿死我啦!”   肚子又响亮地叫,堪比炮仗弹在不大不小的牢房里,大抵是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那少年胃疼地在地上蜷缩起来,嘴里骂着水牢的伙食:“给蛆虫吃的东西!我怎么能吃!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毒瘤!怎么能给我吃这些东西!啊!……”   牢房里全是他的嚎叫声,少年在地板上蜷缩扭曲着乱动。   沈清淼望他一眼不管他,去摸地上那个狱卒,指尖探到他的脉搏:“没事,吓晕过去了,受了些皮外伤。”   叶初秋放下心点头,方才那些逃窜出去的狱卒又召集更多人手,举着剑过来。见那妖已被制服,纷纷松了口气,收好佩剑。   狱卒头头识得叶初秋,带着一大号人齐刷刷地下跪行礼:“参见少宫主!今日多亏少宫主和沈小姐相助!”   地上的少年一听什么“少宫主”,在地上滚着把脑袋转过来继续骂:“你就是少宫主?你们这门派怎么经营得下去!怎么可以给我吃这种东西!馊的!烂的!你们的心肠好黑啊!世间怎会有这么……嘶——”   那少年骂道一半肚子饿得抽痛,只能在地上乱蹦,偏又不服输地继续忍痛骂:“这么!恶毒的修仙、门派!竟然还想让我们妖族屈服做你们的灵宠!我呸!宠你妈的头!我妖族誓死不从……”   叶初秋大概明白那些狱卒为什么经常头疼,这家伙聒噪死了,她扶住额头,摆手让那一大号人起身。   沈清淼几根银针下去封了那厮的哑穴,耳根子才清净下来,独留那少年在地上阿巴阿巴。   叶初秋瞥了那少年一眼,问狱卒头头:“这妖什么来路?”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情敌+1的来路:(   秋宝(渣女脸):妙啊妙啊   -------   稍后零点双更,28、29章~下夹子啦,感谢支持!谢谢大嘎! 第28章第28章   狱卒头头道:“启禀少宫主,此妖编名‘白施粥’。”   叶初秋挑挑眉梢,已然明白这是代号。   那少年将将化为成男体型的,又被沧銮宫的弟子逮住,那肯定没来及的取名,所以往往暗宫这里为了方便管理会取一个编名,跟张三李四王五差不多,一般很随机且大众。   妖族的妖兽叫什么名字对仙门修士来说不大重要,只有驯服成为灵兽的妖族,修士可能会取个名字。比如叶初秋的那只沧銮雪蟒,就是它被驯服那年,叶初秋亲自取名为“阿冬”。   碧霄大陆分三族,人、魔、妖。   三界的界限并不明晰。   人族有正儿八经的普通百姓,实行皇权当道的君主专.制,也有凌驾于普通老百姓之上的修士。正道修士又称仙门,仙门百家中又以八大世家最为杰出。除个别散修、隐世的门派外,八大世家又与其他修仙门派结为联盟,称为“仙盟”。现任仙盟盟主是八大世家之一峻崎山林氏的掌门。   魔族素来是人族的天敌,而正道修士视魔修修士为敌,也将其划归至魔族一类。魔族有一块自己的聚集地名唤魔域,地处碧霄大陆的最西边,魔域入口千变万化,正道修士无法得知确切的方位。据说魔域内部竞争激烈,盛行比人族皇土还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魔物、魔兽、魔修于此撕杀,争夺魔尊血脉的继承资格,最后获胜的一方被拥立为魔尊。   碧霄大陆的最东边,有一块妖族的聚集地名唤“神庙”,在夏日祭的时候最为繁荣昌盛,平日里妖族一般和人族共同栖息于一片大陆。   妖族可分三类,一种是归顺于人族的灵宠或者性格比较温顺的仙兽,像阿冬那样的,还有刘傲的宝贝那样的,只不过宝贝道行比较浅,再修炼个几十年的估计能变成狐狸精,仙鹤仙鹿田螺姑娘啊这些都算仙妖。   另外一种是攻击性极强或者堕入魔道的,世人称为魔兽,“斩妖除魔”斩的“妖”就是这种。上一卷中叶初秋被捅一剑掉下去的地方——魔兽山——是凡间数不多魔兽聚扎的地域。   最后一种是中立态度的,既不和人族打什么交道,也没有和魔域有什么瓜葛,往往这种才是妖族占比数量最多的。妖族内部通常群居,什么火蛇、冰蛇、毒蛇聚在一起可能会拥护一个蛇王;沧狼、风狼、土狗什么的聚在一起可能会拥护一个狼王,诸如此类……但凡有点能耐的妖都能在妖族混个妖王当当,几个妖王聚在一起再斗一斗,拥立个最强妖皇出来。   作者叶初芽反正就是这么写的,为了维护三界的和平秩序,仙门盟主、魔域魔尊、妖族妖皇三足鼎立,三界实力大致在一条水平线上。   只不过现在大陆格局,仙门盟主健在,魔域前魔尊萧熔被封印,妖族妖皇尚未确立,总体来说天平的砝码偏向的是人族修士这方。   想到这,叶初秋不由得忆起上一卷中的裴烬——当时他就被关在暗宫水牢里,表面上在受罚,实际上闷声干大事,被他摸到了魔域的入口,他的意识连同仇恨一起进去大杀四方,出来后就觉醒了魔尊血脉。   叶初秋心道:这一世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小羊羔觉醒血脉,得把他拿捏在手里才能免去被捅一剑的结果!   目标清晰——叶初秋很满意地点点头。   那狱卒头头以为叶初秋是对他的禀报褒奖,越说越起劲,开始解说白施粥被抓来这里的原因。   原来饶芮镇一役后,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皇朝当权者派遣官员来饶芮镇分发粮食,搭设粥棚。有一天来了只饿死鬼投胎的妖,狮子大开口的把两桶粥都吭进肚子里,百姓们的粥都被喝完了,可不是白白施这个粥了吗?   故给他编名取为“白施粥”。   白施粥虽然才刚化人,但毕竟是妖,普通百姓哪里是对手。沧銮宫弟子勘查此处,将其捉住,关押在暗宫水牢里,官员施粥才施得下去。   叶初秋嘴角一抽,和沈清淼对视一眼,折回去看那还在地上打滚喊饿的少年,心道:这犯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啊,偷吃了两桶粥就被关到这惨绝人寰的水牢,也不知道是哪个长老一刀切的主意……   暗宫水牢的伙食都是按人头数煮的,粮食正好分发到白施粥这里,干了一架后那两桶伙食全撒了,后面没领到饭的囚犯便连颗米都吃不到了。   几个狱卒过去收拾倒了一地的清汤米饭:“真是糟蹋啊!”   “他不吃自有别的人要吃!何苦让别人吃不到呢!”   几个狱卒见白施粥被少宫主束缚住了,胆子也肥起来,还没咒骂几句被白施粥听见了。   白施粥“呸”了一声:“你们哪次送来过好东西!不是馊的就是长虫子的!根本没把我们当妖看!嘶——好饿!”   沈清淼一惊,心道:这厮怎的这么快就冲开哑穴了?   叶初秋也很有默契地望过来,双方目色都染上些震惊。   “嘿!”那狱卒看一眼叶初秋,把米饭拾掇起来又砸下,“这怎么就是馊的呢!这分明是新鲜的!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白施粥从地上翻滚过来,伏在地上凶狠道,“定是你们少宫主在这!你们就拿出点好的装样子!三日前送来的馒头里全是蛆虫!你们简直蛇蝎心肠!比魔还坏!……”   那狱卒气得头发都快冒火了,直接拔了腰间的鞭子往白施粥身上抽,那架势恨不得他快点闭嘴。   偏白施粥还在嘴碎,一边喊饿一边犯贱:“被我说中心思气急败坏了?人模狗样的蛀虫!你们这什么门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是蛀虫!烂透了烂透了!别想治好了!……”   叶初秋看他一眼,觉得他说得……   竟然非常之对!烂透了!她无法反驳,尤其经历上次议事厅被诬陷一事。   也就大长老好口气,二长老三长老都是些什么哦,还有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小辈弟子,木讷讷的就跟机关人一样。   但这毕竟是叶淮杰门派,叶淮杰的心血,叶淮杰又对她如此宠爱。   叶初秋顿了顿,吼了白施粥一句:“放肆!”   沈清淼赶忙上几针加强针封住哑穴,白施粥说不出话了。   叶初秋踏出牢门时踢到两个铁碗,乒乒乓乓。   低头一看,铁碗里上一顿的馒头屑翻出来了,全翻在她的鞋尖。   当真如白施粥所言,爬满蛆虫,就连那个铁碗也是锈迹斑斑,碗口周围结了一圈黄黄的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恶心得很。   几个狱卒见了脸色大变,战战兢兢地就要去替叶初秋清理。   她捏了个清洁咒洗去,避开狱卒伸过来的手,临走前还特地多看他们一眼。   这种事情想来在暗宫水牢见怪不怪。   白施粥的囚牢在裴烬的前头,粮食撒了,裴烬便什么也吃不到了。   叶初秋行至牢门口时,远远就看见缩在角落的少年。   他的头发前些日子叶初秋用清洁咒清理过了,高马尾梳起,用一根红锻绑着。头发扎起来比较有精神,但此刻小羊羔孤零零地坐着,头埋在膝盖里呈现出自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他颈间的狗皮膏贴还好端端地贴着,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到底是魔修……伤口修复的速度惊人,不知道痛觉是否也跟正道修士一样。   叶初秋想到他红着眼说“好疼”的样,那想必是真的疼吧……   阿冬快分化了,这些日子总是犯困,此时他的蟒蛇盘绕在囚笼外围,蟒头守着牢门口,巨大的蛇信朝外吐着。   叶初秋才走近,阿冬便醒来,抬起巨大的头,在她面前摇晃一二。   听到动静的裴烬也将脑袋从臂弯里抬起,远远瞧见叶初秋在抚摸巨蟒的头。   巨蟒颇为舒适地蹭着她的手板心,蟒尾似乎很愉悦地抬起颤着。   叶初秋最喜欢蟒蛇形态下的阿冬,尤其那皮肤手感摸起来冰冰凉凉的,比果冻还丝滑,她捋了两把便爱不释手。   阿冬并不满足,想和叶初秋继续贴贴,它爬高脑袋,蛇信舔舐叶初秋的手背。   临近分化的雪蟒粘人,是生理因素使然。一旦分化完成,阿冬便会成人,此刻是它能享受到的最后孩童时光,所以会很任性,喜欢向主人撒娇。上一卷中便是如此,叶初秋那段时间和它如胶似漆,睡觉都要睡在一块。   “好啦好啦!”叶初秋一拍它的大脑袋,“等你分化成大姑娘了就可以和我一起穿漂亮裙子啦!”   “快点长大吧,我的小阿冬!”叶初秋抱了抱它,阿冬更是依依不舍地在她怀里蹭着。   叶初秋颇为无奈地笑笑,忽然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并且伴随着虐男积分的累加提示音。   叶初秋:奇了怪了……   裴烬抱膝而坐,下巴埋在臂弯间,额间的碎发扑下一层厚重的阴影,而那片阴影里,一双清澈的黑眸正安静地望着叶初秋这头。   小羊羔看起来心事重重。   叶初秋的心漏了一拍,她松开阿冬,才走几步路就听见小羊羔的肚子咕噜噜响。   原来是饿了……叶初秋心道,瞥见牢门口那两只破烂铁碗。   一只里面盛着清水,一只里面装着吃了一半的馒头,显然是上次分发的伙食,只不过三日过去早就腐坏,还长出了些毛斑。   叶初秋又一次感慨:惨,太惨了……这就是男主吗?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我也要想要姐姐摸摸头:( 第29章第29章   怕小羊羔饿死,叶初秋折返去附近的膳房。   暗宫水牢的伙食是这间膳房专门负责的,和别的宫的配置简直天差地别。   暗宫的膳房且不说雇佣的伙计贼头鼠脸的,光是那烧饭的大锅都感觉随时会裂开似的,还有烧饭用的水,一看就是在水缸里静置十多天的,里面都开始有小动物游动抽搐了。   得亏牢房里关押的那些都是有修行的底子在,不然吃这种东西做出来的食物,那还不得上吐下泻?   叶初秋怀疑白施粥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有这破烂伙食一半的功劳。   几个贼眉鼠眼的伙计甚至都不认识叶初秋,还当她是闹事的,鸡毛掸子逮着要将她打一顿,还是路过的狱卒见了,脸色大变地过来请安。   于是,逼仄的膳房齐刷刷跪倒一片人。   膳房伙计登时吓得脸上冒汗,怕“劣质饭菜给囚犯吃”的事情兜不住,少宫主会责罚他们。   叶初秋也没计较这些事,这种事情她即便想管,等小羊羔塑完骨她不来暗宫后,他们还是会这么做的。   倒不如麻烦事少一桩,乐得清闲。   叶初秋在膳房里转一圈,发现这里食材也寥寥无几,青菜小白菜什么的里面的虫子都快生十胎了。   只有些过期面粉勉强可用……   叶初秋想起那日在无暇冰渊下,小羊羔说想吃小虎糕,她当时是不是敷衍地答应过他来着?   她斟酌一二,安排些人去山下挑水,忽的又觉得太慢,索性抄起水桶,自己轻功下山,将水打了又飞回来。   她用灵力将面粉、淀粉、豆沙馅等这些甄选好,将膳房伙计全赶出去,一个人和面团。   小虎糕做起来并不麻烦,就是要把糕点做漂亮些比较费时间。   叶初秋捏了一个虎头虎脑的耗时太久,嫌麻烦懒得弄,直接调度灵力复制粘贴一大堆,还给它们上了色。小虎糕里包着豆沙馅,豆沙馅她都处理过了,特地掺了些软筋散进去。   一大堆长得千奇百怪的小虎糕复制完,锅里的水也烧得差不多了,叶初秋气沉丹田,手掌一拍,锅盖掀开,上百个小虎糕排列整齐自动蹦到蒸板上。   叶初秋盖子一盖,等了半个时辰后再掀开,香味便溢出来了。   时刻惦记“一视同仁”大法,叶初秋将那些糕点分成好几份装,一同塞进仓库里。   这系统给她提供的仓库除了可以存放兑换的奖品外,还可以储存杂七杂八的物件,就相当于刘傲手上的那串可以储物的手钏,方便好用。   她行至牢门口,将食盒提出来,小羊羔饿得都快昏厥了。   裴烬还瑟缩着,叶初秋靠近他蹲下,少年抬起头,目光怔怔地看向她,他闻到了糕点的味道。   叶初秋撩开食盒,裴烬低头就见到一整盘形状各异的小老虎,有的小老虎没有胡子,有的小老虎歪了嘴巴,还有的小老虎笑掉了大牙……   少年鼻头一酸,眼睛湿漉地望着叶初秋:“姐姐……”   叶初秋将那盘糕点取出来,阿冬闻到味道,尾巴兴奋地摇晃,唰的一下变成小正太的模样,从牢房外钻进来:“主人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虎糕。”叶初秋说着,把盘子给裴烬递了递。   裴烬滚了滚喉结,视线在糕点和她的面容上流转一二,而后瞥见阿冬虎视眈眈的眼神。   叶初秋道:“吃吧,饿坏了吧?我做的。”   裴烬没动,阿冬着急了,也不管手干不干净地就往盘子这里伸:“他不吃我吃!”   叶初秋一巴掌拍在阿冬的手背上:“你不准吃!”   毕竟掺了软筋散,阿冬吃了不利于分化。   阿冬被她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下,吃痛地捂着手,委屈地哼一声,眼神犀利地瞪了眼裴烬。   小羊羔怔愣了片刻,叶初秋以为他不好意思,吩咐让阿冬先出去。   阿冬气鼓鼓地踏出牢房,叶初秋这才把糕点塞进裴烬的手心里:“趁热吃吧,不是你上次跟我说想吃小虎糕的嘛?”   想吃的是娘亲做的小虎糕啊……   裴烬捏着小虎糕,忽的眼尾通红,巴巴地将小虎糕往嘴巴里塞。   糕点还是热乎的,他狼吞虎咽地咬,还掉了几块豆沙馅,伸手就想去把那些馅捡起来。   这小子总喜欢吃掉在地上的……叶初秋心道,按住他的手:“掉在地上的不要了,这儿还有呢。”   裴烬挣开她的手,心跳加速,将嘴巴里的小虎糕咽下,又去盘子里摸了一个塞进去。   叶初秋早就对他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见怪不怪了,小羊羔吃得嘴巴塞的鼓鼓的。   裴烬咬着糕点,眼泪就落下来了,一边哭一边将小虎糕吞进肚子里。   叶初秋生怕他等会没被饿死反而被噎死的,赶忙放下盘子去安抚他:“好了好了,哭什么?慢慢吃,都是你的,别噎着了。”   哪知道叶初秋这一句话让那小羊羔越哭越凶,她顿时又慌乱手脚不知所措,虐男系统更是奇奇怪怪地又开始累加积分了!   叶初秋恍然:啊!原来让男主“怨恨”“羞耻”“感动”这些可以调度他情绪起伏的都可以算作“玩弄”是吗?   她的脑袋瓜迅速转一圈,觉得小羊羔这种父母双亡的人设必定是缺爱的,再结合之前系统让她伪装他娘亲声线的傻逼任务,她推断:让小羊羔男主得到爱的关怀,让他备受感动落泪,也是可以增加虐男积分的。   那这就很好办了。   叶初秋又慈眉善目地哄着几句,小羊羔眼尾波涛汹涌,虐男积分坐火箭开始往上窜。   她这又是端盘子又是送水的,“伺候”裴烬把那盘糕点吃完。   小羊羔吃饱了,叶初秋看盘子里还有一个,想着不能浪费,又给他递过去:“吃吃完别浪费,下一顿又要饿三天。”   少年坐在地上,眼睛湿漉,乞求般地仰视她:“姐姐……”   “嗯?”叶初秋心脏跳得飞快。   却听到他声音沙哑地恳求:“能不能喂阿烬……”   叶初秋手中的小虎糕差点掉下去,她捏紧了些,古怪地挑了挑眉,内心却抓狂了!   这这这又是什么情况!还是说男主小时候他娘亲会喂他吃糕点?   “多大人了还要喂啊?”叶初秋嘟囔一句。   裴烬的耳根子倏然烧得绯红,那头虐男积分加得起劲,直接开启“ShowTime”模式。   叶初秋登时来劲了,弯弯嘴角:“也不是不行嘛,阿烬多喊几声‘姐姐’,姐姐就喂你吃。”   小羊羔耳尖上的红一直烧到脸上,唇线紧收地低着头。   叶初秋手都快举酸了的时候,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叶初秋听着那哗啦啦的系统提示音,笑得乐开花,愈发变本加厉:“就叫一声啊?”   裴烬又低低地喊她一声“姐姐”,叶初秋故作不满地收回糕点。   “姐姐……”小羊羔的声线里多了些急切,他拉住叶初秋的衣袖。   谁能抵挡住漂亮弟弟殷切的眼眸呢?   叶初秋服输,将糕点递过去:“吃吧,姐姐喂你吃。”   小羊羔还挺矜持,隔一会才一口咬在糕点上,把小老虎的头啃没了。他咬得很快,又张了张嘴咬第二口,唇瓣擦着叶初秋的指尖而过。   叶初秋察觉到一片温热,心尖忽然像有一阵风掠过,掀起心湖上的点点波纹。   直到小老虎还剩下一个屁股,裴烬一只手取走那块糕点,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叶初秋的手腕。   叶初秋回神,看他一眼。   他才服下软筋散,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哪知道那小羊羔竟然将她的手贴在他下颌侧。   裴烬枕着她的手板心,眼眸试探性地看向她,满眼的乞求。   就好像一直大狗勾在求主人的爱抚。   少年的呼吸格外炽热和急促,整张脸更是红得快要蒸发,可还是求着她,用下颌骨轻柔地蹭着她的手心:“姐姐……”   就像……方才阿冬蹭着她一样……   叶初秋紧闭呼吸,心跳如雷鼓。   他的脸侧烧得滚烫,她的掌心亦是。   叶初秋任由他捏着手腕,也没抽开,直到手板心不自觉地浮出汗。   小羊羔莫不是想要我摸摸他?叶初秋心念着,遂了他的心思,摸摸他的脸:“快!吃!”   少年的眼眸深处忽然亮起了光,他很用力很乖巧地点点头,尽管这个点头在叶初秋看来十分憨憨。   他咀嚼着小虎糕,叶初秋稍稍用力便挣开他的手,掌心却一直贴在他的侧脸上,感受到他上下滚动的颌骨。   叶初秋的眸色却心虚地沉了下去。   本想告诉他过些日子送他去化骨池塑骨的,但是看他这么可怜,叶初秋有点不太忍心提及那么痛苦的事。   又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小羊羔咬着最后的小老虎屁股,叶初秋收手蹲在他面前一直看着他吃完。   任务算完成了,叶初秋收拾食盒和碗碟,果不其然那系统开始刁难她,说她对目标对象心存怜悯,竟然给他做糕点并且还喂他。   叶初秋搬出“一视同仁”大法,召唤出新的食盒去隔壁牢房投喂。   她转了一圈回来发现还多出一盒,想着之前做小虎糕时把白施粥也算进人头数里。   叶初秋提着食盒又绕回到白施粥的牢房门,白施粥缩在地上也萎靡不振,饿得简直要堕入鬼道了。   她敲了敲牢房的铁柱,吸引地上那妖的注意。   白施粥从地上掀开眼皮,敏锐的鼻子嗅了嗅,眼睛里直冒金光,如此昏暗的牢房,他眼里的光简直明亮得像蜡烛。   白施粥飞快爬起,趴在地上:“少宫主!”   叶初秋有些扛不住那饿狼似的眼神:“嗯,多做了一份,拿来给你吃。”   白施粥的尾巴竖起,摇得飞快,嘴巴开始吧啦吧啦:“少宫主人美心善!是这门派的清流!这门派只有少宫主继承才能欣欣向荣!只有少宫主才能彻底治治那些蛀虫!今日得少宫主一饭之恩!他日我定当涌泉相报!……”   叶初秋被他吵得头疼,自顾自地走到他面前:“可能冷了些,但是总比什么都没得吃好。”   “少宫主哪里的话!再怎么差也不会比那些蛀虫送来的差!”白施粥的尾巴简直要翘上天了!   叶初秋打开食盒,把最后一盘奇形怪状的小虎糕端出来给他。   白施粥:“……”   叶初秋想着最后一个就不必亲自喂了吧,那妖忽地一声怒吼将小虎糕掀翻在地,眼睛气得通红,嚎叫着:“我尊你一声‘少宫主’!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歹毒的心思!”   叶初秋:“?”   莫不是软筋散被他闻出来了?   白施粥一边恼怒,一边又饿得实在是难受极了,颇为难为地捡起糕点,声音和手一并在颤抖:“虎毒不食子啊……实在饿死虎了……怎么能吃小虎糕呢……吃一个也没事吧?反正都快饿死了……”   叶初秋:“……”   哦莫,是只虎妖……   作者有话说:   一口咬在小老虎脑袋上的大老虎竖起尾巴道:“还挺好吃!”   阿烬(吃醋版):等我黑化了先宰这只大老虎,再宰那只大蟒蛇!哼!   亲妈:到时候情敌可太多了你可能宰不过来……   阿烬:? 第30章第30章   后两天无事,等到又一日发伙食的那天,叶初秋亲自去暗宫膳房监督,确保他们做出来的饭菜是能给人吃的。   少宫主的身份确实好使,从烹饪到装碟再到分发,一切都循规蹈矩,没有出现一些纰漏。   伙食分发完,叶初秋为了避免系统又给她派发乱七八糟的任务,就缩在自己的寝殿。经历上次无暇阁那无缘无故的金莲招魔符一事,叶初秋现在也不敢再用这个系统玩消消乐。   她唤醒面板端详,指腹抚摸那金色的莲花Logo印记,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这破烂系统铁定与神机阁有点联系,只是诸多信息还得亲自去神机阁探寻,偏偏她又不想被他们认出自己是夺舍而来的。   破烂系统自那日无暇阁一事后,似乎多出一个目录栏叫【我的收集】。   叶初秋眼尖发现了,点进去一看,是一页印着“绝尘青莲剑”的展示页面。   绝尘青莲剑由剑柄、剑鞘、剑身和剑尾四个部分组成,那日她偶得剑柄,剑柄化为一朵青莲花钻入她的眉间,现在显示面板上,剑柄的那一块是有图案的,其余的三块部分都是灰蒙蒙。   那是否意味着破烂系统是要让她收集完这把神剑呢?   可即便收集完整,这把剑也有自己的灵识,会自己选择主人,这并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显示面板上除了这把神剑,其背景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块地图,共分成四块,只不过它们看起来就像打了层模糊的水印,无法辨析地图上的内容。   叶初秋忆起来,这绝尘青莲剑是前魔尊萧熔和芳华剑尊相爱时所铸。前魔尊萧熔被封印后,绝尘青莲剑便一分为四,《青莲剑歌·芳华》也下落不明。   叶初秋心尖一跳,既然上一卷中的仙魔大战,神剑由四方而来的部分组合而成,而剑柄又恰好在沧銮宫的秘境里,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一分为四的绝尘青莲剑是由八大世家的其中之四分别保存,而剩下的四大家族则是保管《青莲剑歌·芳华》呢?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叶初秋又看了看【我的收集】交互面板,愈发坚信就是这么一回事!凭她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   不然为何一开始系统推荐她学习的心法书目里会有《青莲剑歌·芳华》?   叶初秋只觉得后背发虚,那种无意间知晓了一种惊世大密的感觉,她唰地一下关闭系统。   被绝尘青莲剑认主固然是件好事,一旦有了《青莲剑歌·芳华》那更是如虎添翼。   叶初秋对神剑和剑谱倒是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快些攒够积分。   可是如今神剑之一的剑柄就在她手里,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保其他人知晓了不会对她做什么。   叶初秋还是很关切自己的小命的,她只觉得心跳如雷,越是情急之下再去回想那日青莲剑钻入她眉心的细节,倒是想得愈发清楚:   阿冬和刘傲那日都重伤昏迷,能见到的便只有裴烬。   小羊羔这会因当还不知道那青莲剑是何物,所以也不会……   不一定!谁知道那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小羊羔心里又想着的是什么心思?   叶初秋捂着胸口,上一卷裴烬扎她那一下的痛倒是又被她回想起来。   这些天,裴烬对她的态度着实奇怪,竟然还对她撒娇,求着她摸他。   算算日子,正好是从无暇冰渊出来后开始的。   会不会是故意的?他想要这把剑?或者想讨好她,求她放过他?   ——不论裴烬是出于什么心思和目的,叶初秋都不会遂他的愿。   将剑柄归还回无暇冰渊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眼下她便只能好好练功提升修为,随时压着那小羊羔一头。   -   次日傍晚叶初秋从练武场回来,忽然接到系统虐男积分的提示。   就当叶初秋以为又是刘傲等人对他私下用刑时,立马有暗宫的狱卒过来禀报:“少宫主不好了!小羊羔不知为何顶撞狱卒,吵着闹着要出去,您的灵宠百般阻挠,小羊羔竟和雪蟒打了起来!”   “小羊羔”是裴烬的编名,叶初秋后来让人改的,一个名字自然是随便少宫主的心意来,他们暗宫里的人也犯不着为这事得罪她。   听到这个消息,叶初秋着实一惊,阿冬的通识也紧随其后传过来:“主人,他执意要出去,属下拦不住,就伤了他……属下知错,望主人恕罪……”   “你看住他。”叶初秋心慌,剑入剑鞘,轻功跃起,奔向暗宫。   轻车熟路抵达裴烬那一间牢房,便见到少年倒在地上嘶喘,浑身都是血。   身上刚新换的衣服被撕破,颈间的狗皮膏贴也被扯掉了毛,他捂着右臂肩膀,那侧有两道雪蟒的牙印。   雪蟒的獠牙很尖锐,尤其阿冬现在临近分化期,下起手来更是没轻重。   那两道牙印就像四个窟窿,涓涓不断的鲜血从窟窿里面流出。   早知道把淼淼也喊过来了……   几个狱卒手里拿着鞭子颤抖,刚才一番争执他们没少往裴烬身上抽,此刻害怕叶初秋会怪罪,纷纷把鞭子藏起来。   叶初秋将那些狱卒遣散,囚牢顿时清冷不少。   少年在地上蜷缩,头发杂乱散开,一双黑眸泛红地望着叶初秋,血迹淌了一地,弄脏了他的脸。   阿冬幻化成孩童的模样,规矩地跪在一边,嘴角也挂着血迹,只不过都是裴烬的血。   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事,抱拳举着手行礼,一动也不敢动:“主人……属下一时情急……”   叶初秋摆手,让阿冬也一并出去。   阿冬愣了片刻,低头看一眼裴烬,起身未置一词离开。   叶初秋皱着眉,心里徒然生出一股躁意。   小羊羔这条胳膊才刚接回去没多久,眼下又受了重伤……   阿冬的獠牙有毒,叶初秋常年随身携带解药,她摸出药罐倒出一枚,弯腰塞进少年的嘴里:“吃下去,解毒。”   裴烬呛了一口血将那药丸吐出,眼里的血丝愈发通红,他正愤怒地瞪着她。   叶初秋眉头皱得更深,已然察觉到小羊羔似乎又变回了第一卷里对她充满敌意的样子,她不明白原因。   “怎么了?”叶初秋耐着性子道,将那颗药丸拂去,又重新给他倒了一颗,“乖乖把药吃了。”   省得一会被毒死害她完不成任务。   裴烬别开头垂眸,捂着伤口在地上挣扎,像一头倔犟的牛,偏偏要朝牢门外爬。   叶初秋受不了他前些日子还装模作样地在她怀里哭鼻子撒娇,这会连个眼神和回话都不给她。   血迹淌了一地,少年固执地爬到牢门口,血迹斑斑的手为了支撑自己,狠狠地握住满是铁锈的栏杆。   叶初秋蹲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心情五味杂陈,有些心疼,又非常恼火。   裴烬一只膝盖爬出囚牢的时候,叶初秋缓缓捏了个诀,那束魔绳默认是要往他颈间上套。她望向他后颈上的那撮狗皮膏贴的毛,心念一动,绳子圈在了少年的腰际,将他拉了回来。   这根束魔绳尝到魔族的鲜血很是霸道,将裴烬重重地摔在地上。   少年的后背猝不及防砸在坚硬的铁板上,疼痛让他倒吸凉气,生理性的眼泪就快溢出,却被他硬生生克制回去。   叶初秋掌间的灵力消散下去,束魔绳听从她的号令,将他的四肢都束缚紧。   她低头,就对上少年倔强又脆弱的眼神,那漆黑而闪着泪光的瞳眸,像是随时都会被摧毁一般。   叶初秋本想发火的心平息了些,许是他脸上的血迹看着不顺眼,她掌心贴在他的颌骨侧,徐徐灵力流转而出,便将那些污渍消散:“怎么了?”   第二遍问话显然比第一遍多了不耐烦,一字一句注入了灵力,带着威压,在逼迫他回答。   裴烬偏过头,哑着声音质问:“郝婆婆呢?”   叶初秋怔愣片刻,少年的情绪已然失控,近乎咬牙切齿:“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听你的话,她便会安然无恙的!”   “你为何要骗我!”他喘着气,胸膛震得厉害,身上的伤口裂开,血又溢出来。   叶初秋感知到事情的不对,却还惦记着他身上的伤。   她从系统面板里兑换了一些常见的止血草药敷到伤口上,换来的却是裴烬的怒吼:“你别碰我!”   叶初秋彻底火了,一大把药草全砸在他身上、脸上,青绿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少年下意识紧闭双眼,任由那些汁液在脸上肆意侵染,拳头攥紧,指骨发白,脑海中频频回想的是郝婆婆的声音。   郝婆婆并非修士,无法靠灵力或者魔息通识,但是娘亲之前给过他一张通识符,普通人用这张符咒也可以和修士对话。裴烬将那张唯一的符咒送给了郝婆婆,以报答她将近四年的养育之恩。   他拜入青渊门成为魔修修士,被世间所不容,没有脸面回去见婆婆。但是他发过誓,只要婆婆遇到危险撕毁通识符,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救她!   他原以为叶初秋拿郝婆婆威胁他,是已经将郝婆婆关在了沧銮宫,她的生命安全暂时有保障,他也愿意相信叶初秋不会真的乱来。   可是方才那张通识符被撕毁,他听到郝婆婆被人抓走的呼救声,声音里隐隐约约传来魔息施展的声效。   他是魔修,知晓魔息和灵力的不同!郝婆婆现如今身处水生火热中!   “你既用她威胁我,我也照你的话做了,你为何不保她平安!”裴烬喉结滚动,面上的药汁随着他开口说话,淌过他干裂的唇瓣流进嘴里,晕开浓郁的苦涩。   嘴里苦,可是心里更苦,好像黑暗里唯一的那束光也灭了。   明明他才对她动了心啊。   作者有话说:   亲妈(笑):哎呀呀吵架了啊 第31章第31章   叶初秋冷眼瞧着他那张清俊的面容被青汁铺满,耳边源源不断的虐男积分涌上来。   她双指并拢抵在额间,拜托沈清淼去问话,确认郝婆婆有没有在膳房任职。   裴烬呛着血还想爬起,束魔绳将他捆得更紧。   “你放开我!”少年怒目瞪视她。   叶初秋等着沈清淼的消息,因为通识消耗灵力过大,她有些疲惫地调整呼吸,目光冷冷地扫他一眼:“放开你?你这副样子的也想去救人?”   “我必须去!”他脸上的药汁渗开,将他衬托得更为狼狈。   叶初秋冷笑:“你去简直是送死,你能凝聚魔息?”   裴烬怔了怔,转而愈发凶狠地瞪着她:“我吃食里的软筋散……”   “对。”叶初秋打断,高傲地俯视地上的他,就像在看一只蝼蚁,“我安排的。”   少年咽了口唾沫,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瞳眸里的光彻底被摧毁:“那些小虎糕里的……也是?”   叶初秋如愿听到虐男积分累加,她的沉默算是给了他答案。   裴烬只觉得心脏都快碎了,脸色惨白一片。   叶初秋收到沈清淼的通识,她瞥了裴烬一眼,起身接收。   那日她派遣去饶芮镇的弟子还未寻到郝婆婆,正逢那两只魔物作乱,他们便与叶淮杰的人马会和共同应对魔物。叶淮杰受了重伤后,沧銮宫弟子的心思都扑在宫主身上,自然而然忘了少宫主的交代。那两个任命弟子后来知晓魔物被除,饶芮镇也没有威胁,便觉得郝婆婆定然无事,渐渐忘了这事。   直到近日饶芮镇又有魔修蠢蠢欲动,据探子报,那些魔修专门抓老弱病残修炼外魔邪道,郝婆婆很有可能被他们抓去关了起来。   听完沈清淼的转述,叶初秋心慌得厉害。   沈清淼问她发生了何事,她便将裴烬和郝婆婆的关系交代一二。   叶初秋传声道:“今夜我去饶芮镇一趟。”   沈清淼骂她莽撞,叶初秋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知晓了自己心慌的原因——明明答应了他的事,却没做到。   叶初秋才跨出牢房,又折返回去操纵束魔绳,少年便被绳子扯着过来。   她粗鲁地捏着他的下巴强制喂下解药,裴烬呛了几口倒在地上喘息,身上的伤口撕裂开来。   叶初秋俯视脚边卑微无措的少年,沉呼吸一口气:“你安分的在这里待着,自会有人救她,否则……”   他的指骨捏得发白,撑在地上发颤,明明不算孱弱的身躯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弟弟……她狠不下心说完,深深看他一眼离去。   叶初秋让阿冬守在牢笼口,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也不允许裴烬出去。   “主人去哪里?”阿冬见她行色匆忙,不安追问。   “去去就回。”叶初秋摆手,“你看着他,别让人伤害他,也别让他死了,我让药修给他诊治。”   -   是夜,正巧沧銮宫也有弟子接收到调查饶芮镇魔修一事的任务,叶初秋请缨带队。   几个长老虽不看好她,但也不能明面着拒绝,就同意了,甚至心里还在祈祷叶初秋最好出点什么意外,这样便可名正言顺地换“少宫主”。   反倒是叶淮杰那关难过,她爹爹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去,甚至下了禁足。   所以饶芮镇这夜,叶初秋是偷偷溜出去的,沈清淼放心不下她,和她一起脱离大部队,率先抵达村落。   上次一役,村庄损失惨重,皇朝派官吏过来,百废待兴,才刚刚重振了没些日子,又有新的魔修修士扰民。   百姓们早就吓得不敢在这镇子住,纷纷收拾行李往附近城镇迁移。   故,叶初秋和沈清淼走在饶芮镇的街道上,家家门户紧闭,路边也是空荡荡,半点烟火气都无。   “那些魔修练的功法定是要吸食人的寿元,所以他们还会抓百姓。村民们赶往临镇必结伴而行,这倒是给那些魔修提供可乘之机。”沈清淼道,看了眼叶初秋。   叶初秋将街道上倒得横七竖八的杂物劈开,借着月色瞧见地上崭新的脚印,还占有丝丝血迹,颇为赞同地点头。   叶初秋和沈清淼交换眼神,轻功跃起追赶那些结伴逃命的百姓。   此去附近村镇百里路,山路漫漫地势奇峻,百姓们无法御剑飞行便只能徒步,所以叶初秋二人追上他们的步调到还算容易。   只是白天因为通识消耗太多灵力,此刻二人追上百姓后倒是觉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清淼与叶初秋穿梭在林间,她拨开杂乱的枝桠道:“你说你之前拿婆婆威胁他?”   “是……”叶初秋喘着气,想到泡澡那日小羊羔凶神恶煞的脸。   “过分了。”沈清淼道。   “……是。”叶初秋自知这事做得不地道,倒没否认,“所以我这不是亲自过来了吗……”   “沧銮宫那帮弟子也真是的,少宫主的吩咐都能忘……”沈清淼瞥见叶初秋攥紧的手,顿住口,转而安慰道,“秋秋你也别急,我师父说这些魔修最喜欢故弄玄虚搞些有的没的仪式,他们抓了人也不见的会立马动手,郝婆婆说不定现在还有一口气。”   “但愿如此。”叶初秋目光追随那些稍作休整的百姓,指节却攥得更紧,“不管郝婆婆有没有事,这帮魔修我今日定是要宰了的!”   可若是郝婆婆真的遇到什么的不测……叶初秋后脊发凉,恍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裴烬。   只怕那时候小羊羔要恨透她了……   叶初秋意识到她竟是不愿意裴烬恨她、不愿意他像上一卷中那种态度对她的。   叶初秋出神的时候,隔壁丛林间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沈清淼率先警惕,射了根银针过去,隐秘地钉在丛林的出口,迸射而出的细线连接在她的指节间。   倏然有人群闯过,绊倒那根细线,就像紧绷的琴弦被拨动,发出一声极其细弱的响动。旁人听起来或许很微观,但是在叶初秋她们修士的耳间却足够清晰到可以辨认出来人的方位。   果然一道道黑影融入月色,行如鬼魅穿梭在林间,将百姓们点燃的篝火扑灭。   “这火怎么灭了!”   那些老百姓一个个也是惊弓之鸟,一有些风吹草动便心生警惕。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人一惊:“谁!”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谁谁谁”,四处张望,他们不自觉地背贴背靠拢。   有一抱小孩的妇女神色慌张地后退,无意间撞到一堵人墙。   诡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那妇女心下大骇,已然感知到贴到的不是自家夫君的后背,而是穿着盔甲的壮年。   刹那间刀光剑影,凛冽的刀面反射清冷的月。   叶初秋登时弹了颗石子过去,将那黑衣壮士的刀器弹开。   几个黑衣人警觉地望向叶初秋二人所在的草垛,叶初秋也并未有所隐瞒,踏着枝桠和沈清淼双双轻功跃起。   那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利器投掷而来,叶初秋于半空无法借力,沈清淼掷出银针打在铁器上,艳丽的火光四射。   银针擦着刀刃面而过,爆裂出的细线缠绕铁器,带动它们往回投射。   铁器钉在对面的树桩子上,叶初秋轻功落地利落旋身,逼近黑衣人,抬掌将妇女身边的那人击退。   被击退的魔修也只是踉跄几步,很快和同伴交错眼神,又有两个黑衣魔修从叶初秋的后方执利器涌来。   叶初秋余光瞥见刀剑反射的光亮,摸准方位,曲身闪避,绕后抬掌劈向两人的后脊。   沈清淼见缝插针,银针泠冽而过,割着两位魔修的喉间而过。   血迹喷射,弹出的细线将那两人的脖颈缠绕,尖锐的细线紧紧勒住肌肤,似乎下一刻二人的头颅便会被削落。   叶初秋飞快地扫沈清淼一眼,她那边比她棘手一些,抽不开身立马又投入到新的缠斗中。   叶初秋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最心善的是他们药修,最心狠手辣的亦是他们药修。   让她分神的时间并不多,那两个魔修因为窒息行动受阻,叶初秋借力踹晕二人,他们的身躯刹那间化为两团瘴气融入空气里,地上只留下两件空荡荡的斗篷。   “啊啊啊!救命啊!”   叶初秋猛然听到身后村民的尖叫,来不及细究转头,便见新涌来的一批魔修悬浮在空中,将村民直接扛着走。   他们抓走怀里抱孩子的妇女,那孩子便直直从半空中坠下,眼瞧着头要撞上石头尖。   叶初秋心脏狂跳,一击灵力将那孩子拖住,沈清淼抽了根银针过来,绷直的细线将孩子拦截救下。   叶初秋松一口气,冲向前线,沈清淼将那孩子安抚好后也和她汇合。   村民们吓得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乱飞,却偏偏每道方向均有魔修拦路,最喜欢逮那些苍蝇头,直接大布袋盖头上把人罩住,一把扛走。   叶初秋这边有几个喽啰被打发过来,尤擅防人,她和沈清淼被拖得抽不开身。   沈清淼的银针捆住了一个魔修,她正欲上前补刀,却不料那人猛然回手掏出一把白色粉末。   “淼淼!”叶初秋呼喊。   沈清淼被那粉末逼得睁不开眼,下一刻栽倒在地。   叶初秋才刚往沈清淼的方位抬步,忽觉后颈被人重重劈了一下。   她两眼一黑,也不省人事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阿烬:( 第32章第32章   暗宫水牢。   阿冬和主人之间有感应,它为叶初秋感到不安。它尝试给叶初秋发送通识,可是每回都是超时未被接收。   暗宫值班的狱卒换了一波又一波,眼熟的几个会跟阿冬打招呼:“雪蟒大人这么晚了还要守着吗?”   阿冬唰得一下幻化成孩童的模样,道:“现在什么时辰?”   那打更的狱卒睡眼惺忪地回:“丑时一刻。雪蟒大人若是困了便歇息吧,这里有小的们守着,不会出岔子的。”   阿冬冷哼一声,那狱卒自讨没趣地离开。   越朝叶初秋发送通识越没被接收,阿冬的心思就越难安定下来,他回忆主人临走前的焦急模样,心里的火也蹭蹭往外冒。   巨蟒形态下的獠牙轻而易举咬碎囚牢的锁头,铁制的护栏被撞开,在深夜里发出“哐哐”的声响。   裴烬被束魔绳禁锢在囚牢里。   叶初秋临走前特地没有栓他的颈,只是将他的手腕圈住,另一端系在栏杆上。   他是可以自由移动的,尽管囚牢的空间有限。   阿冬闯进来时,裴烬正抱膝缩在角落里,身上的颓废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才从臂弯里抬起头,那只巨蟒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庞大的蟒头就将囚牢占满。   阿冬用尾巴圈住他的腰,愤怒驱使它将裴烬一把扯到面前:“主人去哪了!”   距离超出束魔绳的长度,裴烬的双手被扯得发疼,巨蟒却一点也不怜悯,只是再一次凶狠地质问他:“说话!”   “不知道!”少年也不甘示弱,眼眸锐利地瞪回去,颈间的魔纹悄然生长。   “你、不、知、道?”阿冬一字一句逐渐加重。临近分化,它的戾气根本压抑不住。   巨蟒将少年狠狠地甩在铁杆上,已然忘记叶初秋“不准弄伤裴烬”的命令。   裴烬的后背又一次受到重创,疼痛让他嘶鸣一声,他掉落在地上,才上过药的伤口再度撕裂。   巨蟒的尾巴抽在他的腰间,地上的人疼得呼吸骤紧。   阿冬化为孩童的模样,血色的眼眸几乎气得快要喷出火焰:“主人就是听了你的话才离开沧銮宫的,你会不知道!”   裴烬双手撑在地上喘气,听到阿冬的话,迟疑片刻。   “你白天是想救什么人对吧?”   裴烬睁大瞳眸。   “主人去帮你救人了?是你求她帮你去救的对吗?”   少年指节发颤,心头大骇:“不可能……我没有……”   她竟亲自去了?去救婆婆,帮他救婆婆?   阿冬气疯了,掐住裴烬的颈,将近日种种不满悉数道出:“主人为了你,不惜顶撞诸位长老,连少宫主的位置都可以舍弃!甚至还想与整个沧銮宫为敌!”   裴烬失去分寸,呼吸越来越急,一颗心就像被人掐到了喉间。   “你受伤,她第一个赶过来护你,你饿了,她就给你做吃的,她何曾给我做过!”   阿冬想起那日叶初秋一把拍掉他的手命令他不准吃,心里的嫉妒就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凭什么他不能吃到主人的小虎糕!凭什么主人将这个魔修的命看得那么重要!明明他才是对主人最忠心耿耿的!   “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主人的?”阿冬双目赤红,“仗着她对你的宠爱,求她去做危险的事?你知不知道主人到现在都没跟我通过灵识!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窒息感和恐惧一并弥漫全身,裴烬瞳孔失焦地低喃:“我没有求她……”   没有求她去救婆婆!   此时的阿冬根本什么都听不进,他逼近裴烬,獠牙突起威胁道:“若是主人有什么不测,我就算违背主人的命令,也要第一个杀了你!”   -   一路颠簸被人用麻袋扛着的感觉十分难受,好像一个礼拜前吃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待到安顿下来后,麻袋被人抽掉,视野外清明起来。   叶初秋能感知到自己大概身处何处。   刚才后颈那一劈她早有准备,沈清淼那栽倒下去的演技都快给她看呆了。   佩服佩服。叶初秋心道。   果真如沈清淼所言,这些魔修把人抓来并不会马上解决,似乎还要进行一些献祭的仪式。   叶初秋稍稍眯开一条眼缝环顾四周,这里像是山洞,洞里泥土还很潮湿。她被关在隔间里,隔间与隔间是用简易的木桩隔开。   这种木桩她一掌就能劈烂。   可是就当她尝试凝聚灵力时,才发现这里灵气甚微,应当是那些魔修施展了屏蔽灵气的结界。   她尝试与阿冬通识报平安,但是灵识无法传递出去。   不远处传来响动,几个魔修说话的声音传来,他们商量着月圆之夜将捋来的人丢进大锅里炖,炖出来的汤汁一人一碗,骨肉孝敬给永夜魔君。   永夜魔君……   叶初秋唤醒系统,顺便还扫了眼时间:丑时一刻。   系统告知她一些基础设定:魔族魔域只认“魔尊”,什么“魔君”“魔王”都是一些魔族自诩的,非官方组织的头头,实力参差不齐,也就在自己的圈子里有些名气。   这个永夜魔君也是他自己的册封自己的一个名号,差不多类似于占山为王的土匪,可能有一些低级的魔族拥护。   叶初秋:“……”   和叶初秋关在一起的其他几人都醒着,听到那些魔修的话,一个个的面如死灰,绝望地哭泣。   有个心理素质差的小女孩吓晕过去了,一头栽倒在叶初秋的腿上,倒是让叶初秋一个激灵不得不睁开眼睛。   紧随其后让她心惊的是虐男系统的积分累加提示音,叶初秋一怔,心道:小羊羔怎么了?阿冬看着,刘傲他们也敢动手吗?   这一变故让叶初秋有些心急,她怕是没有耐心等到月圆之夜了。她必须速战速决,找到郝婆婆,将其带回沧銮宫。   她的双手被魔修们用麻绳束缚,反手能摸到绳结,但是这种情境下仅靠她自己无法解得开。   叶初秋的指尖又朝绳结处探了探,猝不及防摸到另一个人的手。   指节冰凉,修长有力。   那人竟然没有避开,反而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叶初秋瞪大眼,心尖猛然一跳,就听见一道清澈的男音刻意压低声线对她道:“姑娘可是沧銮宫的女修?”   叶初秋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旁坐着个白衣男子。约莫和她一般年纪,气质出尘,模样英俊,衣料绸缎上佳。   叶初秋见其觉着面熟,直到那人介绍自己,她才恍然。   原来是峻岐山的林穆恒。   有过上一卷的经历,八大世家里比较杰出的年轻一辈她多多少少都认识。   林穆恒是骏岐山芳如剑尊座下的弟子,会在之后的仙盟大会里拔得头筹,叶初秋便记下了这号人物。   峻岐山除了有位芳华剑尊,还有位芳如剑尊,百年来独这二位女子在《青莲剑歌》的造诣上最高。   芳如剑尊原名林芳如,峻岐山林氏同江南百锦楼一样,均是按辈分命名。林芳华和林芳如同属一辈,且林芳如是林芳华的剑侍。   剑侍与主人习的心法、剑术、师承等一致,二人有着难分伯仲的造诣也很寻常。   芳华剑尊隐世后,芳如剑尊便在峻岐山林氏的剑术传承上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故其在仙盟的地位不俗,言语也颇有分量。   如此,叶初秋倒是对林穆恒生出几分敬意。   二人所言之事事关重大,不方便落于普通百姓间,便自行交换通识咒语。   他们贴得极近,自然灵力消耗甚微。   叶初秋倒是没隐瞒身份,开门见山我乃沧銮宫少宫主叶初秋。   林穆恒听到这个名号,眉宇间短暂闪过一丝促狭。   叶初秋也知自己名声不好听,先前议事厅她私养魔修一事怕是早就在修仙界传得沸沸扬扬了。   修士那可比老百姓们还要会吃瓜,一来修士普遍寿命长,挨过意外伤亡,修为越高越长寿,活个百年不成问题,这百年时光说长不短,吃吃瓜活得更爽快。二来,修士平日里出门游历,斩妖除魔的过程顺便结交些别家门派的好友,彼此聊得来的交换一下通识号码,那相隔万里也能用灵力传话,一个瓜就能传很远。   叶初秋撇撇嘴,只怕在其他修士耳中,她已经是那胸无点墨的好色之徒了,不然这林穆恒看她的眼神怎得满是防备,生怕她一会要强抢民男了……   林穆恒也只是揶揄一二,见叶初秋面露尴尬,便也并未细究那些江湖传言,而是问及叶初秋因何被抓。   叶初秋道明来意,竟与林穆恒不谋而合。   原来峻岐山有一小师妹名唤林穆婷,生性贪玩,学艺不精,偷偷溜下山不幸被永夜魔君座下的弟子捋走,关在了这里。   做师兄的接手这个烂摊子,带着几号人马洋装百姓混入其间,想直接走捷径也被抓来老巢,然后和外头的弟子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把永夜魔君的贼窝端了。   叶初秋听完林穆恒的一番计划,确实觉得很不错。并且他们峻岐山的人马都已部署妥当,只等月圆之夜,大伙都被赶入大锅里炖的之后即可实施。   林穆恒方才见她使用灵力认出她的修士,为了避免计划生变,才会前来与她搭讪,并且请求她的配合。   叶初秋思忖一二时,那头的虐男积分提示音消减,意味着那小羊羔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应当是阿冬去阻止了。叶初秋心想,转而点头对林穆恒道:“也好,只是我还有同伴,现下也不知道被关押在何处……”   林穆恒道:“少宫主不必担忧,此处虽有结界,但我等已用通识符传递消息。与你一道的姑娘和我师妹关押在西南角,没有生命危险。”   如此,叶初秋倒也安心:“那便多谢穆恒少侠了。”   林穆恒笑:“少宫主客气了,喊我林穆恒就行。”   叶初秋相视一笑:“唤我叶初秋即可,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但说无妨。”   “我想寻一个姓郝的婆婆,能否请你帮忙联络各处的同门?”叶初秋倒是没客气,出门游历欠人情在所难免,她与林穆恒又交换了通识,日后还起来也还算方便。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不小心摸到手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交换电话号码:( 第33章第33章   郝婆婆被关在东北角,是最靠近大锅的那处,正对着叶初秋他们的牢房。得到这一确切消息,叶初秋张望许久才辨清郝婆婆本人。   郝婆婆年逾花甲,身上的衣裳陈旧,打满布丁,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生。   人老了容易犯病,郝婆婆有好几次气差点缓不上来,乌紫着脸靠在墙头喘息。病情平稳下来后,郝婆婆喜欢独自一人坐着,目光呆滞,两眼无神。   月圆之夜就在不日后,叶初秋这些天除了远远关注着郝婆婆的状态,私下里还在积攒着灵气。这个山洞灵力低微,须得好好积攒一番,才能在关键之夜施展出。   洞里除了常驻一些看门的魔修,其余魔修每日负责出去抓捕新的百姓,叶初秋所在这间牢房的人数倒是越来越多。   空间笼统就那么大,更多的人进来,势必挤得慌。二十号人共处一室,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都出来了。   叶初秋他们还好,是修士,七天不吃不喝不拉的也没事,苦的是那些平民老百姓。   每天都有小孩啼哭,妇人们便会安抚孩童,老人和壮年则在一旁唉声叹气。偶尔有时候有人太过吵闹,那些魔修便会将人拎出去,当着平民百姓的面鞭打,打得浑身是血,打到洞里的其他人都鸦雀无声才会罢休。这时他们便会给伤者喂下漆黑的药丸,使其神智涣散。服药者不久会口溢黑血,黑血会将人的喉咙和舌头溶去,化为污秽吐出。   每每叶初秋忍不住要动手时,林穆恒伸手阻拦:“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等待时机,一网打尽。”   此时出手,或许能将面前的几个魔修解决,但是这个魔修据点一日不剿灭干净,打草惊蛇后还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受害。   叶初秋攥紧拳头:“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惨遭迫害吗……”   林穆恒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暗示她不要担忧。   叶初秋松开手,那些魔修发泄完离开后,便有几道药修的调息诀落在伤者的身上,其中一道叶初秋认出来是沈清淼施展的。   林穆恒小声道:“我已安排妥当,沈姑娘和峻崎山的药修是同门,有她助力,百姓们安危多些保障。”   吐血的伤者平息下去,叶初秋用微薄的灵力感知他的状况,他的家人们将其接应回去,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叶初秋动容,索性凝神屏息打坐。   次日,腐烂的味道在洞里蔓延,往往会招致一些鼠类、蛇类的小魔兽。叶初秋皱着眉凝视那些窸窸窣窣在地上爬的黑色生物,悄然凝掌结气,将它们驱赶出去。   林穆恒也在和她做同样的事,他捏了个诀召唤出一层青幽色的屏障,那些低阶的魔兽便进不了牢房。叶初秋瞥见他指尖那簇一闪而过的青莲花纹路,了然这是他们峻岐山的《青莲剑歌》心法所带的特效。   林穆恒解决那些魔兽后,悄然和她拉近了些距离。   叶初秋敏感地侧头扫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因为林穆恒的右侧正巧就是那些腐败的呕吐物,他一袭白衣飘飘的,想来也不想沾染上一二。   这些日子林穆恒与她相聊甚欢,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修仙界的大瓜,大概有着“共患难”这一背景支持,二人这一起蹲大牢的友谊倒是愈来愈牢固。   林穆恒也渐渐发觉,叶初秋并非像传言那般,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风流女。这一点刻板印象的推翻,使得林穆恒本人对叶初秋的好奇更甚,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便又拉近些。   直到某日叶初秋打坐醒来,下意识地伸懒腰,手肘胳膊不偏不倚地磕到林穆恒的左胸上。   肌理的触感很紧实——叶初秋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她颇为尴尬地收回手:“不好意思。”   却听林穆恒轻笑道:“无妨,是我离初秋太近了。”   叶初秋晃了一会神:怎么就“初秋”叫上了呢?还叫得这般顺口。   叶初秋摸摸手肘偏过头望去,这回倒是仔细将林穆恒的容貌观察仔细。林穆恒生的虽然没有小羊羔那般惊艳,却别有一番味道,主要是因为年龄和阅历,林穆恒鼻梁高挺,嘴唇纤薄,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稳重和自信,给人办事特别靠谱的感觉。   而裴烬作为《初秋烬》的男主,作者叶初芽真的是在外貌上给了他很多偏爱。裴烬的俊朗,渡有一层少年感的稚气,鲜衣怒马的张扬,很是放荡不羁,而掉眼泪时候又眼尾红红可怜巴巴得叫人心疼。   啧啧……   叶初秋感慨一瞬,想起二十岁的小羊羔——五官模样要更成熟些,俊美得不像世间人,她现在回想一瞬都能脸红心跳。   可惜这一世破了相。   叶初秋摸摸脸颊,忆起小羊羔那日这里被烙铁刮到了些。   “鞭条、化骨池都没见他哼几声,怎的烙铁让他怕成那样?”叶初秋小声道。   林穆恒还当是与他说话:“烙铁?”   叶初秋抬头看他一眼:“嗯?”   “没事。”林穆恒见她奇怪,顺道提了嘴,“就是想到了峻岐山的炮烙绞刑,和你们沧銮宫的冰躯断魂齐名。”   叶初秋顿然瞪大眼眸。   林穆恒见她对这种酷刑感兴趣,虽然不解,但还是与她细说一二。   炮烙绞刑,便是将受罚之人束缚于铁石上,四肢均被铁链束缚。铁石导热快,以仙家之火焚烧铁石,滚烫的石壁会将受罚之人的皮肉烫毁,而后以冷盐水灌之,蒸腾出白汽,待倒石壁温度骤降后,再度以仙家之火燃之……   尽管林穆恒的措辞已经十分委婉,但叶初秋还是皱着眉头将他打断。   和断魂台的绞刑一样酷烈,叶初秋光是自行想象,就一阵后怕,更别说她还亲身经历过类似的系统惩罚。   吓得她哆嗦一下,梦魇里的场景仿佛又历历在目起来。   林穆恒自责道:“早知如此,便不予你说了。”   叶初秋摆手道无妨,心有余悸时听到虐男积分系统忽地开始暴涨,尤其方才她才听到炮烙有关的酷刑,这一突兀的积分增加提示音让她脸色惨白。   有人对裴烬动手了!阿冬呢!为什么不拦着!   -   暗宫水牢。   叶初秋私自下山一事被兜出来,刘傲和桑骥再度趁虚而入。   刘傲的宝贝狐狸昨日突然中邪暴毙,死后身躯布满魔纹,故刘傲断言:宝贝是裴烬所害。   他带着桑骥和数十名宫仆,气势汹汹地闯入暗宫水牢,想为宝贝讨个说法。   雪蟒本应驻守于此,但那日从裴烬口中逼出叶初秋的去向后,阿冬便动身前往饶芮镇,抛叶初秋的命令于脑后。   狱卒们不敢拦二长老的宝贝孙子,即便他带着三个火盆来者不善。三长老和大长老本就对魔修嗤之以鼻,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刘傲的擅闯便更加畅通无阻。   桑骥用剑斩断牢笼的锁链,一把掀开栏杆。   被刘傲催赶着过来的宫仆失手打翻一盘炭火,火光和烧红的竹炭滚落在地上。   蜷缩在黑暗角落的少年,大概是从未预想过火光的到来,徒然脸色骤变,双手撑在身后,身躯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而痛失宝贝灵宠的刘傲早就失去理智,发红着眼将少年拽到面前:“就是你害死的宝贝!我今天就要让你为宝贝偿命!”   魔息尽失的裴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少年被他狠狠地推向炭火堆里。   裴烬的喉咙本就被那外敷的药草苦得发涩,而今被烫得呜咽几声,声音像极了破败的风箱。   他从炭火堆里爬起,手心被烫掉了一层皮,湿哒哒的鲜血往外涌。   少年挣扎着要逃,刘傲捏诀,束魔绳毫不留情地圈着他的颈将他扯回来。   “你这个孽畜哪里配用这种东西!”刘傲掐着他的脖子,觉得那些狗皮膏贴咯手,一把撕扯了去。   膏贴的粘性极强,须得小心撕扯卸下,叶初秋换药的时候都是小心谨慎着的,可如今却被刘傲如此粗鲁地扯去。   可怜那少年纤弱的颈还未护养完好,又被撕掉了一层皮。   裴烬疼得眼泪溢了出来,下一瞬又被刘傲掐住了脖子。   “你不是挺狂的嘛!”刘傲将指甲嵌入他颈间,“你以为叶初秋每时每刻都能护着你吗?正好她死在那群魔修手里,你就死在小爷我手里好了!”   原本还在挣扎痛呼的少年,听闻叶初秋的死讯,渐渐失去抵抗,眼底深处的光熄灭,他松开手,任由那些痛楚蔓延。   裴烬颤抖着手,眼眶湿润模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叶初秋替他上药时的温柔。   没有叶初秋消息的这些天,裴烬每天都饱受着内疚的折磨,他自责自己的无能和冲动。   而现在,终于可以解脱。   “姐姐,对不起……”   裴烬闭上眼,等待死亡结束这一切。   可刘傲却不想遂他的意,杀他太过无趣,他想要折辱他一番,才能平息断臂之恨,杀灵宠之仇。   刘傲将裴烬再度推至炭火中,他眼中的血丝暴涨,倏然笑得诡异起来,脸上那些原本只有头发丝般大小的魔秽渐渐抽搐着蜿蜒变大,化为半指粗的长条状物体在血肉的表面游浮。   桑骥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火盆倾覆于地,滚烫的炭火点着他的鞋尖他也毫无知觉。   那些长条状魔秽从毛囊里爬出来,腹泻出像泥土般的长丝喷在刘傲的脸上。刘傲望着被炭火灼烧得颤抖的裴烬,笑得更为阴险。   “主人……你的、脸、脸……”桑骥这才感知到着火的足,唰唰后退。   刘傲不满地“啊”一声,左手抚摸脸颊,摊开掌心,满手的黑泥,泥间还有细微的长条物在蠕动。   “桑骥!”刘傲浑然不觉,眼底的血丝更为通红,他的声音都开始抽搐起来,“你还傻愣着的干什么!烙铁呢!让你备好的烙铁呢?”   “还不快赏几个给这孽畜吃吃!”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小羊羔又要吃苦头了   姐姐来不了了咋办 第34章第34章   桑骥与刘傲之间有剑侍的契约,他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是、是……”桑骥战战兢兢地后退,去取另外一个宫仆的火盆。   刘傲猛然大喝,脸上的长条状物也随之狂颤:“还不快点!”   那几个宫仆也没见过刘傲的魔秽,吓得浑身发颤,桑骥才刚伸手过去,宫仆的火盆也一并掀翻在地。   抖落的红炭滚到裴烬的膝盖边,少年恐惧地缩手,却被刘傲掐住后颈。   刘傲双目赤红,左手用力地按住裴烬,想将他的脸一并压在炭火上烫。   裴烬直着腰板和他手下的力道抗衡,惹得刘傲愈发不满,往他身上揣了两脚。   少年被踹得狠,肋骨折断一根,扎进血肉之躯里,疼得他嘶吼着。   刘傲笑声愈来愈响,在阴冷的水牢二层里盘旋回荡,却穿不透那些铜墙铁壁。   束魔绳将裴烬四肢束缚于背,刘傲俯身拉扯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颅。   少年清俊的面容上挂着血迹和泪痕,炭火的烟灰漂浮在空中,停落在他的泪痕间,就像凛冬的清泉不小心裹挟了杂乱的尘泥。   刘傲揪着他的头:“桑骥!还不快拿来!”   桑骥恐惧着手,从地上那堆火炭里拾起长长的一根、尖端还烧红着的长棍。   他举着另外一头,咽了几口唾沫,细弱的手臂似乎不堪维持那铁器的重量。   “你还不快动手!”刘傲催促,“没看到小爷我只有一只手嘛!”   桑骥害怕地应着他,却迟迟不肯下手,他虽是因诬陷叶初秋在二长老面前出尽风头才当上刘傲的剑侍,但是他从未在肉.体上伤过人。   “主人,我、我不行……”桑骥哆嗦着手,脸色吓得惨白。   “没用的东西!废物!”刘傲啐出一口唾沫骂着,“明日小爷我就跟阿翁请奏,和你解了剑侍契约!小爷身边不需要废物!”   桑骥一听,急红了眼:“别、别!我动手、我动手……”   他举着铁棍,步履颤巍,边走边吞着唾沫。   裴烬望着那烧红的一端愈来愈近,黑眸骤缩,挣扎着,呜咽着,泪水淌了满脸。   刘傲一掌灵力劈向他的后脑,迫使他吐出鲜血。   血迹滋到烧红的铁器上,迸发出沸腾的水汽。   “往他嘴里烫!再烧毁他的脸!”   裴烬想逃,却被他禁锢回原地。   桑骥举着烙铁棍,一想到往后的飞黄腾达,索性心一狠,闭上眼往裴烬的脸捅去——   -   叶初秋乍然从地上站起,脸色苍白。   几个魔修警惕地望过来,林穆恒心尖一跳,拉住叶初秋的手想让她坐下。   叶初秋心慌得厉害,一掌灵力将林穆恒推开。   “她要造反!摁住她!”一个守卫魔修尖叫,刹那间五个魔修围过来。   “初秋!”林穆恒情急之下叫出来,叶初秋一掌拍碎牢房的木桩。   身后的百姓见牢房打开,抱着孩子争先恐后地朝外挤。   “快拦住他们!”魔修手忙脚乱地拦人,抽出腰间的鞭子甩到百姓的身上。   叶初秋徒手接过鞭子,渡入灵力,反手回拉将那魔修扯了过来,而后一掌将其击飞。   那魔修的身躯狠狠地砸到山洞壁上,震落几块碎石。   他的身躯落下,砸在地里,已然没了呼吸。   剩下的魔修同伙见了,愤恨不已,朝叶初秋发起进攻。   驻守在山洞的魔修都闻声赶来,而山洞外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顶撞,震得地表颤动,碎石直落。   百姓们抱团朝外挤,别处牢房的人们堵在栏杆里嘶喊:“女侠救命!放我们出去!救命啊!”   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上爬起,碎石滚落得也越来越多,叶初秋和不下十余魔修缠斗,林穆恒情急之下也召唤佩剑而入。   他捏碎一张通识符:“峻崎山弟子听□□.有变,提前实施!”   一呼即应,四面八方的牢房都被人用灵力劈开,百姓们争先恐后地闯出去。   “支起结界防御落石!保护百姓!”林穆恒大喊。   立马就有峻崎山的弟子施展术法,将山洞掉落下来的落石阻挡在外。   但是山体坍塌之势愈演愈烈,结界不堪重负,隐隐有着要碎裂的迹象。   几个魔修知道擒贼先擒王,朝施展术法的修士发动进攻。   叶初秋眼皮一颤,轻功穿梭其间,将首当其冲的魔修斩去手臂,那魔修的佩剑掉落,落入叶初秋手中。   她打了套问沧剑诀,将面前的两个魔修击倒,左侧又有魔修偷袭,沈清淼的银针闻声而至,将那人束缚,叶初秋毫不犹豫执剑横扫,将那魔修的腹部剖开。   她当真是心急了,那些骤加不停的虐男积分,一声一声都像是夺命的催促。   并且她能感知到,在外面撞击山洞的庞然大物是——   一声猛兽的嘶吼贯穿山洞,雪蟒咬碎山石,破壁而入,巨大的头颅将山洞顶穿,山洞的表层连同还未来得及落下的石头一并被掀翻,瞬间敞亮。   与此同时,和阿冬一并抵达的,是沧銮宫的一众初阶弟子。   “主人!”阿冬寻了叶初秋多日,寻得日夜颠倒,总算寻到。   他眼里只剩下叶初秋,此刻的他浑然不顾其他人的生死,蟒身肆意铺满山洞表层,压死了两个魔修,挡住百姓们的出口。   叶初秋瞪大眸,声音嘶吼:“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守着水牢嘛!”   本以为救驾有功的阿冬倏然怔愣,叶初秋用通识传递消息,命令阿冬出去。   雪蟒不解,叶初秋燃起怒火,大呵:“出去!”   阿冬委屈至极,却也不得不服从她的命令,待他挪走蟒身后,才发觉身下的两具躯体,已然被压成烂泥。   峻崎山的弟子不认得雪蟒,以为是那些魔修饲养的魔兽,他们情急之下召唤出束妖绳向阿冬袭去。   阿冬嚎叫一口,束妖绳圈套蟒身的那一刹那化为人形,逃过一劫。   叶初秋一边斩杀魔修,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林穆恒和郝婆婆,可算好找,对林穆恒道:“那是我的坐骑灵兽,沧銮雪蟒!”   多日相处下来,二人的默契增加,林穆恒虽未听清叶初秋的话,却也知晓意思,将命令吩咐下去,众人这才停止对阿冬的攻击。   叶初秋穿过嘈杂的人群,在角落里扶住气喘不上来郝婆婆,沈清淼飞速赶到,探了下郝婆婆的脉搏,掏出一颗小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吊命用的,我们快行离开这里!”   山洞内的魔修数量少,又有沧銮宫的弟子驰援而来,很快便斩尽。但是不知道哪个魔修临死前劈开了大锅,锅里沸腾的汤水全流了出来。   那原本是要拿来炖村民的大锅,汤汁配料用的都是上好的佐料,此刻如泉水一样哗啦啦地流出来,香气四溢,很快就盖过腐败的糜烂味。   配料顺着汤汁流淌,早就饥肠辘辘的村民停下步伐,纷纷转身去捞地上的配料。   前面一个人停下来,后面一群人冲上去,踩着那人的躯体而过,将那人的身躯踩烂,和配料混在一起。   村民们骂骂咧咧:“踩到人了!”   “别管他了!”   “饿了这么多天总算有东西吃了!”   ……   那些汤汁实在是太过美味,沈清淼吸了一口香味,脸色大变:“不好,汤里有迷幻的药剂,大家不要闻!不要被蛊惑!封住嗅识!”   叶初秋和诸位弟子照做,但是那些百姓们没有灵力附体,早就被魔怔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踩踏成烂泥,他们捞起汤汁就往嘴里塞,也不知道吃的是配料还是人的血肉之躯。   “这是那些魔修月圆之夜要施的法子,用这种汤汁迷幻锅里的人,使其自相残杀,留下最凶残的那个成为献祭给永夜魔君的‘大餐’!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峻崎山一弟子道。   两家修士聚在一起,只能用灵力将百姓们暂且隔开,但是饿到极致的百姓早就精神溃散,像一群群丧尸,撕扯着彼此。   叶初秋那头的虐男积分爆裂得更为激进,在一口气累加十分的情况下还再暴涨,尤其本该驻守在暗宫水牢的阿冬出现在此处,她不敢想象裴烬面临着的将会是怎样的虐待!   未知的恐惧像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而面前山洞里的凄惨也让她感觉呼吸都快喘不上来。   在刚刚那样混战的情况下,如若不是她有意护着郝婆婆,只怕郝婆婆现在早就命丧黄泉,叶初秋庆幸自己亲自来了,却又后怕裴烬那端。   她背着郝婆婆,攥紧了郝婆婆苍老的手。   若是她救回了郝婆婆但是裴烬又惨遭不测……   林穆恒皱眉,问峻崎山药修:“可解此毒?”   几个药修面面相觑,面露为难,沧銮宫的药修则看向辈分最高的沈清淼。   沈清淼道:“可解!但是情况紧急,只能用我们药修身上常备的药材解,会有后遗症!”   林穆恒:“什么后遗症!”   驻守峻崎山的药修道:“用药三日后全身会起水疹,轻则瘙痒毁容,重则糜烂毙命,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时间不等人,双方灵力很快就会用尽,那些平民百姓很会再度“人吃人”扭打在一起。   峻崎山弟子听候林穆恒调遣,均在等他做选择。   沧銮宫此次任务也有领头,带队长老不在,此处最大的便是三长老座下弟子、叶芸依的师兄——本该由他裁定,但其初出茅害怕担责,便把目光投向少宫主叶初秋,此举便等同于将此次任务的指挥权一并拱手相让给她。   如此,叶初秋和林穆恒同时面临一道难题:救,还是不救? 第35章第35章   林穆恒哽噎一瞬,正欲开口,叶初秋打断:“若要万全之法,须得何种药材!”   沈清淼信任叶初秋,未曾犹豫,将药材罗列。   这些药材都很名贵,系统的兑换商城里均有,她的虐男积分是够用的,尤其方才更是加了如此之多。   叶初秋攥紧双拳,心一横闭眼,敲醒系统,一掷千金。   那个时候,她不曾去想“虐男积分又要从零开始”“若是二长老又质问她药材从何而来她该如何回答”等种种后顾之忧。   在众人眼里看来,叶初秋闭眼应当是在施展储物器具,而后她凭空捏诀——沈清淼所列药材具浮现于眼前。   两家修士目瞪口呆,峻崎山弟子感慨沧銮宫出手辽阔。   林穆恒望向叶初秋时,眼底的钦佩之色毫不遮掩。   如此情景,叶初秋舍得将名贵的药材毫无保留地拿出,可见其胸襟气度。   林穆恒更觉得坊间那些传言是无稽之谈!   沈清淼救人心切,根本没时间问东问西,她抄起药材吩咐下去:“众药修合力助我!”   无鼎炼药——沈清淼第一次尝试,她对自己半瓢水的医术不自信,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只因在场诸位药修同门,属她辈分最大且师承最佳,如果连她都无法做到,那么在场其他弟子就更不可能了。   沈清淼压力很大,甚至脑海中浮现过几丝悔意:为何平日里不好好练功,现在害怕丢沈岚枫的脸……   她掌间凝气,将药材掷入半空,淡青色的灵力将药材包裹,提取其中的精华。   几方药修助力,将那些精华相融。   不过瞬息,却又像是过了许久,直到沈清淼的额间沁出汗珠。   两家弟子施展的灵力眼看就要耗尽,叶初秋和林穆恒相视点头,加固屏障。   精华相融须要沈清淼控制火候,她片刻也不敢马虎,那些精华溢出一滴,都是浪费。   临近大成时,会有炸裂的机率,头一回无鼎练药的沈清淼好巧不巧地便遇上了。   药材的精华有几味裂性相冲,怎么也不肯相融,它们仿佛有灵识般地缠斗,液露如沸腾水汽滋裂。   沈清淼暗叫不好,再度捏诀将灵力注入,但药材炸裂的趋势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叶初秋和众人的眉间皆染上焦急,却谁也不敢打扰上前。   万分火急之时,沈清淼走投无路给沈岚枫发了通识。   “收心,凝神。”沈岚枫只说了这短短四字。   而后一道更为浓郁的淡青色灵力自山洞外渡来,顷刻间就将那团药材精华凝练。   沈清淼望向山洞外,面露喜色,立马回神讲药液凝结,而后以银针刺破。   精华如雨滴下落,坠入村民的眉间,众人恢复清明。   修士解除屏障,组织百姓撤离山洞。   沈清淼收手,朝洞外喊了声“师父”。   叶初秋望向山洞外,未见沈岚枫,只见一位沧銮宫的初阶弟子行色匆匆地进来禀告。   月圆之夜将近,此次叶初秋贸然出手致使林穆恒的“一网打尽”计划不得不提前。然“永夜魔君”的余下同党正在赶往山洞的路上,沧銮宫派出的弟子恰巧就在永夜魔君来往的道路上埋伏,现下正在与那群魔修余孽缠斗。   “我师父是不是来了!”沈清淼扒拉住那传话的沧銮宫弟子道。   那弟子辨认她几眼,回道:“沈长老确实来了,现在应当在和永夜魔君交手。”   叶初秋、沈清淼、林穆恒三人相互对视。   沈清淼先行一步和那传音弟子走,林穆恒吩咐峻崎山的弟子护送村民,叶初秋则是将郝婆婆背起。   此时若是她的佩剑在就好了,她可以御剑托载郝婆婆,这样也省力些。   林穆恒见了,主动搭把手:“初秋,我来。”   叶初秋没推脱,让林穆恒将郝婆婆运至洞外,而后她召唤了阿冬。   刚被主人臭骂一顿的阿冬还在委屈,叶初秋又有新的任务派发给它,阿冬便很快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它将郝婆婆托载起才后知后意识到这是裴烬求主人救的人,于是心里的火起又蹭蹭上来,但是碍于叶初秋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载着。   分化期的雪蟒心思多且藏得深,叶初秋根本不知道。   待她抵达埋伏点时,阿冬载着郝婆婆慢悠悠地跟逛街似的。   叶初秋骂他小孩子心性,心里对裴烬的担忧越来越重。   -   暗宫水牢。   铁棍落在地板上,砸得哐哐直响。   鲜血一滴一滴滚落,烫在那烧红的烙铁尖端。   “啊啊啊啊——”桑骥捂着手尖叫,凄厉的惨叫像一把长矛,贯穿水牢。   妖冶的火焰如星火窜燃在竹炭之间,红得腥腻而诡异。   地上的少年露出凶悍的眸光,像一只囚屈于火海中的野兽。   抽搐在刘傲面部和掌间的魔秽似乎是感知到恐怖和危险,萎靡不振地缩回宿主的皮囊里去。   刘傲看着桑骥的五官因为剧痛扭曲在一起,心里也燃起一阵后怕。   就在刚刚,桑骥的烙铁即将捅进裴烬嘴里的时候,一团赤红的火焰倏然在桑骥的掌间燃烧。   沿着他的掌纹而上,令那血肉之躯顷刻间化为血水。   他的半只手掌已经烧没了。   桑骥惊恐地哭喊,弥漫的炭火中,那跪在地上被他们折磨得满是泪痕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颈上的魔纹蔓延到了下颌。   束魔绳被那些诡异的火烧毁,裴烬低着头,眼尾通红。   刘傲想找回场子,颤着声音让桑骥继续。   裴烬回眸凝视他,眼底深处的戾气厚重。   桑骥掌间的火焰越烧越旺,包裹他的全身,很快他便成为一块焦黑的人,硬邦邦地倒在地上,掀起一地灰烬。   刘傲吓得后退,裴烬缓缓站起,朝他步步紧逼。   “来人啊!快快来人啊!”刘傲咽了几口唾沫,大呼。   没有人理他。   因为方才来的时候,是他自己亲自遣散的狱卒。   “主、人……救、我……”桑骥尚存一气,艰难地朝刘傲的方向伸出手。   他的手也焦黑成棍,根本分不清手指和手腕。   刘傲自身难保,慌乱间见桑骥就倒在裴烬的脚边,他便用剑侍契约强制命令桑骥。   桑骥木棒一样的手臂抱住裴烬的脚踝,宛如行尸走肉。他执行着刘傲的命令,阻挡裴烬前进,却被那残留在地上的火焰再度烫伤。   裴烬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桑骥时,后者已被烧没了呼吸。   刘傲便趁着裴烬迟疑的那一瞬,仓皇逃出水牢,完全将桑骥抛之脑后。他边跑边叫喊:“来人啊!杀人了!魔修孽畜叛逃!杀了我的剑侍!……”   暗宫里的少年褪去一身戾气,转而望向自己颤抖的双手。   裴烬瞳眸骤缩,脸上还挂着泪痕,怔愣着望着桑骥的尸体。   他……杀了人吗?   -   永夜魔君座下的魔修弟子数量颇多,而今被沧銮宫弟子用灵力驻扎的屏障拦住,铺天盖地的束魔绳编织成网落下。   打斗持续了半刻钟,就当永夜魔君座下魔修悉数倒下后,隔壁战场有弟子负伤过来禀告:“不好了!永夜魔君和沈长老在封闭的结界内交锋,魔君座下的两大护法都狂暴了!”   魔族狂暴一般是指通过吃药或者献祭寿元短期提升自己实力的方法,和妖族一样。   那弟子话音刚落,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撕开。   活生生的人被撕成两半分别落在两边,在场所有初阶弟子均是心中一凉。   这些初阶弟子大部分也才十五六岁,他们有的人是一次外出任务,有的人虽然执行过多次任务但还从来没遇上如此惨烈的情况,经验尚浅的他们纷纷惨白着脸,执剑哆嗦,目光恐惧地投射向那道刚剖完人的黑影。   “是永夜魔君的左护法!”有弟子认出黑影。   “怎么办!”越来越多的弟子吓得后退。   左护法黑袍加身,脸戴面罩,只露出笑得阴险至极的唇齿,他修炼的功法应是爪功,指甲粗长,堪比一把把匕首。   左护法摆弄指甲冷笑,大步朝前,仅凭一人就将沧銮宫几十号初阶弟子吓得步步后退。   大部队在退,叶初秋立于之间不动,看起来倒像是她在前进。   左护法的眸光很轻易地便锁定她。   叶初秋心下大骇,但也知道此刻若无人出头,那么这一大票沧銮宫弟子都得死。   谁都不敢上前,谁都不想第一个冲出去和左护法打,谁都觉得自己学艺不精,根本不可能是左护法的对手。   左护法便是算准这一点,化为黑影窜过来,利爪抓了两个离他最近的沧銮宫弟子。   余下弟子吓得骤然后退,偶有几个贴坐在地,撑着手爬也要爬着远离。   叶初秋抬掌凝气投掷出,将那被抓的两个弟子救下,引得左护法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更为炙热。   二人对视一二,气氛如紧绷的弦,稍稍拨弄,就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人化作一团黑影闪身而来,叶初秋只觉得迎面吹来一股冷风,下一瞬他的指甲便掠到她的身前。   叶初秋本能地闪避,身躯后退带动周围的枯叶旋飞。   左护法的掌风极为强劲,竟然将那些枯叶吹得宛如小刀一样锋利,射向四周的沧銮宫弟子。   “结界防御!”叶初秋大喊。   那些弟子就像出门郊游的小学生,没了带队老师,各个惊慌失措的像无头苍蝇,哪里还听得进叶初秋的话。   叶初秋咬牙,绷紧神弦,不得已担上“班长”的职务。   她结印支起屏障,将那些弟弟妹妹们护在里面。   终于有几个类似“班里小组长”的人物也出来带头,渡入灵力维系结界,其他弟子们见了纷纷效仿,将屏障驻扎得更为紧实。   “大家不要怕!少宫主在这里!少宫主定有办法!”   不知道哪个“小组长”吼了一句,一瞬间“少宫主少宫主”的声音此起彼伏,叶初秋成为这些青涩弟子的精神支柱,这让应付左护法攻击的叶初秋倍感压力很大。   直至此刻,她才意识到“少宫主”一职所蕴含的责任,也意识到为什么诸位长老对她位居此位有所不满。   叶初秋抬肘格挡掉左护法的防御,视野右侧忽然又多出一道黑影,并且伴随着沈清淼的银针细线。   沈岚枫和永夜魔君交手,右护法和沈清淼交手,左护法则是在于叶初秋等人缠斗,战场被分割成三处。   损伤最严重的恐怕要属沈清淼那里。   右护法将沈清淼逼得节节败退,倏然一掌推向她得胸口,沈清淼的身躯便被击飞出去。   叶初秋眼皮狂跳:“淼淼!”   她正欲像那头轻功跃去,左护法将她拦下,逼得叶初秋不得不防御着。   狂暴后的左护法一直在消耗叶初秋的灵力,她顶着他的攻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阿冬才将郝婆婆运过来,见到叶初秋有难,它直接将婆婆扔在枯叶堆里。   “主人!”雪蟒一口咬向左护法。   “去救淼淼!”叶初秋道。   阿冬逼退左护法,蟒身扭转,唰得一下窜到沈清淼那方战场。   左护法卷土再来,锋利的爪子破空而来,叶初秋格挡防御,却被那霸道的力量冲撞后退。   余威依旧猛烈,她脚下的轻功有些踩不实,堪堪先后滑去。   就当她在为寻找受力点焦急时,忽地有人从身后揽住她。   那人白衣飘飘,执剑挽花,朵朵青莲盛放在剑气里,青白相间的剑气化为凌厉的风,朝左护法袭去。   林穆恒的手揽在叶初秋的腰际,即便是情急之下也并未有任何逾矩。   叶初秋于惊慌之中侧身抬头,眸光瞥见他的下颌。   林穆恒带着她徐徐后退,在枯叶堆里停下。   待叶初秋稳住身形,林穆恒便撤回了拦在她腰间的手。   叶初秋并未扭捏,抱拳道:“多谢!”   林穆恒见她眉间焦虑憔悴,道:“初秋你护好自己,那魔修交给我。”   峻崎山的弟子纷纷赶来,围在二人身边嘘寒问暖。   林穆恒的小师妹林穆婷一向爱慕他,挤到林穆恒和叶初秋之间:“穆恒师兄你有没有受伤?”   叶初秋的灵力消耗颇多,体力不支,被这女娃娃挤得踉踉跄跄,于是抬头白了她一眼。   哪知道那小师妹正好回头看她一眼,目睹叶初秋的白眼。   有些时候,梁子结下的就是这么不经意间,叶初秋当下也没给这女娃当回事。   林穆恒敷衍地回着林穆婷,目光在叶初秋脸上扫过,他潇洒转身,御剑而上。   峻崎山的弟子们纷纷道:“师兄小心!”   林穆恒和左护法交手几招,叶初秋能辨出他的修为应在左护法之上,心里的忧虑顿然少了些。   可下一瞬,那些原本被斩杀的其他魔修不知怎的,一个个倒地后又死而复生,并且修为整整提高一个台阶。   阿冬獠牙咬向右护法,沈清淼的银针也朝他飞射,她踏着林间的树桩回旋,细线缠绕在右护法的上躯。   沈清淼嘴角擒血,终于有时间分心朝叶初秋这头吼道:“那是死侍!永夜魔君把他的弟子都做成了死侍!”   两家的修士同时倒吸凉气。   炼制死侍,就是将死人再度“复活鞭尸”,相传只在《锦绣药王经·毒》中有记载。因其有违伦道,惨绝人寰,书中的那几页早就被撕去焚毁。   本该绝迹的东西再现于世,还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两家小辈们吓得脸色苍白。   死侍没有感情、没有意识,是麻木的杀人工具,只听从于主人的命令,并且哪怕断了胳膊断了腿,也不会立马失去战斗力,还会拖着破败的躯体进攻。   此刻,那些死侍排成人墙,一排一排朝两家小辈们猛扑。   已经有修为薄弱的弟子惨遭不测,当场血溅毙命,甚至连手中的佩剑都没有机会挥出。   叶初秋睁大瞳眸,那些小辈惨死的场景映在她的眼中,让她浑身上下翻起恶心。   被叶淮杰压制住的黑羽瘴气,不知怎的,在她体内叫嚣着。   叶初秋意识到“她”隐隐有要苏醒的迹象。   “不好!”叶初秋心颤不已,叶淮杰上次给他渡的修为明明可以管够一时,眼下过于血腥的场景竟然激得黑羽兴奋!   叶初秋连忙调息运作,才将黑羽的瘴气压下去,灵识深处传来“叶初秋”久违的冷笑。   笑声一闪而过,化为瘴气散去,却令她心有余悸。   此次任务她自请领命过,当时沧銮宫对此次任务的评级不过才“丙”等,所以派遣出来的弟子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小辈,加上叶芸依的师兄和沈岚枫这个长老坐镇。   仙盟百家为了合理分配人手和彼此间的合作调度,特地将弟子外出执行的任务封为四个级别,从高到低依次为“甲乙丙丁”。   “甲”字最为棘手,涉及的妖魔乃妖王或一方霸主级别,“丁”字最末,例如驱赶小魔兽或者低阶的魔修,而上次叶淮杰亲征的饶芮镇一役,也不过是“乙”字的中阶水平。   “丙”级……这哪里是“丙”级啊!死侍一出,这任务起码“乙”字打头!叶初秋心道。   又有几位修为低微的弟子死于死侍之手,沧銮宫和峻崎山的弟子轮流惨遭不测。   越是有人遇难,两家小辈越是慌乱,一家穿白衣,一家穿蓝衣,哪里还有什么阵仗可言,纷纷混在一起。   众弟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乱窜,还未等死侍攻过来,就已经相互绊倒。   叶初秋掌心凝气,随便吸了把灵剑过来,问沧剑诀使出去,斩断两个死侍的胳膊,可那些死侍并没有停下,张着血盆大口朝小辈们猛扑。   沈清淼用细线拉住右护法,闪身荡过叶初秋这处战场的上方,情急之下从小药箱里摸出一把粉末:“都屏气!”   雪白的粉末像雪一样飘下来,淋到的死侍纷纷栽倒昏睡,几个慌乱到没听见的小辈修士也被误伤,栽倒在人堆里。   踩踏事件一触即发,叶初秋一掌轰过去,将那几个被迷晕的修士击飞,如此情景下,也顾不上是否伤到了他们。   叶初秋大喊:“接住他们!”   沧銮宫弟子后知后觉地把那些昏迷的修士拖住,叶初秋一瞥,就见不远处的枯叶堆里,郝婆婆还奄奄一息地倒着。   眼看着死侍即将踏过郝婆婆的身体,叶初秋直接将剑掷了过去,钉住那死侍的脚。   她展臂轻功而去,将郝婆婆背在背上,虽说她此刻灵力傍身,抬起个成年人并不费力,但是背着个人总归是行动不便,立马三个死侍缠上她。   叶初秋背着郝婆婆迎战,很是吃力地应付,还要时不时救助弟弟妹妹们。   阿冬重创右护法后就抽离了沈清淼的那方战场,转而游走过来,将叶初秋面前的死侍击退。   它一口一个死侍,咬碎他们的四肢和躯干,那些死侍才算彻底失去战斗力。   林穆恒压左护法一个头,沈清淼勉强和右护法打成平手,叶初秋这里有了阿冬的助力,很快也将那些死侍缠住。   双方斗得如火如荼时,远处结界围绕的另一方战局却出现不可控之势。   一道鲜红色的魔息将沈岚枫的结界捏碎,魔息渗透出来,将所有的修士全部击飞。   叶初秋、穆恒、沈清淼等人同时被迫打断手里的攻击,被那霸道的力量震得后退。   阿冬蟒身搀扶住叶初秋,蟒尾系于她的腰上:“主人小心。”   结界那处碎裂,迸发出淡青绿的大雾,雾气将树林弥漫,一道穿斗篷的黑影自结界处窜出。   大雾散去,沈岚枫重伤,倚在树桩侧喘息。   “师父!”沈清淼着急上前,右护法的利爪朝她逼近。   叶初秋的心猛地一揪。   沈岚枫眸色一沉,抬掌聚气,右护法被细线缠绕成茧,顷刻间被绞杀成烂泥。   血从沈清淼的身侧飞溅,尚且温热的,她感知到那些液体扑在脸上,心也跟着黏糊糊焦灼。   通识间传来沈岚枫的声音:“别看。”   沈清淼看向沈岚枫,他扬手一道清洁咒,将她身上的血迹拭去,自己却因重伤吐出鲜血。   沧銮宫的小辈纷纷喊着沈长老,沈岚枫结印自愈,淡青色的灵力于周身盘旋。   永夜魔君的笑声洒在林间,沈岚枫捂着胸口的伤势,抬头凝望。   那道黑影穿梭不定,会四面八方突袭过来,沈岚枫的扬手施展屏障,将永夜魔君的攻势阻挠在外。   永夜魔君并未在沈岚枫身上久留,叶初秋眼瞧着那道黑影明明灭灭闪烁几下,竟然直接奔着她而来!   黑影放大在眼前,永夜魔君的掌风袭来,并且伴随着诡异的笑。   叶初秋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过来,当下闪身躲避。   开玩笑,连沈长老都敌不过的,她哪里会是对手?   叶初秋踏着树桩背着郝婆婆一起翻身,沈岚枫的银针缠绕住永夜魔君的躯体,他五指回拉,将那黑影束缚。   但仅仅一瞬,永夜魔君便突破禁锢,一掌劈向叶初秋。   沈清淼轻功跃来,替叶初秋挡了那一掌。   “淼淼!”叶初秋叫喊到喉咙都快撕裂。   沈岚枫瞳眸骤缩,急得又是一口血溢出。   沈清淼被击飞,胸口迸出一道青绿色的光亮,还有片片梨花残影。   永夜魔君微微发愣,立马再度凝掌向叶初秋推去。   避无可避!   她背着郝婆婆行动迟缓,阿冬才咬碎一个死侍来不及赶来,那一掌眼看着就要袭击到背上的郝婆婆,叶初秋心一凛,结印转身——   掌风破开她的灵力屏障,推到心口。   五脏六腑一震,四肢浮上麻意,叶初秋嘴角溢出鲜血。   这一掌!竟比裴烬捅她那一剑还疼!   沧銮宫弟子“少宫主少宫主”地唤她,叶初秋却觉得那些声音太过飘渺,很快便听不见了。 第36章第36章   沧銮宫近日频频发生大事。   一是二长老亲孙刘傲的剑侍在暗宫水牢中被魔修余孽戕害,其肉身化为木炭粉碎,尸骨无存,而今连杀人凶手都未曾寻到。   二长老震怒,派遣手下弟子搜查,各大宫门殿宇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还是没有寻到那魔修余孽的踪影。   刘傲被二长老罚跪在戒律堂,没日没夜心惊胆颤,哭爹喊娘地在二长老面前吐苦水。   一日不寻到裴烬,他就一日寝食难安,生怕哪天闭眼入睡,裴烬会趁他熟睡时一把火扬了他。   前有独眼长毛怪断他一臂的阴影,后有裴烬当他的面焚烧他的剑侍,刘傲本来年岁就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二长老也是没好气地斥责:“你何苦要私下去寻他的麻烦!诸位长老卖宫主面子,才将那魔修余孽押在水牢里,待到招选新弟子时,自会开启化骨池重塑他的仙骨!”   刘傲抱住二长老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阿翁您一定要为傲儿做主啊!那孽畜不光杀了桑骥,更是杀了宝贝啊!阿翁!那可是您送给傲儿的宝贝啊!傲儿怎能不气!”   二长老见他哭鼻子的样子实在烦,又见他一条袖子空荡荡的也不忍心多责怪,只道:“桑骥不过是个剑侍,死了就死了。哼,能给你当剑侍早就是他高攀了。阿翁已经给了他家人一笔财银,想来不会生事。”   “至于那宝贝,更是无关紧要的。阿翁早就劝谏你少宠它,它成天尽给你惹事。行了别哭了,阿翁日后再给你寻个听话厉害的灵宠。”   听话厉害的灵宠果然受用,刘傲立马收住眼泪,满怀希冀点头:“阿翁可一定要寻到那魔修孽畜……沧銮宫就那么大,有结界把手出入口,他肯定还在沧銮宫!阿翁!我不相信寻不到他!……”   二长老瞥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让他在戒律堂反省。毕竟刘傲有违宫主的禁令在先,表面功夫要做足。   二长老踏出戒律堂,望着堂外一成不变的雪景,心里就跟明镜一样:确实不可能找不到的,如此结果足以说明是宫主保下的那魔修余孽。   “宫主啊……”二长老喃喃道,“老夫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与此同时,雪纷纷扬扬落在屋檐楼宇间,桃树间的花叶被强劲的灵力击得七零八碎。   叶淮杰正在给叶初秋渡气。   灵力运转过第八个周期,叶初秋才勉强咯出淤血,她体内黑羽的瘴气才彻底压制下去。   叶淮杰收功,此次渡气,又消耗他不少修为。他平复呼吸还没两下,也跟着吐出鲜血。   “宫主!”   “宫主没事吧!”   叶淮杰的直系弟子们关心他的伤势,围在床畔目色担忧。   叶淮杰摆手,虚弱地问:“沈长老伤势如何?”   这沧銮宫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剿灭永夜魔君一役,因仙盟对任务执行等级的评估偏差,致使沧銮宫元气大伤:少宫主叶初秋中毒,沈岚枫长老和其嫡传弟子沈清淼重伤,另有十五位初阶弟子殒落,二十三位弟子受伤。峻崎山弟子也多有折损,但还是沧銮宫较为严重。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还是未能将永夜魔君党羽悉数拔出,永夜魔君负伤逃离,势必会卷土重来。   一弟子回沈长老在静养,其话音刚落,便有弟子通传“沈长老求见”。   须臾,沈岚枫带着尚且憔悴的沈清淼步入殿内。   沈清淼心系叶初秋,扑倒她的床边,牵着她的手时才觉不对劲,伸手把叶初秋的脉搏,还看了看她的瞳眸和舌苔。   沈清淼慌了神,求助的眸光望向沈岚枫:“师父……这……”   沈岚枫令她让出地,素手一挥,替叶初秋诊疗。   少顷,他神色凝重道:“淬情寒骨……”   叶淮杰浑身一颤,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淬清寒骨……竟是淬情寒骨……”   淬情,乃是情毒。毒发时浑身燥热难耐,欲念蓬勃,情难自抑,更有情根深重者思而不得,往往心如绞痛。   寒骨,乃是寒毒。毒发时浑身冰凉彻骨,皮囊凝霜,人如冰棍,四肢僵硬颤栗。如若不及时疏导四肢经络,恐截肢瘫痪。   淬情寒骨,二者相融,更是霸道不已。初次发作尚且可以忍耐,随着中毒年岁的推叠,只会愈来愈烈。   众人脸色大变,沈清淼本就虚弱,伤势未愈,听到噩耗,头痛欲裂,堪堪栽倒而下,被沈岚枫揽入怀里。   沈岚枫对叶淮杰道:“令郎兴许熟知此毒……”   岂止是熟知……叶淮杰暗道,眸中闪过泪光。   叶初秋的哥哥叶笙寒早年被魔修捋走,救回来时满身伤痕,身缠厄毒八种,这其中一种便是“淬情寒骨”。   此毒,可解,但解药弥足稀缺。   另有两种缓解的方法:   其一,毒发时满足其欲念,与所爱之人交.合,以血肉之躯驱赶寒骨,安抚淬情,但随着毒发次数和时间的叠加,往往“解药”会不堪重负,累竭而亡。   其二,可将淬情寒骨转移一方于他人之躯,但被转移方需得是“断情”体质或者“炎阳”体质。“淬情”可以被转移至“断情”人体内,而“炎阳”体质的人可以承受“寒骨”的冷冽。   “断情”体质的人往往绝情,天生情根残缺,不会爱人,所以不会为情所困,此类体质的人在整个碧霄大陆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再者,断情之人往往无拘无束,或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或心系雄图霸业逐鹿中原,前者无处寻觅,后者功成名就尤有建树,又岂会甘愿为旁人所累?   但不论是哪种方法,势必要将另一人卷入宿命的洪流中,有违伦道。   叶淮杰紧紧攥住双拳,苍老的面容浮现不甘心的神色。   叶笙寒那年因为被捋一事性情大变,对叶淮杰心怀憎恨,父子离心。而后叶笙寒自学医术,归隐沧銮山巅,闭门不出。若不是沈清淼那年童心未泯求着要替叶笙寒诊治,这么多年来与他有联系,只怕叶笙寒死在山巅上都无人知晓。   叶笙寒天赋异禀,灵根聪颖,过目不忘。若非变故,这沧銮宫少宫主之位非他莫属。   只是可惜……   叶淮杰怅然一口气,看向沈清淼。   沈清淼与叶笙寒交情匪浅,她自费包下的菜园就在距离沧銮山巅最近的后山。每每路过菜园,均会绕小路去探望叶笙寒,一来二去,这偌大的沧銮宫能和叶笙寒说上话的、能配得上和叶笙寒说话的,便只有沈清淼了。   连叶淮杰这个亲生父亲都不配,叶淮杰对他心有愧疚,想弥补,但是叶笙寒将其拒之门外。   叶淮杰正欲开口,想令沈清淼去探探帮助叶笙寒抑制淬情寒骨的“断情”人的下落,却见沈岚枫指节一紧,将沈清淼横抱于怀:“我这徒儿还有伤在身。”   叶淮杰已然从他口中读出深意。   沈岚枫是有些愠怒的,因为叶初秋私自下山,带着沈清淼一块去胡闹。若非他在沈清淼的身上下过护心咒,只怕同叶初秋一道中淬情寒骨的,就会又多一个她。   永夜魔君那一掌,直接将沈清淼身上的护心咒粉碎,沈岚枫至今心有余悸。   叶笙寒在沧銮山巅下了一道结界,诚心想要见他,需得徒步迈过通往山巅的一百零八道阶梯。   无不例外,除了沈清淼。   这百阶长道看似容易,实则艰难无比。   沧銮山巅,狂风暴雪,大雾弥漫,很容易迷失方向,在酷寒山岭间错失本心。   沈岚枫自是知道叶淮杰父子的隔阂,他无心插手其间,道了几句通用的医嘱后便抱着沈清淼告辞。   沈岚枫走后不久,叶初秋便迎来淬情冰骨的第一次发作,叶淮杰痛心不已,将灵力渡入其间。   早就知晓此毒非人力所能抑制,但叶淮杰还是拼命尝试,仍然不济于事。   其座下嫡传弟子和叶淮杰连脉一心,对少宫主叶初秋也是爱护有加,如今见她身患奇毒,各个深表惋惜,只得在旁边安慰叶淮杰:“少宫主吉人自有天相,师父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叶淮杰座下大弟子素来疼爱叶初秋,道:“我等这就去为少宫主寻找断情炎阳之人,就算天涯海角也要将他绑回来给少宫主缓解毒素!”   几个弟子纷纷应和,叶淮杰满脸愁容里总算有过一丝慰藉。   叶初秋倒在榻上,隐约能听见周遭的声响,爹爹和师兄姐们的话虽飘渺,但也能辨认个七七八八,她已然知晓此刻自己的处境。   淬情寒骨的毒涌上来,她起初觉得燥热难耐,四肢不安地在榻上乱动,全身沁出一层热汗。   叶淮杰心疼不已,却也知晓女儿这幅模样的不雅,赶忙将弟子们悉数遣散,而后喂给她一颗蚀心蛊母丸。   殿宇的大门合上,叶淮杰立于殿外,思忖那颗蚀心蛊母丸,调度灵力施展操纵束魔绳,心道:眼下光景,若秋儿是真心喜欢那个魔修,他便能暂缓秋儿的淬情寒骨,也不枉吾得罪诸位长老将其保下……   叶淮杰担忧地又回头看一眼才离去。   紧闭的殿宇内空旷如也,人潮散去,便只落下一层昏暗的冷清。   榻上的少女面色红润,溢出几声,但很快就被她咽了回去。   叶初秋在心里暗骂自己,睁眼见四周寂静无光,无人在侧,那股羞耻的心才渐渐隐去。   淬情一直持续,叶初秋感到那股热意尚未褪去,四肢又翻涌而上一股寒冷。   冷暖交互并未中和,反而让身躯更加难耐,一面是淬情催动的渴求,一边是寒骨带来冰冷,叶初秋汗流满面,但睫羽间却凝结着厚重的霜。   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昏暗的殿宇,只能得到她急促的呼吸。叶初秋忍着如万蚁蚀骨的痛楚,攥紧榻上的床单。   布料被扭曲到褶皱,却不得抚平那些痛苦半分。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尝试运功调息,才将将运转灵力一周,忽地听见隔间传来束魔绳的响动。   一声一声,很是迫切。   寝殿的隔间一般是留给侍女和男宠侍奉完小憩的地方,离叶初秋的床榻极近,以便待命,满足她的需求。   借着殿外稀碎的月色和皑皑白雪,叶初秋勉强可以视物。   寝殿与隔间挂着细密的珠帘与网纱,皎皎月光下,那些珠串折射莹莹玉光,通透亮眼。   隔帘之后,一道人影焦躁不安地挣扎着,系在颈间的束魔绳另一头连接在墙柱上。   叶初秋平日里不喜人服侍,满后院的男宠也不过是敷衍剧情的背景板,她偶尔兴致好会宠幸两个,但都只是浅尝辄止的寻欢作乐。故,隔间早就废弃,每日有宫女打扫,用来存放换季的衣物。   叶初秋也是没想到,这殿中竟还有他人!   她眸色一暗,忍着淬情寒骨,抬掌凝气将那些隔帘击飞。珠串在空中碰撞得清脆悦耳。   帘后,少年那清俊的面容映在月色下,澄澈的黑眸凝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亲妈(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嘿嘿嘿   老父亲叶淮杰:不必多言,猪要被好白菜拱了 第37章第37章   淬情涌上来一股热感,叶初秋只觉得头晕脑胀,少年的身影落入视野,渐渐在她的眼底明朗,催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叶初秋抑制不住那颗狂颤的心,念力一动,就将他拉了过来。   束魔绳伸缩自如,裴烬被牵着颈,堪堪栽倒在她的床榻间。   还未等他适应脖子上的疼痛和晕眩,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颈。   狗皮膏贴被刘傲撕扯了,他颈间的肌肤尚且纤弱,而今又被她那么粗鲁地拉过来,新长好的皮又被磨掉,映出猩红的血斑,疼得他直抽气,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初秋的气息微促,许是手中的束魔绳硌手,她用灵力将它们解了去,缠在他身上。   淬情的反应更加激烈,叶初秋感觉整颗心都在膨胀,她长吁一口气,被体内的毒素催促着朝他逼近。   她将他扣押在榻上,俯身直视他,冰冷的气息铺洒在裴烬的颈窝间,很快便升温成热气氤氲。   小羊羔脸上挂着泪痕,黑眸睁得极大,在她掌下挣扎。   他嘴里咬着布说不了话,身上不再是水牢的囚服,换成了套干净整洁的初阶弟子校服,手心手背上被炭火烫伤的地方都被简单地处理过了,没有留下疤。   头发规矩地梳成高马尾,用一根红缎系着。   几缕散落在外的发丝,被叶初秋拢进了掌心里:“你为何在这?”还换了衣裳……   叶初秋意识到自己声音的不对劲,喉咙发紧发颤,气息紊乱,说出口的语气断断续续,带着撩拨。   裴烬一怔,望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些愧疚和讨好。   叶初秋的指节缓缓上移,擦着他颈部的伤口而过,对上他因为疼痛而渐渐湿漉的黑眸,她转而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待机许久的系统被唤醒,虐男积分开始累加,甚至比以往要更加迅猛。   裴烬仰头呼吸,喉结也因为这个姿势而愈发明显,在满是血斑的颈间格外突兀。   少年的眼眶开始发红,叶初秋徒然生出一股摧毁欲,加重了些力道,将他嘴中的咬布褪去。   她如愿听到少年染着哭腔的嗓音,声音发颤着唤她:“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   那只小羊羔一直在重复地和她道歉,倒是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她心跳得剧烈,面染潮红,又低头朝他靠近些许。   因为刻意想遮掩话语中的颤抖,叶初秋故意语速极快极沉地道:“干嘛?”   像是不满和不耐烦。   小羊羔不想惹她不快,眼眶更加湿润:“是我害了姐姐……对不起……”   裴烬每天都在自责,就像雪蟒闯入水牢那日所言,是他冲动地想要去救婆婆,叶初秋才会私自下山去帮他救人,才会被魔修所擒。   裴烬以为,叶初秋是因为他才去救的人。阿冬说得那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他没想到叶初秋会为了他顶撞长老,和整个沧銮宫为敌,也没想到那小虎糕竟然是专门为他所做……   裴烬对她,真的有好多愧疚。   尤其刘傲说叶初秋已经死了的时候,裴烬想过解脱。甚至不需要雪蟒亲自动手,那一刻,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盼头,他都想自我了断,追去阎罗殿和叶初秋道歉。   桑骥死后,刘傲逃出水牢,沧銮宫上下都在寻找他的下落,他却被叶淮杰秘密禁锢在叶初秋的寝殿里。   他从叶淮杰口中得知,叶初秋并没有死,少年心中那束熄灭的光又燃了起来。   可是,他在这偌大的寝殿里等了数日,却等来了叶初秋身患剧毒的消息。   方才他一直被囚在隔间,将沈岚枫他们的话也一并听了去,他知晓了叶初秋所中的毒名为“淬情寒骨”,也知晓了解毒的不易。   然,叶初秋之所以会救郝婆婆,并不是“为了裴烬”,而是“为了不食言”。毕竟之前拿郝婆婆做人质要挟他,保护郝婆婆的命也是应该的。   因为淬情寒骨的缘故,叶初秋此刻并不好受,心底的欲念被放大数倍,她把玩着他的发,勉强克制住冲动,颇为不耐烦地道:“行了,郝婆婆我已救回,日后我留她在膳房当厨娘。”   裴烬听她语气,以为叶初秋还在为他顶撞她的事生气,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瞳眸委屈而炽热地凝望她。   叶初秋生怕这小羊羔一会又要嚎啕大哭,刚欲抽离,淬情涌上来,她眼眸泛红,目光直白、赤.裸地俯视榻上的他。   上一卷的记忆铺天盖地袭击,那些触感和气息历历在目,叶初秋的呼吸变得局促,偏偏寒骨的效应也接踵而来,她的四肢浮上凉意,愈发殷切地渴望暖意。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此刻她会想要温暖的怀抱也是正常,叶初秋的指尖掠至他的腰际。   才稍触碰,他便怔愣,同第一卷里的青渊门之变那夜一样,浑身竖起警惕。   只是这次,少年并未像意料之中的那样目光锋利地瞪着她。   裴烬此刻,只是怔愣了一瞬,很快乖顺下来,枕靠在榻上,偏过头不敢看她,耳根却滚烫无比,颇有一种“视死如归,任君采撷”的精神。   他本就对她愧疚,若是这么做能缓解她所受的淬情寒骨,裴烬想,他是愿意的,   叶初秋也跟着看愣了,下意识地缩回指节。   朦胧月色下,他的颌骨线条流利清隽,侧脸更是好看得不像话。   叶初秋脑门一热,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鼻尖几乎擦着他的侧脸而过。   淬情和寒骨交替进行,叶初秋时而冲动地情难自抑、恨不得将这小羊羔拆吃入腹,时而又寒冷无助、想往裴烬的怀里钻。   忍住忍住,他还是个弟弟……叶初秋心道,但是又一波淬情涌上来的时候,她的手却不听话地结印。   束魔绳将那只小羊羔桎梏得更牢,将他的双手绑在了护栏上。   裴烬明显惊慌起来,不安地乱动,震得那束魔绳簌簌直响。   他身上的伤尚未好透,尤其不久前断掉的肋骨才将将被叶淮杰接上。刘傲鞭打他的那些伤口没有上过止血药,所以再度裂开后,鲜血就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随之一起泛滥的,还有裴烬的恐惧,那天,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变成黑炭在他脚边断了气。   叶初秋将头埋在他的脸侧,指节尚且盘绕着他的发玩弄着,渐渐察觉到少年轻微颤抖的肩膀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叶初秋还当他怎么了,她绕开了他的发,掐着他的下巴将小羊羔的脸掰过来。   “姐姐……”小羊羔哭红眼睛,清泪挂在脸颊侧,瞳眸里是深深的恐惧,“怎么办……”   叶初秋捏着他的脸,皱眉看他。   “他们说我、我……杀了人……”裴烬瑟缩了一下。   叶初秋怔愣,眼眸睁大:“你说什么!你杀了谁?”   “桑骥……”裴烬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恐惧像火焰一样在他心底熊熊燃烧。   这些天,折磨他的除了他对叶初秋的愧疚,还有杀了人的后怕。他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了,桑骥的烙铁捅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记忆就像断了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桑骥断气,刘傲逃离。   “我杀人了……姐姐。”裴烬失魂落魄,哭得愈发厉害,又拼命地反驳着,“不、我没有杀人……”   “姐姐……不是我杀的……”他迫切地想要乞求叶初秋的信任,似乎叶初秋安抚他,他的心情就会好受一些,“我没有杀他……不是我……”   他一遍一遍地解释,眸光都在恳求着她的安慰,就像那日他牵过她的手腕枕在颌骨,期盼着她的抚摸一样。   姐姐,你是相信我的吧……我没有杀他……   叶初秋浑身燥热,又冷得战栗,她抗着淬情寒骨的毒,将他眼底的需求忽视了去。   中毒昏迷时就听师兄姐们说小羊羔杀了人,她迷迷糊糊的也没当回事,现在亲耳听到,原来是杀了桑骥……   或许是淬情寒骨的缘故,或许是桑骥平日里为虎作伥太多回,又或许她一直将自己当作这个“仙侠世界”的过客,所以,对于“裴烬杀了桑骥”,她此刻反应出的情绪,是淡漠。   “裴烬杀了桑骥”,是个结果,期间过程,她无法感同身受,尤其不日前她还亲手斩杀了那么多魔修。   叶初秋猛然意识到:现在的裴烬,那个上一卷结尾从魔域里厮杀出来的、捅她一剑的魔尊,手上竟然还是干净的!   裴烬没等到她的安慰,愈发质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   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杀了桑骥”,只要叶初秋不这么觉得,他就可以接受。   但是叶初秋的沉默,让他再度陷入自责和惊恐的漩涡里,瞳眸湿得更加彻底。   滚烫的眼泪砸在叶初秋的手腕上,将寒骨的凉意驱散,却勾得淬情如火灼烧。   裴烬哭得汹涌,果然是男主,就连落泪的模样都是好看的,让人心怜。   “别哭了。”叶初秋的语气不自觉软下来。   已经有先例证明,小羊羔的眼泪是声控的。   叶初秋被淬情和他的泪折磨得心烦,索性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小羊羔愣住了,束缚在栏杆上的双手攥紧,颈间的魔纹肆意生长。   束魔绳发出一连串密集的颤音,而后渐渐平息。   叶初秋心里想的却是:完了,还是没忍住。   她掐着他的脸,他被迫张着唇,叶初秋的舌很容易闯入,她的气息顷刻间就将他包裹。   叶初秋的另一只手无处安放,便只能沿着他的后颈而上,摩挲到他伤口时,少年疼得溢了声,头往后退了些许,显然承受不住。   叶初秋却强势地按着他的后颈吻他,将他的痛呜声一并堵了回去,心里想的是:不许哭!不许叫!   指尖顺着他的发而上,摸到束发的缎带,少年的发髻抵在榻栏上,很是妨碍。   叶初秋手腕翻转间,调度灵力,轻轻一带,那根发缎便被她扯了去。黑发散落,连带着少年郎的锐气和青涩共同扑散开来。   叶初秋感受到什么,她怔了怔,停下了吻。   那只小羊羔掉着泪,又巴巴地哀求她:“姐姐……”   叶初秋又在心里道了声:完了,完了。   淬情状态下,叶初秋觉得这种占据主导的快感,是会上瘾的。   作者有话说:   阿烬(小声版):没中淬情也觉得上瘾是不是表示我坠入爱河了……   秋宝:你、完了。 第38章第38章   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床榻间。   叶初秋枕靠着裴烬醒来,他们相拥而眠一夜。   淬情寒骨终于压抑下去,她仍然觉得昨夜那些感觉太过难耐,好像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她变成了一具由欲念操纵的傀儡。   想做什么,便做了。   想抱就抱,想亲、便也亲了……   待她见到身下的小羊羔后,叶初秋差点闭上眼晕厥过去,根本没眼看啊!   完了完了完了……   她暂时按兵不动的,继续把头埋回去,埋在他的胸膛上,耳根贴在裴烬心口的位置。   她调度灵力探试小羊羔这具身体,顿时松了口气。   元阳尚在,没做到那一步。   小羊羔还睡着,呼吸和心跳都还算平稳,大概真的是昨夜她把人折腾得太累了。   少年侧着脸,黑发凌乱地铺在她的榻上,那根束发的红缎一端缠在她的指节里,一端系在他的颈上。   只要她稍稍抬指,就能将他拉起来,如同蛇被拿捏了七寸,那只小羊羔只有她随意欺负的份,被她欺负得眼睛红红的,嘴唇发肿,偏偏还要声音发颤地引诱着她,喊她“姐姐”。   她可真是个罪人啊,这还是个弟弟啊……   她该怎么面对小羊羔呢?   偏偏昨夜系统也未加阻止,反而比她还兴奋,一个晚上给她加了10分。   叶初秋内心挣扎很久,一把从他身上起来,忘记他们缠绕在一起的红缎,她这猛一起身,将他扯醒了。   红缎虽不像束魔绳那样尖锐粗糙,但乍然摩擦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榻上的少年闷哼一声,困倦散去,呼吸顿时一紧。   鸦羽般的睫毛颤动,那只小羊羔望了过来,叶初秋撑坐在他的身上。   因为要稳住身形,她的手下意识地掌在他的腰侧,纤细的手腕擦着他劲瘦的腰。   但是小羊羔的视线仅仅炙热地停留一瞬,很快就羞赧地挪开,他偏过头,面颊和耳廓烧得绯红,想用手遮挡自己的脸,但是双手还是被叶初秋缚于护栏上。   缚了一夜,双腕被束魔绳磨得发红,此刻他又往下扯着,顷刻间烧起火辣的疼。   那股羞耻和挣扎不得的挫败感悉数曝光于她的视野之下,裴烬压抑不住狂跳的心,他局促地呼吸着,将头埋向被褥。   如若不是双手不能动,他很想掀开被子,将自己盖住。   于是叶初秋就看见那只小羊羔的头拼命往被褥里钻,好似鸵鸟要把头埋进沙子里。   他身上的衣服和碎发一样凌乱,明明是正儿八经自带傲骨侠气的门派校服,在她一晚上的蹂.躏摧残下,竟然皱皱巴巴的,还染了些血迹。   少年衣领大敞,袖子挂在臂弯间,身上都是她留下的红印。   太狠了,叶初秋。   你简直是禽.兽。   叶初秋谴责自己,尽管更多原因是因为淬情寒骨,但她还是对自己的理智很失望。   她沉默了好一会,嗅到轻微的不寻常的味道,也明白两个人身上都流过酣畅淋漓的汗……   叶初秋抬手,才发觉自己十指都在颤抖,做了亏心事的后劲真大。   这第二卷……简直比第一卷还要猛,这便是无纲乱飞么……   叶初秋望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疤痕和新留下印记,不忍心瞧,将他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拉好,盖好。   冰凉的指节碰到他身上的时候,裴烬很明显地瑟缩一下。   叶初秋凝气抬掌,解了那束魔绳,少年磨得发红的双手堪堪无力地垂在榻上。   那只小羊羔果然做的第一件事是扯过被褥,将自己包裹起来,盖了个严严实实,好似这榻是他的,这床被子也是他的。   叶初秋的内心五味杂陈,特别害怕他会躲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地黑.化,她凑上前去,被褥往下拉了拉。   小羊羔咬着唇不敢看她,有些羞愤。   虐男积分系统又开始累加运作。   叶初秋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乱得像千军万马过江,可面上看起来怔怔愣愣。   她自个儿把被子替他拉上去,四个角给他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而后离开床榻,轻功飞跃至私汤泡澡。   温泉里泡一泡很舒服,身上的汗液和其他什么体.液全部清洗干净,她很快就将那小羊羔忘得一干二净。   换好新衣服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叶初秋兴致颇好地再次回到寝殿,才想起裴烬这号人。   彼时是午时的样子,宫殿里已经有宫女过来打扫,见到叶初秋回来,“少宫主少宫主”的唤她。   一排宫女拿着清洁工具像是要进内殿打扫,被叶初秋拦在门外,宫女们面面相觑,只得去打扫偏殿。   叶初秋回到寝殿的时候,小羊羔还缩在床榻上,穿着那身皱皱巴巴的衣服,模样瞧起来竟然比在关在水牢里时还要可怜。   裴烬抱着膝盖,颈上缠绕着的红缎没解开,头发披散下来,看上去很是自闭。   嗯……有点像……   叶初秋望了望床榻另一处角落,那里堆放着她上次用0.2积分兑换的毛绒公仔,男主裴烬同款周边玩偶。   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叶初秋想笑,轻轻捂着嘴偷笑几声,被那只小羊羔听了去。   裴烬半张脸枕在臂弯里,抬起眼看向她。   清澈的黑眸里多了些叶初秋读不懂的情愫,叶初秋也没在意他眼底的眷恋和炽热,自顾自的操纵灵力将那只玩偶挪到小羊羔旁边:“阿烬你快看!是不是和你一样?”   裴烬听到她喊自己小名,眼里的光又明艳几分,他没动姿势,只是将眼眸转了过去,看到一只毛绒绒的像小羊羔的东西。   公仔披着羊毛外套,憨态可掬,脖子间还系着粗粗的麻绳。   少年怔了怔,不知道这是何物,但是那东西长得和自己很相像。   叶初秋觉着同时看到“本尊”和“玩偶”的场景既奇怪又有趣,她哈哈一笑走上榻前,坐在榻尾,将毛绒公仔拖过来。   想着裴烬定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思考了好久怎么跟他解释:“这东西叫‘玩偶’,你姑且可以把他当做雕塑?小泥人……嗯,但不是泥做的,是布料做的,里面是棉絮,摸起来软软的……”   叶初秋说着,就非常使劲地捏、搓、揉那只玩偶,“小羊羔”的脸都被她挤变形了,眼看着棉絮全怼在鼻尖上,把“小羊羔”的鼻子顶成了山峰。   裴烬见了,竟然觉得自己鼻子也在疼。   叶初秋又捏着“小羊羔”的脸把它拉回来,还顺便揉揉它的头,让里面的棉絮充盈起来。   裴烬眸光灼热,幻想着叶初秋那双手是在捏自己的脸,在摸自己的头。   昨夜的触感如潮水涌来,她的手覆盖在他的后脑上,洁白如玉的手指插.在他的发梢里,把玩着他的发。   少年忽觉喉头发紧,身上某处发生异样,他只得把头埋低些。   叶初秋见那“小羊羔”变形回来了,在怀里抱了又抱,主要是因为手感太好。   她玩了好一阵才不舍地递给裴烬:“喏!给你玩。”   裴烬只是看她一眼,没动。   叶初秋想起来男孩子似乎都对这种毛绒公仔没什么兴趣,于是她又自顾自地玩着,虽然玩偶可能不及本人更好玩……呃……   叶初秋又为她昨夜做的“非人干”的事尴尬,瞥见裴烬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赶忙给自己找场子。   “哦对了对了!我记得这外套是可拆卸的!”叶初秋又来捣鼓“小羊羔”,摸到衣服侧边的拉链一拉,把玩偶的羊皮大衣拆下来,“阿烬快看!”   裴烬果真听话地抬头,就见叶初秋剥鸡蛋一样的把“小羊羔”从外囊里剥出来。   傻眼了都!   叶初秋心虚地手一抖,那光溜溜的“小羊羔”滚在榻上,滚到裴烬的脚边。   她手里拎着那羊羔外套尬笑,后背发热。   她原本以为那层羊羔外套里面的“裴烬”,至少是穿着衣服的,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穿!   “小羊羔”四脚朝地,屁股露在外面,左侧身躯上的魔纹都画得分毫不差,连右后腰上的小痣都点得清清楚楚。   裴烬臊红了脸,喉结滚动着:“姐姐……”   叶初秋赔笑:“嗯哼啊?”   “这个玩偶是姐姐做的吗……”   叶初秋想了想,觉得解释系统麻烦,应道:“对啊。”   “阿烬这里也有痣吗……”小羊羔稍稍抬起头,眸光灼热。   叶初秋自然知道他指得是什么,长在后背那个地方的痣他自己看不到。   叶初秋方才差点脱口而出“对”,转而话锋一折,脸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可她前脚又承认这个玩偶是她自己做的……叶初秋有点想咬自己的舌头……   好在裴烬也没有追问下去,收回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叶初秋见他红着脸忍耐而克制的样子,心口跳得更慌乱。   她灵力一动,将那只光溜溜的玩偶吸到手上,一把捏住“小羊羔”的屁股,大拇指掐在它的小腹上,叶初秋眼皮一跳,看清拇指指腹摸到了那里,赶忙挪开。   一时之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手中的玩偶竟然变成了个烫手山芋。   叶初秋把“裴烬”的小脚脚先塞回羊羔外套里,推推搡搡地把它挤进去,最后重新整理好玩偶,丢回床榻上。   “小羊羔”滚了一圈,脖子上的麻绳散了,叶初秋不知怎的,竟不敢当着裴烬的面系,只能任由它散在那里。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一个宫女进来通报。   叶初秋下榻,见那宫女眼神闪闪躲躲地望向床榻,她弯弯手指,床榻的网纱就被放下,将小羊羔遮挡。   宫女行了个礼,无非是问一些平日里叶初秋起床会做的事。   要不要准备洗澡水沐浴啊,要不要洗脸漱口,要不要伺候更衣,要不要准备早膳……   叶初秋一一摆手,让那宫女好退下了。   哪知道那宫女也红了脸,又行了一次礼,往纱帐那头望了眼,道:“奴婢问的,是、是公子……”   叶初秋一愣,眨眨眼,登时就明白了。   碧霄大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可以三夫四侍,这是作者叶初芽设定的。黎民百姓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仙门世家了。只不过仙门世家条条框框的伦理纲常甚多,什么戒色戒淫戒贪,久而久之,大家要么洁身自好两袖清风,要么就只找一个侠侣。   侠侣等同于“妻子”“夫君”,是可以双修的。   男宠、妾室这种不过是拿来消遣的,不能和“侠侣”划对等。   所以那宫女方才其实在对裴烬的称呼上犯了难,如若他是叶初秋的侠侣,那么便可称呼其一声“少主”或“少君”,如若他只是叶初秋的男宠,那称呼就又多了去了。妾室里尚且还有三六九等,更别说男宠了。   叶初秋后院里那些背景板男宠都奇奇怪怪地划分成不同品阶,什么“夫”“侍”“通房小厮”,不同品阶吃穿用度不一样,自称他称也不一样。   那宫女细细斟酌一二,索性统一喊“公子”了。   叶初秋往网纱那头望了望,看见小羊羔在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想起他身上的伤,对那宫女道:“备点洗澡水在偏殿吧,找两件新衣裳,膳房若是有粥的话,端过来,没有的话就取些糕点,再去药堂领几份止血化瘀的药膏来。”   叶初秋自以为说得够清楚了,摆手。   那宫女又犯难了:“少宫主,奴婢们该给公子寻怎样的衣裳……”   叶初秋心道:这有什么好问的,嘴上说得却是:“门派男修弟子服?”   宫女面露难色:“三长老前不久吩咐了,非沧銮宫弟子不得穿修士服,日后弟子们领取修士服须得登记,精确到人。”   麻烦死了,三长老知道二长老满沧銮宫寻裴烬,特地掺和一脚,临时改了个这规矩。   叶初秋思忖一二,清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那本少宫主的夫侍们平日里都穿什么?”   榻上的少年原本在系着“小羊羔”的麻绳,听到叶初秋这极其细微但是勉强还是听得清的声音,顿住了动作。   宫女也随少宫主压低声音回:“男眷女眷们非修士,衣裳都是定做的,料子要比寻常百姓的好。”   “就没有……”叶初秋手在半空中比划,不知道用大白话这帮古人听不听得懂但还是说了,“那种通用加装吗?都可以穿的……”   幸好这宫女听懂了:“有、有有……年前宫主为了统一礼制服,为少宫主的男眷们制定了不同品阶的样板衣裳。奴婢、奴婢这就去取!”   叶初秋甚感欣慰,那丫头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少宫主,奴婢应该取哪个品阶的……”   怕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愚笨,索性跪下来请罪:“奴婢不敢揣测少宫主的心意,自作主张。”   话中意思就是在问叶初秋准备给那小羊羔什么名分,是侠侣还是男宠,抑或是宠幸完就扔,连名分也不必给了。   叶初秋被叶初芽设定的奇奇怪怪的“性转版宅斗晋升制度”绕得头昏呼呼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为几个男人搞这么些花头。   作者有话说:   阿烬(心碎版):姐姐对我又摸又抱又亲的,连个男朋友的名分都不给嘛:(   秋宝(渣女脸):谁说摸过抱过亲过的就是男朋友了… 第39章第39章   她记得上一卷里,她把裴烬始乱终弃后也没给什么名分,就直接打发到暗宫水牢去了,以至于人人都能欺他辱他,间接导致裴烬后来的黑.化。   叶初秋皱眉,道:“全取来吧。”   大不了让他自己选,他爱穿哪个穿哪个,爱要什么名分就什么。   叶初秋对这些都无所谓,她反正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   昨夜淬情毒发时她并未感到明显的心绞痛便足以证明这一点。自从和那阴间劈腿男分手穿书后,她已经封心锁爱十余载了。   一心想回去的叶初秋觉得,她根本不需要这个世界的情爱,免得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耽误她回家。   而昨晚之所以会亲裴烬,她觉得不过是淬情寒骨使然,再加上小羊羔确实生得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谈不上情爱。   嗯……应当是这样的……   如此想着,叶初秋对昨夜她干的荒唐事倒也释怀不少,只是觉得那小羊羔必定心里记恨上自己了……   叶初秋又招呼那宫女上前来,于她耳畔特别交代:“日后凡是给小羊……给裴公子的吃食里均掺上软筋散,要无色无味的那种,记住了吗?”   那宫女震惊一愣,颇为怜悯地望了眼床塌,只不过裴烬隔着网纱隔帘看不到。   宫女走后,殿宇内一大半丫鬟小厮都被使唤去搬衣服,叶初秋听床塌上没动静,转身撩开床帘。   小羊羔规矩地坐在床榻上,规矩的好像这床榻是他的巢,他脸上神情淡淡的,将那玩偶的麻绳系好。   叶初秋挠挠下巴,怎么感觉……像是她新娶进门的小媳妇儿……   她理理衣裙,道:“一会吃点东西吧,我让他们取了药膏……”   裴烬的目光极为安静地看向她。   叶初秋扫了眼他凌乱衣领下的红印,撇开视线:“去泡个热水澡,药你自己上,衣服你爱穿哪件穿哪件……哎呀,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叶初秋越说越觉得尴尬,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小羊羔。   叶淮杰说过,等着小羊羔塑完骨就让他养在殿宇里别让他出去见人,可现在生了些变故,她倒是提前要将这小羊羔养在殿里了。   她恨不得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语气自然而然生硬着:“日后你就留在我殿里,寝殿、偏殿、书房、后院你随便走,但是就是不能出去,听明白了吗?”   叶初秋想了想,又补充道:“外头都在寻你,二长老那里肯定对你虎视眈眈,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他们不会私闯我的寝殿的。”   裴烬望着她,蓦地低下头,耳尖烧得绯红:“听明白了。”   实则只听进去那句“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姐姐是在乎他的,裴烬这样想着。   叶初秋见他乖巧的样子,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男主实在是凄惨,父母双亡,门派被灭,寄人篱下。如若不是她有个虐男系统,发布的任务和裴烬息息相关,恐怕这小羊羔早就到阎罗殿里排队投胎去了。   叶初秋甚至有一瞬间产生过动摇,她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安稳地渡过一生,也不用“虐待”小羊羔了,放他回大草原,让他自生自灭去。   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   她默了会,收到沈清淼的通识。   简单聊了几句,叶初秋就被沈清淼逗乐了,她双指抵靠在眉间,嘴角扬着笑。   裴烬沉默着,将她的笑收进心里,竟然觉得殿外的阳光分外温柔。   “放心吧,我没事。”叶初秋道。   “我都吓坏了。”沈清淼道,“不过昨夜才是第一次发动,淬情寒骨每个月会发作一次,昨夜是月圆之夜,那下次发动定也是在十五。”   “你放心,我有数,这毒,也不是那么难扛嘛……”   “有‘缓解药’自然是……”沈清淼一顿,语气揶揄起来,“我听药堂的弟子道,咱们少宫主昨夜宠幸了个小厮,大清早就来领活血化淤的药膏哈哈嗯?”   叶初秋本来还笑着,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下,目光刹那间心虚地投射向裴烬。   后者意识到,叶初秋在和别人聊到了自己,裴烬攥紧了些衣角。   沈清淼又打趣她几句,因为大病初愈,灵力甚微,她很快挂了通识。   叶初秋细细品味她最后的医嘱,确实应该想个办法把“淬情寒骨”彻底拔除了,只是普天之下,人海漫漫,她又应该去哪里寻愿意心甘情愿助她的“断情”或者“炎阳”呢?   看来还是得去寻兄长一趟……叶初秋在心底道,忽的又收到一个陌生的通识。   那人的通识符号在精神识海里呈现的是一朵青色的莲花状,叶初秋估摸着自己的灵力还能通一次电话,念力一动,选择接收。   “初秋,是我。”那人道。   “穆恒?”叶初秋心里一喜,不自觉嘴上也喊了出来。   榻上的少年心跳悬空一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叶初秋在和一个男子连线。   魔修与魔修之间也有类似通识的通话方式,以魔息为媒介,而叶初秋她们仙门世家用的是灵力,这意味着,魔修的裴烬永远无法和叶初秋心意相通。   少年再次望着她的笑容,竟觉得周遭的温度冰冷了不少,他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林穆恒:“你在寝殿?”   叶初秋寻了张椅子坐:“对。”   “上次一别,你我皆受重伤……”林穆恒道。   叶初秋也嘘寒问暖地关心了一下林穆恒的伤势。   “我的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倒是你……”林穆恒顿了顿,颇为忧虑地道,“我听说了,永夜魔君的那一掌有毒,你中的是什么毒?可解了否?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我帮你去搜罗,峻崎山的药阁,我也还算说得上话……”   叶初秋听完,心道:看来我中淬情寒骨的事并未像风流史传播得那么远。   这着实令她庆幸。   “有劳穆恒兄挂念。”叶初秋道,“我的毒无碍,沧銮宫有沈岚枫长老在,你大可放心。倒是那日我提前行动,打乱了你们的部署计划,还应该是我向你们道歉才对,若不是你今日通识而来,我铁定忘了这事,罪过罪过。”   林穆恒一笑:“你不必为这事道歉,说来还要多感谢你。因为我们情报有误,竟没想到那群歹毒的魔修会在汤药里下那种毒,若是待到月圆之夜再行动,只怕会有更多百姓因为来不及炼制解药而伤亡。还得多亏了初秋的慷慨,我没想到你真的舍得将那么名贵的药材拿出来给百姓们用……”   叶初秋被他一顿夸不太好意思,搬出那日沈岚枫的话:“物尽其用嘛,那些药材再珍贵,可哪里比得上鲜活的人命呢……”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空考虑这考虑那的。   林穆恒却道愿意为她承担部分经济损失,还说要将那些药材折半的金额还给她,惊得叶初秋赶忙回道:“不必不必。”   叶初秋又跟林穆恒好一顿推脱,好在林穆恒最后拗不过,轻轻一笑。   她这才松口气。   说实话,那些药材不过是积分商城里兑换过来的,若真要论功的话,那裴烬也应该算在里头,羊毛出在羊身上,虐男积分出在男主身上。   这样想着的时候,叶初秋松开手指,瞥了眼小羊羔。   裴烬杵在床榻,脸色不大好,也不看她。倒是那虐男积分系统被唤醒了,开始给她加分。   叶初秋看着他颈间的红锻,想到昨夜吻他时的感觉,还有顶在她掌心下凸起的喉结……   她有一些失神,又听见林穆恒在那头唤她。   叶初秋回神,重新将指腹贴上眉心。   林穆恒道:“初秋,我给你送了个小玩意儿,应该近日就能到沧銮宫。”   这还能送快递?叶初秋心道,嘴上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林穆恒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笑声很短促,笑意有些浓,叶初秋大概能想象到他此刻该是怎样的脸。   她倒觉得心头也跳快了些许。   叶初秋还想问他能不能透露一些,就听小羊羔那头轻轻唤了她一声:“姐姐……”   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的味道,并且伴随着虐男积分窜高的音效。   “嗯嗯嗯?”叶初秋一愣,看向裴烬。   就跟通电话一样,旁人的声音和环境音多多少少也是会传过去的。   林穆恒那头沉默了一会,道:“你……旁边还有人?”   叶初秋看着裴烬:“有。”   林穆恒:“你阿弟?”   “嗯,差不多……”叶初秋回答得模棱两可。   那头的林穆恒回忆了会,没记起沧銮宫少宫主有什么阿弟,只有个兄长。他登时想起坊间的那些风流史,慌乱地问道:“是不是我打搅了?”   叶初秋瞪大眼:“没有没有……”   转念一想,反正自己的名声够臭的了,又有什么好洗白的呢,没准还能掐掉不必要的桃花,于是叶初秋又笑呵呵地道:“这不是已经结束了嘛……”   说完的叶初秋被自己的没节操惊讶到,颇为害臊地捂着脸,尽管这好像确实是事实……   林穆恒:“……”   林穆恒:“打搅了,那今日就先到这吧。”   叶初秋怀疑八成林穆恒以后都不会再打电话过来了,却没想到他挂断前又补了句:“东西收到后,给我回个通识,可好?”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我也想和姐姐煲电话粥:(   亲妈:你很快就可以了   -----   ps:近日会尝试日六,零点一更,第二更写好就发(如果没有就是我不行--请大家嘲讽我) 第40章第40章   叶初秋有点小惊讶:“这是自然。”   挂断,松开手指。   叶初秋收敛笑意,望向裴烬,听着虐男积分一点一点增加的音效,试图在他身上寻找伤口。   莫不是小羊羔哪里伤口又裂开了疼?叶初秋道:“怎么了?”   她眉头微促,下意识的关切落入裴烬的眼里,少年心里异样的情绪才稍稍化开了些。   裴烬望着她,摇头。   奇奇怪怪的。叶初秋心道,往旁边的椅子坐了一个,是靠近床榻的那张。   屁股才贴上去,叶初秋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这分明是她的床榻!怎么到头来她坐板凳他坐床呢?   叶初秋指着方才坐过的凳子,语气生硬道:“你……坐过来!”   裴烬低着头,从床上爬下来。许是在水牢里不是跪着就是躺着,膝盖都没养好,他才落地,便被那刺骨的疼痛折弯了双腿。   少年跪倒在地,骨头撞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初秋的心也跟着他一并摔下去了,她才刚扶住座椅扶手想要起身,听见那虐男系统的提示音,心道:不能去扶不能去扶,一会人工智障又搞不灵清说她心存怜悯什么的……   叶初秋攥紧了些扶手,又坐了回来,皱着眉道:“算了,你就躺我床榻上吧。”   末了又为了敷衍系统,补一句:“别摔在路中间,挡路。”   这话应该没啥毛病,嗯,系统果真没为难她。   裴烬疼得在地上低呜一声,听到叶初秋的话更是心里难受,眼眶都红了。   久违未发布任务的系统这会突然紧跟时事来了个任务:【检测到目标对象摔倒在地,行动不便,请宿主尽情虐男。】   叶初秋才缓缓发出一个“?”,那人工智障给她拟好了三个选项:   【踹他两脚】【扔茶杯砸他】【扯他的头发】。   没准这次不选,下次换个场景就强制她用道具,早就有过前车之鉴的叶初秋没考虑太久,选了个最轻柔的。   叶初秋俯身稍稍逼近,掌间灵力一吸,他的发尾便落入手心。   她也没太用力地拉扯,只是将他的发全部收拢在掌心里。   裴烬只觉得头颅一紧,叶初秋倏然拉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他惊慌了一下,像只无措的小羊羔。   叶初秋攥着他的发,听着那头虐男积分只加了一点点,还没调戏他加得多,顿时朝系统吐槽:“小羊羔早就耐打耐揍的,虐身不行的……下次别让我干这么傻逼的事了。”   系统:【……】   系统:【好的宿主,您的反馈已提交。】   叶初秋挑了下眉。   还挺……人性化?   她攥着他的发,瞥见他后颈脖上的伤,难怪昨夜触碰的时候,小羊羔反应这么大。   叶初秋望着望着,便离开了座椅,蹲在他身侧,听见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局促。   他很惊慌,又在忍耐着痛楚,睫羽微颤,唇瓣开合着喘息:“姐姐……”   叶初秋抬了抬眼皮,掌间灵力盘旋,将他颈上的红缎解了。缎带绕了一圈,缠在他的发上,不过瞬息,将少年的马尾辫束起。   叶初秋亲自打了最后的结,而后松开了他的头发。   在裴烬看来,她只是单纯地替他梳个头而已。   但是这份单纯,却足够少年为之震撼。   他怔愣在地,心跳如雷鼓。   娘亲说过,发即青丝,青丝亦可作情思,是定情信物的一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有夫妻之间才会为对方亲手束发。   他方才还在为叶初秋不给他一个确切的名分而失落,眼下那些阴霾被一扫而空。   姐姐是在意他的!姐姐是拿他当侠侣的!所以才会留他在身边!   叶初秋根本想不到她的随手一个举动,竟然让那小羊羔的心跌宕起伏,她只是觉得裴烬头发束起来会更好看,显得人有朝气,少年感蓬勃。   裴烬忽的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重了不止一倍,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   叶初秋颇为忧虑地看了眼他的腿。   那小羊羔听话的坐在指定的位子上,叶初秋的温度尚且还留在椅子面。   裴烬感受到了,身下暖呼呼的,心里更是觉着姐姐是爱护他的,望向叶初秋的黑眸也愈发澄澈而灼热。   叶初秋心跳空了一拍,这又怎么了?   她抄起茶壶倒水,杯子捏在手里,抿了口,见那小羊羔红着耳朵低眉顺眼。   光坐着有些傻,叶初秋将他那边的茶杯翻过来,添上了茶水。   为了避免“言多必失”被系统针对,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茶杯往他那个方向推了推。   小羊羔心里早就如海上风暴了。   这不就是妻子为夫君泡茶么……   裴烬压抑住狂跳不已的心,指尖颤抖地去拿那杯茶水。   茶杯冰凉,茶水温热,暖意一点一点透过杯壁渗透到他的手心里,也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心尖里。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他都想通了。   姐姐是沧銮宫的少宫主,一言一行均要合着少宫主的礼制,而他是正派修士人人唾弃的魔修,所以很多时候姐姐对他做得事情都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宗门被灭那天她在殿门口对他发火,是做给旁人看的;在化骨池里鞭打他,也是为了给长老们交代;把他关在水牢里是迫不得已,给他喂软筋散也是沧銮宫的规矩……   不然为什么,无暇冰渊里要舍命救他?水牢里他一遇到危险,她都会及时出现?就连郝婆婆,她都可以为他以身涉险!甚至还为了他顶撞长老,为了他可以与整个宗门对立!!   姐姐将他的命看得如此重要,那都是因为!   他在她心里,是她的侠侣,是夫君呀!所以昨夜淬情发作的时候,她才会克制不住地吻了他的全身,这本就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啊……   虽然下嘴是重了些,但那是因为淬情,裴烬想,他能理解的……   裴烬捧着那盏茶,湿了眼眶,他恨自己这么愚钝,直到现在才明白她的难处和不易。   “姐姐……”小羊羔湿红着眼眶,声音发颤,“阿烬以后会听姐姐的话,不让姐姐为难的。”   叶初秋顿了顿,疑惑了片刻,恍然醒悟他指的是以后只能留在寝殿不能出去的事。   垂下眼,颇为冷淡地应一声:“嗯。”   他能这样想,她自然是高兴的,省得被二长老、三长老他们逮过去砍头又要她想方设法地救。   小羊羔捧着茶杯恭恭敬敬,仿佛端着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也不喝,双手交叠在一起,眼睛盯着杯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杯子里有什么美女呢。   确实有个美女,裴烬自己臆想出来的叶初秋的剪影小像,正倒影在她亲手为他倒的茶水里。   叶初秋瞧见他手腕上的红印,有些地方都被勒出了血斑,看着就疼。   罪过罪过。叶初秋挪开视线,将茶水饮尽。   掌事宫女端着粥点进来,身后跟着一排端药膏、衣服的,鱼贯而入。   宫女将粥放在靠近裴烬的那侧,剩下的精致可口的糕点端在叶初秋的面前。   放好后的宫女还看了眼裴烬,心道:生得确实俊美,难怪少宫主喜欢,后院那些竟是一个都比不过。   那宫女的视线再稍下移,便看见裴烬松垮衣领下的吻印,从脖颈到锁骨,胸口上似乎也有,埋在了衣服里。   她登时脸一热,红着耳退下,命其他宫女小厮把东西放下来。   “启禀少宫主,奴婢们将衣服都取来了。”   叶初秋抬眼,轻轻“嗯”了声。   样板衣就是按照不同品阶、身份、地位做的参考衣裳,日后男眷女眷们定制衣服所用的材质、装饰、工艺统一都按照这个模板标准来。   阿冬日后是要化女身的,她也非沧銮宫弟子,穿不了校服,便只能定做衣裳。   叶初秋给阿冬定制的衣服都是按照少宫主的常服模板来的,阿冬穿那一身出去,沧銮宫的人便会知晓,她是少宫主的灵宠。   宫女又道:“热水已经按照少宫主吩咐安置在偏殿了,公子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问小羊羔呢这是。   裴烬束手无措着,终于舍得不看那茶水杯里的美人,抬头看向叶初秋,似乎一切行动都听她。   叶初秋才没心思管这管那,捻了几块好吃的糕点:“你们看着办吧,我去寻爹爹了。”   言罢,离开座位,行至殿门口转头指着裴烬警示道:“千万别出去。”   -   叶淮杰因为负伤和渡修为元气大伤,在沧銮宫闭关修炼,谁都不见。   但是宝贝女儿是例外,叶初秋才捱过淬情寒骨就来拜见他,叶淮杰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说这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啊,叶初秋在叶淮杰那里说了好一会话,说到叶初秋都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话题转向了她的兄长“叶笙寒”。   叶初秋也知道她那个哥哥的性子,若是想从他口中探点淬情寒骨解药的消息,那必然是得叶初秋亲自上一趟沧銮山巅的。   “秋儿你身子才好,过些日子再去寻他罢。”叶淮杰每次提及叶笙寒,都会露出一种无力的沧桑感。   叶初秋应“是”,拜别爹爹后,那头虐男积分忽地开始增加起来。   怎么可能!那是在她殿里!还能有谁在她的地盘对小羊羔动手吗?   作者有话说:   阿烬(自我攻略版):姐姐是爱我的!姐姐有苦衷!我是姐姐的小羊羔咩咩咩!   秋宝(渣女脸):嗯嗯,你开心就好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出自两汉苏武的《留别妻》 第41章第41章   偌大的寝殿,药膏碗碟被砸了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飞溅。   两边的宫女小厮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雪蟒的身躯近乎要将整个寝殿占满,它的蟒尾缠绕着裴烬,凶狠地将他拽到面前。   兽形态的阿冬说话时会有沉重的回音,听起来带着一股威压:“我说过的,主人若是有什么意外,我第一个杀了你!”   那可是淬情寒骨啊!动情时心如刀绞!雪蟒怎么忍心叶初秋承受这样的痛苦!它只恨自己那天未能保护好主人,如果可以,它甚至希望,中毒的是它!   裴烬才将将上完药换好衣服,阿冬的到来他始料未及。   蟒尾紧紧地缠绕在他的下.身,比那束魔绳还要让他窒息。   阿冬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仿佛无穷无尽,双腿更是疼得失去知觉。   雪蟒将他的身躯抬起,蟒眼逼视他,在看清裴烬的衣着后,它更是赤目充血,气得大吼一声:“谁允许你穿这件的!”   阿冬甩开蟒尾,裴烬砸在地上,将方才叶初秋所坐的那张椅砸得粉碎。   木椅断裂,尖锐的木棍直插后背的肌肤,裴烬瞳眸欲裂,溢出一口鲜血。   可下一瞬,雪蟒的尾巴就抽了过来。抽到他的腰际,逼得他浑身一抽,又吐出鲜血。   “脱下来!”阿冬雷厉风行,化为人形,声音由沉重变为稚嫩,未曾改变的是他的怒火。   他冲到裴烬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双眸瞪得狰狞:“只有主人的侠侣才配穿!你算什么东西!都是你害的主人中毒!你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   说罢,阿冬撕扯裴烬身上的衣服。   裴烬的手压在胸口,另一只手反制住阿冬的手腕。   阿冬不过孩童体型,力气自是没有少年裴烬大,但是裴烬无法凝聚魔息,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布料撕裂声巨响,领口的一角被他扯下。   阿冬丢掉那片布,又扑到裴烬的身上。   后边的宫女急红了眼,也不敢阻挠,只能劝道:“雪蟒大人,这都是少宫主的意思呀!”   “不可能!”阿冬怒吼,“主人才不会喜欢这卑贱的魔修!”   裴烬原本还在抵抗,顿然失去挣扎的力气,“卑贱”二字像一把刀,剜在他的心头上。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是魔修,叶初秋才不愿光明正大地给他侠侣的名分?   少年愣了一下,愈发觉着左侧颈间滚烫的的魔纹是羞耻卑劣的符号,自他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会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他是天生的魔修,娘亲带他东躲西藏了六年,后来流落街头,也是因为这丑陋的魔纹,他饱受凌.辱。青渊门的长老见他是块生来就该魔修的料,以郝婆婆的命威胁,让他被迫加入,从此,他成了青渊门的一条狗。   因为从来没杀过人,也不敢杀人,每次任务他都完成不了,以至于在宗门里的那些年,他过得很凄惨。   娘亲走后,再没人爱他。   裴烬出神的时候,阿冬撕碎了他的衣裳——一件华丽贵重,他这辈子都没穿过的衣服。   那宫女说,这件是按少宫主侠侣的礼制做的,是最矜贵的。   他犹豫了很久才敢挑的这件,害怕会在叶初秋的嘴里听到:“这不是你该穿的,脱下来。”   但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胸口一凉,冷气灌入,大半衣服都被扯了去,温热的血从裴烬的嘴角边流下来。   后背太疼了,心口也好疼。   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里,还有数不清的伤口和红印。   宫女小厮们的目光才刚投过来,便规矩地移开,裴烬觉得一股屈辱感涌上来。   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魔息被封,他就是一介废人,连反抗的资本都没有。   阿冬愣住,已然意识到那些印记是怎么回事,他吓得手一缩,却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极为愤怒地咬着他的名字:“阿冬!你在做什么!”   阿冬心狠狠一跳,回首,果然见叶初秋面露愠色地瞪着他。   方才叶初秋赶到殿里时,就看见这番场景——衣服、碗、桌椅碎得一塌糊涂,阿冬扯着裴烬的衣服,裴烬受了重伤。   叶初秋顿时就明白了为何那日丑时她会听到虐男积分累加的响动,并且不久后阿冬就赶来了山洞外,怕是那次积分增长也是阿冬动的手。   叶初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体谅他快要分化了,小孩子心性大,但是这并不是他忤逆她命令的理由。   “你们都下去。”叶初秋冷着声道。   身后的宫女小厮们行完礼就走,生怕多留一秒惹祸上身。   人走光了,殿内冷清下来,叶初秋周遭都盘旋着一股低气压。   裴烬倒在碎裂的椅子前,头低着,嘴角的血一滴一滴淌下来。   阿冬夹着肩膀,慢慢吞吞瑟缩地走到叶初秋跟前,笔直地跪在地上。   半晌,阿冬跪得腿发麻了,叶初秋才怒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许动他!不许伤害他!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嘛!”   早就捱过骂但是不长记性的阿冬再次被批,他交叠着手端平行着礼,眸色里颇为不甘:“主人!是他害得您身患淬情寒骨!您叫阿冬怎么不气!”   叶初秋看了裴烬一眼,还在气头上,语气很冲:“我中毒一事,与他无关,你日后也不要在寻这个由头为难他。”   “主人!”阿冬还想力争,抬头的那瞬间对上叶初秋气愤的眼,想说的话噎回嘴边。   他有些害怕,重新低下头:“阿冬错了,请主人责罚……”   叶初秋这下子根本没心慈手软,定要给他点教训:“你去问仙池思过吧,到你成年分化完之前,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阿冬瑟缩了一下,身态伏得更低:“是……”   他撩着衣摆起身,闷闷不乐地从叶初秋身侧走过去。   叶初秋恨铁不成钢地又将他叫住骂了一顿:“好好在问仙池里养养性子,你若成年了还是这般不听我的话,那就早日和我解了契约!”   阿冬本来已经意识到错了,一听这话,焦急回头:“主人!您怎么可以为了这个魔修!不要属下!”   “阿冬能载您!保护您!他能做什么!他只会让您一次次身处险境!”他越说越亢奋,脸和脖子都红了,“难道不是吗!主人是为了救谁被罚禁闭!又是为了保谁被诸位长老针对的!现在更是为了谁才会中毒的!”   叶初秋气得咬牙切齿:“好啊好!还会顶嘴了是吧!我看不用日后了,我现在就跟你解了契约!你反正也不听我的命令!沧銮宫这么大,你换个人保护吧!啊?”   阿冬被吼得愣了愣,狠狠地瞪了裴烬一眼,不再反驳,转身就走,离开时还要把寝殿的大门摔得哐哐响。   反了天了!平时就是太宠着他了!   叶初秋望着那扇还在作响的门,气得攥紧手。   她回过头,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小羊羔,衣服破了一大截,露着胸口,浑身上下都在流血。   头埋得很低,碎发将他的半张脸掩盖,叶初秋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站在他身前,将光亮遮挡,叶初秋的影子将他罩在里头。   裴烬仍然像失了魂魄一般静默,连疼痛的呜咽声都听不见了。   叶初秋拧着眉,安静地望了一会,那血越流越多止不住,裴烬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药膏什么都摔碎了,血腥味和草药味蔓延令人作呕。   这可是她的寝殿啊!她睡觉生活的地方!搞成这幅样子!   叶初秋又生了好一大通气,小羊羔忽地抬手牵住了的裙摆:“姐姐对不起……”   叶初秋还没说话呢,那少年便哽咽了起来,指节捏着她的裙子不松手:“又给姐姐惹麻烦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发颤着,连带着她的心口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叶初秋眉头更深,余光瞥见还有止血的药膏没摔破,她一掌灵力吸了过来,蹲下身放在他跟前。   本想让他自己上药的,那小羊羔扒拉住她不让走,泪哗啦啦地流,又倔强着不肯哭出声,只是牙缝里扯出几个字:“姐姐……阿烬好疼……”   叶初秋心尖跳得更厉害,她默了会,拾起药膏罐,盘腿坐在他身侧,也不管地上的血迹和茶水。   她也是不明白阿冬打个架的干嘛扒人衣服,这衣服怎么得罪他了?   她摸了摸他的后衣领,心道:可惜了这好料子……   “你把衣服脱下来。”叶初秋说。   很明显小羊羔的身子怔了怔。   叶初秋以为他害臊,朝门外唤了声:“来个小厮!”   手腕猛然被他擒住:“别……”   她嘴里的话顿住。   一个小厮打开门进来,看见殿内那微妙的气氛,识趣地关上门出去。   少年移开手指,摸到她手上的药膏罐,疼得说话声都抽着气:“我自己来……就行。”   这简直就是完美复刻上次暗宫水牢的过程,那小羊羔扒拉药膏怎么也抹不到后背的伤口上,样子看起来着实傻乎乎又笨拙。   叶初秋一把抢了药膏去:“……”   “算了,我帮你吧……”   裴烬听到她这一声话,低了低眼眸。他不会说的,他是故意的。   有过上次拔冰柱的经验,这次处理起木棍还算快,只是不同的是,上次小羊羔昏迷着,这次清醒着。   叶初秋替他清理的过程中,他愣是没吭出一声,虐男积分也在悄然积累着。   偶尔疼得发抖,但也是克制着的,似乎害怕自己瑟缩的幅度太大,会影响到叶初秋上药。   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   叶初秋抬眼看他的脊背,指尖擦着伤口一点一点下去,在他右后腰靠近脊柱的附近,看见了那颗痣,她下意识地顿了顿手。   背上的处理完,前面腰上也有一些淤青。   叶初秋将地上化瘀的膏体凝练了些过来,看着小羊羔腰腹那处的衣裳:“……你自己抹吧。”   小羊羔也算听话,当着她的面慢慢地解开下.身的衣服,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叶初秋撇过头没看,感受到他的手在掌心里擦过,带走了膏体。   做完一切,她才转过头,见他衣不蔽体的。   尽管寝殿有结界,但沧銮宫的气温对于没有魔息的他来说,还是挺低的。   叶初秋叹了口气,凭空往旁边隔间里随便抓了条大氅过来,披在了小羊羔身上。   她面对他盘腿而坐,身子稍稍朝他靠近,如玉的指节在他颈间系着结,吞吐而出的呼吸全部洒在他的下颔侧。   虽没说一个字,但是静谧的殿内却徒然生出一股暧.昧。   裴烬只觉得一把火从心口里烧了出来,不自觉地朝她贴近一些。   叶初秋系好绳结,察觉到距离有些近,还未松手,那只小羊羔竟然直接扑了过来。   叶初秋始料未及的,双手只能搭在他的肩头。少年闯进她的怀抱里,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很紧很紧的。   叶初秋推了一把,推不开。   小羊羔伏在她耳边哽咽,嘴里巴巴求着她:“抱一抱阿烬……好不好?”   叶初秋愣了愣,那只小羊羔力道愈发之大,竟然直接将她扑倒在地上。   大氅滑了下来,将两个人相贴在一起身躯笼罩在一起,叶初秋的手还抗拒地抵在他的胸前。   裴烬哭得嗓音发哑:“求你了……姐姐……”   作者有话说:   阿烬(委屈版):挨打了好疼好疼,姐姐求抱抱qwq使用必杀技[卖惨]   秋宝(霸总脸):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42章第42章   第二日,果不其然,叶初秋被系统送去梦魇惩罚连续剧第三集。   这次比以往耗时稍短,估计是因为随着惩罚的次数增加,叶初秋对这连续剧越来越耐抗了,心理素质更是愈发强硬,甚至都不用借助沈清淼的狗血了。   彼时,叶初秋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抽着气,后背全是冷汗。   她平息呼吸,适应四肢的感觉,将现实和梦魇区分开。   床榻上的垫被是新换的,昨日弄脏的那些会有专门的宫女洗。   虽说使用清洁咒会更快,但是沧銮宫不养闲人,总得给这些丫鬟小厮们留点事情做。   沧銮宫的丫鬟小厮们无不例外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仙骨,无法修炼,一般是路边捡到的或者村落被妖魔入侵后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能到宗门仙府当下人,也算过得安稳,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   她后院那些背景板男宠也是,女主叶初秋以往做任务在路边捡回来的,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稍稍有些姿色,便留在后院,以色侍人,博取叶初秋的欢心。   简单起床梳洗一番,叶初秋倒头又缩到床榻上,命宫女去无暇阁取了几本话本来。   无暇阁上次塌方后又从新修葺了一翻,宫主叶淮杰特地置购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填充书库,一楼有很多话本和志怪集,最吸引弟子们。   整改后的无暇阁褪去往日的冷清,倒是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师兄妹们修炼之余无事就会去转转,为此叶淮杰倒是还请了些工匠将后山无暇阁附近进行改造。   宫女端着果盘进来,叶初秋又恢复到往日骄奢淫逸的生活。   她颇为享受,一边坐着看话本,一边嗑蜜饯,觉得后背靠着床榻护栏不舒服,灵力一动,将榻尾的“小羊羔”吸过来,垫在后面,愣是把“小羊羔”的脸压成饼。   这段时日,后院塞满了男人腾不出空房给小羊羔住,叶初秋就将他安置在隔间,仅与她的寝殿一帘之阁。隔间也有床榻,只不过平时堆满了她的衣裳,现在只能收拾出来给小羊羔睡。   小羊羔倒是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再怎么狭小的环境也总比睡柴房好一口气。   叶初秋看得正入神时,两个宫女从隔间出来对她行礼:“少宫主,公子都收拾好了。”   叶初秋放下话本抬头望去,两个宫女挑开珠帘和网纱,里面走出来个少年郎。   头发束起,一根红锻系着,碎发散落。   眉目清澈,鼻梁高挺,模样俊秀。   下颌微收,颌骨线条流畅,颈间贴了层狗皮膏贴。   叶初秋视线微怔,向下移去。   那小羊羔换了件新衣裳,红衣胜枫,腰间和腕间系有银穗点缀,再加上裴烬本就生得好看,倒是多了些妖冶的味道。   虽不似他二十岁那般俊美到攻击性极强,但这也足够惹人视线。   一时之间倒叫叶初秋看懵了。   有个宫女贯会察言观色,揣着叶初秋的心思道:“少宫主,公子穿这身衣裳如何?”   如何……   裴烬听了那宫女的话,眸光希冀又紧张地看向叶初秋,想要在她口中得到认可。   这件衣裳也是按照“少宫主侠侣”的品阶做的,布料和配饰都是上好的。其色正红偏暗,是新婚后的常服,这种颜色在碧霄大陆,只有“正妻”或者“正夫”可穿,妾室或者男宠们都没有这个资格的。   所以那宫女今日将一排衣服取出来时,故意耍了点心机,将这件衣裳放在显眼的位置,让裴烬择选,借此想试探叶初秋的心意。   若是少宫主认这个侠侣,她们下人们日后伺候起来也会尽心尽力些。   叶初秋还嚼着蜜饯,滚到喉咙的时候被呛到,登时咳了出来。   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过来给她倒水,紧要关头还不忘把水杯递给裴烬,拉了他一把。   那小羊羔攥着茶杯不知所措,只得送到叶初秋跟前。   站着太高,他便跪在她的床榻前,小心翼翼端给她。   叶初秋捏了个诀就无事了,主要是方才她想起了梦魇里的裴烬,也是这般,一袭红衣。   她这才从系统惩罚里出来,可不毛骨悚然,被呛到了嘛?   待叶初秋平复好气息,梦魇里那不可一世、狂妄乖戾的魔尊此刻还是少年模样,乖巧谨慎地跪在她的床榻边,给她端茶送水。   双手端平地举着,挑不出错的恭敬。   小羊羔手腕上的勒印还未完全消退。因为举着时间太久,他的双手开始颤抖。   裴烬低着头,叶初秋顺着他的睫羽往下望,他领口微敞,露出好看漂亮的锁骨。   衣服穿着确实好看,主要是人更好看。   叶初秋掀开被子,裴烬抬头看她,四目相望。   按照虐男积分积累的细则,她此刻为难他一番会更好,比如把茶水倒他身上或者把茶杯摔碎了让他去捡。   叶初秋才被系统惩罚完,皮长厚实了,又觉得那一点点小积分微不足道,再加上系统也没强制弹个任务出来,她就懒得针对他。   端走茶杯,灵力施用,将那杯子连同茶水一起放回桌子上了。   小羊羔垂下手,眸光怯怯。   裴烬的眼形是狗狗眼,笑起来阳光,不笑时亲切,哭起来又巴巴可怜。   此刻,那双乌黑澄澈的狗狗眼就仰视着叶初秋,倒是让她心里有些发虚。   她笑容虚伪,回答那宫女方才的话:“穿着……也就这样吧……”   床榻前的裴烬,希冀扑空,收敛失落的情绪垂眸。安慰自己道:只是穿着一般,没准他不能穿,那便是真的将他视作侠侣了。   叶初秋哪里会想到,小羊羔现在还在跟那男朋友的名分较着真呢。   宫女小厮的到来缓解了一下氛围,他们端来了早膳。   叶初秋吃不吃的都无所谓,主要是裴烬这个小羊羔,魔息被封,就是个普通人,一日三餐得吃饭。   隔间没有桌椅,叶初秋便让人把吃食全端来她的寝殿。   昨日砸碎的桌椅已经更换,丰盛的早膳依次排开在桌面。   叶初秋纵身一跃下了床,光着脚不穿鞋地走在地毯上,回头嘱咐小羊羔吃早饭。   两人面对着坐,叶初秋不喜宫女布菜,自己挑着好吃的吃,最好吃的都被她吃完了,小羊羔就只能吃那些零零碎碎的、她吃剩下的。   但即使是吃剩的,都要比他从前吃得好,裴烬已经很知足了,又因为是她吃剩的,那意义又不同了。   他心里其实挺愉悦的。   叶初秋唯一没动筷的是那盘荷包蛋,一共两个,都掺和着软筋散。   她默了会,将那盘荷包蛋推到他眼前。   裴烬顿住筷子,顺着她的手一直望向她那张淡漠的脸。   “两个荷包蛋都给你。”叶初秋道。   裴烬心里苦涩,低头看那色泽鲜美,酱油丰富的蛋,最后还是将那荷包蛋夹进碗里,当着她的面吃下。   叶初秋这才安心,放下筷子继续看话本,独留裴烬一个人吃。   快收尾时,有沧銮宫的守山弟子过来通传:“少宫主,峻岐山芳如剑尊座下大弟子林穆恒差人送来了礼。”   叶初秋放下书,面带欣喜,原来是“快递”到了。   那头吃着饭的裴烬,顿时变了脸色。   林穆恒,便是那天,和姐姐通识的男子。   通传弟子从怀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朝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接过盒子,恭敬地呈上来。   那弟子送完礼就告退了,临走前还特地多看一眼裴烬。   叶初秋端详盒子,她也辨不出是什么木,但光看质感便知价值连城。盒子的锁用的还是加密的,需得将指腹放置在锁头,心中默想对方的通识花纹。   叶初秋照做,解开盒子,里面陈列着一块暖玉。   旁边宫女见了,惊道:“少宫主,这玉好漂亮!”   确实好看,虽只有拇指盖大小,但玉石内部的花纹错综复杂,是朵朵青莲花,折射幽青色的光,一看就是峻岐山特产。   叶初秋将玉攥在掌心,那玉散发出通透的暖意。   许是摸圆圆的东西能解压,叶初秋在手里把玩着玉,心情也好起来。   玉石的另一头有穿孔,盒子旁边蜷着红线,应是可以串起挂在颈间。   叶初秋欣喜地爱不释手,乍然听到虐男积分疯狂累加的提示音。   她的心咯噔一跳,捏着玉石转身回头看裴烬。   小羊羔饭都不吃了,眸色阴鸷,唇线紧绷,一语未发地望着叶初秋手中的玉石。   叶初秋突然的转身让他有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裴烬耳尖一红,低下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可即便如此,虐男积分仍然在累加着。   叶初秋觉得奇怪,但是这种奇怪的积分累加屡见不鲜,许是小羊羔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了罢。   叶初秋没当回事,玩着手中的玉,忆起要给林穆恒回复。   她双指并在额间。   林穆恒秒接电话:“初秋?”   叶初秋:“东西我收到啦,多谢穆恒兄!”   “你可喜欢?”   叶初秋笑:“喜欢。”   林穆恒那头心情颇好:“喜欢就好,它是不是很乖?”   叶初秋:“?”   叶初秋:“玉石吗?”   难不成这玉石成精了?   “不是。”林穆恒哈哈笑,“看来你没发现呀……”   “发现什么?”叶初秋愣住。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管它是什么,怎么可能有我乖!╭(╯^╰)╮ 第43章第43章   林穆恒起初还卖关子,给了点小提示后,叶初秋就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块可以储物的灵石,类似于刘傲手上的那串手钏。   叶初秋挂了电话,按照林穆恒指示注入灵力。   全宫殿的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的举动,只见叶初秋从那块暖玉里召唤出了一只……   小兔叽?   叶初秋抱在怀里,终于明白林穆恒为什么问它乖不乖了。   这白兔应当也是峻岐山的特产,耳朵垂下来,耳背上印有一朵青莲花纹。   小白兔虽然年龄小,但仙家灵兽通灵性,缩在叶初秋怀里安安分分,红红的眼睛巴眨巴眨着,好不可爱。   叶初秋对这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动物根本没有抵抗力,她捧着小白兔不撒手,一会捋捋它的毛,一会捏捏它的耳朵。   宫女们围过来争相夸赞,问叶初秋讨要着抱。   叶初秋大大方方撒手,乐得清闲,转头见那小羊羔站着,目色阴郁地凝望着那只兔子。   这场面着实有些诙谐——小羊羔望小兔子。   “吃好了?”叶初秋将袖子上的兔毛拂去,问裴烬。   小羊羔顿了会,才将视线移过来,不咸不淡地用鼻音哼了个“嗯”字,听起来似乎在生闷气。   叶初秋没在意,身后一宫女道:“少宫主,这兔子好生可爱,日后养在殿里也算咱半个小主子了!”   叶初秋一笑,又有宫女说要给小兔子起名。   “赐名自然是少宫主赐!”   “请少宫主赐名!”   叶初秋兴致颇好,思忖片刻,转头问小羊羔:“阿烬觉得叫什么名字好呢?”   裴烬看着她,眉宇间浸了层薄薄的愠色:“不知道。”   哗啦啦的虐男积分加起来,叶初秋挑了下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难不成他讨厌兔子?   若真是如此,那以后这兔子就归他养了,每天给她涨点虐男积分,就跟利息一样。   叶初秋说干就干,随便取了个名叫“阿春”,和“阿冬”同款春夏秋冬限定名儿。   她从宫女怀里捞走兔子,塞到小羊羔的怀里,眼神命令他必须捧着:“沧銮宫不养闲人,你既在我殿宇住下,那便替我养阿春吧。”   “什么……!”裴烬震惊,满脸写着抗拒。   叶初秋乐意听虐男积分暴涨,道:“若是病了死了,我可要生气的,我若生气,你可就没饭吃了。”   言罢,她命宫女撤走吃食,仿佛这就是不给她养兔子的后果。   裴烬心里早就醋坛子翻了一地,叶初秋当着他这个侠侣的面和别的男人通识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让他帮情敌养兔子!   裴烬就差把兔子摔地上了,可他又不想惹姐姐生气。   他低头看怀里的兔子,阿春分外乖巧,缩在他臂弯里细嗅着,红红的眼睛睁得老大和他对视。   裴烬:“……”   叶初秋弯唇:“那此事便这样定了。”   -   兔子吃草,小羊羔也吃草,他俩之间产生了一种极为古怪、略带些敌对和竞争关系的氛围。   那只兔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每天和裴烬待在一起时,一点也不安分,估计是嫌隔间太小,蹦跶地往叶初秋的寝殿跳。   这些天叶初秋用系统显示屏在追剧,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干坐着对着空气发呆。   一天看到晚,顺便打坐修炼,足不出户。   那只兔子屁颠屁颠地过来,直直地往叶初秋怀里钻。   裴烬捞了一把没捞到,它跳得实在是太快,又跟人精儿一样聪明,裴烬便直突突地往前冲了些,一下栽在叶初秋的床榻前。   系统显示屏是半透明的,叶初秋观影时看见小羊羔闯进来,正巧把电视剧男主的位子顶替了。   她心念一动,暂停了电视剧。   阿春往怀里钻,小鼻子蹭着她的手心,似乎想要让她摸摸。   叶初秋抱起阿春,指尖揉着它的头,时不时逗弄一二,阿春很是舒服地抖着短尾巴。   裴烬还维持着栽倒的姿势,抬眼见那只兔子过于嚣张,眼里都快冒火了。   叶初秋察觉到他眸色里的阴鸷,颈间的魔纹也在悄然加深,便知道小羊羔这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还是个弟弟。叶初秋心道。   怕上一卷的魔尊会把这手无寸铁的小白兔掐死,叶初秋指尖点了点他撑在床榻上的手:“阿春我来养吧。”   裴烬犹如雷击般缩回手,抬头惊讶地望着她,隔了会从她怀里抢回兔子,一声不吭地回隔间。   又怎么了这是?叶初秋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弟弟的心思喜怒无常。   而裴烬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兔子争宠。   姐姐应该抱他,应该摸他的头,应该逗弄的是他的鼻尖。   -   又过了一周,阿春死了,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叶初秋半夜不睡觉打坐修炼的时候,倏然闻到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   她睁开双眼看见隔间有火光闪烁,等她起身抵达现场时,就见阿春已经变成一块黑炭,乌漆嘛黑地倒在地上,周围还有一圈火星子在闪。   叶初秋闻到那股味道,大概能想起沈清淼给她描述的桑骥的死状,用得是一样的手法,均是用火焚烧的。   她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那股蛋白质烤熟的臭味难闻得很。   而那只小羊羔,立在一旁,双手举着颤抖。   叶初秋目光望过去时,裴烬也惊恐地望过来,目色茫然而无措。   他的面容被残余的火星子点亮,斑驳的阴影打在面颊上,愈发衬托少年棱角分明的脸。   他没束发,头发是披着的。   “姐姐……我……”裴烬颤栗着开口,叶初秋心口涌上来一股火。   她什么也不想听,转身就走。   裴烬鼻子一酸,泪流了下来,几乎冲过去将叶初秋拦下,牵着她的手腕:“不是我干的!”   叶初秋任由他牵着,冷眼睨着他脖颈间比以往还要深沉的魔纹。   她的不表态让少年的心更慌乱:“不是我……”   “我没想杀它……”   是阿春半夜发.情,从笼子里跳出来,想去寻叶初秋抚摸,裴烬怕它打扰叶初秋休息,这才将它逮着抱回怀里。   阿春在裴烬的怀里还是不安分地扭动,少年便多用了些力道将它按住,他望了眼珠帘另一头尚在打坐的叶初秋,在阿春耳边警告:“别去打扰姐姐。”   阿春不听话,眼眸猩红,更是被逼急了咬他一口。   裴烬吃痛地捂住手,阿春似乎施用了什么法术,周遭漂浮起一层淡淡的瘴气,它面露凶狠地瞪着裴烬。   眼看着阿春扑过来,裴烬下意识地抬手格挡,隔间火光闪耀一瞬,少年放下双臂的时候,那只兔子就已然化为黑炭倒在地上了。   裴烬呼吸紧促,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叶初秋。他紧紧牵着叶初秋的手腕,害怕她误会,双臂都在发颤着。   叶初秋现在脑子很不清醒,可以说是一片空白,裴烬的话他只听进去一半,剩下的那一半都在想怎么和林穆恒交代。   那毕竟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如今就这么死了,还死得这般凄惨。   “怪我。”叶初秋捏紧了拳,懊恼道,“就不该让你养。”   那天就见到裴烬颈间加深的魔纹,她就应该把阿春接回来。   裴烬急得眼都红了。   他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只比叶初秋高半个头,即便如此,身高带来的距离感还是有的。   裴烬于是跪在她身边,攥着她的衣袖,卑微地仰视着:“姐姐,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骗你,你不信,可以看我的手……”   少年哽咽着,松开她,去撩自己的衣袖。   借着月色和火星,叶初秋看见他右手虎口处一串牙印,阿春咬得很深,血一直往外冒着,裴烬的整只手都被染红了,连带着抓她,她的手也染上了血。   温热而粘稠,和那些烤焦的气味冗杂在一起,直叫她头皮发麻,却偏偏刺激着体内另一股力量汹涌澎湃起来。   黑羽在她的灵识里笑着,粉嫩的舌尖舔了舔下唇,留下晶莹的唾露。   叶淮杰施加在她身上的封印似乎又弱了些,叶初秋心尖突突猛跳。   她佛了一把他的手,将他推开,心烦意乱地离开隔间,独留裴烬一个人跪在地上。   少年望着那只烤焦的兔子,心和身体一并沉了下去。   -   第二日,叶初秋将此事告知了林穆恒。   那只兔子身上有青莲纹路,瞒是瞒不住的。   林穆恒还怕她自责内疚,连连安慰着:“初秋,不必介怀。”   但怎么说还是糟蹋了他一番心意,于是这些天叶初秋就亲自去珍宝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的货色,可以当作赔礼送给林穆恒。   她看中一个剑穗,忆起那日林穆恒的随身佩剑上并未挂剑穗,但是卖那剑穗的商家精明得很,不要银钱,只要物物交换。   叶初秋只得花了好些虐男积分兑换珍贵的药草才将那剑穗买回来。   这虐男积分一下子就又见了底。   这天叶初秋带着剑穗回来,正好是晚饭的点。羊毛毕竟出在羊身上,她前脚刚花了大把积分,后脚自然惦记起小羊羔。   宫女们把饭菜原封不动端出来,和刚回来的叶初秋正面迎上。   问及原因,那宫女道:“少宫主,公子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用膳了。”   叶初秋眼皮一颤,摆手让宫女都下去,推开寝殿的门。   小羊羔不在这里,叶初秋往隔间走,撩开珠帘,珠串撞得咯咯响。   隔间昏暗,那只兔子已经被人送去安葬了,地上也收拾得干净,没有焚烧的味道。   叶初秋没在床榻上见着小羊羔,顿了顿,转身,在角落里看见缩成一团的他。   就像被囚在水牢时那样,抱膝而坐,蓬头垢面。   血淌了一地,已经凝住。   魔修的伤口一向恢复得快,被咬的口子早就愈合,独留两只血手没清理。   叶初秋看着萎靡不振的小羊羔,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因为之前她说过“若是死了就不给他饭吃”这种话,所以小羊羔现在是在用绝食跟她赌着气呢。   她抬步靠近,捏诀施展了个清洁咒,将他收拾干净。   叶初秋的到来并未让他抬头,她蹲在他身侧,犹豫了一会才唤道:“阿烬?”   小羊羔瑟缩一下,肩膀颤抖着。   叶初秋环顾了一下隔间,整理好情绪,抓一把他的头发将小羊羔的头颅提起来,瞧见他脸上的泪痕和哭红的眼睛,还有蔓延到下颌附近的魔纹。   作者有话说:   秋宝:小羊羔、小兔子、小蟒蛇、小老虎……我,可能是动物园园长QAQ 第44章第44章   倒是忘了,这些天他不吃东西,自然没机会服下软筋散,怕是暗中偷偷修炼她也不知道。   “可怜小羊羔”和“自身人身安全”相比,到底还是后者重要些。   叶初秋施加点灵力在他身上,逼他调度魔息。   裴烬只觉得一股威压笼罩在身上,巨大的压力堵得他喘不过气,体内寂静许久的魔息开始运转,尽管在这仙门地段十分微弱,但是求生的本能却爆发顽强的潜力,魔息于体内汇集,眼看着就要冲出来反击,但又因为面前的人是她,裴烬忍住了。   叶初秋又施加了些力道,见他体内的魔息还安分着,心道:应当是被软筋散束缚许久,没来得及恢复,那应该是没背着她偷偷修炼。   如此,才算安心,但也并非高枕无忧。   叶初秋召唤了一条束魔绳过来。   前些日子因为他服用软筋散,再加上她的殿宇有结界,叶初秋便没拴着他,眼下怕还是禁锢着他保险些。   裴烬看清那暗红色的绳子,眼眸黯淡下去。   他抬起手,摸到颈间的狗皮膏贴,一把扯了去,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哎!”叶初秋尖叫,亲眼目睹狗皮膏贴连带着他颈间的一块皮一并扯了去,她感觉自己脖子也一疼。   小羊羔忍着痛不吭声,眼眶却湿了,溢出生理性的泪,将手上的狗皮膏贴扔掉。   少年含泪的瞳眸盯着她,眼底的倔强像一把刀刃,直突突扎在她的心口上。   这哪里是小羊羔?这简直是初生牛犊!一头倔牛!   “我说拴你脖子上了吗!”叶初秋气道。   回应她的是裴烬的沉默,黑白分明的瞳仁杂着执拗的劲儿,在暗地里和她较量着。   叶初秋吃软不吃硬,裴烬把她看得心里发毛,她气得束魔绳抽他身上,更是燃起了逆反心,索性连绳子都不拴,气鼓鼓地踏出隔间:不禁锢他的魔息了!让他修炼!让他黑化!大不了一剑捅回去!   叶初秋越想越气,干脆闭关修炼去,大抵是决定不束缚裴烬的魔息让她有压力,这修炼的速度倒是蹭蹭往上冒。   于此同时,那虐男积分也在往上波动,叶初秋枕着积分提示音渡过又两个日夜,睁眼时神清气爽,眉眼间有层淡淡的灵气。   此刻是中午饭点,殿宇内宫女鱼贯而入,将吃食端放在桌上。   因为前些日子小羊羔都不吃饭,下人们怕浪费,觉得没必要准备太多,所以今日就只送了些粥和点心。   见叶初秋醒着,掌事宫女俯身行礼,朝隔间唤道:“公子,午膳已经送到,请公子用膳。”   隔间无人回应。   宫女忧心忡忡地望向叶初秋。   叶初秋的气消了,摆手让她们都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她从床榻上起身,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走进隔间。   小羊羔还缩在那里置气,几天未吃东西看起来消瘦不少。   若不是怕他饿死了影响她主线任务,叶初秋才懒得管他吃不吃饭呢。   她搅拌着粥散热,勺子磕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羊羔头埋在臂弯里,看不见神情,气质很颓废,散落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些。   叶初秋蹲在他身侧,被那碗粥烫得指尖有些麻。   “阿烬。”她唤了唤,“起来吃粥了。”   地上的少年根本不理睬她。   叶初秋心里骂一句臭弟弟,放下粥去撩他的头发,裴烬闪躲了一下,头偏了偏,显然是不想她触摸,但是他身后就是墙面,避无可避。   叶初秋将他的头发抓一把梳起,束发的红缎缠绕上,替他简要地扎了个头发。   她提着那马尾辫将他的头提起来,滚烫的指腹摸上他的脸。   眼睛都哭红了,比阿春那眼睛都红,模样瞧起来比阿春还可怜。   裴烬的瞳眸擒着泪,湿漉地望过来,倒映着叶初秋的身影。   他眼底的委屈像墨水一样哗啦啦的晕开,晕湿了眼眶,泪珠子淌下来,砸在叶初秋的拇指上。   叶初秋就心软了。   她动动拇指,指腹将他的泪抹去,语气软下来:“好了好了,吃点东西,嗯?”   “姐姐。”他轻声道,“你不信我……”   不相信就不吃饭是吗?   叶初秋皱着眉无奈道:“姐姐信你,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当……真吗?”小羊羔忍住泪,眼底燃起亮光,满怀希冀地望着她。   大抵是被这灼热的视线盯得发麻,叶初秋低头避开,端起搁置在地上的粥。   说实话,她是不信的。   毕竟上一卷最后,他是魔尊,还一剑捅她的心。隔间又没有旁人,她的殿宇内还有结界,不可能会有另外的人私闯对一只兔子下手吧?   要么是裴烬太会伪装了在骗她,要么就是他杀了阿春自己也不知情。   叶初秋体内有个“黑羽”,黑羽夺取身体掌控权的时所做的事她也无能为力,所以对于后者的猜测也不是没有依据可言。   叶初秋顶着他热烈的视线,含糊地敷衍他:“嗯……”   裴烬却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叶初秋的这句确认更能让他愉悦的了。   只要姐姐信他,即便他被天下人误会他都不在乎。   叶初秋舀着粥,愈发觉得那小羊羔哭哭笑笑的样子跟个傻缺一样,心里又开始将老生常谈的问题问一遍:这真的是男主吗?   但是他嘴角的弧度尤为短暂,小羊羔饿得肚子疼,几天没吃东西,早就精疲力竭。   胃突然痛得厉害,他嘶呜一身,捂着肚子栽倒而下,疼得冷汗直冒,眼眶的泪花更甚。   叶初秋尚在搅拌滚烫的粥,虐男积分暴涨,裴烬痛苦不堪地蜷缩,浑身战栗着,呼吸剧烈,嘴里咬着“疼”字……   她顿了顿手,隐约忆起沈清淼教过她的简易应急处理的治疗术,她抬掌将灵力渡入他体内,裴烬才觉得好受一下。   冷汗侵染在他的额间,小羊羔的唇瓣发白,毫无血色,清隽的面容有些颓败,几簇长发湿漉地垂下,柔弱无力地耷拉在他的肩膀上。   叶初秋蹲累了,提了提裙摆坐在地板上,指尖撩开他的碎发,将那碗粥递过去。   本意是想着让小羊羔自己捧着吃的,裴烬抬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身躯朝前了些:“姐姐……”   叶初秋端着粥的手抖了抖,心尖突兀一大跳。   小羊羔的指尖又紧了些,几乎将她的手腕往下拉扯着,使得那碗粥的勺口对准他的唇,他往前凑,又讨好地唤她一声:“姐姐?”   叶初秋呼吸紊乱,根本抵挡不了小羊羔这样的攻势,她想起这是为什么了,那日在水牢,她开玩笑说要多喊几声“姐姐”,她才会喂他吃的。   小羊羔现在,是在求她喂他。   叶初秋内心极度慌乱,表面上还是维系着不动声色的样子,碗的热量传递到指腹上,还是有些滚烫着的。   见叶初秋无动于衷,裴烬垂下眸松手,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染上无尽的失落:“姐姐是不是……不要阿烬了?”   叶初秋下意识地反驳“没有”,说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音,她失措地装咳一下,飞快舀了勺粥递到他唇边。   小羊羔抬头深深地看她,叶初秋笃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探出头,唇瓣擦着勺口而过。   眼眶里的泪花更甚了些,他松开口:“烫……”   原本苍白的唇瓣被烫得绯红,像是朵被蹂.躏摧残后的花,叶初秋看在眼里,心里忽然烧起一股诡异的欲。   都怪叶初芽给小羊羔设定了这般好的皮囊……   叶初秋放下勺,指腹摩挲着他的唇瓣,将那些残余的粥抹去,而后重新又替他舀了勺,吹了半天凉下来递给他。   裴烬张开口咬着勺,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仿佛那不是粥,是叶初秋给予他的恩赐。   沐浴在他虔诚目光下,叶初秋心虚着,不得不耐着心喂他,将勺子倾斜而入。   裴烬尝到粥,露出欣喜的目光。   叶初秋笑:“尝出来了?”她特地吩咐的,让郝婆婆做的。   第一口喂完,她取回勺子舀好喂第二口,隔着瓷制的勺柄,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和温凉,不久前的夜晚,她的舌尖入侵过那片领域,青涩干净的少年气顷刻间铺满……   叶初秋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喂完第二口,舀第三口,吹了吹递过去。   小羊羔吃完第三口,叶初秋觉着差不多了,勺子放回碗里端给他:“自己吃吧……”   裴烬听话地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扒拉着,很快就见了底。   他把吃得一滴都不剩的碗献宝一样呈给她,就像在等待夸奖。   “阿烬真棒,都吃完了!”   “阿烬好乖!好听话!”   叶初秋脑子里飞速过完两句夸奖的话语,最后撇撇嘴,什么话都没说,觉着根本不需要:裴烬吃了饭,不会被饿死,她的任务算完成了。   她端走空碗,起身欲走,那只小羊羔忽地又拉扯住她的衣袖。   叶初秋一顿,松开撑着的手重新又坐回地上,疑惑地望着他。   裴烬被她的眼神盯得发怂,但是仍然鼓着勇气,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   “姐姐……”他说,“阿烬今晚能不能和姐姐一起……睡?”   叶初秋手里的碗差点摔掉:“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烬(娇羞版):阿烬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想和姐姐一起睡觉觉qwq   秋宝:……不准用叠词,只能我用!还想和我睡觉觉,你简直是做梦梦! 第45章第45章   他不敢再说第二遍,只是手指头依旧紧捏着她的衣袖,似乎她不说同意,他就不会松手。   这小羊羔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又想娘亲了?还是想趁她熟睡时一刀捅了她?   叶初秋尝试推开他的手,他攥得紧,根本扯不下去,袖子在他掌心里都快捏变形了。   “松手。”叶初秋语气凶了些。   裴烬被她凶得一愣,但却没松开,另一只手有些焦急地从不远处的地方捞起束魔绳,摊在掌心:“姐姐要是怕我会伤害你,就……就束缚住我的魔息吧!”   他将绳子递给她,脖子前倾着,将自己脆弱的颈毫无保留地奉献到她面前,乞求她为自己戴上枷锁。   叶初秋都怔愣了,只听那虐男积分蹭蹭往上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虐?   烧糊涂了?她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只摸到冰凉的汗珠。   小羊羔自己将束魔绳往脖子上套,但是它只会被灵力调遣,在裴烬的手里只是一根没用的绳子。   叶初秋调度灵力,束魔绳被抽开,捆在梁柱上。   她端着空碗道:“我会怕?你根本伤不到我。”   开什么玩笑,实力压他一个头好不好!   小羊羔仍然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求你了,姐姐,阿烬会好好服侍你的……”   叶初秋:“……”   真把自己当她的男宠了是吧?上一卷他对于入她后宫反抗得多么激烈,这一卷就有多么上赶着巴结。   裴烬你真行……能屈能伸。叶初秋心念着,收拾了一下情绪,思忖一二,弯着嘴角道:“成,那你可要好好讨我欢心。”   -   叶初秋答应后,裴烬就在期待着晚上。   傍晚宫女替他准好热水,他里里外外洗了好一遍,而后又挑了件清雅的寝衣换上。   叶初秋将剑穗交给师弟送去峻崎山回来后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小羊羔像一尊望妻石一样守在寝殿里等她。   她一进门,他便站起身,紧张又眷恋地唤她“姐姐”。   夜已深,叶初秋灵力傍身倒是不困,本来她这个少宫主平日里就过得骄奢淫逸的生活,宗门里的大小事务也不用她操心,没有任务派遣的日子一天天也是分外清闲。   叶初秋这个现代人直接当着小羊羔的面脱外衣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倒是小羊羔红着脸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叶初秋没脱完,留了里衣,施展了个清洁咒,就将身上的风尘除去,脱了鞋上床盘腿打坐。   刚入定,那只小羊羔走到她床榻前,披头散发,挡着了所有的烛光。   灯影明明灭灭,寝殿的窗户开了几扇,冷冽的寒风经过结界的渡化温暖了不少,吹到寝殿里,将床头的纱帐吹得缓缓浮动。   仙府宗门魔息低微,裴烬无法完全维持体温,那些风吹在身上,有些萧条和寒冷,他冷得抖了抖。   叶初秋这才正儿八经打量他。   小羊羔背光而站,厚重的影子全打在床榻上,魔修的体魄强壮,小羊羔怎么也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叶初秋知道他往后还会再长高。   裴烬也不知道哪里找的这身衣裳,轻薄且透,看着有些眼熟……   啊,不就是上一卷里青渊门之变那夜下人们给他强穿的嘛……轻便好解,腰带子轻轻一勾,就跟荔枝扒了壳一样……   叶初秋:“……”   很好,这一卷里自己穿上了。   这衣裳洁白无瑕,仙气飘然,裴烬的黑发散落下,又添了些凌乱的美感。   少年气傲,白衣决然,一尘不染,但就是这样出淤泥不染纤尘的扮相呈现在面前,徒然唤醒她心里的摧残欲,想要染指和欺负的冲动。   “你倒是真的在……”叶初秋顿了顿,舔了舔唇,总觉得眼前这画面有些古怪,“讨我欢心……”   就好像她是皇上,眼前的裴贵妃在等着她宠幸一般。   少年收紧唇线未说话,眼眸却灼热地望着她。   淬情毒发那夜的她,实在是太疯狂了。叶初秋的那些吻他一直记到现在,像上瘾的药,吊着他,蚀他的骨,在他心尖翻起万丈狂澜。   至此之后,他的心动就像野火一样蔓延。   他想被姐姐触碰,想被她安抚,想被她亲吻和拥抱,他渴望着肢体接触,也渴望着她身上的赤莲花香,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自荐枕席。   裴烬觉得,他们既是侠侣,她待他是夫君,那么同床共枕一定是可以被允许的。   再加上,她救了郝婆婆,让婆婆在膳房任职,也算有了个好归处,他拿身体报答姐姐也是可以的……   但此刻叶初秋也没有想要立马入睡的架势,裴烬立在床榻前,吹着灌进来的刺骨寒风,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掌事宫女不日前教导过他的侍候少宫主的秘方……   如何善解人衣,如何讨她欢心,少宫主喜欢什么姿势不喜欢什么姿势……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少年的紧张和无措在安静的殿宇内放大,叶初秋甚至能听见他局促不安的呼吸。   虐男积分涨得飞快,叶初秋提起精神,仍由他吹了会西北风,等到积分增长缓慢下去,才假装困倦地揉揉眼睛:“我困了……”   她松开盘着的腿钻进被窝,被子盖好,只露个头对裴烬道:“替姐姐把灯关了。”   裴烬错愕了一下。   叶初秋隔了会纠正道:“把烛台灭了。”   其实关灯很容易,她动动手指施用灵力就能隔空扑灭,但是她就偏不这么做,便要让小羊羔去做。   小羊羔得到指令,行动很快,跑去吹蜡烛。   叶初秋躺在床榻上,心存逗弄,在被窝里施着灵力。   裴烬怎么吹那蜡烛都吹不灭,吹灭了又很快燃起来。   叶初秋在被窝里偷乐着笑,眼瞧那小羊羔捉襟见肘的窘样,一不留神笑得更欢脱,直接笑出声儿来。   裴烬这才知道是叶初秋搞的鬼,他不吹蜡烛了,收回探出去的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叶初秋的笑容凝住,借着那台烛火,看清他的侧脸。   少年的神情冷漠,方才眉眼间的热情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股失落。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种孤独和失望笼罩。   叶初秋的心忽地就被刺了一下,她起身:“怎么了?”   裴烬看她一眼,一语未发地离开,往隔间走。   他撩开珠帘的时候,叶初秋加了些音量喊道:“不跟姐姐睡了?”   裴烬只停顿了片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只剩下珠串碰撞在一起,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投射摇晃的影子。   “奇奇怪怪。”叶初秋出神道。   言罢,她扬手一挥,整间殿宇内的烛火顷刻间熄灭,沐浴在夜色中。   叶初秋根本不管那小羊羔,翻身盖被,睡觉。   -   自那一夜后,叶初秋明显感觉小羊羔发生了些变化。   虽然一日三餐饭还是照常吃,但是感觉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好些日子没听他喊她“姐姐”。   吃完饭就缩回隔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初秋当他偷偷摸摸地搞事业在修炼,这天她站在珠帘外遥望,发现他只是坐着发愣,跟块木头一样。   叶初秋心道:这是生气了?因为那天晚上捉弄他一下就生气了?   她难以理解,放下珠帘,珠串撞得直响,裴烬回神,视线聚焦过来,但是又很快躲开,就像故意避着她一样。   生气就生气吧,难不成还指望着她去哄他?他俩可没什么关系呢。   叶初秋无所谓地负手离开,去找沈清淼玩。   第二日早膳的时候,发生了件坏事。   有弟子急匆匆地过来通报:“少宫主,您上次安排在膳房的厨娘,这些日子摔了一跤发病了,似乎不大行了。师弟们想着那是少宫主救回来的人,理应交由少宫主处理。”   闻言,叶初秋合上话本,难以置信地望向那通传弟子。   饭桌上,裴烬捧着碗的手一抖,碗筷全部砸在桌板上,爆发出惊响。   叶初秋尚且还能冷静:“什么时候摔的?”   通传弟子:“约莫是三日前。”   叶初秋不悦:“摔了三日才告诉我?”   通传弟子为难了一下,才辩解道:“少宫主日理万机,何况那只是一介老媪。”   话本被她砸在地上,叶初秋起身:“现在情况如何?可请药修医治了?”   “药修今日看过了,勉强吊着一口气,但是那婆婆年事已高,再加上之前被魔修捋走一事惊悚过度,怕是很难熬过……”   裴烬倏然从椅子上起身,椅子砸倒在地,他猛然攥住那弟子的衣领:“你们为什么不早些救她!”   那弟子一见到裴烬颈间的魔纹,脸色大变,施用灵力将其击飞,拔剑抵上他的颈,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叶初秋立马双指桎梏住那弟子的剑,才保下小羊羔的项上人头。   她弹指将那弟子的佩剑弹回去,挡在小羊羔身前:“我知道了,你去药堂以我的名义领一颗驻魂丹给婆婆服下吧。”   “少宫主,这、这不太好吧……驻魂丹本就稀有,就是出门在外重伤的修士都不舍得轻易使用……那不过是个年岁本就很大的婆婆……”   裴烬苍白着面容,已经听不进叶初秋和弟子的对话,张皇失措地想要往殿宇外去。   叶初秋伸手拦下,对那弟子厉声道:“还不快去,出什么事我担着!”   那弟子被凶得一愣,刻意多看两眼裴烬才领命离去。   裴烬推开叶初秋,几乎要追上那弟子闯出殿门。   叶初秋扬手,束魔绳抽来,绕住他的腰,将其拉回来。   裴烬被拉扯在地,擒着泪花的眸眼瞪着叶初秋:“你放开我!我要去见婆婆!”   叶初秋无言地看着他,招呼一宫女去取一件带帏帽的男装,再去问叶淮杰讨一封去后山畅通无阻的手信。   裴烬见她无动于衷,急得从地上爬起。   他颈间的魔纹越来越深,一直蔓延到他的下颌,体内的魔息蠢蠢欲动,在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下,处于失控的边缘,他冲破束魔绳的禁锢,冲向门外。   叶初秋变了脸色,竟然没想到他的魔息如此强悍。   束魔绳再度出击,对准他的颈脖,却被他反手截下,攥在掌心。   裴烬捏着那根束魔绳,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那些失控的魔息膨胀着,散发暗红色的光。   叶初秋却觉着额间愈发滚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跟他产生共鸣,不是黑羽,但比黑羽要来得更亲和一些。   她呼吸骤紧,不满地皱眉:“裴烬!”   少年听清她的声音,失神片刻,魔息顿然收敛。   束魔绳就趁着那刻,于他掌心延长,将他的手腕和颈缠绕。   叶初秋念力一动,将裴烬拉回来,指节紧捏着他的下巴。   少年全身魔息被封,被拔去爪牙,重新沦落为待宰的羊羔。   他被她掐着脸,只能被迫仰视她。   这是自那一夜后,他第一次面对她,自尊心作祟,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染着泪和倔强。   叶初秋心情愈发复杂,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下意识地加重了些手中的力道,将他的脸掐得红印泛起,就连说话语气都强硬着:“是不是你说的!以后乖乖听我的话!不让我为难的!”   作者有话说:   阿烬(委屈版):我生气了   秋宝(渣女脸):哦 第46章第46章   绕过一些弟子,叶初秋领着个带帏帽的少年去后山。   过山门是最难缠的一关,因为之前叶初秋有过私自下山的先例,几个守门弟子见到是她,警惕地围上来。   叶初秋从胸口里摸出叶淮杰的手信。   守门弟子查阅完,朝她行了个礼,又对她身后的少年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少年一袭干练的黑衣劲装,衬托身形修长,护腕上绑着玄色的缎穗,虽未佩剑,但却已然有股疏冷的气质。   头戴帏帽,下垂的墨色网纱遮挡住少年的面容。   苍劲的山风吹来,也只是将那网纱的一角吹皱,堪堪抬起,露出少年流利好看的下颌骨和紧抿的唇。   少年颈间的魔纹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网纱盖住,一守门弟子匆匆瞥了眼也没瞧得很真切,心存疑虑:“你是谁!”   叶初秋抬步挡在黑衣少年的身前,扫了眼两个守门弟子。   一个是二长老门下的,一个是她爹爹门下的。   她爹爹门下的那个弟子解围:“那是少宫主的夫侍。”   有些妻主或夫君不喜男宠或美妾抛头露面,所以往往会佩戴帏帽或者面纱,这扮相颇具神秘感,但在碧霄大陆司空见惯,甚至漠北神机阁全门派都是如此。   此时也正好可以遮掩小羊羔脖子上的魔纹。   二长老门下的弟子撇撇嘴,眉眼里尽是不屑,轻声嚷嚷着:“以色侍人的低贱玩意……”   他才说完,被推了一把,两个弟子这才行礼让路。   叶初秋此刻没空计较那个弟子言语的冒犯,她回头牵住裴烬的手腕,带着他前往后山。   她已安排妥当,沈清淼在后山有一处自己的梨园,郝婆婆服下驻魂丹后被送往那里安养。   许久未来沈清淼的梨园,叶初秋对山路有些陌生。   如若裴烬不在,她大可轻功跃起,瞬息就可以抵达,可是此刻裴烬跟在身后,她用束魔绳封了他的魔息,他就是个普通人。   叶初秋牵着少年的手腕,道路上只剩下两人的踩雪声。   小羊羔的手腕算不得细,人也比她高半个头,她牵着,少年的手腕绷直,攥着拳头。   叶初秋匆忙回头见他一眼,只能看见那层墨色的网纱,看不见他的神情。   小羊羔应当是很焦急的。叶初秋心道,不自觉加快了些脚步,拉着裴烬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在山间泥泞里狂奔。   半刻钟不到的脚程,二人来到梨园,皆是气喘吁吁。   叶初秋调度灵力平息呼吸,裴烬却不顾疲惫,冲向园内。   这梨园就是个简陋的茅草棚,栅栏一圈栽种着梨树,又因为是仙府圣地,一年四季都花开不败,纷扬的梨花飘落而下,落在茅草屋顶,比那白雪还要柔软几分。茅草屋外是几块田地,种着各色药草和瓜果蔬菜。   茅草屋前一鼎药炉在熬着草药,苦涩的中药味融在梨花的芬芳中,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沈清淼在屋里照顾着郝婆婆,将将喂完一碗药,她端着空碗回头,见戴帏帽的黑衣少年立在门口。   叶初秋随后跟上,和室内的沈清淼打了个照面。   “怎的不进去?”叶初秋靠近裴烬,往他腰间上捏了一下,“不是你说想来看婆婆的吗?”   少年被推了还是纹丝不动,大腿两侧的手攥得很紧很紧,整个人也紧张得绷成块石头样。   叶初秋不明白他和郝婆婆之间的事,从旁边绕过去帮沈清淼端住碗:“如何了?”   沈清淼看婆婆一眼:“还行,驻魂丹吊着命呢,暂时没什么大碍,还昏迷着,应该过一会儿会醒。”   叶初秋点头,又问起沈清淼的伤情。   “我没事。”沈清淼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秋秋,那天要不是我师父曾经在我身上下过的护心咒,只怕我也要中淬情寒骨了!你的淬情寒骨怎么样!马上又是月圆之夜了……”   沈清淼欲言又止,看了眼裴烬,拉住叶初秋的手,用通识道:“这也不是个办法啊,往后你这只会更厉害,怕是十个他都不够造……”   叶初秋噎了一下,端着空碗的手一抖,沈清淼比她还没皮没脸,当着小羊羔的面悄咪咪说这些。   沈清淼拉着她的衣袖:“要不我一会去沧銮山巅问问你兄长?”   叶初秋摇头:“你也知道我兄长的秉性,只有我亲自踏过山阶,他才会见我,怕是你去了也不会和你透露半分。”   沈清淼大概是想起叶笙寒早年的经历,同情地垂下眼:“可你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有怨念也是对叶伯伯的,应该不会牵连你……你那时候才多大呀……”   “你那时候不也跟我一般大嘛……”叶初秋冲她怒怒鼻子,“歇两天等风雪小些了我就上山巅见兄长,赶在月圆之夜前。”   风雪越小,踏过一百零八道阶梯的阻力也就越小。   沈清淼点头:“也好,我在山巅等你。”   叶初秋应下,顺着茅草屋的窗棂眺望沧銮山主峰,那里也有一隅梨花盛开、隔绝风雪的世外桃源——叶笙寒的居所,夙梨阁。   -   一个时辰后,郝婆婆才悠悠醒来。   叶初秋和沈清淼在梨园忙碌地收菜、洗菜,裴烬一个人守在婆婆的榻前。   因为梨园远离主峰,送饭的弟子不会来,如今住了个郝婆婆和魔息全封的裴烬,叶初秋和沈清淼还得准备吃食。   沈清淼是不指望了,不把锅炉炸了就很不错,煎药的炉鼎给她烧饭还差不多。   那锅炉几年未开锅,已经变成蜘蛛蝎子这些小昆虫的老巢了。   叶初秋一掀开盖子,拉断几根蛛网丝,里面溢出蝎子蟑螂的粪便味,她嫌弃地皱皱眉,捏了个清洁咒清理干净。   沈清淼在外面帮她洗菜,叶初秋绕道灶台去生火。   调料这些都是过期的,叶初秋在系统商店里逛了许久,发现野外生存大礼包中有调料捆绑销售,就用虐男积分兑换了些。   反正兑换了也是花在小羊羔身上……这样想着的心理负罪感少些。   简单炒了了几碟小菜,叶初秋端去茅草屋的时候,那小羊羔还守在郝婆婆窗前,哭得稀里哗啦。   她一进门,他湿漉的双眼就望过来:“姐姐……”   许久未听他喊了,又是这副哭鼻子的模样,叶初秋心软,擦了擦手道:“怎么了?”   “婆婆她好像听不懂我说话……”裴烬茫然无措,害怕地攥紧郝婆婆苍老的手。   叶初秋眼皮一颤,赶忙去外面唤沈清淼。   沈清淼把完脉又看了些面相,灵力探了探全身,最后收气,无奈道:“痴呆症……”   裴烬如遭雷击,叶初秋心有不忍,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抚地拍了拍。   “有办法医治吗?”叶初秋还是希冀地问。   沈清淼遗憾地摇摇头:“这种病最是难治了,脑子出了问题,再好的药材都没用。也许哪一天婆婆能回想起什么吧……”   裴烬跪在榻前,牵着婆婆的手抵在脸侧,任由她手背上苍老的皱纹摩挲,哽咽着:“婆婆,我是阿烬,你看看阿烬好不好……”   可是任凭他如何歇斯底里地乞求,郝婆婆的眼神一直都是空洞着的。   裴烬就这么在床榻前守了两天两夜未合眼,就连叶初秋做的饭菜也不吃。   她生怕这小羊羔哪天殚精竭虑地晕死了,有些着急,半夜又去替他热了碗面。   条件简陋,只能是青菜素面,筷子都替他准备好了,小羊羔仍然失魂落魄的。   叶初秋颇为担忧他的生命体征,束魔绳一拉,将他拽到面前,瞧见他哭红了的眼睛,肿得和萝卜似的。   “青菜配萝卜。”叶初秋笑话他,把面条端给他,“婆婆要是记起你了,肯定不想见你这副样子。听话,把饭吃了。”   小羊羔低下头,难得真听话地把面条端走,一筷子一筷子地吃,一边吃一边落泪,全滴在汤里。   “哎呀呀!我刚还手抖放多了盐呢!还哭,这不是越来越咸了吗?”叶初秋赶忙去替他抹眼泪,“别噎着了。”   裴烬越哭越凶,同时又眷恋着她指尖的温柔,在叶初秋缩回手的时候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叶初秋稍稍瞪大眼,小羊羔再次将她的手心贴在脸颊上,蹭着。   方才他也是这般蹭着郝婆婆的,叶初秋觉得他定是缺爱,照顾他多年的婆婆如今这样,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男主也是可怜……   叶初秋松口气,捏了捏他的脸,手感很不错,就是粘着泪,心道:小羊羔还是少年时惹人怜惜,往后就越来越……冷戾?   “阿烬……”身后传来郝婆婆年迈且虚弱的声音,她在床榻上张望着,“是阿烬嘛?”   裴烬咬断面条,眼神错愕的同时,涌现一抹喜色。   他将面条搁置,匆忙赶去婆婆的床前跪着,喜极而泣地拥住她的手:“是阿烬,婆婆您看看我,我是阿烬!”   郝婆婆端详了他好久,有些不太确定。   裴烬既欣喜又惊恐着。   郝婆婆倏然变了脸色,用力将他推开:“你不是阿烬!阿烬明明只有那么高……”   婆婆用手比划着,又气愤地瞪着这个冒充“阿烬”的少年:“阿烬可听话了,他不会是妖魔的……”   少年将将燃起的希望再度粉碎,他沉下身子,泪水无声地淌了满脸:“婆婆对不起……阿烬也不想修魔的……对不起,您原谅我吧……”   叶初秋看了着实心疼,她悄然上前,又安抚性地摸了摸少年的肩头。   郝婆婆喜笑颜开:“你是阿烬养的那朵花吧!我认得你!你跟阿烬可好了!”   叶初秋发愣,裴烬怔然地望着婆婆。   又听婆婆语无伦次道:“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阿烬那时候可喜欢你了,每天回来都要给你浇水施肥……你长大了没想到这么漂亮……”   叶初秋疑惑地看向裴烬,少年低伏着头,唇瓣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他抬手勾住她的衣角,恳求的目光望向她。   他湿红的眼眶映着烛火的微光,叶初秋心尖直跳,皱皱眉这才答应他扮演起婆婆口中的那朵花。   婆婆亲昵地拉她上前,叶初秋坐在床榻边,听她道:“当年穷得吃不上饭啊,阿烬就把他娘亲给他的玉石当了,多可惜啊那么好的玉,里面也有花呢……”   “婆婆……”裴烬哽咽着唤了声。   郝婆婆没理他,依旧拉着叶初秋道:“不要紧,婆婆那天把玉石赎回来偷偷藏起来了,就埋在你那片土壤下,好孩子,你现在去挖,肯定还能找到。”   郝婆婆摸着叶初秋的手背,慈祥地道:“要是找着了,你替我转交给阿烬,就说婆婆在等他除魔回来。婆婆现在在仙家做活,等阿烬回来就有银子吃肉了……阿烬在外闯荡那么久,肯定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了,婆婆觉得脸上特别有光……”   叶初秋陪笑着答应婆婆,余光落在跪着的小羊羔身上。   裴烬愧对婆婆,伏在地上将背和头弯得极低,他抑制着哭泣,眼泪却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秋宝:好吧我姑且心疼小羊羔三秒 第47章第47章   第二日夜,叶初秋去挖盒子了。   婆婆说的位置有些偏僻,她找了好久才寻到,那块地早就荒芜了,就连婆婆口中的花也萎缩成泥土。   此次还是私自下山,速战速决,她回来得极快,并未被人发现。   叶初秋身着夜行衣,袖口束起的设计十分利落,头发束成马尾后英姿飒爽。   她攥着盒子负手而行,梨园的梨花翩飞,白雪一直下着,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临近十五,月色明亮。   叶初秋踏着皑皑白雪和花瓣行至茅草屋前,就见门口坐着个黑衣少年。   少年的脸冻得通红,头枕在栏杆上,清透的月色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小羊羔的头发照得乌黑亮丽,束发的红缎映着雪色随寒风飞舞,分外惹眼。   裴烬呆坐在地,目色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叶初秋故意踩响了些脚步,门口的少年回神,清冷幽深的目光投射过来,像寂寥夜幕里忽地明亮起来的星。   叶初秋抄着盒子上前。   她扬手将小羊羔屁股附近的雪渣清理干净,正准备往旁边坐的时候,裴烬站起来咚咚咚地转身离开。   不一会捧着个坐垫出来,扑在地上。   叶初秋明白了地点点头,目色有些小惊讶。   待他坐定后,叶初秋抬步上前,扬起衣摆坐在他旁边,把盒子交给他。   递得很随性,仿佛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回程的路上,她对那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至今没打开过。   “谢谢。”小羊羔将盒子接了去,捧在手心里。   盒子的木头材质不是很好,又埋在地里好些年,早就腐烂不堪,坑坑洼洼的,沾满泥巴。   叶初秋清理了下手心,瞥他一眼:“不打开来看看吗?”   裴烬默了会,将盒子开口处早就锈坏的锁掰开。   盒子里就呈放着一块玉。   就如郝婆婆所言,色泽通透,玉中带花,在夜幕里散发着幽青色的微光。   约莫和林穆恒送她的那块差不多。   叶初秋这样觉着,就从系统仓库里把林穆恒送她的摸出来掌在手心拿过去对比。   有对比就更鲜明些,裴烬手里的那块品质更为上佳,而且里头的青莲花纹路雕刻得更为细腻,镶边的金线中间带银,奢靡而高雅。   但叶初秋这块毕竟是他人相赠,无论如何都是一份心意,她断然没有嫌弃的意思,重新收好后放回仓库里。   裴烬却倾刻间攥紧了他那块玉,温热的暖意散发在手心里,他的心跳砰砰起伏着。   就在方才,裴烬特别想把这块玉赠给叶初秋。   他也明白自己手里的这块要比林穆恒送的更好,可是同样是送玉石,他就没有底气。   他一贫如洗,寄人篱下,除了自己的身体,这是他唯一能送给她的最像样的东西了。   叶初秋见他半天不动,陪他坐在外头吹冷风简直无所事事,起身欲走,那小羊羔扒拉住她的衣袖。   少年欲言又止,叶初秋来劲了,拍拍衣摆道:“什么事?”   “姐姐……能帮我带上它吗?”小羊羔捏着她的衣角,目光恳求。   叶初秋早就料到无非是这么个事儿,蹙眉一瞬,很快舒展开,狡黠道:“多叫几声。”   小羊羔垂下眼,脸涨得通红:“姐姐……”   大晚上的简直感性占据上风,叶初秋听这一声就心花荡漾了,兴致颇好地从他手心里取走玉石。   绳结串好的,她展开,捏着两端正对着裴烬。   小羊羔俯下身,叶初秋逼近,将绳子绕过他的颈。   她的双手均绕至他的后颈,倒像是她将他拥抱住,小羊羔在她的双臂间,本来低着的头抬起。   叶初秋愣了一会,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似乎是他故意拉近的。   她对上他的眼,四目相望时,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忽然发紧,心跳震得响亮。   虐男积分倒是奇奇怪怪地又开始往上加,叶初秋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右掌凝气将玉石绳结打上。   未等她收手,手腕间传来少年的温度,与此同时,后脑勺也跟着一紧。   温凉的唇瓣贴上来的那刻,叶初秋怔愣一会,后知后觉意识到裴烬竟然吻她了?   这小羊羔怎么就?   她瞳眸稍稍睁大,看见近在咫尺的他,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样子,浓密的睫羽染了些月色,投下恰到好处的阴影。   他很紧张,也很害怕,本来就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耳尖更是红得要滴血。   他吻得很收敛,技法粗糙,一点一点地擦着她的唇瓣,更多的是讨好的味道,在恳请着她投入。   叶初秋倒是越来越清醒着,睁着眼感受着,稍稍歪了歪脑袋。   小羊羔的唇很快追过来,唇瓣开合间淌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叶初秋一边听着那虐男积分暴涨的声音,一边试着进入状态,夜晚的气氛很好,她也闭上双眼,感受他的邀约。   送上门的小羊羔,不要白不要。   她回应着,反手推开他的手,朝前倾,将他堵在护栏上。   小羊羔的头猝不及防地嗑在栏杆板上,嗑得他一阵眩晕,又因为青涩地吻着,裴烬觉得整个人都是悬浮放空的状态,就连脑袋后的疼痛也感受不到。   叶初秋咬了咬他的唇,她抬掌捏住他的下颌,稍稍张口,舌尖便入侵过去,将他的呼吸掠夺。   一番纠缠完全是她占据主导,她习惯性地调度灵力,用束魔绳将他的双腕束缚,扣压在栏杆上,吻得愈发粗鲁。   她偏了个头继续吻他,意识深处传来黑羽的轻笑,一声一声像羽毛一样挠在她的心尖里。   黑羽很兴奋,舔着自己发干的唇,嘴里咬着他的名字。   【裴烬……】   【本座的好阿烬呀……】   “叶初秋”笑着,越来越张扬,越来越尖锐,最后低头时,眉眼间全然是丑恶的嫉妒。   【叶初秋!】   叶初秋浑然一怔,后脊发凉,倏然撤开了些距离。   黑羽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归隐,蛰伏在叶淮杰下达的封印里。   “姐姐?”裴烬呼吸紊乱着,目色浑浊,还沉浸在方才的情潮里。   之所以会吻她,一是想求得一份安慰;二是他惦念肢体接触许久;三是方才叶初秋拿出林穆恒送的玉石,他很吃味。   叶初秋被那黑羽搅得失去兴致,心念一动解开束魔绳。   小羊羔却慌乱了,再一次牵住她的手腕,求着:“姐姐,你摸摸我好不好?”   他最近因为郝婆婆的事哭肿了眼,倒是更加可怜,方才叶初秋掐着的地方还留下些许印记,他这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倒真叫人拒绝不了。   但叶初秋还心有余悸,没听到他的话,反而还失神了一瞬。   她回神后凝望着裴烬,蹙了蹙眉:“……”   有些心烦意乱。   她的态度就像一盆冷水倾斜而下,将他眼底的眷恋彻底扑灭,裴烬被屋外的山风吹得瑟缩一下。   叶初秋顿了片刻,见他那副可怜样儿,还是心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渡了些御寒的灵气给他,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她调整好呼吸,问:“对了,你会做饭吗?”   -   月圆之夜前夕,风雪果然如预期所料减小。   叶初秋赶到台阶前,抬头眺望那一百零八道台阶,蜿蜒曲折在雪堆里,绵延无尽头。   来之前的事都交代好了,她把小羊羔和婆婆留在了梨园,蔬菜肉食的烹饪食材都准备妥当,让裴烬自己烧饭吃,不至于饿死。   叶初秋在梨园附近设下结界,梨园隐蔽,后山更是鸟不拉屎,除了被处罚的弟子,一般人也不会想着去,安全方面倒也算是有保障。   后顾之忧解决了,明日就是淬情寒骨新一轮毒发的时候,叶初秋望着沧銮山峰顶的几棵梨花树,迈出笃定的第一步。   很明显感觉周遭的气压也跟着改变了,第一步是一扇门,一旦踏入,她便进入叶笙寒的结界。   对于这个比她大五岁左右的哥哥,叶初秋其实并不熟悉。   他自被沧銮宫的人救回,就归隐山巅,叶初秋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她12岁之前的叶笙寒身上,那时的他和现在的小羊羔差不多大。   因为身体是原女主的,叶初秋将记忆调度出来时很难产生真情实感,她内心对过去的那些记忆生出一股抗拒,久而久之,记忆也就不那么亲切和清晰了。   出神时,前十个台阶踏完,还算轻松。   她开始朝二十块迈步,许是一步一个脚印消磨耐心,她轻功而上,三步并作两步。   越往上走压力也就越大,她轻功的步伐也被迫凝滞一些,只觉得脚上像是绑着两个大铁锤。   终于在行至一半的时候,她彻底失去施展轻功的能力,被迫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上爬。   五十个台阶踏完后,再每走十道台阶,就会有一道阵眼。   阵眼镶嵌在台阶面里,镶嵌的位置、数量不固定,只有踩到时才会触发。   又因为每个阵眼里张贴的符咒不一,所以会触发的阵法也就不一,叶初秋无法预料到每十道台阶踏过,她会遇到什么。   就好比她踩到了第一道阵眼,足下金光大闪,不过瞬息,她就回到了台阶的一开始。   这意味着,她又要重头开始攀爬这一百零八道台阶。   作者有话说:   家政技能点满的阿烬:今天主动亲姐姐了qwq   秋宝:big胆!   活在台词里的兄长寒寒:所以我下章可以出场了吗……   ps:下章粗大长今天估计写不完放在23号中午12点更新 第48章第48章   第二遍踏过第一道阵眼的时候,叶初秋犹豫许久,忆起她第一遍踏时脚落地的范围,她抬步上去,在赌那道阵眼挪开了位子。   足面贴上台阶的那一瞬,金光未闪,她长吁一口气,心尖上的石头悬落下来,放心地继续前进。   第二遍又消耗了大把灵力,远比第一遍走要更加吃力,叶初秋拖着泛酸的大腿行至第二道阵眼前,望着那块积雪的台阶许久。   上面并没有任何纹路作提示,叶笙寒设立台阶的目的就是要让上山巅的人知难而退,他不想见任何人,除了沈清淼。   叶初秋这次也犹豫很久,想着以前她做选择题,越想选什么就越不能选什么,于是她越想往左边踩,就心一狠踩上了右边。   金光一闪,叶初秋心道:完了!   刺眼的白光笼罩她,叶初秋下意识地用双手遮挡光亮闭眼,周遭的风雪声似乎停止了。   她再次睁开眼,发觉周围的景象完全改变了!   就连脚底踩着的也不是台阶,而是一块松软的雪地。   眼前是白茫茫的大雾,四面八方的景象都看不见,只有朦朦胧胧的树影插在雾气里。   叶初秋害怕这只是障眼法,她其实还踩在台阶上,一旦她移开原位,就等于移开了台阶和阵眼,说不定又会被传送到原位。   可是一直待在此处意味着禁止不前。   叶初秋抬腿往前迈,本以为那里会有一层看不见的台阶,没想到脚落地却扑进了雪堆里。   松软的雪,像冰晶,足尖被掩埋,雪堆蔓到她的膝盖附近。   不像是障眼法,倒像真得来到另外一处地了。   若真是这般,那她现在又身处何方?   叶初秋着急了些,尝试继续向前行走,她一直是面朝着台阶的方向的,按道理只要一直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能抵达山巅。   可是,周围的景色太单一了,这种单一甚至让四面八方都变得一模一样,山林雾霭间静谧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诡异非常。   叶初秋扭头望了一圈,回过神来就已然忘记自己一开始面向的是哪道方位。   一切都好像乱套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这片山林雾霭间行走了多久,叶初秋尝试调出系统的罗盘指路,但是系统处于维修状态。   面板上只挂有冰冷的字条:【受不明波能冲击,系统目前瘫痪,已进行紧急维修,给宿主带来的不良体验,系统深感抱歉。】   大抵是之前被叶初秋臭骂一顿长记性,系统已经学会用维护日志证明清白了。   叶初秋关闭界面前扫了眼时间,她竟然已经在这鬼地方待了四个时辰了!   距离月圆之夜不过仅仅只剩半个时辰,可是周围的天丝毫没有要暗下来的意思,依旧白亮得不像人间,厚重的雾气弥漫,她在迷茫中行走了很远,但是走过的路连脚印都不会给她留下,很快就被流雪掩埋。   大约又行进一刻钟的样子,安静许久的林间有声音传来。   像蟒蛇游走,很有节奏,又很迅猛。   叶初秋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阿冬,但是当她发送通识时,精神识海一片祥宁。   她松开手的瞬间,一条雪蟒就行至她面前,一头撞过来。   猝不及防的,叶初秋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被它撞得在雪堆里后退,扬起地上的积雪。   雪蟒的头颅撞在她的肚子上,叶初秋生理反应地干呕一下,才抬掌凝气,将那条雪蟒的头反掰住,双手捏着它巨大眼皮上突起的两块褶皱。   “阿冬!”叶初秋大喊。   雪蟒未回应,双眼红得格外鲜艳。   叶初秋意识到,它不是阿冬!   阿冬通体雪白,这只雪蟒腹部中间居然是灰黑色的!   这是只堕入魔道的雪蟒!   沧銮山当然不止一条雪蟒,阿冬只是被驯化的一条,还有些盘踞在后山里的野生雪蟒,未被人族收服,性情不定。   眼下这只,已经不能再被称作灵兽了!它已然完完全全成为魔兽了!   雪蟒未得逞,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在叶初秋掌间扭曲,随着它撕裂嘴巴的举动,它口腔中的唾液溢出,喷溅到叶初秋的身上。   雪蟒兽形态下的黏液有毒,叶初秋因为饲养阿冬,常年备着解药,当下也不是很惊慌。   她和雪蟒拉开距离,才摸出药瓶,那东西再一次猛扑过来,粗长的尾巴横扫,将叶初秋手中的药瓶击落。   药瓶滚到雪堆里,很快没了踪迹。   叶初秋看准方位,一掌劈向雪堆,雪和药瓶同时扬起,她于一片洁白的冰晶中旋身而起,去够那药瓶子。   只差一点距离,腰间一紧。   雪蟒将她的腰圈住,使其动弹不得,悬浮于半空。   身下嗖得闪过雪蟒的头颅,它旋身,口朝上张着嘴,那药瓶落入雪蟒的口腔中,雪蟒将其碾碎。   叶初秋瞳眸睁大,解药被毁!   雪蟒的毒素所带来的反应和“寒骨”类似,但是比“寒骨”多了层麻痹的效果,如果不及时解毒,恐有截肢的风险。   叶初秋因为自身修为的缘故,暂且也不会立马发病,她必须趁着发病之前将这雪蟒解决,并且在系统仓库里寻到能够配制解药的药材。   虽说直接生吞药材效果没有那么好,但勉强还是可以化解雪蟒的毒素。   她计划好一切,灵力凝聚于掌间,一把劈向雪蟒的尾巴。   雪蟒疼得瑟缩,尾巴稍松,叶初秋屏气从它的尾巴间落下,抬掌吸附于雪蟒的鳞片上,她固定住身体。   雪蟒很快反应过来,朝尾巴的方向咬过来。   巨大的头颅逼近,叶初秋在它过来的那一刹那,踏着它的眼皮褶皱朝上跃,落在它的头顶上。   “嘭!”   毫不客气的一掌劈在它脑门的正中间。   雪蟒头昏脑胀,嘶吼得极为大声。   叶初秋踏坐在它头颅顶,被那喊声震得从脚底到心口都是麻的。   响动在寂静的林间格外突兀,像一把刀直插云天,大雾都似乎感知到恐惧,朝四周退缩。   雪蟒头朝下往雪堆里扑,叶初秋眼看着地面白雪越来越近,抓紧了些它的褶皱。   “唰唰唰!”   脸颊被雪渣磨得生疼,雪蟒带着叶初秋在雪地里钻着。表层的雪尚且蓬松,但是地下一层冻雪简直如锋利的小刀。   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叶初秋也没有心神分开去管,只是用灵力护体,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保护好。   雪蟒钻出雪堆察觉到仍然没有将叶初秋逼退,它摇晃着脑袋,竟然不惜往树上撞去。   叶初秋抬掌将那树干折断,雪蟒穿着树干而后,树干落下砸在它的尾巴上。   雪蟒重重地栽倒在雪堆里,扬起的雪花将叶初秋的视野笼罩。   它在雪堆里扭曲,叶初秋不得不再次抱紧它的蟒头。   雪蟒摇晃身躯,将那半截树干提起,往自己的头颅上砸,叶初秋顺着它的鳞片往下划,试图寻找它的七寸要害。   但是这绝非易事,她才抱住雪蟒的身躯,雪蟒游走,速度飞驰,穿梭在林间,寻到一块冰原,而后翻身而下,将叶初秋带着砸下去。   后背痛入骨髓,叶初秋瞪大眼,突如其来的冲击令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只觉喉头一阵热辣,吐出一口血。   但是很快,就被冰水覆盖。   雪蟒带着她一起潜入冰河里。   它通水性,在冰河里游走自如,叶初秋呛了一口水,不得不用灵力封住自己的呼吸。   背上的伤口被河水侵湿,痛意直逼脑门,她在水下睁开眼,眼睛还未适应河水,余光中那只雪蟒咬来。   叶初秋吐出了些气泡,拼了命地往上游,刺骨的河水包裹全身,她的体温跟着骤降,四肢被冻得几近麻木。   但是她还是机械地摆臂游着,雪蟒愈来愈近,蟒尾拉扯住她的脚踝,她不能靠推力上游。   叶初秋心一沉,氧气跟不上消耗,她觉得浑身憋得难受,鼻腔里灌了些水进来,已经快要到窒息的边缘!   她不得不多消耗灵力,将周围的水抽开,容成一个巨大的气泡,将自己收拢在内,这才有机会呼吸。   叶初秋抬掌格挡雪蟒的獠牙,双手紧紧握住,自己却因为鼻腔和气管里残留的河水而剧烈地咳嗽。   雪蟒破了她的屏障,叶初秋再次被河水包裹,她脚腕凝气将雪蟒震开,奋力游向河面。   但是已经不在原来坠下的那处地方,眼前的浮冰尚未破碎,她被困在冰面下。   叶初秋抬掌推向冰面,厚实的冰块只裂出几道小缝,纹丝不动。   她的内心愈发急切,雪蟒钻了过来,一口将她咬入腹中。   冰层碎裂,破冰和河水一起灌入,叶初秋被雪蟒活吞。   雪蟒的腹腔一片漆黑,叶初秋只能听到黏液蠕动的声音,并且她的四肢表面覆盖有一层黏糊糊的液体。   行动受到限制,腹腔内也没有受力点,她和那些冰渣雪水一起在里面晃动。   晃得她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雪蟒冲出河水,俯身而下,在雪地里表面摩擦。   它大概是游走过几处尖锐突起的地段,叶初秋在它腹部内也感受到凸起。   破碎的冰渣被拱起,扎破她的双臂,叶初秋嘶叫一声,额间发烫。   黑羽在她的意识里笑,一遍遍诅咒她去死,那道声音越来越吵闹,直到将叶初秋的意识吞噬。   黑羽掌控了她的身体,她在雪蟒的腹腔里笑着。   千万片黑羽刺破蟒腹,雪蟒凄厉地哀叫一声,瞬息之间化为尸体残骸。   鲜血爆裂,雪蟒的身躯炸成碎片冲上苍穹,而后又如冰雹一样落下,   黑羽指尖染血,立于那片尸林血雨间。   她抬指,舌尖舔舐那些血迹,笑得分外妖艳。   随着她弯起的嘴角,天空中有无数黑色的羽毛落下。   她抬掌,一片黑羽落入掌间,那黑羽上镌刻着细小的纹路,纹路汇聚成一朵朵莲花的形状。   雪蟒的躯体七零八碎,蟒头携带着半截身体尚在地上蜷缩,血浆和黏液将白雪染透。   黑羽踏着白雪上前,手中的黑羽飘落在雪蟒的额间。   那雪蟒的身躯骤然缩小,化为人形。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赤瞳白发,面色苍白。   她断了一只腿和一只臂,缩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那是人形态的雪蟒,她的脸上有几条像爪印一样的魔纹。   女人尽管受了重伤,可是目色深处依旧是凶狠,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仍然对着黑羽展露獠牙。   黑羽笑,抬掌,黑白相间的灵力膨胀,将那女人吸附而来。   染血的指节狠狠揪住她的头发,黑羽未曾蹲下身,她将雪蟒提了起来。   【啧啧啧……你若是跟着本座,本座肯定不会过河拆桥。】   【可惜,你认错了主人。】   【可怜的女人,为什么要相信男人?男人,明明是最卑贱的玩物啊……】   雪蟒仍然无法听懂人语,凶神恶煞,独臂在空中乱舞,抓住黑羽的手腕。   黑羽震开她的手臂,指节掐住她的颈。   雪蟒瞳仁失焦,感受不到丝毫死亡的威胁,只是抽搐着身躯,似乎还想对黑羽作出攻击。   黑羽轻嗤着,并未立即对她下死手。   可随即,淬情寒骨涌上来。   浑身上下忽冷忽热,一边是寒骨的冷冽,让她的机理表面凝结冷霜;一边是淬情的火辣,她对裴烬的欲念如野草疯长,求而不得,化为心口绞痛,寸寸相思入骨髓。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瞳眸:【淬情寒骨!竟然妄想连带着本座一起承受?】   这是第一次,黑羽主动放弃身体的掌控权,叶初秋被逼着承接身体。   黑羽不想承受淬情寒骨,所以才会在毒发的时候将叶初秋顶包顶上来。   “你他妈的!”叶初秋骂了一句。   【你可要好好感谢这淬情寒骨,如若没有它,本座定会杀了你!如今留你替本座受着,你还不知足?】   “你给我闭嘴!”叶初秋抬掌,凝气打到自己的胸口上,吐出鲜血。   【哈哈哈哈……】黑羽在体内笑着,【叶初秋,这淬情寒骨要不要拔除,你可得想好了,一旦解了,你对本座可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即便你靠那老头子渡修为封印本座,那又如何?封得了一时,封不了一世,那糟老头子总有一天会修为枯竭而死……到那时,你又要乞求谁的修为来遏制本座?】   叶初秋被黑羽的话激怒:“我不靠别人!自己就能封印你!”   黑羽权当是听了个笑话,整个精神识海都是她狂妄的笑声。   倏然,她的眸子锐利下来,叶初秋仿佛看到她就在对面的半空中凝望着自己。   她说:【叶初秋,在本座沉寂的日子里,离裴烬远一点。】   这是一个女人对她的警告,叶初秋敏锐地意识到她的本意——   黑羽喜欢裴烬?所以前些夜裴烬主动吻她的时候,黑羽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只是为什么?十六年前黑羽侵入时,裴烬不过是个婴儿,她又是从何时喜欢上裴烬的?   如若她真的心悦裴烬,又怎么每次出手都要如此残忍地折磨他呢?   黑羽的话语令叶初秋很不爽,她的逆反心理被激起,都到了这般田地,她豪无惧意地挑衅回去:“我若偏不呢?”   黑羽阴冷地笑一声,渐渐归息。   淬情涌上来一股火辣,叶初秋的心尖兀地也被绞痛了一下,她后脊发凉。   脑海中涌现的是那夜裴烬吻她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他闭着眼讨好她,唇瓣啄在她的唇瓣上。   上一卷的记忆也铺天盖地袭卷:十八岁的裴烬在暖香帐内与她共赴巫山,二十岁的裴烬在魔兽山头执剑杀伐,面颊染血……   两世的记忆混乱在一起,裴烬从少年蜕变成男人,容貌从青涩稚气转而俊美非凡。   “姐姐?”左手边,小羊羔捏住了她的衣角,哭红了眼巴巴儿求着她。   “姐姐……”右手边,那恣意的少年枕在她肩头舔舐她的耳廓,炽热的气焰翻涌。   “姐姐是阿烬的,只能是阿烬的。”面前的红衣男子目色幽深,狰狞的魔纹一只蔓延到下颌,他逼近着,宛如神祇的五官放大在她面前。   那只手,指节分明修长,腕间缠绕着凌乱的红缎,缎带的另一端绵延着,系在叶初秋的颈间。   男人抚摸她的脸,摸到她的后颈上,温柔地摩挲着那里的后颈肉。   而后,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脊骨而下,叶初秋全身一麻,完全被他掌控。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他将她揽入怀里,微哑低沉的嗓音传入耳蜗:“姐姐,别想离开阿烬,否则,阿烬会惩罚你的……”   ……   叶初秋一怔,压下淬情的效应,脚腕倏然被雪蟒抓住,女人尖锐的指甲突进肉里。   她回过神后退,雪蟒拖着破败的身体攀爬而来,对叶初秋展露獠牙。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不完成杀主人的命令,就永远不会停止攻击。   叶初秋忽然就想到了死侍!也如这般,是个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杀戮者!   她抬掌击去,女人未曾松手,筋骨被劈,最后那只手也断了,滚落在雪堆里。   叶初秋心底发麻,轻功后撤,但又因为分心抗衡着淬情寒骨,她步履蹒跚,栽倒在地。   极寒引起不适,她感觉四肢脱力,只有密密麻麻的酥软。   雪蟒没有停止攻击,失去手的手臂插在雪堆里,将白雪染得绯红,她在雪地里爬着,一步一步凶狠地仇视叶初秋。   直到彻底狂暴,周身泛起暗红色的瘴气,雪蟒的速度翻了一倍不止,她再度化为蟒身,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身子,那半截身子还在半空飙血,蟒头却张口朝她撕咬而来。   叶初秋心下骤凉,寒骨的毒素使其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獠牙越来越近。   “嘭!”   蟒身炸裂,尸块和血浆同时喷溅,温凉的血扑在脸上,叶初秋下意识地闭眼。   血雨如小刀一样锋利,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叶初秋全身被血淋湿,粘稠地抬不起一根手指。   血雨淅淅沥沥地落完,血腥味覆盖鼻腔,她的胃里排山倒海,倏然吐了出来。   叶初秋失去力气,倒在雪地里,在不远处的雾霭中看见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   男人一袭白衣,坐轮椅,推着轮椅朝她渐渐行驶来。   直到逼近,叶初秋才勉强看清他的容貌。   长发披散,发色偏棕,唇瓣纤薄,白绫遮目。   男人指节修长,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指尖有淡淡的金色灵气盘旋。   古老的铭文和翩飞的梨花稍纵即逝,灵力施展结束,男人扬手,一道金白色的光将叶初秋沐浴。   犯起来的恶心被平复,脸上僵硬的血渍也被清理,叶初秋目视前方,视线渐渐昏暗。   作者有话说:   秋宝:吃软不吃硬,你让我远离小羊羔,嘿我就要反着来!   阿·小羊羔·烬:还有这种好事?   亲妈(姨母笑):呜呼,这章貌似黑化后的阿烬影子出来了一下,但是放心,黑化后的阿烬最多口嗨,别看他现在说什么要惩罚姐姐的,到时候说不定求着姐姐惩罚他(bushi) 第49章第49章   醒来时是在一间雅室,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梨花味和茶叶香。   叶初秋眨了两下眼睛,摸到掌下光滑的丝绸被。   枕头有些高,她向来睡不惯这么高的枕头,有些不适应地扭扭脖子,全身上下就传来麻酥酥的感觉。就好似待机许久的机器重新运转,操纵自己的四肢还有些生疏。   好在淬情寒骨是没在发作了,身上雪蟒的毒也解了……   叶初秋长吁一口气,忽而听到静谧室内另一处角落传来悦耳的男声:“醒了?”   声音并非是以直接说话的形式直接呈现,还是用灵力为媒介传输。   叶初秋心里一惊,倏然从床榻上坐起,浑然顾不上自己疲软的躯体。   她才起身,就被这里的温度冻得瑟瑟发抖,这种环境的冷意和寒骨带来的冷意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   这里没有结界,系统面板上显示的温度在零下八度,她赶忙调度灵力御寒,才将体内的寒气连同寒骨的残留一起驱赶出去。   静室角落里有一方茶桌,桌上的炉子里正在煮茶,浓郁的茶香便是从这里溢出,滚滚蒸腾的热气后,坐着个模样端正的男子。   就是她昏迷之前见到的男人,长发白衣,白绫遮目,遗世独立而又有飘飘欲仙之感。   他的长袍松散着,胸口敞露,胸膛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有的颜色深,有的疤痕长。   男人的袖口未束起,宽松的袖子随着他慵懒撑头的动作堪堪下滑,露出半截手臂。   臂上也是伤疤密布,右手腕内侧有一道长长的缝过线的口子,缝线走线很粗糙,像是新手药修练手的作品。   叶初秋坐在床头怔愣许久,后知后觉反应到此人应当是她的亲哥哥叶笙寒。   男人低头,弯唇一笑,胸口和手腕上的伤疤倾刻间消失不见,皮肤就好似从未有过那些伤口一样细腻。   叶初秋知道这是一种障眼法术,并非是真的消除了疤痕,只是旁人不会轻易看到罢了。   这种术法一般流传于南荒术修,看来叶笙寒退隐沧銮山巅的时候,广为涉猎,就连这种小门小户偏僻的术法都有习得。   叶初秋从床上爬起,整理衣摆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了,她面露惊讶地望向叶笙寒……   总不能……是她哥……虽然是亲哥……但是……   叶笙寒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像是感知到叶初秋心中所想,素手一挥,将身后的窗子掀开。   窗棂支起,窗外的风雪呼呼灌进来,吹落在室内的席坐上。   窗外栽种着茂盛的梨花,花枝就映在窗户外,朵朵梨花也顺着开合的空间涌进来。   不远处,身着青绿色袄裙的沈清淼手里挂着篮子,穿梭在梨花丛间,折断花枝。   叶初秋明了。   沈清淼察觉到窗户这边的动静,于室外看见起身的叶初秋,眼里的笑意明艳。   少女收好梨花枝,疾步奔来。   须臾,玄关那头传来动静,沈清淼带着屋外的寒气闯进来,倒是给这雅室添了些灵动的生机。   “秋秋你醒了!”她跑到茶桌前,将篮子放下,转而过来抱住叶初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叶初秋摇头:“还好。”   大抵是叶笙寒在这,她与这个兄长之间并不熟悉,和沈清淼的交谈也不似平日那般清热。   沈清淼倒是还未觉察,抱着叶初秋道:“秋秋你可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那天笙寒哥哥救你回来时的样子,衣服上都是血,我可吓坏了!”   “那是雪蟒的血……”叶初秋在她耳边小声解释,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敏锐地捕捉到沈清淼称呼叶笙寒为“笙寒哥哥”,想来他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沈清淼松开她,眼眶间还挂着眼泪,她真的重视叶初秋这个至交好友。   真心换真心,叶初秋也紧紧握着她的手:“我没事。真没事!”   先前叶初秋昏迷后醒来总要问她睡了多久,这次还没等叶初秋问,沈清淼的小嘴就巴啦啦道:“秋秋,你这次昏迷了五日!”   五日……倒是还比想象中的少些。   叶初秋想起在梨园自给自足的小羊羔,悄悄拉着沈清淼用通识问:“裴烬如何了?你这些日子有没有下山看过?”   沈清淼道:“我看过呢,生活得还挺惬意,我瞧他烧饭挺有一手,要不你日后考虑让他到你小厨房里当厨夫?”   叶初秋知道她在开玩笑,装模作样往她臂弯上轻轻一掐:“郝婆婆如何了?”   沈清淼收敛笑,摇头:“不太好,平日里总是呆滞的状态多,即便想起来什么也不认裴烬,对他非打即骂的。怕是郝婆婆之前,心里一直对他有层隔阂,如今她患上痴呆症,这隔阂就成了墙,永远将两个人隔绝了。”   叶初秋也惋惜地叹一声,想起那少年跪在婆婆的床头声声忏悔,他说他也不想修魔的。   新弟子选拔就在不日后,等到选完,再送小羊羔去化骨池的生门,塑完骨后,他便不用再修魔了。   可怜的男主……   叶初秋心念着,想到这次淬情时心尖轻微的绞痛,她赶忙将自己的情感压下去。   怜惜怜惜他就行了,绝对不可以对小羊羔动真情!不论是十六岁的还是十八二十岁的……   炉内的茶水烧得旺盛,竹炭发出清脆的爆裂声,茶炉盖被蒸汽顶着。   叶笙寒取了夹子,将茶炉提下,放置在静置的托盘里。   托盘里有雪块和冰块,滚烫的茶炉放上去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很快化为一滩水渗透而下。   叶初秋想着醒来到现在还没喊过人,就正儿八经地作揖行礼:“兄长。”   叶笙寒抬首,轻轻“嗯”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坐吧。”   他虽白绫遮目,但叶初秋似乎能想象到那白绫后的眼睛,应当也是狭长好看的,就像爹爹叶淮杰的那样。   叶初秋规矩地走过去,撩开衣摆盘腿而坐,沈清淼就不似她那般拘谨,坐在另一侧,揽过茶桌上的篮子,从里边掏出新折的梨花枝,一束一束整理好,插在花瓶里。   气氛有些微妙,叶初秋坐在对面,抬眼见叶笙寒的脸,面容一切完好,没有任何溃烂的迹象。   听老一辈堂主、香主说,当年叶笙寒被救回来时,除了身患厄毒八种,还被剔除仙骨,挑断双腿的筋络,脸上、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烫伤,应该是那帮惨无人道的魔修用熔岩浇灌所致。熔岩焚烧四肢,残毁双目,同时,他还被灌入剧毒,将声带一并腐烂。   从此,她的兄长叶笙寒,从天之骄子沦落到目不能视、话不能说的废人。   少年的心境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恣意。   叶笙寒大叶初秋五岁,被掳那年约莫是八年前,叶初秋十一岁的时候,救回来是在两年后。   据说起先那些魔修想抓的是叶初秋,叶笙寒为了保护妹妹,挡在了她之前,等叶淮杰赶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魔修带走了。   十一岁的叶初秋目睹此幕,体内的黑羽瘴气蠢蠢欲动,玄清皑莲花产生排异反应,其强烈程度远超从前,如果不及时疏导,便会危及性命。   叶淮杰无奈,只能一边替叶初秋渡修为全力救治,一边派遣沧銮宫的弟子去寻觅叶笙寒的下落。   如果不救叶初秋,叶淮杰及时追上那些魔修,肯定能将叶笙寒救回,他也就不必遭受那些磨难,可是这样做,叶初秋便会命悬一线。   一面是自己的女儿,一面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如何取舍!   叶淮杰选择先救叶初秋,这或许不该被称为选择!这是宿命的逼迫!   叶笙寒错失救回的良机,被魔修带走,叶淮杰含恨立下誓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沧銮宫上下全面戒备,每日有百位弟子派遣而出、未果回归,风雨无阻。   然而,那群魔修行事隐蔽,沧銮宫耗时两年才寻到那群魔修的据点。   叶淮杰得知线索后震怒,第一时间携座下弟子大灭魔修据点,将叶笙寒救回,只是作为人质的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怜沧銮宫新兴一辈最杰出的少年,如流星坠落,泯然众人矣。   叶笙寒并不知道叶初秋体内的玄清皑莲花一事,他以为,是叶淮杰的不作为导致他被抽筋断骨、双目失明、声带失声……父子间因此筑下不可逾越的鸿沟,叶笙寒性情大变,隐世不出。   梳理到这,叶初秋有些不敢面对叶笙寒。   是她体内的玄清皑莲花产生排异,才间接导致的这场悲剧。她十一二岁之前的记忆全无,想来也是跟那小白花有关。   而现在,那玄清皑莲花已经和自己的仙骨融为一体,叶初秋也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有排异反应。   她怕自己万一因此失忆,所以临时做了一个决定:每天抽空写点日记。   叶初秋的思绪被水流声拉扯回来,叶笙寒提着已经降好温的茶炉替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尝尝。”叶笙寒作出“请用”的手势,面带笑意。   “白梨映雪,可好喝了。”沈清淼道,自来熟地给自己取了个大号的茶杯。   叶笙寒无奈地轻笑一声,茶炉倾斜,给沈清淼满上。   沈清淼端着茶杯细品,发出啧啧赞叹,叶初秋见她那模样,半信半疑地也抿了口。   入口有些冰凉和微苦,可随后蓓蕾间泛起“忽如一夜春风来”的甘甜,这股甜意清爽不黏腻,又回味无穷。   叶初秋眼睛都亮了,沈清淼得瑟着凑过来:“如何?好喝吧?”   叶初秋点点头,听叶笙寒用灵力传音道:“你此次寻我,是为了那淬情寒骨?”   叶初秋放下茶杯,抬头望着他的白绫,唰得一声站起来,郑重行礼:“是,还望兄长能襄助秋儿。”   抱拳的双手因为紧张有些用力,骨节稍稍发白。   叶笙寒虽看不见,但却能用灵力感知到,他沉默了一会,抬掌施展出一道灵力:“你想知道什么?”   那道金光驱散她的焦虑,温柔地示意她坐下便可。   叶初秋放松坐回去,听到他的话后迟疑片刻,才斟酌道:“淬情寒骨的解药。”   叶笙寒嘴角的笑意收敛,摆手,道:“在此之前,你是否听说过碧霄大陆的五莲?”   作者有话说:   阿烬(失落版):很好,又是没我戏份的一天   亲妈:你好好烧饭别添乱 第50章第50章   叶初秋和沈清淼同时怔愣,听他道出其一:“这最亲切的一莲,想必应当是沧銮宫的镇宫之宝——素有‘医死人,肉白骨’奇效的‘玄清皑莲花’了。”   叶初秋听闻,放于大腿上的手顿时攥紧。   沈清淼插话道:“《锦绣药王经》中对此花也有记载,据说通灵性,能够吸附魔息、瘴气、怨念之类的,可以降妖伏魔,束缚住魔秽。这是世间最为名贵的药材,盛开在沧銮山山巅,嗯,就在笙寒哥哥后院的那座灵池里。只不过百年花期已过,灵池里只有莲种,成花应当在沧銮宫的秘境里封存着。对了秋秋,你上次和他们掉落在无暇阁下面,有没有看到封印着的玄清皑莲花?”   叶初秋心脏跳得扑扑响,那成花哪里还在秘境,分明在她身体里……她只得面不改色摆手:“没有看到,那儿都是白茫茫的雪。”   沈清淼点点头,叶初秋也跟着应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叶笙寒道出五莲其二:“五莲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当属殒世黑莲羽了。”   叶初秋一听到这玩意,心头又是一跳,好巧不巧的,这黑莲羽也在她体内!   沈清淼神色严肃些:“十六年前魔尊萧熔焚毁黑莲羽,整个三界都遭受灭顶之灾,我师父那一辈的弟子折损了许多,如今算上我师父,也不过只剩五人了。不过那时我和秋秋都还小,印象不是很深,只是听幸存一辈长老和堂主们常常提起,那一役,惨烈……”   叶初秋一想起黑羽的尖锐笑声,就头皮发麻。   叶笙寒颔首:“嗯。”   他似是回忆起当年的战役,眉头稍稍拧起,双目上的白绫颤动一二。   气氛肃穆片刻,叶笙寒继续道:“这第三莲,生长于峻岐山巅的镇山之宝绝尘青莲。”   叶初秋呛了一下,沈清淼替她把茶水满上递给她:“怎么了?”   “无碍,胸口有点闷。”叶初秋接过茶水压压惊,眼神飘散到叶笙寒身后窗外的雪景。   沈清淼摸了摸她的脉搏:“你落水脱力才醒来,须得好生养一段时间。”   叶初秋顺着她点头如捣蒜。   叶笙寒也稍作停顿,才继续道:“这绝尘青莲,通体幽青,有凝神静气、清肺润心之效。此花药效并未像玄清皑莲那般奇异,但却也是药中翘楚。”   “作药材大材小用,峻岐山那位芳华剑尊用半根仙骨和绝尘青莲花冶炼,铸造出旷世神兵——绝尘青莲剑,可荡八荒,震山河,威力无穷。正是此剑,使她在《青莲剑歌》上的造诣登峰造极,被称为一代宗师。只是……”   叶初秋猜到他“只是”后面的话肯定是关于芳华剑尊和魔尊萧熔之间的那段爱恨情仇。绝尘青莲剑和《青莲剑歌·芳华》被封印、消失于世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这段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   她抿一口茶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绝尘青莲剑是不是被封印了?”   叶笙寒点头:“十六年前和殒世黑莲羽一同绝迹。绝尘青莲剑一分为四,由八大世家中的四家分别封印保存。”   “峻崎山在这四家之内嘛?”叶初秋忆起系统【我的收集】里面的展示页面,系统是想让她将绝尘青莲剑收集完整,她此刻也正好可以在叶笙寒这里旁敲侧击另外部件的下落。   “峻崎山为了避嫌,应该是不会保存这青莲剑的。”沈清淼替叶笙寒抢答,“八大世家不都这样吗,脸面是最最重要的。”   叶初秋笑,语气揶揄:“江南百锦楼也是吗?”   沈清淼吐槽着:“可不是嘛,不止八大世家,哪个仙家不看重自己的声誉和牌匾?百锦楼那些长老、主事、层主的可不比沧銮宫那些好家伙好对付。”   沈清淼悄咪咪凑过来:“偷偷告诉你啊秋秋,你别看我师父表面上那么仙气飘飘的,其实私底下也古板得很。”   叶初秋眉稍一抬,八卦的心起来了:“怎么说?”   沈清淼回头看一眼叶笙寒,见他一副“你们随意,我不感兴趣”的样子,才放心和叶初秋嘀咕:“师父平日里禁欲克制着,多少仙门女修和他示爱他都无动于衷,我看他准备修无情道断情绝爱了。你说他修就算了吧,他竟然还以此约束门下弟子,我得跟着师父一起‘断情绝爱’,这哪能行?我可是很想找个侠侣双飞的……可是他是我师父,师命难违。我一和别的男弟子男主事说说话,师父那脸都黑了……”   叶笙寒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起,他端起茶杯抿了口。   叶初秋笑得可就比他明显多了,也跟着端起茶杯喝一口白梨映雪,心道:这哪里是想让淼淼修无情道,分明是他想和淼淼双修。   叶初秋诧异地看沈清淼一眼,怎么她平日对她和裴烬的事情这么上心,自己身上的红线都理不清呢?   和永夜魔君那日缠斗时,沈岚枫处处心系沈清淼就足以证明沈长老的单箭头了。   叶初秋恨沈清淼是个榆木脑袋,还想着双飞,沈岚枫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个半死。   不过这是淼淼的事,叶初秋也并不打算插手,害怕会触发蝴蝶效应,就随她吧……   二人又聊了些闺友间的话题,从山下美食扯到江南的绫罗绸缎,话题绕了一大圈子才收尾,叶初秋想起正事还没问完。   叶笙寒品着茶,眉宇间并未有丝毫愠色,反而漫不经心地道:“聊完了?”   “聊完了。”叶初秋的拘谨劲儿又泛上来,毕恭毕敬地两只手端着茶杯放下,还装模作样地问,“八大世家,那我们沧銮宫是不是保存着四分之一的青莲剑?”   “不错。”他应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笙寒面对着她,虽然双目被遮,可若是他能看得见的话,叶初秋觉着他此刻应当是凝视着自己的。这个“不错”,意味深长。   叶初秋低了低头:“其他三个部件在何方……”   “沧銮宫守剑柄,浮歌坊守剑鞘,周氏家族守剑身,神机阁守剑尾。”   这会轮到叶初秋惊讶了,本只是想探探消息,没想到兄长居然一五一十地全告诉她了,甚至没等她反应过来,叶笙寒又接着道:   “四大世家封印青莲剑,那任仙盟盟主为了制衡八荒,令剩下的四家镇守《青莲剑歌·芳华》。剑谱埋在极为隐秘的世外桃源,封印地只有四大世家的掌权者知道。他们将入口绘制成地图,地图一分为四,各自保管。”   果然!那系统【我的收集】显示面板上的背景图案就是能寻到剑谱的地图!   她猜得没错!   八大世家,沧銮宫位于碧霄大陆中心以北,剑修大家之一;大陆以东是东海浮歌坊,罕见的乐修世家;周氏世家坐南,在南荒术修百家中是东道主的地位;而漠北神机阁虽然前缀是“漠北”,但是地处碧霄大陆的西面,是最顶尖的符修世家。   上一卷仙魔大战,神剑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涌来的!便是这四家封存着各部件!   而剩下看管剑谱的四大家,分别是东北剑修峻崎山、东南药修百锦楼、西南混沌棘林的术修戴氏家族以及西北刀修铁悍镖局。   这八大世家,是现今碧霄大陆排的上名号的修仙世家。   然而,碧霄大陆卧虎藏龙,世人所看到的仙盟各家,不过是冰上一角的存在。   大陆之外还有疆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有隐世的仙门不问世事,这其中,又不乏实力雄厚、出世即可名震八荒之辈。   叶初秋倒吸一口凉气,信息量过于巨大,她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甚至还有些质疑叶笙寒从何得知这些,又为何真的全告诉她。   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叶笙寒打消她的疑虑:“无妨,现在你是少宫主,兄长早晚要告诉你的。”   叶初秋鼻头一酸,心口的愧疚涌上来:如果不是那年变故,少宫主之位肯定是哥哥的。   虽说十一二岁时与她无关,但是谁听了叶笙寒这番际遇都会唏嘘不已的,她现在能享受“少宫主”位子上的锦衣玉食,不过是兄长替她受了那些苦难。   叶笙寒无奈一笑:“都过去了。”   虽然他嘴上说得这般轻松,但是叶初秋知道当年的事永远都会扎在他的心口上。   沈清淼见气氛不对,连忙热场:“好啦好啦,现在我也知晓了,我不竞选上百锦楼少楼主之位很难收场……”   “那你可得跟着你师父好好修‘无情道’了。”叶初秋哈哈笑,“这第四莲呢?”   叶笙寒顿了会道:“第四莲,生长于魔域暮玡渊最深处的凶恶之物——暗狱赤莲火。世人只知道殒世黑莲羽有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力,殊不知这赤莲火有过之而无不及。历届从魔域中厮杀而出被拥为‘魔尊’的掌权者,坐拥暮玡渊,这暗狱赤莲火便是其身份地位的象征之一。”   赤莲火……   叶初秋嘴角的笑意凝固,指节骤然蜷缩。   那日她和刘傲被罚禁闭时,先后两次出现奇异的火,一次是在无暇阁,黑羽想要杀她的时候,火焰灼烧了她的手;另一次是在他们被沧銮九尾追杀的时候,火焰焚烧九尾的躯干。   两次,黑羽都称呼这奇异的火焰为“赤莲火”!   还有裴烬杀桑骥和阿春的时候,他们的死状,便是被火焚烧,会不会就是这赤莲火?   对!他上一卷中就是魔尊,从魔域归来,坐拥暮玡渊!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卷的赤莲火又从何而来?裴烬现在根本还只是个魔息被缚、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赤莲火自魔尊萧熔被降已归寂多年,魔域至今还未诞生出新的魔尊,或许是因为萧熔尚未殒落的缘故。”叶笙寒道,“这最后一莲,是神机阁的镇阁之宝,创阁之主用金莲花和昆仑镜铸成的破虚金莲镜。”   “兄长,这我知晓。”叶初秋道。   叶笙寒嗯了声,没有再加以赘述。   沈清淼皱眉:“所以这五莲和淬情寒骨是什么关系?莫非……”   两双眼睛注视向叶笙寒,他抿了口茶水道:“淬情,情毒,青莲种可解;寒骨,寒毒,赤莲种可解。”   “五莲花期均已过,孕有莲种。青莲种,在峻崎山,赤莲种……应当是在魔域暮玡渊。”叶笙寒放下茶杯,面朝叶初秋,“莲种成熟年限不一,每次只成熟一颗,目前已知青莲种成熟,峻崎山应当会在新一届仙盟大比中作为奖酬;至于这火莲种,便无法知晓了……”   叶初秋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年限不一,成熟一颗,若错过了……”   “那便只能再等了。”他的声音沉了些。   “可是秋秋你和笙寒哥哥……”沈清淼面露难色。   他们兄妹均身患此毒,只成熟一颗,那又该如何……   叶笙寒只是轻声一笑,答案很明了。   摆在叶初秋面前的,又是一道难题。   作者有话说:   淼淼(掀桌):就不能一人一半吗!   秋宝(碎碎念):玄清皑莲花、殒世黑莲羽、绝尘青莲剑、暗狱红莲火、破虚金莲镜,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亲妈:怎么?集齐五莲,召唤神龙?   路北灼(走错剧场的预收文男主):召唤我干嘛? 第51章第51章   当年是因为哥哥救原女主,才导致后来悲剧,可是她并非原女主,没必要为此自责;而眼下她淬情寒骨毒发时被雪蟒攻击,若非兄长救她,她早就死于非命,这确实欠下他一个人情,还是过命的人情。   她该怎么办?   叶笙寒扬手,一道金光落在她的身上,驱散走负面情绪,他道:“你不必为难。只有一颗,兄长若有私心,完全可以不告诉你这解药。之所以告知你,是想让你去试一试。仙盟大比,兄长既已归隐山巅,没有资格去角逐,但是你可以。”   “仙盟世家佼佼者众多,而且据兄长的情报网所知,你中这淬情寒骨是因为永夜魔君。永夜魔君逃逸后,潜伏多处,又重伤许多不同门派的弟子,他们皆中了此毒。青赤莲种为解药的秘密怕是也保不了多久,只怕到那时候仙盟大比,只会比往年更加惨烈。你若有这番胆识和武艺拔得头筹,兄长自然是替你高兴的。若是无缘,那便只能去寻断情人或炎阳骨了。”   后者,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将淬情寒骨转移给另一个人分担,叶初秋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可若不这么做,她又能否撑多少年呢?   叶初秋长吁一口气,虽然还不确定能不能得到那青莲种、得到后是自留还是给兄长用,但是叶初秋已经下定决心,此次的仙盟大比,她势在必行。   “兄长。”叶初秋起身行礼,“能否请兄长告知秋儿这些年是如何抑制淬情寒骨的?”   按照上一卷的时间线,仙盟大比在年关,还有一段时日,而这段时日里,她还得经历多次淬情寒骨的折磨。   “寻到了断情人,将淬情转移过去了。”叶笙寒面不改色,“兄长身种八种厄毒,其中之一名唤‘焚炼’,乃火毒,虽然效果不及赤莲种,却也可在毒发时以毒攻毒,缓解一二。”   叶初秋心跳骤紧:“兄长身上的另外六种毒,需要什么解药!秋儿可为兄长寻得!”   说不定她虐男积分商城里就有呢?   叶笙寒摇头:“不必,这些年兄长身上八毒相生相克,彼此间维系着微妙的平衡,倒也安分得很。”   沈清淼也起身,有些焦急:“笙寒哥哥你是如何寻到这断情人的!他现在在何方,你还认不认识别的断情人?”   “她……”叶笙寒顿了顿道,“死了。”   叶初秋和沈清淼同时一僵。   “死了……”叶初秋喃喃道。   叶笙寒“嗯”了一声,可下一刻却又道出令二人心下大骇的话:“就是那只雪蟒,她便是你们要找的‘断情人’。”   叶初秋和沈清淼同时瞪大眸。   沈清淼:“怎会如此?那只沧銮雪蟒!”   “她身上有魔纹!”叶初秋忆起雪蟒的人形态,惊呼道。   叶笙寒凝神片刻,才缓缓道来:“确实,那只雪蟒,是堕入魔道的雪蟒。她本来是我的坐骑,自我归隐山巅后就一直跟着我。分化成年时意外重塑出罕见的‘断情’仙骨,我与她缔结契约,她替我承受淬情。”   叶初秋攥紧衣摆,沈清淼也神色凝重:“既然是断情人,那应该不会受到淬情的任何不良反应。”   叶笙寒的眉头更深:“若是刚开始,确实如此。可是她后来不知怎的执着于修炼情道,这心境也就渐渐变了。断情人生出情爱,乃违背天性的大忌,雪蟒为了追求情爱,不惜堕入魔道逆天改命,终究是被执念冲碎了清醒,化为人间妖魔作乱。我与她有多年的主仆情,不愿见她如此,将其封印于沧銮山巅。只是没想到她那日异常亢奋,竟然冲破封印私自闯入结界,这才攻击你。”   叶笙寒面朝叶初秋,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她所说。   原来这便是那雪蟒堕魔的原因……   叶初秋的心尖怦怦直跳,猜测那只雪蟒亢奋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黑羽”?或者是因为她体内的玄清皑莲花?   可是如此,断情人的线索便断了,她又该去哪里寻新的断情人或者炎阳骨?   三人思忖片刻,叶笙寒道:“秋儿,兄长记得,你也有一只沧銮雪蟒?近日是不是到了分化的时候了?”   叶初秋的心悬空一拍:“是。”   他眉头舒缓,语气放松:“如此,便好办了。”   沈清淼一愣:“为何这么说?”   叶笙寒道:“蛇蟒类的妖兽在成年分化时重塑出‘断情骨’的几率极大,若是以药物‘绝情草’引导,那概率便又添了三成。”   这是要让阿冬重塑出“断情骨”!   叶初秋的手攥得更紧:“此举……恐怕不妥。”   叶笙寒默了一会:“兄长只是将知道的都告知你了,具体的抉择权在于你。你可与‘断情人’契约,各自安好,也可签订死生契阔,它既是你的坐骑灵宠,那便可依旧履行主仆契的约定。”   在碧霄大陆,契约条例的形式很多,包括平等的和不平等的。   “各自安好”是平等的,双方的性命、生活均不会受对方影响,一方死了另外一方还可以独活,只是在某些利益上有交换和惩罚,适用于交易伙伴;“死生契阔”又称“生死契”,也是一种平等的契约,一旦签订契约,双方的性命就会纠缠在一起,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会死,一方受益另一方也会受益,一般是侠侣、夫妻间才会签订的契约,可以双修。   而“主仆契”是最经典的一种不平等契约,从名称上便可以看出来,一方是主,另一方是仆。除了仆从要听从主人的命令外,主人死了,仆从会跟着死或者大掉修为,但是仆从若是死了,主人却不会受任何影响,甚至还可以缔结新的仆从。此类契约一般用于主公和剑侍、主人和灵宠坐骑等。   兄长的意思是,若是寻到其他断情人,那她便只能和那人签订平等契约。可是阿冬不一样,若是阿冬重塑出“断情骨”,叶初秋依旧可以和它签订主仆契。这样一来,阿冬便会永远受制于她,为她效命。即便战死,它也会带着淬情的毒素从这片大陆殒落,而叶初秋则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还能消除一半的淬情寒骨。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叶初秋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么对待效忠自己的灵宠,不,她和阿冬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主仆关系了!他们是战友、是朋友、也是家人!她怎么可能会为私欲去迫害自己最亲近的人!这个那些残暴无良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叶初秋指节发白,厉声拒绝:“不行!”   “它若是重塑出断情骨,淬情于它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毒素。”叶笙寒补了一句。   叶初秋的声音颤抖:“可万一阿冬和那只雪蟒一样,重塑出断情骨后又想重涉情道呢?”   那岂不是也会有一定的可能会走火入魔!   叶笙寒未说话,起身行至窗棂旁,将窗台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叶初秋此刻情绪起伏极大,沈清淼在旁边安慰着,施展了道清静凝神的术法上去。   “秋秋别着急,说不定阿冬愿意的呢?”沈清淼道。   “它愿意我也不愿意!”叶初秋下意识反驳。   “那我们就再寻!我会想办法配些药剂让你毒发时好受一些的。”沈清淼牵住她的手安慰着,“沧銮宫除魔卫道一直行善积德,碧霄大陆这么大,我们一定能寻到的愿意帮助我们的!”   叶初秋也只好应着。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凶猛了些,叶笙寒的袖袍和青丝,还有遮罩在双目上的白绫均被那狂暴的风吹起,冷风一直刮到室内,像刀子一样剜在她的双颊侧。   叶笙寒偏过头,叶初秋看见那摇摇掀起的白绫下,是一双被岩浆烫得腐烂且凹陷的窟窿。   叶初秋惊得头皮发麻。   但那一幕一闪而过,很快便被白绫遮挡。   他将窗棂合了起来,室内又恢复安逸,飘进来的雪花融化。   兄长转过身,神色复杂地面向叶初秋,用灵力传递心中所想:“心软对沧銮宫少宫主来说,可不能算得上是优点。”   历代掌权者,无不刚毅果决,就拿她的爹爹叶淮杰来说,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沧銮宫受多方桎梏下还能运转如初。   叶初秋是心软,吃软不吃硬,可这少宫主之位,也非她决定的,若不是兄长他……   “总之,秋儿有自己的考量。”叶初秋说话时的目光执拗,“少宫主之位实非秋儿所愿,若是兄长能出世,秋儿自会……”   自会退位让贤之类的话还未说完,叶初秋便听叶笙寒轻笑声顿了一下,随后疑惑地皱眉:“嗯?”   他抬步走过来,双腿筋骨被挑,他行走,靠的不是自身的双腿,而是磅礴的灵力。   叶笙寒身形颀长,逼近时有一种压迫感,但又白衣飘然,散发冷冽清疏的气场。   叶初秋退了几步,叶笙寒的手抬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心尖暴跳如雷时,那只手抚到了她的头顶。   再下来时,他指尖里夹着一张小人状大小的符纸,符纸自燃:“你上山巅来,怎么还带了双耳朵?”   叶初秋和沈清淼同时一怔。   那符咒是可以窃听的,施用者提前将灵力储存于内,设定好词眼,若是交谈者的谈话涉及词眼,符咒便会开始运作,将交谈者的对话用灵力传递,该符咒的隐蔽性会随施用者的修为提升,这张藏的极好,施用者修为定在叶初秋等人之上,若不是叶笙寒发现,单凭她俩定是觉察不了的。   “来兄长这之前,都见过什么人?”叶笙寒指尖的符纸化为一缕金橙色的光消散,他弹指清理了粉末,语气如常。   叶初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裴烬。   但是很快被她否决,答案只能是叶淮杰。   她去见爹爹那日,爹爹亲昵的抚摸她的头,这张符纸是爹爹下的!他心系叶初秋,想从叶笙寒这里掌握淬情寒骨解药的信息!   叶初秋皱紧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笙寒的话,因为他和爹爹之间如履薄冰的关系。   叶笙寒猜出七七八八,冷笑:“他倒是对你上心得紧。”   “兄长……”叶初秋唤道。   “也罢。”他道,“你心软下不了手,他自会替你当这恶人。”   叶初秋后脊发凉,她尝试和阿冬通识,但是通识一片寂静。   倏然,山巅的结界爆发响动,嘈杂尖锐的震鸣将窗外枝头的雪鸟惊飞。   沈清淼对这里的结界了如指掌,变了脸色,试探地望向叶笙寒:“有魔族闯结界?”   叶初秋心头一跳,却听叶笙寒语气揶揄:“看来不光带了双耳朵,还拖了条尾巴。”   作者有话说:   阿烬(迫不及待版):阿烬是姐姐的小尾巴呀   秋宝:你少给我添乱就行了[沧桑] 第52章第52章   叶初秋心系阿冬,怕爹爹会对阿冬做什么,辞别叶笙寒后就下了山,沈清淼还留在夙梨阁。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的多,那一百零八道台阶上的阵眼归隐,她脚踩上去无异动。   上山因为阵法四周都是雾,没能看清周围的景色,眼下她才发觉她这一路走来,道路两边都是盛放的梨花。   那梨花瓣比白雪还软,落在肩头让人心生爱怜。   她倒是舍不得用灵力屏蔽风雪,索性让雪花和梨花一并落在她的肩头。   行色匆匆赶到路口,结界又发出一声响动,叶初秋的视野里,少年被反作用力推到在地。   那只小羊羔跌坐在地,衣裳布料湿透,头发也粘着雪水,鼻子冻得通红,好不狼狈,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小食盒,仿佛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宝贝。   这就是兄长口中,她带过来的“尾巴”。   叶初秋踏下最后一个台阶行至雪地里:“你来做什么?”   裴烬抱着食盒抬头望她,鸦羽般的睫毛上粘了几片雪,雪花融化成水汽。   他身上的衣服是春装,过于单薄,离开梨园的结界不够抵御风雪的寒冷,再加上颈间束魔绳的禁锢,小羊羔被这里的温度冻得瑟瑟发抖。   他从地上爬起来,瑟缩着走向叶初秋。   叶初秋的语气不禁严厉了几分:“不是让你在梨园好好待着吗?乱跑什么?要是一会被二长老的人看到了怎么办?”   裴烬被她吼得一愣,黑眸间的委屈一闪而过,他低着头靠过来:“姐姐,我听清淼姐姐说你受了重伤,好些天没醒来了……”   叶初秋听完,恍然大悟:这小羊羔竟然是来探望她的?   “我没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叶初秋皱眉,不太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   阿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先回去吧,别在这里了,日后没我的允许,哪里也不准去。”叶初秋从他身边匆匆离开。   倏然衣服上的飘带被人拉扯住。   叶初秋回头。   大抵是淬情发作时轻微的心绞痛让她意识到自己对小羊羔有那么一点点不寻常的感情而她十分想把这种感情撇干净的心理,再加上黑羽的警告和阿冬此时的状况不明,叶初秋着急到满脸的不耐烦:“又怎么了?”   裴烬唰得一下松开她的飘带,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你受伤了,灵力消耗过大也会饿的。”   他松了松怀中的盒子,后半句话飞快跟上:“所以我就做了些糕点……一直都是姐姐照顾着我的吃食,阿烬也想为姐姐做点什么!”   裴烬打开食盒,里头叠放着三只小虎糕。   小虎糕色泽鲜艳,体型饱满,比叶初秋那几个粗制滥造的不知道精致了多少倍。   小羊羔方才一直揣在怀里,还用他那为数不多的魔息保温着,现在一掀开,还有热腾腾的蒸汽往外冒。   几多雪花飘在小虎糕上头,裴烬合了合食盖,有些心急地上前递给叶初秋。   “我不饿你吃吧。”叶初秋望了眼,尽管确实有些心动,但眼下阿冬的事情更为急切,她摆摆手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罢,她急匆匆地转身离去,裴烬的心跌落到冰窖里,他追着她的背影跑上去,情急之下牵住了她的手腕:“姐姐!”   叶初秋啧了一声,心里想着要规避和他的肢体接触,不知觉间灵力调度得有些猛烈,小羊羔的手被她震开。   裴烬只觉得右手顿时一麻,呆愣在原地。   “啊!”叶初秋反应过来,想说“对不起”,但又因为对象是他,这句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初秋一边想看看他的状况,一边又担心阿冬。   “算了,你跟着我一起吧。”叶初秋调度灵力,将束魔绳解下,系在他的腰间。   万一小羊羔回去的路上被其他长老的人盘查了,还是待在她身边安全。   叶初秋扬手,将他的帷帽戴上,拉了他一把:“快些!”   裴烬本来还失落着,听到叶初秋愿意带上他一起处理急事,登时将那些委屈抛之脑后。   姐姐果然是在乎他的,兴许是真的有急事,他不能给姐姐添乱!   这样想着,他再度合上食盒揣在怀里,追上叶初秋的步伐。   他追得很吃力,叶初秋为了加快速度,施用了些轻功在脚上,而他魔息低微,又得抽出一部分温着小虎糕。   等到了问仙池附近时,裴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了。   叶初秋冒着风雪赶来,身上全是氤氲的水汽,她调度灵力烘干,拉着小羊羔一齐赶往入口。   几个守门弟子将他们拦了下来,说是宫主吩咐的,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叶初秋心急如焚,打晕了那两个弟子,凝掌结气破开大门:“阿冬!”   裴烬这才意识到叶初秋所谓的急事——是寻那个不日前伤过他的灵宠阿冬。   叶初秋已经冲到池边了,少年抱着食盒木愣愣地跟在身后,他想离开的,又怕叶初秋会不高兴,就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雪蟒盘踞在问仙池里,不似平日那般闹腾。   池水仙气缭绕,阿冬的呼吸十分微弱,隐匿在潺潺的流水声中。   雪蟒的蟒身一圈一圈,将问仙池沾满,蟒头却枕靠在岸边,血色的红眸紧闭,仿佛失去了生命般。   “阿冬!阿冬!”叶初秋唤了两声,雪蟒都没有回应。   她蹲下,手抚摸上阿冬的头,用灵力感知它生命体征,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冬不过是因为分化期精神衰弱而昏睡了,可她随即又想到“绝情草”,通识问沈清淼服用绝情草后的药效该是如何。   等待确定爹爹还没有对阿冬下手后,叶初秋才如释重负。   -   她在问仙池守了三日,坐在阿冬旁边的石板上打坐,期间和叶淮杰通识过一次。   爹爹宠她,加之叶初秋的执拗,叶淮杰即使再怎么想令阿冬重塑出断情骨也不得不照顾着宝贝女儿的情绪,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叶淮杰加派人手去寻找断情人和炎阳骨的下落,并且还调遣出沧銮宫问仙池所有测试过仙骨记载的卷轴。   第三日夜,阿冬醒来,睁眼就是吵着闹着要叶初秋抱,要叶初秋摸摸脑袋摸摸身子。   想着临近分化时就是这般,叶初秋只好耐着性子照做,将那巨大的蟒头抱在怀里,挠着它的下巴。   阿冬吐着蛇信,舔舐她的脸颊,血眸凝望到一旁的裴烬,争强好胜的心态暴露无疑,它在向裴烬挑衅。   裴烬抱紧了怀里的食盒,觉着身子有些难受。   前些日子他的衣服打湿了,赶往问仙池的路上又出了很多汗,叶初秋忙着照顾阿冬不甚在意裴烬的状况,就连他受了风寒也不知道。   一天前还只是咽喉肿痛,第二天流了些清涕,第三日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一整天面色都是潮红着的。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介魔修,身强体健的,风寒不过连病痛都算不上的,可如今,在这仙门地段待久了,魔息长期被封锁着,又是挨饿又是挨打,他的体质早就不如从前。   想着不能给叶初秋添麻烦,裴烬觉着忍一忍就能过去的,可是却扛不住身体越来越虚弱,整个问仙池在他眼里都是漂浮着的。   裴烬又饿又困又发着烧,可是还是不肯忘记怀里的小虎糕,仅存的魔息还在温热保鲜着它,只要叶初秋想吃,他随时都可以将最好最美味的糕点呈给她。   然而叶初秋早就忘了这茬事,这几天的心思全部扑在阿冬身上。   阿冬还缩在她的怀里邀宠,当着裴烬的面又是求叶初秋挠挠它,又是求叶初秋亲吻它。   “主人,您亲亲阿冬好不好?”雪蟒的尾巴在问仙池里打颤,兴奋地摇着水面,将水花扑得到处都是,溅了裴烬一身。   衣裳又一次被打湿,少年咬着牙默默忍受着,却在水花溅过来的间隙中,将怀里的糕点揣得更牢。   叶初秋真的是无奈急了,捏了把阿冬的腮帮子:“你啊你!等你成年了之后再回想起现在这样,指不定羞赧死了!”   “阿冬不会羞赧的!阿冬最喜欢主人了!”阿冬蹭着她,往她怀里钻,“主人是不是也最爱阿冬了?”   “是是是!”叶初秋挠着它的下巴,想到上一卷中和她一起穿主仆装的少女阿冬。   雪蟒满意地舔她,红眸再度张狂地投射向角落的少年。它望了眼他怀中的黑匣,鼻尖灵敏地闻出里面是什么。   见他如此宝贝的样子,雪蟒忆起那日在水牢没吃到糕点的委屈,心生一计,转而求着叶初秋:“主人,阿冬的灵力消耗极大,阿冬好饿,想吃东西!”   叶初秋哭笑不得:“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吃的?”   裴烬的手一紧。   叶初秋顺着阿冬的视线望过去,听阿冬撒着娇道:“主人,他手上那一盒装的是什么?”   叶初秋这才想起来,没料到裴烬竟然用魔息护着那糕点三天了,到底是只倔强的小羊羔,怕是她不吃,他便会一直保存下去。   叶初秋颇有些为难:“阿冬,那是阿烬做的小虎糕。”   阿冬离开叶初秋,朝那头游了游:“阿烬哥哥是做了给主人吃的嘛?”   裴烬感知危险的逼近,黑眸幽深地凝视那只早就变了脸的雪蟒。   叶初秋还感慨呢,雪蟒之前还把裴烬视为仇敌,这会儿一口一个“阿烬哥哥”叫的,好不亲热。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阿冬望向裴烬时,眼底深处的嘲弄和轻蔑。   裴烬瞪视它,未说话,额间泛起冷汗。   “那便是了。”阿冬乐呵地道,“可惜以主人的修为,早就不需要这些凡间的吃食了,你就是护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主人也不会想吃的。你不如给我吃?我替主人尝尝味道。”   阿冬见他脸色不大好,话语间的得意更甚:“主人是少宫主呢,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得格外注意。凡是给主人的吃食,第一口都得先经过我品尝呢。”   叶初秋根本没发觉这一魔一妖之间诡异的氛围,笑话阿冬馋人家的糕点还找这么多理由,语气宠溺:“你想吃直说,找这么多花头。”   叶初秋看向裴烬:“阿烬?阿冬想吃,能不能分给阿冬吃呀?”   裴烬回神,见叶初秋面上挂着笑意,饶是心里泛起苦涩,他还是磨了磨唇瓣:“姐姐做主就行了。”   问题又踢皮球一样的踢回来,叶初秋头都大了,想着反正小羊羔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吃,她吃不吃无所谓的,倒不如给阿冬这个迫切想吃的,也算是物尽其用。   于是她扬手将那盒糕点挪过来,裴烬深深地望了眼叶初秋,将委屈和受伤的神情藏进眼底。   叶初秋掀开食盒,捏着一直温热的小虎糕,逗弄阿冬:“听话,吃了你阿烬哥哥做的小虎糕,日后就莫要再欺负他了。”   阿冬点头,绕着问仙池转了一圈:“阿冬不会欺负阿烬哥哥的。”   又在心里补了句:只要他不抢走主人的宠爱。   叶初秋笑了笑,还与幼时和阿冬玩耍那样,将小虎糕往问仙池的半空扔。   阿冬跃出水面,一口吞噬那颗小虎糕。   庞大的身躯重新落入池水里,水花四溅。   叶初秋捏诀屏蔽水花,裴烬却被淋湿了个遍。   阿冬活吞完,求着要第二个。   叶初秋扔出第二只小虎糕,裴烬再度被淋湿一遍,湿漉的发丝下,少年的唇线紧绷着,透出一股冷冽和失落。   虐男积分刹那间暴涨,叶初秋愣神之际,阿冬自己跃过来,咬走盘子里最后一个小虎糕,游回池中。   “扑通”一声,角落的少年因为高烧昏倒在地上,水花劈头盖脸地打了他全身。   作者有话说:   阿烬(委屈版):只想留给姐姐一个人吃,不想给别人:( 第53章第53章   沧銮宫附近的山崖尖,立着一位褐发少年。   约莫十八.九岁,模样俊美,鹰眼如钩,半张脸上盘布魔纹。着布衣,嵌有深褐色的羽毛点缀,大氅披在肩头,领口的鹰羽随风微荡。   成群结队的巨鹰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嚎叫,只是它们都被笼罩在褐色的结界内。   那道结界将山崖头包裹,使得外界无法听到内部的声音,即便那些巨鹰在天上如何翻腾,沧銮宫守门的弟子们也未尝发现任何端倪。   少年隔空而望,注视沧銮宫最高处。他的眼睛比平常人更加锐利,目视距离极远。   沧銮山巅有叶笙寒设下的结界,雾霭弥漫,旁人无法窥见半分,偶尔有些枝繁叶茂的梨花树会伸出来,堪堪落下几簇白瓣。   许是头顶的鹰群们过于吵闹,少年啧了一声,很快那些鹰群便安静下来,一只只乖巧规矩地停驻在山崖。   少年扬手,一只鹰落于他的手背上,他抚摸着鹰的羽毛。   “阿烈,可准备妥当?”赤色的长蛇游走在灌木丛间,吐着蛇信。   那蛇通透,赤中带橙,蛇皮上的花纹迥异,像一朵朵莲花,蛇腹中间也有魔纹,只不过魔纹的形状极为娟秀。   被称为“阿烈”的少年闭眼片刻,再度睁眼时鹰眼灿若星辰,他并未回头看那条赤蛇,只是望着沧銮宫道:“已准备妥当。我能感受到黑羽殿下的召唤。”   身后的赤蛇前行一段距离,倏尔化为女子的模样。   蛇女的身段极为妙曼,玲珑有致。赤色的红袍着身,一件网纱状的披风垂在肩头,愈发衬托她的妩媚多姿。   红袍开衩,女人抬腿前进时,白玉的大腿便裸.露在外头。   萧烈的视线不自觉往那边瞟,但是很短暂,他便收了回去。   只因他知道:蛇王莲媚,是尊上的部下,抑是尊上的女人,并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莲媚行至山崖顶,与萧烈并肩:“此次任务,试探试探少尊主和黑羽殿下是否在沧銮宫,毕竟尊上被封印了十六年,本王不信任传递情报的那个人。”   “他身上的执念……”莲媚眯着眼眸,眺望沧銮山上那厚重的雾气,“很重。”   “那么重的执念,上一次感知到还是尊上从魔域里出来时呢……一晃儿神百年就过去了。”   萧烈静静听完,“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了什么,道:“火魔蛟的小公主偷偷溜了出来,她好像也收到那人的情报了。”   “公主?”莲媚嗤笑一声,“她可算不上什么公主……”   女人妩媚转身,轻轻点了点他衣领口的羽毛,笑容戏谑:“你是尊上的义子,若是少尊主不要她,说不定有朝一日她要给你当婢女呢……”   “……”萧烈一动未动,任由莲媚的指尖抚弄。   -   少宫主寝殿,隔间。   沈清淼过来看过后,开了几贴药。   那种跌打损伤内外伤,用药修的丹药管用,这种风寒感冒,平日里修士们是不会得的,用普通的感冒药足矣。   叶初秋派遣了几个宫女去药堂抓药回来煎。   问仙池不方便照顾小羊羔,叶初秋就让阿冬把人带回来,阿冬是百般个不情愿,现下闹脾气自请回问仙池关禁闭。   小羊羔缩在被褥里,身上温度烫得吓人,叶初秋伸手试探,皱起厚重的眉头。   那日她将自己的衣服烘干了,忘记处理裴烬的,才致使他染上风寒。   发高烧的小羊羔脸颊绯红,平日里那双黑亮的眼眸阖着,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阿烬?”叶初秋唤了一声,那小羊羔稍稍睁开眼。   黝黑的眼睛明亮如星,正直白地望着她,眉梢却是耷拉着的,下颌线条也绷得极紧。   裴烬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直接连身子都一并转过去。   嘿!这小羊羔!   叶初秋瞧他态度不对,脾气也上来了,拽着他的身子将他掰回来:“既然醒了,那换一身干衣服?”   这身湿衣服还穿着,感冒不严重才怪。   小羊羔垂眼不吭声,一点反应都不给她。   叶初秋心里窜起生气的小火苗,索性不管他,叫了几个小厮进来,吩咐下去:“去找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若是药煎好了,端给他喝。”   叶初秋拍拍屁股走人,把小羊羔甩手给底下的人,直到她踏出寝殿的大门,才意识到不对:这是她的寝殿,哪有她要避嫌让出去的道理!   后又折返回去,爬上自己的床榻打坐,隔着珠串隔帘看隔间那帮小厮们手足无措:“小的们是奉少宫主之命过来侍候您更衣的……”   “裴公子不要为难咱们了!”   “裴公子,您动一动……”   少年缩在床头,眼神凶狠着:“走开!”   那头的叶初秋听了七七八八,暗想这小羊羔还有脾气。   不一会几个小厮愁眉苦脸地过来禀报:“少宫主,裴公子说什么也不肯换衣裳,端过去的药也不喝,您快想想法子吧!”   “想法子?想什么法子!”叶初秋故意说得极为大声,让隔间里的少年也能听见,“他愿意穿湿的就穿着呗,药不喝就放着!反正折腾的身体又不是我的!他不爱惜还指望旁人上心嘛!”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叶初秋乏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寝殿的大门被合上,门外的小厮互相招呼围成圈八卦着,彼此脸上都挂着“少宫主心思难测”的表情。   叶初秋又运转灵力一个周天,摸到突破小段位的瓶颈。她望了眼微微颤动的珠帘,隔间昏暗,一丝响动也无,索性闭上眼继续深入修炼。   彻底突破那一小段位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半夜突破就一点坏处——脑子清醒,睡不着觉。   大半夜闲来无事,隔壁间又睡着个清俊貌美的弟弟,可不就要往那头去了吗?   叶初秋挑开珠帘进去,松开手时,珠串碰撞在一起,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吵闹。   里头黑灯瞎火的,她用灵力感知到小羊羔没自闭地缩在床头,而是栽倒在被窝里,这不好的预感便在心尖烧起来了。   “阿烬?”叶初秋唤了声。   没人应她,叶初秋只能听见细碎的珠串碰撞声和床榻间沉重而略急的呼吸。   担忧之情愈发厚重,她捏了个诀,隔间的烛台悉数亮起,但又因为小羊羔平日生活节俭,隔间的蜡烛尚能点明的,不过一盏,堪堪燃亮起来,还是在另一隅角落。   微弱的火光映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   隔间的窗棂还开得老大,风哗啦啦地吹进来,将烛火和人影一并吹得摇曳。   叶初秋皱眉,扬手,窗棂便合得严严实实。   榻上的少年,身体蜷缩,长发散落,脸颊绯红,衣裳因为湿漉显得色泽深沉。   他喘着气,好看的眉头拧巴着,浑身上下还在瑟缩,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苦楚。   系统:【检测到目标对象体温过高,如果宿主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哦。】   好,等她救完了又说她心存怜悯什么的,给她来一套梦魇惩罚连续剧第四集。   人工智障!叶初秋在心里呸一声,低头见小羊羔眼睫轻微地颤抖着,睫毛的影子被那灯火打得恍恍惚惚的,落在他颧骨附近。   那漂亮的下颌线条也被明灭的光影塑造得更为勾人,叶初秋把手贴了上去,摸到他脸上非比寻常的体温。   她的心沉了沉,掀开被褥,本想坐上去的,却感知到里面滚烫的潮湿。   湿漉的衣服并没有被烘干,而是将原本干的被子也染湿了。   她用灵力烘干一小块,坐在他身旁,指节撩开他脸侧的碎发,一直沿上摸到他的额头,滚烫无比。   “阿烬!”叶初秋情急之下晃了他两下。   小羊羔眯开眼睛,手指头勾住她的衣袖。   他烧得嗓子都是哑的:“姐姐……阿烬好难受……”   少年缩在床榻上,火光将他的黑眸映得亮亮的,又有细微的泪光盈盈。   他的手指渐渐往下,松开她的衣袖,轻轻摸过手背,就好似蜻蜓在上方停掠过,最后落在她的食指侧。   裴烬用自己的食指绕住了叶初秋的食指。   叶初秋便说不出凶狠的话了,语气放柔地数落了他一句:“现在知道难受了?刚才干嘛不好好换衣服喝药?”   叶初秋无情地抽开手,去摸床头柜上早就凉了的药。   她调度灵力加热,小羊羔收回食指,攥成拳,头朝枕头那侧埋了埋。   叶初秋掐着他的脸将他拽出来:“说话!”   也没有掐得很用力吧……就是小羊羔的脸摸着太舒服了……叶初秋见他眸子里的泪花更甚,在心里自我反省道,下意识地松了松手。   “你方才是因为什么发脾气?”   叶初秋真是觉得奇了怪了,问仙池里还好好的,怎么栽倒后醒来就生闷气了?把脑子摔坏了?   裴烬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原因,只是躺在榻上凝望她,但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叶初秋细细回忆了一遍:“不想把小虎糕分给阿冬吃?”   除了这个原因应该没别的了,毕竟阿冬之前重伤过他两次。   裴烬被猜中部分心思后一怔,但还是没说话,手指头却没沉默,又去寻叶初秋散开在床榻上的衣摆,攥着那块布料的衣角。   他不说话便是默认,叶初秋有点生气:“既然不愿意就拒绝好了啊!你干嘛不说!还让我做主?”   现在又对着她发脾气,这算什么?   “对不起……”小羊羔不知道该怎么将他会发脾气背后一些列复杂的原因讲清楚——不想将糕点分给别人吃的占有欲;姐姐只关心阿冬不关心他的失落和嫉妒感;还有阿冬在姐姐看不到的时候对他挑衅……   他是魔修,更是个男人,妒忌会像荆棘一样、会像他身上的那些魔纹一样疯长的。   一旦冲破了束缚,他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不仅是他,所有男人、所有魔修都会这样的!索性的是,他现在的魔息被束魔绳禁锢着,倒也不至于真的很冲动。   裴烬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姐姐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不该把脾气发到她这里来。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潜意识里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   明明他才是姐姐的侠侣啊!灵宠又怎么能够和正宫夫君相比呢!姐姐为什么只在意雪蟒饿不饿,而不在意他冷不冷呢?而且那些小虎糕,他用魔息辛辛苦苦保温保鲜这么久,姐姐一口都没吃,全部都被那只蟒蛇吃完了……   裴烬很委屈,在问仙池里被咽下的那些酸楚再度涌上来,他低了低头,已经很努力地克制着了。   叶初秋根本不知道裴烬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侠侣和正宫夫君了,她只是见药热得差不多了,懒得计较太多,拍拍他的脸颊:“起来喝药,别烧死了……”   后半句话等她说出口时才意识到暴露真实想法了,嘴巴赶紧一闭。   好在小羊羔似乎没听见,她拍到一手的泪。   滚烫又黏腻,叶初秋心尖猛跳。   “又哭了?”她睁大眼,撩开黏在他脸上的发,稍稍抬起他的下巴。   裴烬黑亮的眼眸望过来,甚至这次都不加掩饰了,眼泪映着火光滚到鼻梁中间,慢慢吞吞地往下面那半张脸爬去。   暖橙色的烛火将氛围感拉到极致了,两双目光紧紧黏在一起,叶初秋的眉头悄然锁住,眉宇间布满心疼的温柔,已然是把梦魇惩罚第四集抛之脑后了。   她的指腹抹去他挂在鼻梁间的泪水,顺道捏了把小羊羔的鼻子:“好了好了,起来喝药,快些。”   小羊羔撑着身子爬起来,叶初秋又胡乱地在他脸上捋一把,药端过去。   灵力加热后的温度恰到好处,少年一口气喝完,苦涩在舌尖化开。   唇瓣离开瓷碗,裴烬低眸:“姐姐,好苦。”   “良药苦口嘛。”叶初秋端走空碗搁置,“换件干衣裳?”   叶初秋顺手去捞床头柜上叠放的寝衣,一摸那轻薄且透的料子,心道:怎的又是这件?   那头小羊羔可怜巴巴地扯住她的衣袖,猝不及防地就往她怀里钻。   叶初秋发愣的时候,滚烫如火炉的身躯得寸进尺,隔着衣物将他身上的潮湿侵染过来。   少年的双臂小心翼翼地环绕着她的腰,极为紧张的,黑亮的眼眸擒泪朝她逼近,一直在试探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叶初秋没有要推开的意思,他这才又放心下来,紧紧地抱住叶初秋,鼻尖蹭上她的颈窝。   作者有话说:   亲妈:放心,以后情敌只会越来越多,现在不好好学习男德手册里的“忌妒”,以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点烟]   阿烬(吃醋版):哇得一声哭出来 第54章第54章   细密灼热的呼吸交织过来,再加上小羊羔身上本来就烫,叶初秋像被灼烧了一般。   倒也不是很讨厌……她身体的本能是并不排斥和他的肢体接触的。   那天用灵力震开他的手不过是因为心里加了一个“要把对小羊羔那一点点的特殊感情斩断”的前提。   假如“喜欢”可以用一百分衡量,那她目前对小羊羔的喜欢,仅仅只有十分的程度。有两分是深入交流过对他的在意,有两分是第一世过剧情时在与他的爱恨纠葛中带入了的感情,另外两分是看他可怜心有怜惜,剩下的四分那都是因为他皮囊好看。   都是些很肤浅的喜欢,称不上“爱”。   她清楚地认识到,她和裴烬的关系得划清界限,她得遵守这个“前提”,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务回家。   十分可以挽回,三十分也差不多,五十分的话就出问题了,超过六十按照她的标准,那已经到达可以做侠侣的地步了。   就算是从前,她对前男友的喜欢也不过是占六成的样子,不会很满,剩下的四分让她在面对劈腿男劈腿一事后能快速抽离。   趋利避害,叶初秋精准明白自己的本心。   耳畔是少年急促的喘气声,她睁着眼感受,指尖绕了他的几缕发在手中把玩着。   夜晚的人偏向感性,小羊羔哼哼唧唧一会的,她的心软了些许。   尤其这只小羊羔皮囊还这么好看,主动投怀送抱的,哪个成熟女人能坐怀不乱?   坊间流言半真半假,但她叶初秋是好色之徒这事倒是实打实的,不论是原身还是她,此刻的她欣然享受着他的主动。   但也只是一会,因为他实在是太烫了,不仅烫,而且还是湿哒哒的。   叶初秋推了一把,语气有些不满:“换件干衣服。”用灵力烘干更快,但是她显然不想这么干。   小羊羔已经上头了,一边委屈地想要和叶初秋贴贴,一边又忌惮她的不悦,不得已松开她,当着叶初秋的面解开衣服。   叶初秋眉梢挑起的功夫,那只小羊羔就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脸和脖子红成一片。   那群小厮怎么求都一动不动的小羊羔、上一卷中她一碰到腰肢就警惕瞪人的小羊羔,这会儿,嘿,竟然就她一句话的事,自个儿脱衣服了。   叶初秋根本不知道裴烬这小子的思想觉悟有多高,他早就给自己冠上“叶初秋正牌夫君”的头衔了,也做好为姐姐随时献身的准备,甚至还期待着的。   湿衣服褪下挂在臂弯间,少年紧实的胸膛敞露在外,他侧对着烛火,光影在他身上留下黑白分明的界限。   魔修的躯体便是这般,比同龄人健硕、精干,浑身都是伤疤和刀口,半边布满魔纹。   长发散落在胸前,打下细碎的阴影。   他被高烧折磨得意识涣散,却不得不紧绷神弦,因为叶初秋的目光正一动不动地落在他左侧腹沟处,恐怖丑陋的魔纹盘布,剩下的埋入亵裤。   那里位置特殊,他烧红了脸,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服,将左边的魔纹全遮挡住。   叶初秋收回视线,丝毫没有半点羞愧,因为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她都见过……   她顺手把那件轻薄透的“承宠专用”寝衣给小羊羔递过去。   小羊羔接过衣裳,叶初秋特地不看他起身欲走,裴烬拉住她的衣袖,乞求着:“别走……”   叶初秋回神,见他眼眸擒着期许的光,心口也跳快了些。   左右吃亏的也不是她。   叶初秋坐回去,小羊羔当着她的面极为羞赧地褪去那件湿漉的衣裳,换上新的。   领口只拉了一半,他又一次扑到她的怀里:“姐姐,阿烬好难受……”   少年的眼尾浸着薄红,他牵过她的手抵在下颌骨上。   叶初秋哪里遭得住漂亮弟弟的撒娇,像那日摸阿冬那样挠了挠他的下巴,只不过她对阿冬的感情是宠爱,对小羊羔的却是怜惜。   对裴烬来说,起初,确实是单纯的发烧所带来的难受,等到叶初秋触碰他后,另一处也难受了起来。   他根本不满足,他忆起阿冬对他的挑衅,气血翻涌着。耐着高烧的不适,少年颈间的魔纹愈渐加深。   叶初秋亲眼所见那些黑色的东西一直蔓延到他的下颌,蔓延到她方才摩挲过的地方,少年的黑眸周围也弥漫着暗红色的瘴气,隐匿在干涩的烛光火下,有些飘渺。   束缚在他颈间的绳索,兴奋地发出颤鸣,奇怪的魔息波动竟然连束魔绳都无法抑制,并且那道波能正在与她体内的某物产生共鸣。   灼热是从额间传来的,叶初秋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被唤醒,中间的那片散发着火烈的红光。   叶初秋听见意识深处黑羽的轻笑,怔愣了片刻。   “姐姐。”裴烬吻着叶初秋的手心,“亲亲阿烬好不好?”   他红着眼尾,说出和阿冬一样的话,但却没有阿冬的有恃无恐,他既害怕,又渴望。   叶初秋的胸口翻涌上来一阵不适,那是黑羽要出来的迹象,黑羽曾警告过她——   离裴烬远一点。   裴烬却离她越来越近。   他环住了叶初秋的腰,另一只手堵在护栏上,将她整个人圈在床榻的这一隅。   小羊羔上次就主动亲过一回了,第二回轻车熟路,唇瓣准确地停落在她的唇瓣上。他未拉起领子,胸口的肌肤也一并贴了过来,滚烫的温度再次烫在她的身上。   仍旧是青涩的吻技,青涩到甘愿让她做主导,叶初秋只要稍稍回应,他便会收起所有的獠牙,将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   叶初秋心口一阵抽疼,早就顾不上唇边的滚烫,她吃痛地嘶鸣一声。   裴烬顿住了吻。   可下一瞬,少女雪白的手臂绕到他的后背,插.入他的发从里,后脑便被她扣住。   叶初秋咬住了他的唇,黑羽翻涌而上,占据了躯壳,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由白转黑。   【阿烬……本座的好阿烬……】   黑羽舔舐了下他唇瓣的轮廓。   小羊羔松开口,却惹得她不满。   黑色的魔息桎梏住他的身体,黑羽捏着他的下巴,再度强势地舌吻他,将他彻底推倒在榻上。   黑羽的吻倏然变得凶狠,咬破了他的唇。   舌尖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黑羽伏在他的身上笑,掐住他的脸让他望着自己。   裴烬尚且喘着气:“姐姐?”   黑羽笑:【再叫一声。】   裴烬的黑眸里浮现几丝质疑,他意识到这个不是叶初秋,她身上没有赤莲花的香味。   少年抿着唇,方才的迎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冷。   【不叫?】黑羽的笑容变得危险,她逼近他,指节下移攥紧那道烫热,【要本座吻到你叫?】   裴烬倔强地直视她。   黑羽被激怒,提着他的头再度吻上去,比之前更加粗鲁,咬破他的舌尖。   少年被强大的魔息压得根本无法动弹,指节攥着被褥,悄然积蓄着魔息。   黑羽的膝盖压到他的手背上,差点将他的指骨折断。   【想召唤赤莲火?】   裴烬愣住,瞳眸倏然锐利:“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最爱你了呀。】黑羽抚摸他的脸颊,召唤出一根羽毛,钉在了他的右手腕间。   穿透筋骨和血肉。   鲜血溅了满床褥,裴烬痛得挣扎,却被她桎梏着身躯。   黑羽再度吻他,只不过这次,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肩上。   裴烬伸出左手想拉扯她,左手也被黑羽贯穿,少年疼得嘶鸣。   但是很快,他便痛得失声,成百上千只羽毛贯穿他身体的每一道穴位。   他仰着头,目眦欲裂,瞳孔失焦。   黑羽捏着他的下巴,俯身吻他,又收回全部的羽毛,将伤口一并治愈。   只有床榻上的血迹还在证明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   黑羽俯视他,见他乌黑的眼眸里渗出生理性的泪花,又温柔地替他抚去。   【乖阿烬,只要你求一求本座,本座就会放过你的。】   裴烬的心在下沉,像在一处没有光亮的深渊里下坠,全身的意识都好似被凝聚在了身下,他现在就是被人拿捏着的木偶。   黑羽循序善诱地哄骗着:【你求本座呀,嘴甜一点,喊本座一声好姐姐。本座不仅不会伤害你,本座还会奖赏你。】   【你不想要这具身体嘛?本座把她赏给你?】黑羽把玩着他的发和命脉,特地和他贴近。   裴烬别过头躲开她的手,目色坚毅地再度直视她,嗓音却虚弱地发颤:“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黑羽嗤笑一声:【乖阿烬,本座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本座就是她呀。】   “你不是她!”身下的少年倏然如狼,挣扎着从床榻上猛扑而来。   “你把她藏哪了!”那少年颈间的魔纹爆裂,从下颌蔓延到脸上,双眸和脸瞪得通红,“我要杀了你!”   黑羽不怒反笑,召唤一根羽毛划开他的心口,带血的绒毛湿漉地黏合在一起,飘落到被褥之上。   黑羽松了手,裴烬捂着胸口,栽倒在床榻上喘息。   黑羽将他从榻上拉了下来,少年的后背猝不及防装在床榻边角上,血流了一地。   黑羽逼近他,扯着他的头发,【本座就是她,你杀不了本座。反而,本座会狠狠地折磨你!】   【折磨你!就像这样……】   黑羽抬掌摸到他的胸口,纤长的指甲剜进他的伤口里。   裴烬疼得一缩,染血的手擒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因为。   【本座恨你。】   ……   修为突破后,叶初秋靠自己冲破的封印。   黑羽这次出来用了太多魔息,所以当叶初秋掌握身体的主动权时,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面上闪过几丝危机感。   玄清皑莲花的药效将她拉回封印中,叶初秋接管回身体,浑身疲惫,但至少证明了一点——如果她实力够强,便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令其归寂。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太弱了!   叶淮杰也不可能永远给她渡修为,她必须要在解开淬清寒骨之前提高自己。   叶初秋从昏暗中醒来,隔间的烛火即将燃烧到尽头。   她于血泊中爬起,看到床榻边行尸走肉般的少年。   发丝被揪掉几缕,伤口被黑羽治愈,雪白的寝衣染得绯红。   少年颓然地坐在地上,头压得极低,鼻尖上落下来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砸在地毯之上。   叶初秋心慌:“阿烬?”   “姐姐……”少年爆哭,抬头时眼泪流了满面。   他害怕地战栗,脸色苍白,像是随时会破碎般脆弱。   叶初秋目睹了黑羽的所作所为,心口被刺得难受。   她扑过去抱他,很紧很紧地将他拥住。   作者有话说:   秋宝:受委屈了姐姐抱抱   亲妈:给大家剧透一下黑羽是秋宝,这具身体也是秋宝的,四舍五入阿烬还是被秋宝亲亲和摸摸啦!(笑)   阿烬没有脏脏!!qwq还是男德班优秀学子!就是比别的桃男郎们惨了些(bushi)   不过日后说不定还有比阿烬更惨的桃男郎…(我在说什么哈哈哈)   隔壁预收路北灼:最惨男主只要不是我就行:-) 第55章第55章   黑羽在精神上摧残着裴烬。   那日她亲眼目睹羽毛一遍又一遍地扎在他的身上,黑羽只是想折磨他,并非要他的命。所以才会在伤了他之后又治愈他。   黑羽本来不是药修,大抵是因为玄清皑莲花的缘故,使得她的术法既有十六年前毁天灭地的腐蚀能力,也有治愈能力。   裴烬的身上没留下外伤,只是精神不大好,更多时候是萎靡着的。   叶初秋不大放心,差遣沈清淼过来看看。   哪知道她看完病情神色古怪着,把叶初秋拉出隔间,说得第一句话竟然是……   “不是吧秋秋!你们居然玩这么野!这可是个弟弟啊!你真的下的了重手!”   叶初秋惊了:“嗯嗯嗯?”   沈清淼:“你是不是把他关小黑屋虐待他了?”   叶初秋瘆得慌:“……”这是上一卷的剧情……   沈清淼眼神愈发古怪了,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面相故作老成:“没事的秋秋,我都懂。我们修士平日里修炼压力大,需要一个宣泄口。”   叶初秋摆手:“不、不是我、我没有!”   沈清淼回头望一眼隔间的珠帘,显然不相信地摇摇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秋秋,男宠嘛,自然是发泄用的。我们修得又不是无情道,心有欲念并不可怕……我想劝诫的是你们这么玩要把握点分寸,即便他是魔修耐……”   耐什么?耐玩?耐操……   叶初秋脸色煞白,一把子捂住沈清淼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沈清淼:“呜呜呜……”   叶初秋越描越黑,最后索性大方承认了:“好吧就是我干的,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黑羽的身份不能暴露,那么现在,除了她自己,谁还能在半夜对小羊羔做这种事呢?   叶初秋索性豁出去:“有没有啥事后补救措施?”   “解铃还须系铃人嘛。”沈清淼回头望一眼隔间,“你好好哄哄他、好好疼爱他不就行了,别对他太粗暴了。”   叶初秋:“……好的,还有呢?”   沈清淼瞟一眼她的肚子:“要不要开安胎药?”   叶初秋脸色都变了。   “还是避子药?”沈清淼轻描淡写地道,想来这种事情在仙门世家里见怪不怪了。   她不免唠叨一句:“避子汤喝多了不大好,生下来也无妨,我们这个年纪在普通老百姓家都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叶伯父能当外翁他指不定乐呵死……”   叶初秋皮笑肉不笑的:“根本就没到这一步……”   跟沈清淼扯皮好久,叶初秋送走她,谨遵医嘱——这些天一直在隔间照顾小羊羔,衣食住行亲力亲为。   谢天谢地小羊羔在经历如此残暴的事情后还能一心向善不寻死觅活……叶初秋在心里感慨着,彼时正端着粥喂他。   少年的精神稍稍好转,这些日子没少掉眼泪的,眼睛一直肿着,待他将那碗粥喝完以后,叶初秋令宫女取了些冰块来。   冰块包进手绢里,叶初秋让他低低头,她用手指指示他的时候,望了望他的额头,心道:这小羊羔来沧銮宫这么久是不是长高了许多?   裴烬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乖顺地伏下身子。   乖巧讨好的小羊羔叶初秋自然是喜爱的,她一手抚上他的下颌,另一只手举着冰块轻轻压在他的眼角。   这个姿势不免的要靠近着距离,叶初秋望见他绯红的耳尖倒是轻轻一笑调侃着:“小哭包。”   于是少年耳尖的红渐渐爬到脸上:“姐姐要是不喜欢,阿烬以后便不哭了……”   叶初秋挑了挑眉梢,瞥他一眼,随口“嗯”了声。   倒也不是不喜欢,不对,也不是说喜欢……   叶初秋都被自己矛盾了,她承认,反正小羊羔一哭鼻子,她就没辙了,就会心软。   没人能扛住漂亮弟弟落泪的,尤其叶初芽给他设定的这副好看的皮囊。   小羊羔的精神一恢复,便开始得寸进尺。   本来只是求抚摸,现在又开始求抱抱。   抚摸到还好说,叶初秋摸灵宠摸阿冬也是摸,摸摸小羊羔也没什么。   抱抱也差不多,抱灵宠抱朋友也是抱,抱个陌生人的都没关系。   关键是小羊羔又开始求亲亲了。   叶初秋:“……”   上次黑羽出来那么粗暴地对待他,他还没烙下阴影嘛?   叶初秋反正是不敢再亲了,每次亲他,黑羽就开始在脑阔里笑了,这谁能不寒碜?   再者,以他俩的关系,他俩什么关系呢?   什么都没有!既非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炮友也够不上,勉强他算她的男宠吧(毕竟沈清淼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既然是她的男宠,那她才是主人,那自然是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她有需求,他得负责解决,他得讨她欢心。   他有需求,她根本不用把他的需求当回事,心情好的时候满足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随他自生自灭。   就是这么任性,谁让她是少宫主,谁让这儿是书里的仙侠世界呢!   设定背景全架空,根本不用带着现代人的标准!   这恐怕是唯一的好处了吧,但是叶初秋还是想回去,因为这种设定就是把双刃剑,她可以养一堆男人今天宠幸这个明天宠幸那个的,同样,今天可能会被这个人杀,明天可能会被另一个人杀。   仙侠世界,别说杀人了,就是屠城那也是一句话就可以带过的事。   没准小羊羔什么时候就黑化了,又一剑把她捅了。   所以,当此时小羊羔抱着她在她耳边恳求着:“姐姐,能不能亲阿烬?”   叶初秋还得斟酌了一下。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小羊羔喜欢她了,好歹是谈过男朋友的人,还不至于迟钝到那么木头——起初她还以为裴烬别有目的,可能是为了绝尘青莲剑或者想求她放过他,但是后来却解释不通他的种种行为以及虐男积分奇奇怪怪的累加法。   但是,只要加上一个前提,“他喜欢上她了”,一切都很合理了。   叶初秋心里刹那间云开月明,因为这意味着,拿捏他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当初她在私汤的时候,她想了三个避免裴烬这一世把她捅成筛子的策略:一、令其重塑仙骨,重归正道;二、提升自我,提高修为;三、令其对她唯命是从。   目前策略二稳步进行着没翻车,策略一即将开启,明儿招新大会就结束了,明儿就可以把他丢进化骨池。   很好!现在策略三也行得通了!有什么办法让裴烬听她的话?——让他喜欢上她。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喜欢上她的,但是这个过程对叶初秋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当初她跟前男友暧昧的时候,那阴间人别提有多听她的话了,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但这并不妨碍他谈了几个月后就出轨劈腿。   果然,男人,在没到手前,那都是愿意花心思追求的。   所以此刻,叶初秋当然选择先吊着他,揉揉他的发,道:“姐姐我有点累,你好生休息。”   小羊羔从她的怀里挣脱,眼眸里果然载满失落。   红肿的眼皮已经消下去些,乌黑明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叶初秋的心尖都被他勾了去,鬼使神差地抬手捏捏他的脸,又哄了句:“嗯,阿烬乖,听话。”   少年抿着唇红着脸,听话地点点头。   叶初秋察觉自己心里开始浮现了些卑劣的兴奋感。   若是放在原来的世界,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她便会拒绝。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得拿捏他,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便只能对不起小羊羔了,只能玩弄玩弄他的感情了,更何况,玩弄感情虐男积分加得更快……   惨……   男主已经这么惨了,再惨点也没事……   反正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等她走了,管他是原女主接任身体还是黑羽接任身体,故事哪怕崩坏都跟她没瓜葛了。   男主,随他去吧。   这样想着,叶初秋起身离开,倏而察觉到衣角的飘带又被他给攥住了。   身后传来少年微哑的嗓音:“姐姐……阿烬今天能不能和姐姐一起睡……”   你想得美!叶初秋心里呐喊,这可是底线!第一卷那是过剧情没办法。   叶初秋回头,望了眼他的全身。   小羊羔紧张地收回手,害怕她是对他的身体不信任,滚了滚喉结信誓旦旦地道:“我可以的!姐姐!”   “阿烬会好好服侍你的。”   嘿,这小羊羔!   叶初秋心跳得有些快,但不至于冲动恶劣到这种程度,十八岁的裴烬确实不错,十六岁……   不是他不行是她不行!   她想了想,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令小厮带你去私汤里沐浴哈,阿烬好好泡会儿澡,洗得香香的,洗得舒舒服服的,再来寻我。”   小羊羔还当她允了,眼眸里燃起了光。只要睡在一起了,姐姐便会和他做侠侣间会做的事了!   叶初秋差遣了几个小厮进来带走裴烬,实则一个人偷偷溜到问仙池了。   她事先安排好宫女,等一会儿小羊羔洗完了,就告诉他:少宫主今夜临时有些事,不能陪公子了,公子不用等着了,可以在少宫主的床榻上睡。   她都把自己的松软大床让给他了,他还有啥不满意的呢?   作者有话说:   秋宝(渣女脸):朕公务缠身,爱妃自便吧   阿烬(满脑子只想涩涩版):哇得一声哭出来 第56章第56章   阿冬已经开始分化了,巨大的蟒身沉入问仙池池里,池水表面积攒的云雾缭绕着,倒是让叶初秋瞧不真切。   她在池岸边踱步,阿冬在问仙池里翻涌,偶尔会有几簇浪花拍打上来。   分化的过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主要取决于妖兽自身的血脉。如若分化的妖是个血脉尊贵的,分化起来可能会招致天雷,那就堪比渡劫了。但是对于阿冬来说就挺容易的,沧銮雪蟒虽然名气大,但也不是什么珍稀物种,应该不至于降下天雷。   上一卷中便没有,阿冬在问仙池底下转了个一百圈的样子,就化为了个银发少女,对了,还没衣服穿,还是个赤身裸.体的。   所以叶初秋此时特地带了新做好的两件衣裳过来,一会儿好让阿冬自己选。   她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的浮木茶几上,闭眼打坐。   灵力运转几周后,她忽然想起之前系统推荐她去问仙池里查询自己的仙骨资质,之后事情种种太多她便遗忘了。   叶初秋睁开眼睛,轻功跃至问仙池正中间的那块池台上。   池台悬浮于池水,台中竖立着一块测试仙骨资质的石碑,池台四周一圈边上共有八个孔位,分别对应着变幻莫测的八卦阵眼。   修士只需将灵力或者魔息渡入石碑中间凸起的水晶石上,流动的问仙池水会告诉答案。   站在池水中间,叶初秋倒是能看见阿冬的身影了,她听见阿冬的声音很是雀跃:“主人怎么来了?”   随后想到了什么,阿冬阴阳怪气一句:“这么晚了主人不陪阿烬哥哥来寻阿冬,阿烬哥哥不会生气吧?”   叶初秋一顿,脱口而出:“那自然是不会的。”   阿冬可是她的灵宠耶,灵宠分化这么大的事情,主人来看一看不正常得很嘛!   “那阿冬就放心了。”雪蟒潜入更深一层,尾巴抽了些泡泡上来,翻涌成小彩虹,挂在叶初秋的视野中。   瞧瞧,多么贴心可爱的灵宠!叶初秋被阿冬哄得心里美滋滋的。   “我测个仙骨。”她道明来意。   阿冬吹彩虹屁:“主人的资质定是极佳的。”   叶初秋很受用,抬掌凝气,拍到水晶石上。   半晌无异动,倏然,池台开始颤抖,问仙池的池水也跟着波涛汹涌。   叶初秋吓了一跳,脚底板摇晃,踉跄几步的从池台上摔下来。   倒是没落在问仙池水里,雪蟒游上来,蟒身将她托住。   “主人。”   叶初秋听见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唤了下她,她怔愣片刻的时候,阿冬缠在她腰间和膝盖上的尾巴竟不知为何褪去,化为少年紧实有力的臂弯。   她被他公主抱抱起,右侧身躯贴在冰凉的身子骨架上。   少年的臂弯有力,胸膛也魁梧健硕,裸.露的肌理表面沁了层薄凉的水珠。   叶初秋最先看到的便是那肌肉喷张的臂弯,因为抱着她,肌肉线条绷紧,再者,便是少年的胸膛,有一层细密雪白的鳞片正在满满褪去,宛如雪花在身上融化。   叶初秋本就是好色之徒,她咽了咽唾沫,脑袋里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抬头,如愿见到少年锋利的下颌线条,还有稍稍弯起的嘴角。   染着水珠的银白头发在月色下熠熠闪光,血色的瞳眸带着笑意,正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阿冬?”叶初秋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谁来告诉她!这一世的阿冬!为何择了男相!叶初秋的内心已经化身尖叫鸡了!   啊啊啊!天啊!还是没穿衣服的!衣服呢!穿不了啊!女的衣服怎么能给男的穿啊!   疯了。   阿冬还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笑得更欢脱,又恢复之前小正太时候的语气:“阿冬在呢。”   叶初秋的心还没平复,阿冬抱着她在池里前行,她只觉得头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圈住他的颈脖。   真的是她的小阿冬,就连这肌肤摸起来的手感都一样,冰冰凉凉,纵享丝滑。   阿冬将她重新放到池台上,叶初秋坐在上面,他还在问仙池水里,只露了上半身。   少年此刻只到她的胸口附近,叶初秋坐在池台上俯视他。   烟雾缭绕的,池水波纹跌宕,什么都看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叶初秋的视线稍稍上移,阿冬的银发披散开,有些没入了池水里,有些随着夜半的微风飘荡在她的手边。   阿冬朝前了些,抬头仰视她:“主人,阿冬成年了,择了男相。”   叶初秋到现在还是懵的呢:“你怎么!怎么就择男相了……”   “主人不喜欢吗?”阿冬的红眸眼底似乎有些失落。   “倒也不是……”叶初秋的心还在狂跳,“就是有点突然。”毕竟一开始的衣服就是按照女相定制的主仆装、闺蜜装……   “是阿冬幻化出来的皮囊不好看?”阿冬的语气有些着急了。   叶初秋细细打量,妖兽幻人,都会保留兽形态下的一些特征,例如雪蟒的瞳色是血色的,少年阿冬便是红眸,瞳孔并非人族的圆形,而是竖立的扁圆。   上一卷中,少女阿冬的容貌沉鱼落雁,这一世择男相,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比少女阿冬更为英俊,剑眉星目,异域卓绝。   “好看……”叶初秋又肯定地道了声,“好看极了。”   阿冬脸上的失落顿然消散了,眼眸里闪过几丝骄傲和兴奋:“当真吗?”   他顿了顿,又小心着问:“那主人觉得……阿冬和阿烬哥哥比,谁更好看?”   叶初秋:“?”   她忽的意识到:莫不是阿冬这一世择男相,是为了和小羊羔比拼长相?   不至于吧……   “主人?”阿冬见她不回话,又催促了下。   叶初秋回过神,不想让这种奇奇怪怪的攀比风气助长,今天可以比长相,没准明天就开始比身高,后天开始比大小了……   她道:“这不好比的,好不好看的又没客观标准,各有千秋吧。”   阿冬不依不饶:“主人就是标准,主人觉得谁好看,就是谁好看。阿冬最好看对不对?”   叶初秋还能怎么办,摸摸他的脸:“好啦好啦,你最好看了,我的小阿冬。”   阿冬还同往日一样蹭着她的手,愈发想要和叶初秋贴贴,眼看着就要从水里出来了,叶初秋把他按回去:“别出来,你没穿衣服。”   阿冬一愣,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身子,又往水下沉了沉:“主人给阿冬准备了衣裳?”   准备个头啊,准备的是女装。   叶初秋差点晕厥了,峰回路转灵光一闪:“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取衣裳啊。”   阿冬点头,目视叶初秋轻功飞踏到岸边,将那两件女装带走。   他非沧銮宫弟子,只能穿定制的衣裳,阿冬一直有注意叶初秋在准备雪蟒女相的衣裳。   本来,他确实想照着叶初秋的心意来,化身为女相的。可是,裴烬的到来让他有了危机感,尤其主人还将他纳为了男宠,还留他在寝殿隔间,甚至还允许他穿着少宫主侠侣品阶的衣裳。   这叫阿冬这个陪伴叶初秋长大的灵宠如何能忍?   阿冬从未见过主人对哪个男人如此用心,若是从前,她那些后院的男人都是不够入眼的,唯独现在,主人一次又一次的为裴烬舍身取命。   他一介魔修又是靠什么虏获主人的芳心的呢?必定是靠他那勾人的容貌和身躯把主人迷得神魂颠倒。   阿冬不想看裴烬那么嚣张,于是择了男相,想抢走主人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而男相的衣裳便只能和上次裴烬一样去选择样版衣。   真好奇,主人会给他选哪个品阶的男眷衣裳呢?   阿冬的血眸黯了黯,抬手沐浴在月色下,端详自己将将幻化出来的臂膀。   刚刚这双手,可是抱了主人呢。   少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   叶初秋简直跟腿上长了风火轮似的回到寝殿。   阿冬择男相的事儿对她的刺激实在是有点大,以至于她忘了寝殿里头还有个小羊羔。   叶初秋一边回忆那些样板衣都放在哪个地方,一边推开寝殿的门,正巧这时候阿冬还给她传来通识。   叶初秋手忙脚乱地接收,双指并在额间往殿内走。   “怎么了?”   “主人,您方才测了仙骨,没看结果。”   “那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个结果,你看得懂吧?”   “主人可别小瞧阿冬。”   “主人的仙骨资质极佳,问仙池里的池水划分为两道,那就说明主人是天生的双仙骨,一道池水里浮现一朵黑白相间色的莲花,另一道池水里呈现……”   “姐姐……”空旷的寝殿内,小羊羔有些期许的嗓音乍然响起。   阿冬听到主人那头的声音,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汇报戛然而止。   叶初秋也不顾上通识那头了,登时想起来出门前给宫女的交代。   心道:完了!   完了完了!明明跟小羊羔说有事不能回来的!   裴烬泡完温泉回来听到宫女的话心情格外低落,他一个人独守空床落寞许久,好在叶初秋回来了。   少年一扫阴霾,心里又燃起火光:他就知道姐姐是在意他的,即便再忙也不会不管他的!   裴烬飞速下床,满怀期许地冲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里,也没管叶初秋手上抱着的几件女装。   这些日子他确实长高了些,可即便长得再高,抱她的时候,裴烬还是会把身子伏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旁,用鼻尖蹭着她的耳朵,露出讨好又小心翼翼的乖巧模样:“姐姐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阿烬有听姐姐的话,洗得香香的,姐姐要闻闻阿烬吗?”   通识没挂断,阿冬的血眸烧着怒火,他将叶初秋的嘱咐忘在脑后,光着身躯从问仙池里踏出,骤然化为雪蟒形态朝叶初秋的寝殿穿梭而去。   寝殿这头的叶初秋感觉不妙,搪塞小羊羔的问话:“还没办妥,我就是回来取个东西,一会儿还要去的。你……阿烬先睡吧,不用等我,我今晚不回来。”   说着,她有些着急地推了推裴烬。   少年感知到了,尽管十分不舍,他还是松开了她,黑眸里泛着一股委屈,眼尾染上了些许薄红。   叶初秋见小羊羔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跟着惊慌无措起来,但眼下阿冬还光着身呢,和小羊羔睡不睡觉的无所谓,阿冬才将将成年幻化,当主人的可不能冷落,不利于主仆关系的稳定。   “阿烬乖。”叶初秋极为敷衍地哄了一句,因为她哄人用来用去无非就这几个词——不是“乖”,就是“听话”,要么就是“好啦好啦”。   叶初秋感觉自己真的跟皇上似的,这边裴贵妃闹着非要给她侍寝,那头还有个冬贵嫔在等着她寻衣裳;裴贵妃的生死和情爱关乎她的身家性命,她得掌握分寸宠着,而另一边的冬贵嫔又是从小伴她长大的,有着深厚情谊,她也不能冷落了。   叶初秋:当皇上真难,当少宫主真难,当女人真难……   美女叹气,唉。   两个她都快被整得焦头烂额了,她根本不知道原着叶初秋那么多男宠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小羊羔只好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男眷的样板衣全放在隔间,当初就是她命令宫女全部拿来让小羊羔自己挑的。   叶初秋刻意避开他可怜兮兮的目光,往隔间走,那是小羊羔的地盘,小羊羔跟在后面,看见叶初秋在衣柜里一通翻找,找了几件华丽的衣裳,均是按少宫主侠侣的品阶所制。   上次宫女取来衣服讲解上面的配饰怎么讲究怎么看品阶吧啦吧啦的叶初秋根本没听,她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品阶的,只管看着好看。   但是裴烬却全认得,甚至分得清清楚楚。   一件红衣小羊羔穿过,叶初秋放了回去,拿起另外一件淡雅蓝的抱在手里,觉得阿冬穿这个色应该挺好看的,她另外又取了件淡雅绿,领口绣着竹叶,很是儒雅。   明明这里是她的寝殿,她跟做贼一样心虚地捧着衣服转头,那只小羊羔堵在隔间珠帘口。   叶初秋佯装镇定,面不改色往他旁边经过。   裴烬意识到了什么,指节攥了又攥,在叶初秋撩开珠帘的时候抬步跟上去。   叶初秋还未走几步,便被他从背后抱住,始料未及的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心道:这只小羊羔怎么就越来越大胆了呢?现在不经过她同意就敢抱她了?   “姐姐这么晚了拿阿烬的衣裳做什么?”小羊羔在身后追问,属于他的滚烫气息逼近,比以往更加灼热。   这分明是她的衣裳好吧!整个寝殿都是她的,怎么就他的衣裳了呢?   叶初秋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挣脱了一下,道:“没什么……”   “姐姐拿去给谁穿?”尽管还是小心试探地问她的话,但是叶初秋听出他语气里的火.药味,以及环绕在她腰间的手更紧了。   “好啦好啦……”叶初秋又搬出那套敷衍的哄人手段,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寝殿的大门被推开。   “嘭!”   雪蟒冲了进来:“主人取衣裳太久了,阿冬不放心过来看看!”   裴烬怔愣。   阿冬的血眸凝视裴烬双手的位置,倏然从兽身切换成少年的模样。   他一丝未挂,赤足落地。   银白色的长发染着些水珠,肤色白得耀眼夺目。   什么都没穿,光着身子朝叶初秋这头走近,眼眸里的火花却是对着裴烬的:“把你的手放开!”   叶初秋一眼见到那个裸.男,虽然觉得是自己的灵宠没什么,但还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登时老脸一红,将手里的衣服往上提,遮住眼睛,心道:   这都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说:   阿冬(吃醋版):不懂就问,为什么他是贵妃,我是贵嫔?   阿烬(吃醋版):有名分给你不错了,小心赏你一丈红!   亲妈(煽风点火):好耶打起来打起来!不过我们阿烬现在应该谁都打不过……可怜的男主哈哈哈   但是没关系,我们阿烬有必杀技[哭唧唧卖惨]!!   眼泪、男人最好的武器√ 第57章第57章   一妖一魔之间迸射火花,好似双方在争夺着领域,叶初秋是被夹在中间的夹心馅儿。   阿冬低头,眼眸凶狠地瞪视他,鼻腔之间吼出雪蟒形态下的嘶鸣。   裴烬唇线紧抿,虽一动未动,但叶初秋能感受到自己的腰又被环紧了三分。   “听不懂话吗!”阿冬赤脚而来,气场大开,竟然施展术法,他的肩膀附近有颗粒冰晶悬浮,“主人也是你能搂抱的吗!”   太近了啦!叶初秋眼睁睁看着阿冬越来越近,脸上烧得愈发滚烫,心道:我的小阿冬快点把衣裳穿上吧!怎么跟个土著人一样!   她这个当主人的脸也快丢没了。   偏偏阿冬还在和裴烬眼神交锋。   叶初秋直接通识过去,语气凶厉:“把衣裳穿上!”   阿冬“哼”一声,抱走衣服,眼神还在跟小羊羔较真,随便二选一选了一件就开始穿亵裤穿里衣穿外衣的。   本来这穿衣服也不用这么慢的,阿冬偏不用灵力,偏要正儿八经地一件一件穿,半途还施展攻击的术法击到小羊羔的手背上,虽不致于出血,但还是挺疼的。   小羊羔也只是疼得怔了一下,还是不肯松手,就这么抱着叶初秋,看着阿冬一件一件把衣裳穿上。   偏偏叶初秋打算吊着裴烬,也不能当着阿冬的面推开他,一来二去的,等阿冬穿完衣服了,两个人还贴在一起。   甚至,裴烬抱她愈发地紧,想把她融进胸膛里似的。   阿冬一摸料子再抬手看看袖口的针线花纹走势,心里乐了:主人竟然允许他穿侠侣规格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主人的心里拥有和侠侣一样尊贵的地位!   是的,阿冬身上这件华丽的衣裳自然也是按照少宫主侠侣的规格制作的,是平日的常服,很是清秀典雅。   “主人,阿冬可以穿这件吗?”阿冬兴奋地抬着手问,已经顾不上和小羊羔眼神交战了。   叶初秋见他那么朴实犯傻的笑,也不知能说什么,不明白一件衣服而已,开心成这样。   可能阿冬就是对华丽的衣服有执着呢?毕竟之前还因为衣服的事情和小羊羔打过架。   叶初秋想:难道雪蟒等蛇类的妖族比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她无奈地笑:“你问问阿烬哥哥同不同意。”   皮球提给小羊羔。   裴烬张了张口却没说话,黑眸里的光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疏冷,他兀自松开了紧抱叶初秋的手。   阿冬哼一声:“可这整间寝殿都是主人的呀,那自然衣裳也是主人的,为什么要问阿烬哥哥同不同意?主人的东西,主人做主便是了!我只听主人的话。”   阿冬终于舍得用灵力了,飞速将裤腰带拴好,叶初秋还没说话呢,就被阿冬一把强抢过去。   他幻化出的男相也不过十八十九岁的模样,年龄看上去要比小羊羔大,但是心智上是肯定不及裴烬的。阿冬幻化出的身量颀长,比裴烬高一些,靠过来时,便比叶初秋高了好一截,本来是抱着她的,这样一看,倒像是阿冬整个人将叶初秋藏进了怀里。   宽阔的胸膛将她包裹,雪蟒即便幻化成人,体温还是冷的,因此阿冬的怀抱并不温暖,反而冰冰凉凉的。   阿冬还保留着雪蟒状态下的习惯,埋下头蹭着她的发,若是尾巴还在,他一定兴奋到尾尖战栗。   叶初秋被蹭得晕乎乎的。   她背对着裴烬,阿冬却正面着,在她看不见的那面,阿冬抱着叶初秋对裴烬扬起挑衅的笑。   裴烬望着亲昵的二人,指节攥得发白。   阿冬却不满足,许是将将分化完精力格外旺盛,胆子也肥得很:“阿烬哥哥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是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阿烬哥哥就早点休息吧,晚上阿冬会陪着主人的。”   叶初秋没好气地拍打了一下阿冬,转身瞧见他落寞的神情。   他低着头,长发的阴影落在清隽的脸上,唇线绷成冷冽的弧度,优越的下颌线条越发硬朗分明。   背对着寝殿的窗棂,外头的月色清冷地流泻进来,将三人的影子照得影影绰绰。   小羊羔确实脸色不大好,雪白的寝衣着身,衬托肤色。   叶初秋听见虐男积分累加的提示音,也知道此番氛围的不对:这小羊羔定是在吃醋。   “阿烬?”叶初秋试着唤他一声,还没往前走一步,又被粘人的阿冬抱回去。   “主人今晚会和阿冬一起睡吗?”阿冬撒着娇,“阿冬很久很久没和主人一起睡了……”   叶初秋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阿冬成年了,还没有男女之间的分寸感。若是他择了女相还好说,上一卷中二人经常一起睡,可是这一世不一样!她必须好好教育一下!   可是雪蟒哪里是不懂,分明就是懂装不懂,看不惯裴烬总是夺走主人的宠爱,才当着裴烬的面争宠的,只是叶初秋不知道罢了。   小羊羔缩了缩,没说话。   阿冬见他如此软弱,脸上的嘲讽更加甚,口无遮拦:“阿烬哥哥是不是生气了啊?”   裴烬沉了沉声:“没有。”   阿冬一笑:“我就知道阿烬哥哥不会生气介意的,我跟主人的感情一直这么好的。主人后院的那些男宠们一个个都比不上呢。”   “你也比不上。”他对着裴烬比口型。   裴烬的眉梢狠狠一凸。   “阿烬哥哥是魔修呢,最好认清一下身份,不要离主人太近,不然……不光是我,宫主也不会高兴的。”阿冬越说越起劲,“阿烬哥哥也不想再让主人陷入被长老质疑的处境吧?”   裴烬微微睁眸,想起他杀了桑骥那日叶淮杰将他保释出水牢提的条件,脸色更差,后退了几步。   “阿冬!”叶初秋厉声呵斥,愈发觉得阿冬越说越奇怪了。   “主人别生气,阿冬是为主人好。”雪蟒伏下身,说着便跪下来请罪。   他才将将化人,叶初秋也不能多责怪什么,赶他去私汤:“你先去温泉泡着,我一会儿跟你说些事。”   阿冬这次倒是听话地领命,临走前还特地多望一眼裴烬,眼眸里是压不住的计谋得逞的喜悦:“那主人可要快些过来,阿冬今日成年择男相,有好多话想对主人说呢。”   阿冬走后,殿内就冷清了下来。   小羊羔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叶初秋摸摸下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羊羔吃醋了,她是不是得去哄哄?可他们又不是真的有关系。   也不能说没关系,小羊羔喜欢她,她也没多喜欢小羊羔,但是她要维系他对她的喜欢,吃醋会不会减少他对她的喜欢?   不过减少了好像也没事……策略三可有可无,当然有更好、更有保障。   所以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叶初秋内心抓耳挠腮,表面上不动声色,站在小羊羔对面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小羊羔一声不吭地离开。   裴烬本来想离开寝殿的,忽的想起叶初秋曾经的警告:没有她的允许,他哪里也不能去。   于是那只孤苦可怜的小羊羔只好缩着头夹着尾巴转身,钻回他自己那间小小的隔间。   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不想再躺在叶初秋的床榻上,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面敢睡在她的床榻上。   确实如雪蟒所言,他是个魔修,寄人篱下的魔修。   仅有的果腹的食物、蔽体的衣服、睡觉的床榻,都是叶初秋给予他的。   他没有银钱,没有地位,没有自由,什么也没有。   少年在床榻上缩成一团,抱膝坐在角落。   什么都没有的人,然后有一天忽然对赐予他一切的少女产生了爱意,他甚至觉得这份爱意是卑微肮脏的。   像泥土一样,随时可以被人舍弃,连他自己都觉得渺小,他又怎么敢奢求她能看得起呢?   可人的欲望总是填不满,魔修的欲念更加强烈,他渴望着叶初秋的回应,然后被人当头一棒:你是魔修,你要注意身份。   自古正邪两立,正道修士和邪魔修士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早就知道的道理,那天叶淮杰救他的时候警告他:“秋儿喜你的皮相,便是对你的恩赐,否则你一介魔修,如何能在沧銮宫苟活?”   那个在水牢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因为第一次杀了人而后怕颤抖的少年,听闻叶初秋未死,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心底那一点点光,卑微地跪在地上求着她的父亲:“宫主……我是真心喜欢姐姐的,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求您、求您让我见她一面,我想亲口和她道歉……”   少年扯着叶淮杰的衣摆,叶淮杰厌恶地避开,灵力震开他。   叶淮杰修为高深,纵然对魔修心有怨恨,但是爱屋及乌,念及叶初秋对他的喜爱没有顷刻间要了他的命,但他此刻调度的灵力足以让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再度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裴烬被震飞,撞到宫主秘殿里的金銮柱上,撞得头晕眼花,后脊断裂插入肺腔,疼得他不能呼气。他从金銮柱上摔下去,落在之前叶淮杰给叶初秋运功压制黑羽时,叶初秋所坐过的蒲团上,鲜血喷溅了一地。   叶淮杰只是冷眼看着他痛苦,施加一宫之主的威压:“见她一面?哼,你倒是想得好啊。秋儿为了你私自下山被魔修所擒,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死不足惜。”   叶淮杰和叶初秋是父女,又同修问沧剑诀,叶淮杰能感知叶初秋此刻并没有性命危险,这也是他现在能放下心的原因。沧銮宫已派遣沈岚枫长老带队驰援,他此刻相信叶初秋能平安归来,却不曾料到之后叶初秋会身中淬情寒骨。   若是能预知未来,这魔修孽畜被二长老千刀万剐又算什么,他定会亲自去救叶初秋。   少年一边吐着血一边虚弱地扯开喉咙:“若是、姐姐死了,我愿意……陪她死……”   叶淮杰嗤笑,他从不信任魔修:“她现在未死,所以你说得轻巧。也罢,你既说是真心,那就证明给本宫主看。”   少年趴在血泊中,勉强睁开眼,瞳眸里的血丝绯红,几乎爆裂而出,却还是染着一点点希冀的光。   叶淮杰面无表情,问沧剑在脚边划出一道印记,剑指少年那头:“这段距离,你若爬得过来,本宫主便暂且相信你的诚心,待秋儿回来,容你在她身边有一席之地。”   少年喜出望外,撑着身子爬行,哪怕后脊剧烈,哪怕肋骨尽断,哪怕双臂血肉泛滥……   可他才爬行两步,叶怀杰的剑气便如凛冬的风骤临,刮得他心凉万丈。   少年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又一次被击飞,身躯再度撞在后面一根金銮柱上。   裴烬摔断了双腿,却不肯放弃地爬着:只要爬过去就好了!就能见到姐姐了!就能亲口和她道歉了!   叶淮杰的剑气再次袭来,少年蜷缩在地上,指甲近乎嵌到砖缝里,才堪堪承受住。   待到剑气停滞的片刻,他铆足了劲攀爬,叶淮杰却折断了他的双臂,将他逼退。   四肢俱断的痛苦让少年落下泪,他痛苦地呼吸着、哭泣着,却还是不肯放弃证明自己的真心。   少年仰着头,将下巴抵靠在地上,蠕动着躯体,一点一点地往叶淮杰那头去,直到下巴被磨掉皮,磨出骨。   他抽着气,痛苦而卑微地前进着。   泪和鼻涕淌了一地,双目充血,左下颌的魔纹疯狂蔓延到了脸上。   ——“魔修欲念强烈,他们一旦陷入对某人、某物的执念,就会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叶淮杰想起曾经告诫过叶初秋的话,望着地上那倔强的身影,收起问沧剑,神情依旧冰冷。   少年一点一点靠近,爬成了个血人。   下巴贴到他所划印记上,少年如释重负,卸下一身的傲骨:“宫主、求您……求您……”   叶淮杰冷哼一声,良久,等他快要撑不下去了才道:“今日本宫主保你,不过是看在秋儿喜欢你这张脸的份上。往后你可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她,但也别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你只是她寻欢作乐的玩物,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怪本宫主不客气。”   少年枕在冰凉的地砖上,疼得一抽一抽,留下感恩涕零的泪:“谢、谢……”   叶淮杰扬手,一道灵力又将他抽飞,少年变了脸色,害怕叶淮杰会就此毁约。   他的身躯再次撞在柱上,这一次,连脊骨也彻底断了。   少年在那一瞬间断了气,叶淮杰却喂下他两颗药丸,又将少年的命吊了回来。   “一颗驻魂丹,一颗蚀心蛊子丸。”叶淮杰轻飘飘地轻功掠至他面前,隔空维系着抓取的手势,少年的头颅便被他提起,“驻魂丹保你性命,本宫主会让药修接好你的骨治好你的伤。蚀心蛊保你真心,蛊子在你身上,蛊母在秋儿身上,若你背叛秋儿,便会遭受万蚁蚀心之苦。”   ……   裴烬从回忆中抽离,抱紧自己的身体,在漆黑无光的隔间痛哭。   明明没有背叛她,可是裴烬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口好疼,万蚁蚀心般疼。   叶初秋眼见着那小羊羔从大门踱回隔间,耳听着里面的哭声愈来愈烈,皱起眉头。   想着是先教导阿冬男女分寸感的事呢,还是先去看看小羊羔的情况……   叶初秋正欲往私汤那处去,走到门口还是觉得小羊羔重要些,又折返回去,撩开珠帘。   珠串砸在一起碰出清脆的声音,叶初秋听见少年的哭泣顿了顿。   明明说好了下次不在叶初秋面前哭的,可是裴烬还是没忍住。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哭,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因为此前用眼泪博得过她的爱怜,知道她会心疼心软,所以裴烬才会又一次哭出声音。   少年如愿以偿地让她停止去往私汤的脚步。   隔间乌漆嘛黑的,叶初秋捏诀点燃烛台。   她皱着很深很深的眉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坐到那方小小的床榻上。   隔间的床榻很小,只有她床榻的三分之一,少年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其实根本容不下他,裴烬每次睡在这方床榻上,都是蜷缩着的。   他感知到她的到来,哭声停止,将自己的头颅埋在用臂弯圈起的方寸之地里。   叶初秋简直没想到小羊羔吃个醋竟然还把眼泪吃出来了,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好笑。   一个阿冬就把他气成这样,若是她后院那帮背景板男宠一并排开站在他面前,小羊羔还不得气得去投胎了。   然而,叶初秋并不知道裴烬伤心的真正原因,阿冬的挑衅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其一。   “阿烬?”叶初秋唤他,扯了扯他的衣袖。   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叶初秋倒也不会真的苛刻到哪里去,尤其她对小羊羔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的,虽然只有一丁点,但是此刻那一丁点暂时膨胀了些,化为她的“心软”了。   不过每次小羊羔这样抱头哭叶初秋喊他都是没结果的,他不会理睬的。   这个年纪的弟弟好面子,哪里她叫一声,他就会立马抬起头的呢?   还是得跟前几次一样,揪着他的辫子把他的脑袋提起来。   叶初秋说干就干,手才摸到他耳边散落的发,刚想把那当提手的“马尾辫”扎起来,那只小羊羔唰地一下自己抬起了头。   头一次不按常理出牌,叶初秋的手顿在空中。   少年的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鼻涕也流了不少下来。   黑眸擒泪,望了她一眼,很是受伤地错开视线。   小羊羔别过头,靠在墙上,安静地坐着。   “哭好啦?”叶初秋问,凑近些,才发现他还在掉眼泪,只不过有有声转为无声,泪珠子还在巴巴往下掉。   叶初秋只好把顿在半空的手往前伸,摸到他温凉的脸颊,指腹抹去他的泪水,柔声道:“别哭啦小哭包。”   小羊羔还是偏过头,躲开她的手。   叶初秋的手再度落空,她指尖摩挲着他的眼泪,半天不干,索性往自己衣摆上擦。   她已经发现了,每次小羊羔哭,就得不理她一会,但凡吵架了或者他吃醋了,他都会在不理她的这段时间里生一会她的气。   他生她气的时候,就是一头小倔牛。   以叶初秋的脾气,他生她气,她吃软不吃硬,也会反过来生他的气,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就会剑拔弩张,谁也不理睬谁。   这个时候就需要冷静期,可能是一个时辰,可能是一个晚上,也可能是好几天,取决于导火线的恶劣程度以及叶初秋的心情。   一般来说都是小羊羔先气消的,这个时候叶初秋气消了再去寻他,小羊羔便会又对着她撒娇了。   屡试不爽。   所以现在在生气期,叶初秋这次倒是没反过来生他的气。   她往裴烬的床榻上钻了钻,拍拍屁股坐在他旁边,也学他的模样背靠大白墙,实则开始修炼打坐。   一番通识连接到私汤里的阿冬,狠狠教育他一番男女授受不亲。   阿冬委屈极了,口口声声保证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叶初秋这才满意,到底是陪伴着一起长大的灵宠,她觉得阿冬今天虽然占有欲强了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她随便举了个例子语重心长道:“若是我以后有侠侣了呢,我跟侠侣要造小人呢?你也这般无理取闹地来掺和一脚吗?”   阿冬传来通识:“主人是阿冬的主人,主人的侠侣自然也是阿冬的主人。”   私汤那头泡着的雪蟒心道:只是,侠侣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那个魔修!   他和裴烬几番争执下来,对他的偏见是越来越深了,已经到了“若是叶初秋和裴烬结为侠侣,他就要自裁”的地步。   叶初秋如何猜不到他的心声,无奈道:“你想什么呢阿冬?”   “主人不会和他结侠侣吗?”   叶初秋眯开眼,侧头看一眼还在自闭的小羊羔,心口跳快了些,但不过瞬息,她便收敛了情绪,摇头:“自然不会。”   她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所以不需要侠侣,跟“侠侣是谁”没有一点关系。   阿冬果然喜悦:“那主人为什么允许他穿侠侣品阶的衣裳?”   叶初秋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不就是一件衣裳吗?你今天不也穿了吗?”   “可是主人,不同品阶的衣物都是有讲究的,是不可以乱穿的,不然会被人误会的。”阿冬想了想,道,“主人今天允许阿冬穿侠侣品阶的衣服,阿冬还以为……”   “以为什么?”叶初秋追问。   那头忽的娇羞:“以为主人会和阿冬结为侠侣呢!”   叶初秋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虽然在修仙圈里,和自己的灵宠结为侠侣的修士确实不在少数。   忠心耿耿的灵宠就如同亲密无间的家人,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叶初秋解释:“我只是不太在意这些。”   是真不在意,她又不是这儿的人,哪知道这么讲究,性转版宅斗晋升制度就够她脑阔疼了还给她搞个不同品阶的服装晋升系统……   叶初秋结束对阿冬的教育活动,双眸一睁:莫不是这小羊羔心里一直觉得她会跟他结侠侣吧?   是吧?不然为啥阿冬和他因为一件衣裳打起来?小羊羔那天穿完衣裳掌事宫女还要特地问她一句穿这身如何?   作者有话说:   阿烬(悲痛欲绝版):不是“觉得会结”,而是以为已经是了……   秋宝:完、蛋。   亲妈:谁让你没事自我攻略呢 第58章第58章   越想越对的叶初秋再度望向旁边的小羊羔,他似乎还在生气期。   叶初秋撇撇嘴,心里的小火苗也蹿了起来,她压下情绪继续打坐,在心无旁骛间投入修炼的无我状态。   她被系统送入梦魇惩罚第四集,老油条的叶初秋已经不需要借助狗血便能自行挣脱。   再次睁眼,就到了卯时。   修为突破了一小段,但是似乎腰间有些重。   叶初秋低头一看,就发觉小羊羔不知道什么时候枕靠在她的大腿上,双手还环抱着她的腰。   枕靠的位置似乎相当……不雅……   叶初秋有那么一瞬间僵硬。   但是他睡着了,睡得格外安静,眼睑闭合,睫毛纤长。   眼皮子因为痛哭肿着,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   近在咫尺的男主甚是少见,尤其现在衣冠不整的,少年的领口大敞着,甚至能看到衣下的光景。   叶初秋放下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少年的睫毛微颤,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   她弯着腰,裴烬倏然从她腿上起身。   叶初秋一阵尖叫,捂着鼻子。   原是两个头颅撞在一起,叶初秋被他撞到了鼻子,鼻血流了下来。   上次流鼻血还是在穿书前,她过度操劳,第二天早起流了鼻血,哗啦啦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叶初秋吓得双腿发软。   但是穿书后的叶初秋显然镇定了许多,非但不害怕,反而还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些血流着。   因为一道清洁咒就可以解决。   可是面前这只小羊羔却吓坏了。   “姐姐对不起!”他颤抖着手,拼命地用自己的袖子替叶初秋擦拭那些怎么流都流不完的血。   雪白的寝衣被染得绯红,他害怕地擦着,懊恼自己的举动,眼泪充盈在眼眶附近。   “对不起……对不起……”小羊羔哽咽地道歉,笨拙地擦着,眼瞧着那些血把叶初秋的衣裳染脏,他慌乱到落下泪。   本就红肿的眼皮愈发通红,他一边哭一边道着歉。   叶初秋承认,她确实恶趣味了一下。   她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任由那些血流淌,目色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他。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袖子不够擦了,他便用手,直到整双手都沾染了血:“对不起……”   小羊羔颤抖着两双血手,尝试凝聚魔息,但是因为束魔绳和软筋散的桎梏,未能凝聚分毫,便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叶初秋牵动了一下嘴角,捏诀将血止住了,并且将身上的污秽一并清楚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裴烬怔住了,摊着两只血手不知所措。   叶初秋伸手将他的两只爪子牵过来,捏住手腕,也用灵力将他身上的污秽清除了。   半晌,那只小羊羔都不说话。   “气消了?”叶初秋松开他,靠在墙上问他,“舍得理睬我了?”   小羊羔止住泪低下头,也不说话。   叶初秋自讨没趣,隐隐自己也有点生气了,板着脸理理衣裳准备下榻,身后那少年牵住她的腕:“别走……”   叶初秋背对着他挑了下眉,那只小羊羔跪在床榻上从后边拥住了她。   少年的胸膛灼热宽阔,将她的脊背完全包裹进去,双臂交叠地坏在她的腰肢上,叶初秋感受到他掌心也烧灼得滚烫。   “怎么?”叶初秋稍稍生硬地问。   身后的少年松开她,但是一只手却拉住她,显然是不想让她离开。   叶初秋转头,就见那小羊羔另一只手在解自己的腰带。   她眼皮子一跳,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褪去自己的衣裳,跪在她面前,目色讨好:“姐姐,你要了阿烬吧……”   叶初秋怎么也不会想到,上一卷里的未来魔尊,这会子在她面前求她上他。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吃醋吃疯了?想跟她发生点关系?   叶初秋神色复杂,裴烬光着身子贴了过来:“若是阿烬让姐姐满意了,姐姐能不能别找旁人?”   她眉梢松动,又听他道:“我知道姐姐留我是因为……阿烬的这副皮囊,阿烬愿意讨姐姐欢心的。但是姐姐若是找别人寻欢,阿烬会疼。”   他按着心口的位置:“这里疼。”   叶初秋心尖怦怦乱跳。   “阿烬不敢奢求侠侣的名分,只求姐姐别不要我。”少年的黑眸真挚,染着泪花。   这算表白吗?叶初秋怔愣一番,读出他话语里的深意:他害怕她不要他。   裴烬怕极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叶初秋给的,他害怕如果有一天叶初秋不喜欢他的皮相了或者有旁人替代他了,那么他现在的一切都会没了,连在她身边爱慕她也不行了。   因为,他是魔修。   因为,身份有别,世俗偏见,在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般的阻挠。   他喜欢她是见不得光的,她圈养他也是。   裴烬以为叶初秋迟迟不给他名分,就是因为他是魔修,不能够公之于众,所以他现在也不想奢求了,哪怕永远被她囚在殿内的这方天地,只要她心里有他,他乐意的。   但是,他却不想看到她有别的男人,一个择男相的阿冬让他有极大的危机感,更何况叶初秋还有一堆后院,他没见过但是都可以称得上是情敌的兄弟们。   她会有能够昭告天下、红妆十里的侠侣,但是一想到侠侣不会是他,裴烬就心一抽一抽的疼:姐姐会对侠侣好,会给侠侣吹伤口,会给侠侣做小虎糕,会和侠侣亲亲抱抱,会和侠侣做.爱里做的事……并且这些,都是名正言顺的。   光是想想都会眼睛发红气得发疯,裴烬怕要是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魔修的劣根性,他一定会杀了她的侠侣。   这样想着,他贴近叶初秋,赤.裸的双臂揽住她的腰身,往她怀里钻。   反倒是叶初秋急了,她束手无措了,她没料到裴烬竟然这般喜欢她了。   她又非草木,这么一份滚烫的爱摆在面前,她不可能真的熟视无睹,但是也不能接受啊,她又不是喜欢他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况且他们之间,不过是她利用他获取虐男积分回家的因素更多。   什么都没有她自己重要,什么都没有她回家重要。   退一步讲,他只是《初秋烬》的男主。   叶初秋有时候会质疑,剧情跑偏后,书中角色对她产生的感情,也会是真的感情吗?他们会是有血有肉的人吗?还是只是、作者叶初芽笔下寥寥几行字而已?   滚烫的身子将她包围,叶初秋攥着的指节松开,抚摸少年的脊背。   他的身躯算不得美好,身上的伤疤像蜈蚣一样遍布,叶初秋寻到了一处新增的疤痕,指腹摩挲着那块新长出来的肌理。   小羊羔缩在她的怀里,紧张而害怕,伏在她的耳边乞求:“姐姐别嫌弃阿烬……”   因为这些伤口,他才换来的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他的娘亲死了、收留过他的郝婆婆也痴呆了,他只在叶初秋这里感受到过温柔了,再没人对他好了。哪怕叶初秋此前伤害过他、鞭打过他,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她的好,只想永远留在她身边,就算当一个供她消遣的玩物,那至少他对她也是有价值的。   小羊羔又在她耳边哭了,叶初秋的心都要化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又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道:“好啦好啦,阿烬乖,不哭了。”   少年止住哭声,朝她更进一步,青涩地开始吻着她的脸颊,从她的耳垂吻到下颌。   他想与她亲近的,虽然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但是这种事情,即便不学,靠着心里那份爱意的本能,他还是能做下去的。   但是叶初秋却抗拒着,身躯很是僵硬,一动未动。   裴烬慌了,心悬空着,怕所有的一切都会没有了:“姐姐,你别不理阿烬……”   他颤抖地去牵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腹沟间。   叶初秋感知到了,心尖狂跳,倏然抽了手。   少年一怔,彻底崩溃,但是身体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哭着吻她:“姐姐你摸摸阿烬、抱抱阿烬……”   “裴烬。”叶初秋极为克制而理智地唤了他一声,指节抚摸到他的后颈,捏着他那一处的后颈肉。   裴烬被她提开,黑眸里载满了恐慌和绝望,面颊和耳垂被情.欲染得通红。   “不合适。”叶初秋皱着眉凝视他,在少年彻底倒塌下去时又重复了一遍,“这不合适。”   亲吻拥抱是底线,最后一步要守住,最起码现在不行。   叶初秋见他实在可怜,捏了捏他的腮帮子:“阿烬好好吃饭长大,乖乖的。”   “你太小了……”她虽然是好色之徒,但是也并非来着不拒,怎么也得十八岁吧……   尽管她说得很轻很轻,但是到了少年的耳朵里,就像炮仗一样炸得他耳朵嗡鸣,炸得他头晕眼花,炸得他遍体鳞伤的。   他彻底脱力。   少年抿了抿唇,落着泪一件一件穿好衣裳,宛如行尸走肉般。   叶初秋心软地上去想摸摸他的脸,却被少年冷漠地躲开。   他不曾看向她,在自己的周围支起生人勿进的气场,把她也隔绝在外。   而他像只刺猬,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他已经变回第一卷中那个对谁都冷漠的少年了。   作者有话说:   秋宝(后知后觉):哦哦哦!忘记说了!我指的是年龄……   阿烬(禁言版):(屏蔽一切消息并且进入累觉不爱状态)   亲妈:吵架了啊,没事哦,下章就和好了。 第59章第59章   今日,招新大会结束,便是裴烬重入化骨池的日子。   叶初秋辰时受到叶淮杰的旨意去围观新弟子的选拔,从隔间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宫女们进去送早膳的时候。   早上小羊羔那事一闹的,叶初秋也没了精神,嘱咐一句:“记得让他吃饭。”   她出门时就在想以小羊羔的脾气,怕是今早饭又不吃了,果然等她围观完选拔后回来,早膳和午膳均一动不动地送出来。   裴烬绝食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生气,她也生气了,索性让他爱吃不吃的。   未时,新一批弟子对自身仙骨不满意的可前往化骨池塑骨。   酉时,叶初秋气消了,化骨池重开,叶淮杰令叶初秋带裴烬去汤池,这是之前定下的条件——只有这样,爹爹才允许他能被留在沧銮宫。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情跌宕起伏的便忘了这事,才想起没跟小羊羔说。   眼下他还生着气,叶初秋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几个宫女进来,说是要伺候裴公子更衣。   叶初秋便想起昨夜阿冬说的衣裳的事情:“你们今日给他挑件夫侍品阶的衣裳穿。”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裴公子失宠了。   在隔间的裴烬听见了。   从早上叶初秋在床笫之事上拒绝他后,他就在等着了,等着叶初秋会收回给予他的所有,等着叶初秋会把他赶出沧銮宫,或者直接交给二长老处置。   在裴烬心里,他已经是被她遗弃的玩物了。   宫女们领命,进去隔间。   叶初秋以为小羊羔会和上次一样发脾气让她们走开的,但是没有。   不一会,宫女挑开珠帘道:“少宫主,裴公子收拾好了。”   少年就被她们带着领出来,乖顺地低着头,像是失了魂魄。   叶初秋负手而立,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衣裳的品阶虽然次了些,但穿在他身上倒是没什么差别,漂亮弟弟披个麻袋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见到他愁眉苦脸红着眼的模样,叶初秋的气彻底消了。   她遣散众人,灵力微动,他颈间的束魔绳自动解开转而缠在腰上。   她拉了拉小羊羔那头,凑近些,想想还是解释清楚的好:“我并不在意衣裳的品阶,所以侠侣礼制的你可以穿,阿冬也可以穿。”   少年绷着唇,脸色发白。   “并不是说穿上了就是我的侠侣了。”叶初秋道,“只是一件衣裳而已,日后我让尚衣堂的人给你和阿冬都做上几套衣裳,你们也不用为这衣裳争执了。”   裴烬格外安静地听着她的话,忽然抬眸望她一眼:日后……他还有日后吗?   叶初秋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忘记同你说了,今日要带你去塑骨,化骨池。放心,是生门,不是上次的死门,不会像上次那般疼的,但应当也是不好受的,你且忍着些。所以不能穿侠侣品阶的衣裳,会被旁人看到,但是平日里你在我寝殿时想穿什么便穿什么。穿衣自由,我倒是给的了的,待你塑完骨,还会有更多的自由。”   她道:“若是你想和你青渊门的师兄姐妹们一样修正道,你也可以从沧銮宫的基础心法开始学,我让爹爹收你在他门下,如此,你便算我的师弟了。修行练功就在我院子里,我指点你,沧銮宫各处在我的陪同下,你都可以去……”   裴烬听懵了。   师弟,那是他从未肖想过的身份。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修正道,他想成为娘亲期望他成为的人,想当郝婆婆心中的英雄大侠,也想他的爱慕能够窥见天日,盼着能和叶初秋用灵力通识。   裴烬难以置信,黑眸很快溢出泪花,但是想到今早她的拒绝,少年喉头发堵,一颗心难受得发疼。   叶初秋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眉梢微拧,但很快松开,眉眼间也多了些耐心,道:“想说什么?”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晦涩:“姐姐……你不赶我走吗?”   叶初秋有些讶异,摩挲着那根束魔绳不知所以:“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但凭那虐男积分和他息息相关,她就不可能让他离开她的身边。   她都想好了,大抵是她修为上去的缘故,她现在对梦魇惩罚的抗性越来越强,已经是根老油条了。系统发布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傻逼任务她一点也不想跟个傻叉一样按部就班地去做。   当务之急是克制黑羽,要在拿到青莲种和赤莲种之前将自己的修为提到能够压制魔秽。虽说彻底拔除有些困难,但至少应该可以达到有能力威胁到黑羽并和她谈取条件的地步——若是黑羽想要动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另外一个关键性的时间点按照上一卷的时间线,是四年后的仙魔大战,也就是青莲剑问世认裴烬为主的那段。她无法确定这一世的青莲剑还会不会认他为主,也不知道裴烬到底还会不会黑化觉醒血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个节点前攒够积分回去。   而现在,光靠平日里那小羊羔自己患得患失地吃醋、伤心、生气……虐男积分都能有条不紊地攒着,目前已经攒了二十多分。只要她不花得大手大脚兑换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攒够一百分估计一年就够了。   时间宽裕得很,四年怎么也够她回四趟家了。   所以,在保证策略一、二、三都成功顺利的前提下,她可以待他稍稍好一些,毕竟策略三需要玩弄他的感情和身体,这么做能减少她的负罪感。   但也只能是稍稍好一些,在感情上还是得拿捏着他:既不能让他轻易得到,失去追求的念头;也不能让他对她彻底心死。   暧.昧期得拖长,最好拖到她攒够积分或者一直拉扯到四年后的仙魔大战(万一积分不够)——不至于被他捅成筛子。   想到这,叶初秋有些不自信。   喜欢一个人四年是件不容易的事,仙侠世界,百年光阴都不过弹指一瞬,四年更是满满历史长河中的寂寥一点墨。   小羊羔也不知道会对这么个无情利用他的女人动心多久……   裴烬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沉思,敛了敛眸,失落地道:“我还以为姐姐厌弃了阿烬的身子,就不要阿烬了。”   叶初秋回神,心口跳快些许:“你……真把自己当我男宠了?”   裴烬没答话,实在是不知道“我以为我和姐姐已经是侠侣了”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出口,便只好红着耳根,闭眼点了点头。   男宠就男宠吧,只要还能待在她的身边,只要她暂时还没有真正的侠侣,裴烬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叶初秋决心待他好一些了,便不似以往那般冷漠,她调度灵力拉动那一头。   裴烬尚在沉思,猝不及防被她那么一拉,身子堪堪向前栽去。   他黑眸里的失落被讶异取代,叶初秋的手揽在了他的腰间。   少年的腰劲瘦有力,黑色的劲装匀称干练,腰带束缚下更显利落。   叶初秋的手掌便攀摸在他的后背,指腹隔着衣裳抚摸在他笔直的脊骨线条上。   不过轻轻下滑,那少年的呼吸顷刻间局促。   他比她高半个头,二人贴得极近,裴烬稍稍低头,便看见叶初秋的眼眸带着些笑意,把他那一瞬间迷得神魂颠倒,身躯差点软下去栽倒在她的肩头上了。   只是想起早时她拒绝得那样干脆利落,现在又这般撩拨他,少年的心头又慌乱又有些愠怒。   可叶初秋一说话,他的那些愠怒就顷刻间消散了。   “阿烬瘦了。”叶初秋揽着他,往他怀里靠了靠,虚抱了一下。   裴烬彻底怔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关切,耳朵烧得绯红。   叶初秋松开他,嗔怪:“不是让你好好吃饭的吗?又不吃?”   她的故作生气让裴烬的心慌乱,他下意识带这些讨好的语气撒娇:“姐姐……”   虐男积分开始运作,甚至远远要比虐身来得显著且持久。   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对一个人好也是,叶初秋毕竟是谈过恋爱的人,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眼下她便假装着在意他的样子,耐着心哄了哄,即便她哄人的话术用来用去还是那么几个词。   “好啦,乖,吃饭?”   有人哄着、有人在意着,小羊羔的脾气和爪牙才会展露出,少年并未立马应下,反而耷拉着眉眼沉默,湿润的眸光带着一点点期许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还想让叶初秋多哄哄他。   真会得寸进尺。叶初秋望着他那副模样,心道。   念及他一会就要忍受化骨池的酷刑,叶初秋心软,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如玉的手指在他的屁股上捏了捏:“阿烬要听姐姐的话,日后莫要再做早上那般让姐姐为难的事了。”   要真上了这十六七岁的弟弟,她的良心该怎么办?   叶初秋招呼宫女们把膳食重新端回来,让小羊羔吃饱了好上路。   桌子被堆满,碗筷一并备齐了,宫女们进来时规规矩矩地低着头没有看叶初秋和裴烬暧.昧的姿势,出去后还把门给带上。   叶初秋对小羊羔做了个快去吃的手势,却没想到那少年忽然一下反抱住了她。   少年郎的热情颇有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势头,热烈得让她险些招架不住,那双紧实的臂弯紧紧地圈住她的腰。   他笔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在她的怀里软下身子,下巴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姐姐待阿烬真好,能不能只待阿烬一个人这般好?”   作者有话说:   阿烬(恋爱脑版):姐姐哄一哄,立马就和好了   秋宝:拿捏了 第60章第60章   把小羊羔丢在化骨池里,叶初秋就离开了。   为了让自己能彻底狠下心,她特地临走前未看他一眼。   叶初秋在化骨池不远处的问仙池里修炼,又测了第二遍根骨。   果真如阿冬所言,是天生的双仙骨。   这事蹊跷。   第一卷里,她是单仙骨,问仙池里呈现的图案正是黑白相间的一朵莲花。   而这一世,她多了一块仙骨,并且多出来的这块在问仙池里折射的是……   金色的、破碎的莲花?   黑白相间的那朵意味着玄清皑莲花和殒世黑莲羽不会错,皑莲花已经和她的仙骨融为一体,黑羽作为魔秽被它吸附,同理与其共存于第一块仙骨中。   那么这第二块仙骨里的又是什么?   金莲花?为什么?   叶初秋蹙起眉梢,心道:会是那个系统吗?系统也有金色的莲花logo标志。   可是她第一世里也有系统,但并没有第二块仙骨。   不止她蹊跷,裴烬也蹊跷。   上一卷里他明明是完整的仙骨,怎么这一世只剩半块仙骨了?   难道重生后作者叶初芽还顺道改了男女主的基础属性吗?   叶初秋想不明白,在池边走走停停,虐男积分倒是因为小羊羔在化骨池里泡着哗啦啦地增加。   她走着走着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生门前,只稍再往里走几步,就能见到小羊羔的惨样了。   她顿了脚步,心一狠,掉头离开。   天空倏然炸开烟花,那是用灵力催燃而成的,作为沧銮宫的少宫主,叶初秋无比清晰地了解那意味着什么。   敌袭!   沧銮宫立派百年来,鲜少有妖魔会到沧銮山上撒野!   凡沧銮宫弟子,见到警报烟花,不论手头上有多么棘手的事,都要赶去集合,共同防御。   叶初秋顾不得化骨池里的裴烬,心里发毛,轻功施展就往宫门大殿的位置飞去。   她踩在沧銮宫的殿宇上,踏着琉璃瓦片前行,天空中突然一声鹰嚎尖锐无比,刺破寒风。   那声波似乎带着强烈的力道,让叶初秋不得不退回地面。   紧接着,四面八方想起鹰嚎,大地似乎笼罩着一片破碎的破布之下,只露出斑驳的落日余晖。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那一群群鹰成群结队,像一只巨网罩住了天空。鹰群扑腾着羽翼,片片羽毛纷扬落下,倒像是飘起了灰褐色的雨。   沧銮山巅高度最高,距离鹰群最近,但是那里有叶笙寒施加的结界,鹰群们愣是无法靠近半分,只得朝山巅之下俯冲,向沧銮宫四周扩散。   声声鹰嚎震耳欲聋,那羽毛像临盆大雨一样,哗啦啦地下来。   匆匆赶来的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叶初秋用灵力包裹住自己,将鹰群们的羽毛隔绝在外。   如若不是见证过真正的殒世黑莲羽长什么样,叶初秋甚至都快怀疑此刻便是殒世。   被鹰群围得乌压压的天空还在迸发警报烟花,偶尔几只修为低阶的鹰会被炸伤掉落,但是空缺的位置很快又会被新的鹰填补。   一时之间,山巅到山脚,均是一片慌乱。   乌黑的鹰翅和人头根本分辨不清,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   “敌袭!敌袭!”   “众弟子进入防御戒备!”   “集合,速归!”   ……   叶初秋从楼宇顶层落下,她所在的弟子群应当是三长老座下的,因为人群中未穿弟子修士服的叶芸依格外显眼。   叶初秋平日里也不穿修士服,统一穿少宫主礼制的常服。   鹰群肆虐,叶初秋便也顾不上平日里和三长老那边的结怨,和他们共同抵抗妖魔入侵,期间她万分火急,同时给阿冬和沈清淼发送通识。   阿冬在山脚被鹰群缠住,处境十分危急,正在撕咬鹰群往叶初秋这边寻来。   沈清淼在沧銮山巅,叶笙寒的夙梨阁,暂躲凡尘纷扰,连敌袭也是不知道的。   “淼淼你就待在兄长那,千万别下山了!”叶初秋急道,未等她追问原因就挂断了通识。   两通电话消耗她些许灵力,叶初秋缓了会,再度支起灵力屏障防御。   裴烬那头她也有些牵挂,但化骨池是门派重地,结界防御强劲,这些低阶的妖魔应当是无法在短期攻破的,她登时松了些心。   叶芸依的修为在叶初秋之下,三长老座下两个弟子护送着她前行。   因她今日所著衣裳色彩过于鲜艳,几只鹰妖追着这头攻击。   “啊啊啊啊!”其中一个弟子为了护她被鹰羽灼伤,脸颊顷刻间溃烂。   鲜红的血液混杂着淡黄色脓水触目惊心地流下来,所过之处的肌肤也开始灼烧。   另一个弟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手臂脸上也均开始发红腐烂。他抬手刚想要抵挡面前的羽毛,却不料另外几片羽毛飘落进了他的眼睛。   “啊啊啊我的眼睛!”随着他张口尖叫,又有羽毛飘入他的嘴里,灼烧他的舌头口腔,当场整个嘴部开始发烂发臭。   两个弟子均受重创,叶芸依被夹在大伙的灵力屏障间推推嚷嚷的。   她脸色大变,惊叫一声,栽倒在人群堆里。   众弟子一边“芸依师妹摔倒了”“快拉一下芸依师妹”“芸依师妹呢”,一边毫不留情地往叶芸依那边踩踏过去。   叶初秋眼尖,一掌灵力轰过去。   在场诸位同龄弟子,属叶初秋辈分最大。   加之叶淮杰此前渡给她的修为以及她自身的突破,叶初秋的修为甩同辈八条街。   她这一掌风过去,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直接将叶芸依从地上提起。   叶初秋凝眸,轻功跃起,将叶芸依揽入怀里,抄着她在人堆里起飞。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还是救了一把。   叶芸依在她怀里惊慌大叫,还下意识地折腾,叶初秋气得吼一声:“别吵!”   那妹子总算安静下来,吓得脸色苍白。   叶初秋用灵力荡开天上飘下的羽毛,往山下去的时候,寻了块人群稍稍稀疏的地。   这一块的弟子大多是二长老座下的,叶初秋前脚刚在西边的宫殿上寻了块地安定,后脚便听见慌乱之中不知哪宫弟子大喊一声:“蛇!不只是鹰,还有蛇!”   昔日弟子练剑的道场,这会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各宫各派的弟子,他们边打边退,整个大部队呈现朝道场汇集的趋势。   人流之中不乏修为较高者轮流施展灵力屏障,以减少被鹰羽侵蚀的概率。   除了人头密密麻麻,还有蛇头也密密麻麻。   那些蛇吐着红信,缓缓匍匐前进,像一支支训练有素军队,踏过黄土不带任何感情。   那些蛇赤白相间,每隔一寸的蛇皮处都有一节透明的环代,隐隐透视出蛇身内部的红血丝和内脏颗粒。   它们的蛇尾也很奇特,更像是一节一节的肠子堆叠而成。   这是百步穿肠蛇!   百步穿肠蛇有很强的毒性,并不是说中了毒走一百步路就会穿肠而亡。   而是这毒会抑制修士体内的灵力运转,并且会将停滞的灵力全部运转到人体的肠子内。   中毒之人起先感觉是密密麻麻如针扎的虫爬,然后是如打鼓般断断续续地敲锤,随后是感觉肠子肿大塞满硬物,最后肿胀感越来越大爆体而亡。   整个毒发时长会根据修士的实力决定,修为越高发作过程越长,其过程生不如死。   中毒者最后往往内脏器官一起炸出,死状极其惨烈,毫无尊严可言。   叶初秋心骇,站在楼顶上朝山下望去,很多弟子被这种蛇咬伤。   山下那波弟子是昨日刚刚新招入宫门的,他们年岁不大,甚至连一点心法都没学过,空有仙骨,在狠厉的毒蛇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一个个顷刻间爆体而亡,血溅四周。   饶是她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   叶初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蛇群,大到竟快要把半个沧銮山吞噬。   “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远处的角落,不知哪宫的宫女吓得腿软。   糕点散落一地,被那些骇人的蛇碾碎。   叶初秋一掌灵力将那些蛇劈死,却还有更多蛇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她直接撂下叶芸依,展臂去救那手无寸铁之力的宫女。   “姐姐救我!”身后响起叶芸依的叫喊,叶初秋将那宫女捞走,回头一看,几片羽毛飘落到了叶芸依的脸上。   如花似玉的脸蛋顷刻间就像被泼了硫酸,羽毛覆盖之处糜烂,被烧灼出一个窟窿,尚且流淌着脓水。   “结界防御啊,你在做什么!”叶初秋瞪大眸,怎么也想不明白叶芸依这波操作。   叶芸依疼得直抽气,身体打颤,脸色煞白。   她又该怎么说,她那日外出游历结识了个志趣相投的男子,交换通识后聊得火热,每天都要通识,今日她的灵力早就用光了,还未来得及恢复。   见她不语还木讷讷的,叶初秋心里气得火烧,她便只能给这小宫女弹一个屏障,暂时护住她,让她去寻几位长老的结界里求庇护,转而轻功掠起身再度回到楼顶,将叶芸依拎下来。   叶初秋带着她在人群里穿梭,和众弟子们齐力抵抗。   然而,上有鹰下有蛇,腹背夹击。   鹰蛇两类本是天敌,但此刻它们却却配合默契,足以可见这群妖兽是有备而来。   叶淮杰座下弟子势头最猛,长剑在手,没等穿肠蛇凑近就一剑斩杀过去。但奈何蛇妖数量众多,几番下来不免有些疲惫,有不少资历短浅的弟子都中了招。相较之下二长老座下弟子比较被动,只能不停加铸灵力在剑上,来抵御鹰和蛇的攻击。而三长老座下弟子较为灵活,三长老带领弟子操纵剑器斩杀妖兽,缕缕白光闪烁于大部队间。   四面八方的弟子们越聚越拢,很快就将宽阔的道场填满。   多方弟子集结在此,叶淮杰和三位长老带着座下堂主、香主们合力施展屏障,将沧銮宫的弟子们守护在内。   众人合力,一道宽阔的屏障被支起,叶初秋带着叶芸依往那头赶去。   但是半路上却被一只看起来肥硕一些的赤蛇拦住路。   “嘶嘶嘶…”   那只赤蛇腰腹上盘布魔纹,头部镶嵌一圈暗红色的纹路,呈现出莲花的形状。   它缓缓地朝叶初秋这头游离而来,忽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探起脑袋。   褶皱的蛇皮舒展开,它眯起蛇眼,碧绿的竖瞳里满是精光。   那只赤蛇目光死死地注视着叶初秋这头,嘴里的红信上下发颤,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条赤蛇酝酿了一番,似乎在确定什么而不敢靠近,叶初秋便只能顶着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悄然挪动着步伐。   但是倏然,它朝叶初秋袒露獠牙,一口黑乎乎的毒液从毒腺里喷了出来。   叶初秋已经有所反应,灵力早就护体,刚想出手反击,叶淮杰的冠顶剑比她快了一步。   “叮!”冠顶剑的剑气不仅挡住了毒液,还如猛兽般向那只蛇撕咬去。   问沧剑诀施展出来的剑气和毒液碰撞在一起,顷刻间产生反应,化为一滩黑白相间的雾气。   叶初秋一阵眩晕,身躯就被叶淮杰的灵力拉扯过去。   叶初秋和叶芸依同时被拉到结界里头,一堆弟子涌上来嘘寒问暖。   “少宫主如何?”   “少宫主有没有受伤?”   “芸依师妹怎么样了?”   “芸依师妹受伤了!”不知道哪家弟子大吼。   “什么!”三长老慌乱到不惜用灵力震开挡路的弟子,赶到叶芸依身侧。   “外翁……”叶芸依哽咽着,眼泪哗啦啦流下来,淌过糜烂的伤口处。   三长老气得周身灵力爆裂,朝那头的迷雾里吼道:“大胆妖魔!竟敢伤老夫的外孙女!”   “呵呵呵…”剑气迷雾里的那条蛇发出妖娆又诡异的笑声,朦胧的剑气下依稀可见那条蛇的轮廓。它的身体开始发胀,蛇的尾巴摩擦地面蠕动逐渐变得丰盈。蛇头也开始拔高幻化出女子的头和长发,蛇身两侧凸起处形成双手,凹陷处成腰。   剑雾散去,原来肥硕的赤蛇居然幻化成妖娆的蛇女。她一头火红的长发,发尾有些卷翘,整个发丝湿哒哒的,布满了粘稠的液体,贴附在肩膀两侧。   狭长的凤眼,宛若绿宝石的竖瞳闪烁着诡异的绿光。那蛇妖放肆地笑着,嘴角勾起妖艳的弧度。   离得近的男弟子都眼神炽热,因为那蛇妖穿得极为暴露,上身只用蛇皮遮住了关键部位。白皙的腰肢如柳丝婀娜玲珑,腹部的肌肉线条朦胧暧昧,让人想入非非。   蛇女体态丰盈,饶是叶初秋看了都觉得有些面红耳赤,更别说那些被要求清心寡欲的男弟子们。   然而叶淮杰脸色发黑,他举起剑柄就是一道犀利的剑气划过去,厉声对身后的弟子道:“都守住心神,这是蛇王莲媚,会蛊惑人心!”   蛇王莲媚灵巧地穿梭在剑气中,所过之处留下赤色的黏液。   她的声线极细,带着蛊惑的颤音:“呵呵叶淮杰…你的徒弟们想看,何不让他们看个够?”言罢,她修长的手指朝一位目瞪口呆的男弟子勾了勾,那男弟子像失了魂魄一般挪出步子走出灵力屏障。   “回来!”叶淮杰一把将他扯了回来,白色的灵力注入他的体内,让他瞬间清醒。   “蛇王莲媚?”某些弟子倒吸一口气凉气。   “那不是魔尊萧熔的部下吗?”   “魔尊萧熔不是被封印了吗!他的部下为何会出现在这!”   “这可如何是好!”   人群嘈杂,弟子们面露惊恐。因为魔尊萧熔,是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莲媚似乎很享受众弟子的惶恐与颤抖,又一次尖笑起来。   倏然,她的眸子锐利,嘴里的獠牙暴长:“嘶……”   前排的几个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往后栽倒。   叶淮杰隐忍着怒气,冠顶剑悬浮在侧和他的主人一样,散发着寒气。   莲媚望向尚在啜泣的叶芸依,美眸注视着她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尾巴横扫朝她卷去。   三长老勃然大怒,佩剑在手挡在叶芸依身前:“大胆妖魔!”   剑气逼退莲媚,蛇女抬掌粉碎,再度游离,去抓叶芸依。   叶初秋此刻就立于叶芸依身侧,叶芸依被她外翁救走后,那蛇女的尾巴便朝她袭来。   她心下一惊,连忙运气,雪蟒阿冬赶来救援,一口咬向莲媚的尾巴。   莲媚疑惑了一声,和阿冬交手一二,阿冬不敌,很快败下阵。   “阿冬!”叶初秋焦急地唤道。   叶淮杰的冠顶剑入场,将莲媚逼退。   阿冬化为银发少年跪地,嘴角溢出了些血渍,即便如此,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还是问叶初秋有没有受伤。   伤叶芸依惹怒三长老,波及叶初秋让叶淮杰也心生怨气。   众弟子集结灵力撑住屏障,三长老和叶淮杰合力与莲媚缠斗。   一宫之主的实力虽然和妖王级别的妖魔有些差距,但是如今有三长老的助力,莲媚很快便吃了亏。   剑光横扫之间,蛇女被逼退,叶淮杰的剑风很快扫到她的胸前。   “萧烈!”莲媚大叫。   一声鹰嚎带着强大的能量波俯扫而下,那声波起初起伏不大,越到后来越发震耳欲聋。不少弟子都承受不住,捂住双耳痛哭嗷叫,那些尚在筑基阶段的弟子甚至直接七窍流血。   少年的羽翼震动,片片灰褐的羽毛飘落。   叶初秋抬眼望去,恰好和那少年的鹰眼对视。   那少年模样俊美,半张脸也盘布着魔纹,发色稍稍偏栗。   视线扫过叶初秋时,稍作停留。   他降临至莲媚的身前,召唤灰褐的羽毛,将那道剑气消散。   “这是鹰王萧烈!”   “也是魔尊萧熔的部下!”   “鹰蛇双王齐聚一堂,天要亡我沧銮宫!”   “别瞎说!不会的!守山弟子已经向仙盟寻求支援,不出半刻钟援军就会抵达!”   ……   -   化骨池。   结界外的沧銮宫乱成一片,结界内却出奇的安宁。   又一波池水涌上来,池中的少年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他的颈间系着暗红色的束魔绳,绳子的另一头被拴在化骨池的石碑上。   那些池水仿佛剧毒,拉着住裴烬的四肢。   密密麻麻的痛苦顺着筋脉向上爬升,一直钻入他的心尖。   他能感受到,离心脏最近的那根肋骨,在隐隐作痛。   裴烬剧烈地喘息,身子在池水里疼得抽搐,喉咙叫喊到沙哑。   可他还是,将那些痛楚一并咽了回去,只因他知道,挨过了这遭,他便能脱胎换骨。   ——修炼正道,成为娘亲和婆婆的骄傲,成为姐姐的同门师弟。   少年怀揣着希冀强撑着,可是生理上的痛苦却无法忍受,堪堪栽倒在池水中,水流没到他的耳廓侧。   结界就在此刻出现松动,像凭空被腐蚀了个大洞,一道身影自那大洞里钻了出来。   池中的少年听到动静,以为是叶初秋来探望他,撑着意识掀开眼皮,见到一道红衣。   “姐姐……”裴烬朝那道红衣伸出手指,却倏然听到那道红衣的声音。   “快点!”红衣少女对着结界那头道。   她恨铁不成钢地去拉扯那头,将一白面小厮从结界那头拽了出来。   白面小斯站定,战战兢兢地拉扯住红衣少女的衣角:“公、公主,咱们闯入仙家阵地,不会被发现吧?”   “你给我住嘴!”红衣少女大骂,压低声音道,“本公主都不怕,你怕什么!”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生得明艳动人,一双杏眼灵动水灵。耳朵并非人族之耳,乃蛟人族特有的蛟耳,耳尖虚幻轻薄,似火焰幽幽燃烧。她的颈间,有一圈魔纹缠绕,细看那魔纹,似乎还有朵朵暗红色的莲花镶嵌其间,交织构成类似封印的脉络。   少女掌中捧着一颗透明的珠子,鸡蛋般大。   “蛟珠有反应。”少女把玩着,将珠子对准池中的裴烬,一团拇指盖大小的流火在蛟珠里运转,似流星划过夏夜那般绚烂。   透过蛟珠观察裴烬,少女眯了眯眼放下珠子,抬掌一道魔息将束魔绳从石碑上抄起。   她再度调度魔息,将裴烬从化骨池里捞了出来。   湿漉的发贴在裴烬的面上,他浑身湿漉,栽倒在少女的脚边。   少女蹲下,捧着珠子靠近他,蛟珠里的流火更为斑斓。   裴烬呛着池水,撑着爬起,望见那少女的颈脖,眸子微睁:“你是……谁?”   她身旁的白面小厮上前压制住裴烬,吼道:“大胆!这是我火魔蛟一族的小公主!”   裴烬不解,化骨池的余威让他疼得打颤。   少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我叫蛟如意,是你……”   她得意一笑:“未过门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阿烬:真是要我大命!姐姐听我解释……   秋宝:(战斗中勿扰) 第61章第61章   此刻,两拨势力对峙着。   沧銮宫弟子们结界抵抗鹰蛇的入侵,而三位长老和宫主叶淮杰则和两尊妖王抗衡着。   弟子们的灵力有限,很快有人出现枯竭,灵力耗尽需要时间恢复,而妖王那头的低阶魔兽却好似无穷无尽。   时间拖得越久,越对沧銮宫不利,众人也不知道能否撑到援军抵达。   妖王和长老们打斗,这等级别的战斗,并不是他们这些小辈们能插得了手的。   然而此次莲媚和萧烈的计划不过是在试探沧銮宫是否有他们要找的两个人。   少尊主,是魔尊萧熔的亲骨肉,而暗狱赤莲火来自魔域暮玡渊,是魔尊的身份象征。   魔尊萧熔在临幸他的女人时,会将体内的一缕赤莲火注入其间,因此他的女人、亲生骨肉的血脉里,均会流淌着赤莲火,蛇王莲媚作为魔尊萧熔的女人,体内自然而然流淌着一缕赤莲火,她身上的魔纹嵌有赤莲花的纹路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殒世黑莲羽,是魔尊萧熔用神兽朱雀的羽毛和一朵千年雪莲相融而成。朱雀乃万鸟之皇,朱雀羽所及之处,万鸟臣服。   黑羽是萧熔所铸,便是萧熔的麾下,萧烈一直视其为仰慕对象,就连他的灰羽抑是效仿黑莲羽临世。   此次围剿沧銮宫,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寻到黑羽殿下,甘愿为她效忠。   所以诸位长老和叶淮杰在与二妖王缠斗时,并未发现那两尊妖王倾尽全力,可即便如此,这两尊妖王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莲媚旨在额间染花的叶芸依,每每接下长老的招式时,均会分心去抓捕叶芸依。   三长老瞧出端倪,破口大骂:“孽畜!你想动老夫的外孙女!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三长老的剑凌冽,蓬勃的剑气直逼莲媚,后者从容游离,旋身时甩过厚实的尾巴。   她将三长老逼退,妖娆的声音逐渐在叶初秋的耳里放大。仅仅一个呼吸间莲媚就已经游至她面前,涂着暗红色甲油的修长手指指着她身旁的叶芸依道:“把她给我!”   “额间染花,啧啧……”莲媚眯着眼打量着叶芸依,阴冷的湿气顺着寒风钻入肌肤上的毛孔,叶芸依打了个寒颤,栽倒在地。   叶初秋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这两尊妖王要找的人恐怕是黑羽!而黑羽暂时归寂,她额间的印记并未显现。反而是叶芸依,平日里素爱画那三瓣莲花的妆容,误打误撞间被那两尊妖王错认成了黑羽!   紧要关头,她攥紧了拳头,隐匿自己的气息。   叶初秋才不会傻不拉几地在这种时候出头。   叶淮杰赶来,剑气和灵气护身,将叶芸依和叶初秋等人护在身后。   三长老提剑欲来,被萧烈缠上。   三位长老同时和萧烈对上,后者真正的实力也在此刻爆发,偏偏灰羽闪烁期间,竟和三位长老合力施展出的招式平分秋色。   莲媚和叶淮杰对上,几招回合间,叶淮杰隐隐有些许招架不住。   魔尊萧熔,仙盟百家集结全力才勉强将其封印,而其座下的蛇王,是萧熔最忠心抑是最锋利的一颗毒牙,是以一敌百所向披靡的存在,仅仅一宫之主还无法与其抗衡。   莲媚察觉到叶淮杰的不敌,笑得愈发放肆,她游走在结界的边缘,倏然美眸锐利,双臂张开,释放火红的魔息。   叶初秋顿然感觉到浑身一沉,心脏似乎被什么拉扯着,整条腿也开始发颤发软。   不好!这条蛇释放了蛇王的威压!   在这股强大的威压下,不只是她,其他修为尚浅的弟子们都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恐惧着,纷纷倒地吐血,连叶芸依也跪地干呕着。   威压,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逼迫,并非灵力的载体,所以不论如何都是抵挡不了的。   修为低阶的修士已经暴毙而亡,死状惨烈,叶初秋等人还勉强可以扛住。   但是叶初秋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股威压下,她体内的黑羽蠢蠢欲动着。   【区区小赤蛇,也敢在本座面前撒野。】   叶初秋的精神识海里,黑羽倚靠在贵妃榻前,妖娆的指尖托着下巴。   她眯开眼眸,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下一刻便如猛兽扑上来,和叶初秋抢夺躯体。   “该死的!”叶初秋骂了一声,彻底倒在地上。   “秋儿!”叶淮杰惊道,因为分心,被莲媚的尾巴抽伤。   百步穿肠毒的毒素侵入伤口,叶淮杰运功隔绝在体外,莲媚却趁机游走到叶初秋的身前。   叶初秋徒然抬头瞪她,那一瞬间,是黑羽占据着躯壳。   额间乌黑的三瓣莲花乍现,她深邃的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黑色瘴气,眼神冰冷地藐视着蛇王。   莲媚怔了怔,晶莹的竖瞳里布满震惊,通识传递给了萧烈。   少年的羽翼扑散剑气,朝这边飞速而来。   他与莲媚配合默契,瞬息之间交换了战斗的场地。   叶初秋只觉得浑身一轻,腰间一紧,双脚离地,沧銮宫黑压压的人头尽数在她脚底——萧烈抱着她飞往半空。   少年的臂弯有力,体温也是异于常人,他紧紧地环抱住她,金色的竖瞳里载满了惊讶:“黑羽殿下?”   半空中的风声过于喧嚣吵闹,叶初秋根本没听清,反倒是体内黑羽的挣扎更为剧烈。   若是在此时让黑羽冲破束缚,那么照她的脾性,整个沧銮宫都会毁于一旦。   叶初秋调度灵力,试图压下黑羽,两股力道在躯壳内挣扎,她额间的印记若隐若现。   叶初秋扛不住一声惊呼,萧烈将她桎梏得更紧,黑羽却在此刻销声匿迹,连带着她额间的花纹也一并消散。   “你不是黑羽?”萧烈的鹰眼刹那间锐利。   未等叶初秋回应,萧烈便松了手,叶初秋于半空下坠。   没有借力点,她施展不了轻功,没有本命佩剑,她无法御剑飞行,叶初秋咬着牙忍受下坠的失重感,抬掌召唤出一根束妖绳朝上扑,想束缚住萧烈。   但是萧烈这个级别的魔兽,普通的束妖绳根本毫无作用。   “秋儿!”叶淮杰在底下嘶吼。   阿冬顾不得内脏的伤,化为蟒身盘旋而上。   倏然,沧銮宫一阵动荡,暗宫水牢的方位爆发出巨大的响动。   叶初秋只听见一声虎啸震破苍穹,下一瞬,白虎的利爪将阿冬的蟒身拍飞,一口将叶初秋叼走。   腰间还是一紧,白虎的獠牙卡在她的腰侧,并未伤到她。   叶初秋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大物种,那物种甩头将她往天上抛,她又一次被迫升天,达到至高点时下坠。   白虎纵身一跃,身躯越过沧銮宫道场外的石拱门顶,将叶初秋托载于身。   叶初秋掉进一团毛绒绒里。   那只猛兽停落在殿宇上,因为重量太沉,坍塌了一边的屋顶,它踉踉跄跄地栽倒翻了个跟头,还是将叶初秋稳稳当当地接住。   叶淮杰和阿冬看在眼里,心脏都捏到了嗓子眼,见那白虎没有要伤害叶初秋的意思,叶淮杰仍然放心不下,冠顶剑掷出,朝白虎袭去。   那猛虎暴躁一吼,声波的威力夹杂着几道雷电就将冠顶剑定住,再无法前进分毫。   水牢驻守的弟子传声到结界内:“不好了!魔兽攻破暗宫水牢!将牢内的囚犯悉数放出!还有问仙池、化骨池等宫门要地均受到不同程度的进犯!”   “你说什么!”叶淮杰大吼,诸位长老和堂主们皆是目色震惊。   暗宫水牢关押的无一不是罪大恶极者,沧銮宫弟子费尽千辛万苦才将这些作害人间的妖魔鬼怪制服、关押,如今竟然被莲媚和萧烈全部放出!   莲媚哈哈一笑,这便是她和萧烈此行沧銮宫的目的之一,若是萧熔的亲生骨肉在沧銮宫,那必然会被他们关押在暗宫水牢。此举,为的是将他们的少尊主放出。   目的既已达到,莲媚想走,但萧烈没有寻到黑羽,心有犹豫。   两妖王的意见相悖,踌躇的瞬间,四面八方涌来不同颜色的灵力。   半刻钟已到,仙盟的援手抵达。   沧銮宫千里传音向仙盟盟主通识求救,在外游历且靠近沧銮宫的仙家子弟应声而来。   东边一道犀利的琴声悠扬传来,浮歌坊的女修士黄衣飘飘抱着琵琶踩着仙鹿。   西边一道爆裂符飞射,符内存储的灵力点燃符纸,炸开的火花将天空中的鹰群击落,神机阁的蒙面紫衣修士乘坐撵车赶来。   沧銮山山体大震,又有西南混沌棘林的术修戴家人操纵御土之术,将下山的道路层层垒起,令妖魔困于道场。   另有东北峻岐山的《青莲剑歌》——林穆恒得知沧銮宫有难,第一时间向师尊林芳如请缨,带队驰援,想救叶初秋于水火。   东南百锦楼的药修弟子、西北铁悍镖局扛着大刀的粗犷镖师、南荒以纵火术著称的周家术修弟子……   盟军抵达战场,战局扭转之势看似一触即发。   莲媚环顾四周,每方楼顶之上均有不同门派势力。   “嘶嘶嘶……”蛇王的美眸眯起,眼下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困局。   但是,暗宫水牢的奸邪之辈也一并被放出,仙盟的人还不得不抽出一部分力量来应对那些妖魔。   几方势力缠斗,打得如火如荼之时,沧銮山巅的结界破碎,一道金光如春风拂面,将周围盘旋的鹰、盘绕的蛇悉数震飞,鲜血四溅。   “少宫主出关了!少宫主出关了!”   “是笙寒师兄!笙寒师兄出关了!”   “沧銮宫有难,笙寒师兄果真不会袖手旁观的!”   叶初秋在虎背上勉强压制住黑羽,撑坐起身,果真在眼前那嘈杂纷扰、打得天花乱坠的场景里,寻到了叶笙寒的身影。   沧銮宫一些守旧党派不服叶初秋担任少宫主之位,私底下认定叶笙寒才是真正的“少宫主”。因此叶初秋如今听到他们唤叶笙寒“少宫主”,便也不觉得奇怪。   她向沧銮山巅的半空眺望——男人宛如神祗降临,白衣无瑕,白绫遮目,仙气飘飘。   他自山巅御剑而来,周身沐浴在金光之下,恍若镀了层普度众生的温柔,如大道飞升的仙君,带着渡化世间的悲悯,救沧銮宫的弟子们于水火。   叶笙寒双手结印,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将两尊妖王逼退,众人意识到一件令人极为震惊的事——叶笙寒的修为实力,竟在叶淮杰之上!   叶淮杰早就震惊到说不出话,在他看来,叶笙寒此次出关,便是心里还有着沧銮宫,心里还认他这个爹的!   但是战局并未给到叶淮杰充分的感慨时间,沧銮宫一众弟子都在被叶笙寒的出关所惊讶的时候,人群中一只手在背地里捣鬼。   那原本躲在结界里、其他师兄姐旁边的叶芸依、尚且还在为毁容这件事悲痛的叶芸依,竟不知道被谁狠狠地朝外推。   叶初秋骑在虎背上,这只老虎显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竟载着她堂而皇之地立于道场边缘。   白虎周身盘旋着黑白相间的妖气,毛发从间偶有几道闪电闪烁。那些闪电似乎威力无穷,但却没伤到她,只是将鹰羽和毒蛇逼退在一丈外。   小鹰和小蛇均十分惧怕这只猛虎,纷纷颤抖着身躯绕开,以至于叶初秋此刻所在的位置,是这场混战的最佳观斗地——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再加上此刻情况危急,叶初秋始终灵力傍身,便看得更加真切。   人群中趁乱推叶芸依的人!叶初秋看见了!心尖骤然狂跳!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混迹在沧銮宫的弟子堆中!   叶初秋情急之下轻功跃起想去追那道作恶的影子,以报淬情寒骨的一掌之仇,那只猛虎却嘶吼一声,雷电将她束缚,叶初秋只觉浑身一麻,再度落回虎背上,扑进那团毛绒绒里。   “少宫主,我都把你带过来了,你还过去搅这摊泥水干什么?”那只白虎在与她说话。   叶初秋揪着它的毛:“你是白施粥?”   那虎颇为不解:“‘白施粥’是何物?与我何干?哎呦呦!别拽虎的毛,疼疼疼……我身上可都是伤呢!你们沧銮宫可真是狠毒啦,天天鞭笞我还拿盐水泡我,真是气死虎啦!”   这虎又开始嘴里噼里啪啦放鞭炮,叶初秋拔它的毛:“你的编名白施粥,我便这般唤你了!你给我施了什么法术?还不给我解开!”   白虎纵身一跃,跃到更高一层的楼宇:“少宫主,这不是法术,这是我天生自带的神力。你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娘亲说,我降生那日九天玄雷轰顶,那些玄雷愣是不敢劈到我头上,全被我吸进肚皮里去了,从此那九天玄雷的威力就留在了我体内,这些玄雷护着我长大,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我现在操纵这些玄雷简直得心应手,你那天跟我打架时我没敢用,要是我真的用玄雷了,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说不定就会变成一块焦炭……”   白施粥叽里呱啦的恨不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她交代清楚,叶初秋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调度灵力洗刷筋脉,将身上的麻痹压制下去。   那头叶芸依被推出结界,三长老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眼疾手快的莲媚用厚实大尾巴勾了过去。   莲媚重新化为人形,叶芸依此时下半身被狠狠地缠绕在蛇尾中,她的双手也被莲媚反扣在身后。   叶芸依不安分地扭动身子,莲媚缠她缠得更紧。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外翁救我!爹爹救我!”   三长老吓得立马停下攻击,急得团团转,也不敢轻举妄动,扯开嗓子厉身喝道:“你这妖女还不快快放下芸儿!”   莲媚哪里会听他的,修长的手直接掐住叶芸依白净的脖子道:“让你们的人都收手,否则本王杀了她。”   萧烈也停下攻击,扑闪羽翼,停落在地。   众弟子收手,三长老和叶淮杰面色凝重,二长老神色如常。   气氛剑拔弩张,所与人均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莲媚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掐人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叶芸依在她的怀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小脸涨得通红,看上去痛苦万分。   三长老着急地往前挪了几步,萧烈闪身用巨大的羽翼挡住他前进。   “或者拿你的命换她的命。”莲媚扬起蛊惑人心的笑容,晶莹的蛇瞳在三长老的身上眯了眯。   闻言,三长老踌躇。   御剑的叶笙寒结印,一道金光袭击过去,逼得莲媚和萧烈一行人后撤。   那光过于耀眼,莲媚下意识地松开叶芸依,抬手遮挡。   叶淮杰赶忙将叶芸依护在身后,叶芸依劫后余生,当场被吓得哭哭啼啼。   萧烈对莲媚使了个眼色,化为雄鹰盘旋上天,鹰嚎一声发布撤退的命令。莲媚连同她的蛇群也倏然间四散而开。   “想跑?”三长老灵力大开。其他修士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纷纷大开灵力,一时间各色的灵力五彩斑斓,融合在一起化为满天大网,想要把逃窜的妖兽束缚住。   “外翁!爹爹!我好像中毒了!”叶芸依发觉自己的小腹有些疼痛,仓惶间摸了摸脸上溃烂的伤口,脸色煞白。   她这一句话让三长老等人分了心,也正是这一分心,让莲媚和萧烈等妖兽冲出灵力巨网。   “哈哈哈沧銮宫,本王可是留了一份大礼!你们好生享用!”莲媚尖锐的声音中带着的狠戾,让在场的众人毛骨悚然。   那头两尊妖王准备撤退,白施粥估摸着是时候准备开溜,可没想到两妖王之一的莲媚眉头一皱,敏锐地望向叶初秋这头:“咦?赤莲火?”   跟在她身后的萧烈也鹰眼眯起,目光再度锁定叶初秋以及她身下的那头白虎。   莲媚闭眼感知一瞬,很快笃定:“他体内有赤莲火!年岁也差不多!是少尊主!拿下他!”   两尊大佛朝这头逼近,叶初秋听了个真切,心尖砰砰直跳!   白施粥就算再蠢,也知道危机的到来,脚底抹油直接带着叶初秋往山下跑。   “主人!”阿冬心系叶初秋,见那只白虎带走他的主人,顾不得身上的伤,重新化为蟒身,追逐出去。   “秋儿!”叶淮杰也声嘶力竭地呼喊,刚想御剑,叶芸依那头突发事变,一把攥住叶淮杰的衣摆!   “爹爹啊啊啊——”凄厉的惨叫。   “芸儿你怎么样!”三长老脸色惨白。   “外翁!爹爹!我感觉…肚子里好像有…有东西!”   “是穿肠毒!”叶淮杰驻足扫了眼,目光再度望向叶初秋消失的方向。   “怎么办…我不想死…怎么办!是他!”叶芸依回首指着身后,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但是确实感觉到有人推她一把。   立在她身后的弟子均是二长老座下的,吓得纷纷疏散开来。   “不是我!不是我!”   叶芸依寻不到凶手,哭得更凶:“是有人故意推的我!那时候……就站在……我身后!外翁和爹爹一定要为芸儿做主啊!”   “畜牲!”三长老额头的青筋暴起,气得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就施展灵力和剑气劈向那几个可疑的弟子。   二长老见三长老这般行事,气得咬牙:“老三!你怎么血口喷人呢!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袭击我座下弟子!”言罢,他的剑气反击回去,攻击三长老。   “住手!”叶淮杰的冠顶剑横亘在之间,此番此景令他如坐针毡。   一面是被白虎带走并被两尊妖王追逐的叶初秋,一面是身患穿肠毒危在旦夕的叶芸依。   都是他的闺女!他的骨肉!他的千金!叫他如何抉择!又要重演一遍当年的事吗!   这次被妖兽带走的是叶初秋!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能忍!如何能平复!   叶淮杰的理智崩溃,可沧銮宫遭受此番大劫,正是需要他这个宫主主持大局的时候。   叶淮杰火烧眉毛,叶笙寒自天而落:“我去。”   他只撂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佩剑将其托载,叶笙寒化为一缕金光朝叶初秋消失的方向驶去。   “快!你们快跟上寒儿!”叶淮杰张皇回头,指了几个他座下的弟子。   好在叶淮杰座下的弟子都爱护叶初秋,一个个领命追逐而去,没有丝毫怨言。   二长老眼看着就要和三长老吵起来,见叶淮杰拨弟子出去,也招呼座下弟子派遣几个去驰援叶笙寒,吩咐完后又开始和三长老翻旧账,吵着吵着险些又要大打出手。   大长老灵力外露,勃然大怒:“好了!!你们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胡作非为!当务之急还是先查探芸儿的伤情!”   三长老暂时压下怒火:“沈长老何在!”   药修弟子回:“沈长老不日前告假,云游四海去了!”   三长老破口大骂几句,吩咐几个弟子搀扶叶芸依,而自己则是把灵力渡入她体内。   “这这……”三长老的瞳孔骤缩,他的灵力一抵达叶芸依的小腹处,叶芸依脸上的伤口处就缓缓地爬出两条小蛇。   那两条小蛇只有戒指般大小,浑身通透,像是晶莹的气流幻化而成。起初它们艰难地蠕动躯体从伤口中挤出,待暴露空气中后便灵活地游动。   “快走开!”三长老推了一把那两个搀扶的初阶弟子,奈何迟了一步。那两条小蛇分别钻进了两人的眼睛。   那位筑基初期境界的弟子当初暴毙。   “啊啊啊!”另一位金丹初期的弟子手捂双眼,但他眼睛里流出的赤红色的血水却沿着他手缝溢了出来,狂涌不止。他突然跪倒在地,抽出一只手掐自己的小腹,疼得直流口水。   而那具身亡的尸体小腹部分已经开始凹陷腐烂,渐渐爬出类似的小蛇,成百上千数不胜数,一接触到空气便灵活地漂浮游动。   叶淮杰的剑气划过,那些小蛇只是被冲散了开,很快又聚集在一起。他当机立断道:“大家灵力护体!堵住自己的伤口和眼睛!”   ……   -   沧銮宫乱成一窝粥的时候,另一头,白施粥带着叶初秋狂奔。   速度之快加之措手不及,叶初秋差点被甩飞出去,慌乱之中一把揪住白施粥的毛,疼得他哇哇直叫。   叫归叫,白施粥仍然没有停下步伐:“救虎命啊!这两尊大王怎么盯上我们了!”   天色渐暗,白施粥根本不认识下山的路,横冲直撞,多亏得叶初秋指点,勉强跑出沧銮山。   “你是不是得罪他们了?”叶初秋一边给它指路,一边道。   “我都不认识他们!”白虎吼道,“你看看他们还在不在身后!”   叶初秋揪着它的毛回头:“在追呢!怎么办!他们说的‘赤莲火’,你可知道?”   “知道个屁啊!虎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长大!要不是那些樵夫上山砍柴把树砍光了没果子,食物们不来林子里了,我抓不到食物……”   叶初秋翻了个白眼。   “虎也不会下山去吃那两桶粥的!就不会被你们逮着了关水牢里!”白施粥强调,虎身一跃,钻进丛林里。   叶初秋吓得心脏一跳,就在刚刚,她差点被白施粥抛到树枝上。   气得她没好气地狠狠一揪它的毛:“你能不能跑稳妥点!”   白施粥:“少宫主啊!祖宗耶!虎生平第一次载人!虎从来没想过要载人的!虎绝不会给你们人族当灵宠当坐骑!你死一百个心吧!”   叶初秋:“……”   怎么就跟她死不死心有关系了呢?   “要不是看在你喂我东西吃的份上,我今天可不会管你!这次好不容易从你们那门派生不如死的地方逃出来,虎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了!”   叶初秋拍拍它:“你这次救我有功,肯定不用再进去了。”   白施粥傻笑一下。   叶初秋:“但是你不救我也没关系,我的灵宠阿冬自会救我。”   白施粥的傻笑凝固,带着些许怨气继续载着叶初秋继续朝林间狂奔。   这片林子坐落于沧銮山和峻岐山之间,很是茂盛,覆盖面积极广,深不可测,再稍往东去,便是东海的方向。   叶初秋此刻也顾不上要去哪里,只管叫白施粥跑,先躲避那两尊大罗神仙的追捕再说。   “你坐稳点!”白施粥道,“抱着我也没事!”   叶初秋也不扭捏,张开“大”字抱住它的身躯。   兽形态的白施粥庞大,一辆轿车那般大小。   叶初秋还没抱几秒,感受到白施粥虎躯一震。   叶初秋燃起不好的预感:“怎么了怎么了!”   白施粥声线颤抖,似乎有些羞赧:“抱得……太紧了……感受到、到到了……”   “啪!”叶初秋一巴掌无情拍在虎背上,支起腰身。   一人一虎继续前行,进入森林的中间地段。   蓦的一下,叶初秋听到虐男系统积分累加的提示音,她脸色倏然大变。   槽糕!她好像把小羊羔忘记了!小羊羔还在化骨池里泡着呢!   离了她的庇佑,怕是要被二长老逮着拉去砍头!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不过是秋宝的点缀,不用担心秋宝会恋爱脑,从头到尾恋爱脑的只有阿烬哈哈哈(呼应书名)   ps:萧烈应该算得上是黑羽姐姐的狂热小迷弟,为姐姐赴汤蹈火哐哐撞大墙的那种:)   pss: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更何况妖和魔,所以不要带入现代人的三观和标准 第62章第62章   林深处有一汪清河,河边驻有一茅草屋,方圆三十丈外有隐士设下的结界。   裴烬被蛟如意和她手下的小厮带到这里。   蛟如意原本是想将裴烬抢回去成亲的,但是那白面小厮过于柔弱,化为蛟身载着裴烬还没到东海,就先累得不行。   好在蛟如意的蛟珠通灵性,发现了这处结界。本来正派修士用灵力封住的结界,她这条火魔蛟功力不够,是无法用魔息打开的,这得多亏了她手上的这颗蛟珠。   此前开启沧銮宫化骨池的结界,用的也是这颗珠子。   主人家不在,茅草屋荒废多时,想来那隐士高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三人便在此处稍作休整。   蛟如意将裴烬拴在屋里,掀起自己的衣摆擦拭蛟珠,白面小厮则累瘫了,化为蛟身倒在一旁的圆桌下。   她擦了好一会,时不时拿起来哈口气继续,一定要将这颗珠子擦得油光发亮。   她爹爹是火魔蛟一族的王,小时候告诉过她,这颗珠子是她外祖母的遗物。   当年外祖母和魔尊萧熔有一段情,闹得翻云覆雨,最后寥寥收场。   这颗蛟珠,是外祖母的眼泪幻化而成的,包含着她对情郎的爱意绵绵。   魔尊萧熔对外祖母用情至深,生前二人结下死生契阔,外祖母走后,萧熔仍然念念不忘,用魔尊至高无上的身份许诺火魔蛟一族的后代千金,将永生永世都会是最尊贵的魔尊尊后。   所以这颗蛟珠,在遇到萧熔后代的时候会有所反应。   血脉传承,血浓于水,赤练火将会永久地灼烧于血液中,无法抹去。   彼时,蛟如意捏着蛟珠凑近裴烬。   这间茅草屋不大,能用的烛台也不多,蛟如意捏了个诀,一串火苗就在指尖燃烧起来,点燃了香火案上的烛台,室内明亮一角。   裴烬被拴在香火案的桌脚上,束魔绳紧紧地缠绕住他的脖子,将那一块脆弱的肌肤磨得发红。   他将将被从化骨池里捞出,疼痛尚未完全褪去,逼得他颈间的魔纹向上蔓延着。   裴烬阖着眼,眉头紧皱,抱着自己的身躯瑟缩。   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睫毛影子一直落在脸颊上。   少年的额角挂着几缕湿漉的发,牙齿咬得嘴唇上都是猩红的印记。   蛟如意蹲在裴烬面前,隔着那透明的蛟珠观察他被扭曲的面目全非的脸。   蛟珠里的流火还在翻涌旋转,越贴近裴烬,那团火焰便燃烧得越旺盛,竟比烛火还要明艳几分。   “哎呦我的公主!”白面小蛟蛇道,“这肯定是驸马爷,别再瞧了!”   蛟如意收起蛟珠,心情颇好,又朝裴烬凑近了些,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去戳他的脸。   “你说外祖父当年是不是也长得这般好看,才把外祖母迷得神魂颠倒的!”蛟如意对白面小蛟道。   那只火魔蛟慢悠悠地爬过来,观察他的脸。   “驸马爷确实生得好看,往后再长几年,怕是能让整个魔族的女魔修疯狂。”   蛟如意一听,心里就不乐意的,捏着裴烬颈间的那根束魔绳结道:“那可不行,这是本公主的夫君,可不能让那帮色鬼抢了去!哎呦奇怪,这绳子怎么解不开!”   白面小蛟从裴烬身侧爬下来,吐着蛇信道:“这是仙家修士用来束缚魔族的束魔绳,能桎梏魔息,只有用灵力才解得开。公主别白费力气了,别伤着了您金贵的手!”   “本公主才就不相信!哪有自家夫君被拴着脖子这么丢脸的事啊!”这火魔蛟的小公主也是个倔强的主儿,那绳子越解不开,她就越要去试,解得手指头都发红了。   一红就疼,蛟如意开始掉眼泪,把绳子甩开让白面小蛟解。   那小厮化为人形也解了半天还是解不开,被蛟如意数落一通,公主便又亲自上手了。   眼看着手不行,蛟如意打算用嘴了,想着是自家未来的驸马爷,应该也没啥关系的。   哪知道她嘴巴还没贴上去,少年倏然睁开黑眸,仅有的力气全部用在掌间,一把将蛟如意的头推开。   “哎呦!”蛟如意吃痛,人往后栽倒,亏得火魔蛟身娇体软柔韧性好,少女腰一弯的,竟然又像个不倒翁一样又倒回来。   裴烬吃力地喘着气,望着面前的少女,眉宇间沁了层愠色:“你做什么!”   “给你解绳子呀!”蛟如意甩着绳头,“被这样拴着不屈辱吗?你可是本公主的夫君,是本公主的牌面!驸马爷哪能这样!”   “你莫要胡言!”少年气得大吼,“我不是!”   “怎么就不是了!”蛟如意又把蛟珠取出来,“你自己看里头的流火!你身上有赤莲火!你就是本公主的夫君!”   裴烬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听到她口中的“赤莲火”一词,瞬间警惕,黑眸淬着冰冷的光:“你怎么会知道赤莲火的?”   蛟如意跟看白痴一样地看他:“天下修士何人不知赤莲火生于魔域的暮玡渊,是魔尊萧熔的身份象征!你是魔尊萧熔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裴烬睁大眼。   不可能!那赤莲火分明是娘亲的!娘亲明明姓裴!他从小跟着娘亲姓,从来没听娘亲说过他的爹爹!裴烬只当他爹爹早就死成灰了!   这绝对不可能!   “信不信随你!反正你就是本公主的夫君,本公主这就带你回火魔宫,让父王为我们主持大婚!”蛟如意得意地望了眼裴烬,甚至已经开始憧憬婚后的甜蜜生活了,“日后你就住在我殿宇内,哪里都不准出去,自有好吃的好穿的锦衣玉食地养着你!我父王最疼我了,才舍不得我远嫁呢!你就安安分分的当本公主的驸马爷!”   裴烬哪里还听得下去,他一心一念只想当叶初秋的夫君,只想被叶初秋锦衣玉食地养着,只想每日讨叶初秋的欢心,才不要对这狗屁公主低声下气的。   这狗屁公主一口一个赤莲火,她就是贪图他娘亲的赤莲火!   裴烬越想越觉得蛟如意是另有所图,姐姐贪图他皮囊他乐意之至,可蛟如意就不行,她就是心怀不轨!   少年铆足了劲推开她,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蛟如意从小骄纵惯了,头一回有人敢推她,气得发飙:“小钰子你还躺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公主把驸马爷抓回来!”   抓驸马爷他哪敢啊!白面小蛟瞠目结舌为难:“这这这……”   蛟如意一脚踹到他屁股上:“让你去就给本公主去!”   小钰子踉跄几步忙去追裴烬,瞧见裴烬的那根束魔绳还在地上拖着,跟个小尾巴一样,小钰子一脚踩上那绳头。   裴烬只觉得颈间一梗,喉结生疼,他一下子向后栽倒在台阶上。   -   “唰唰唰!”蟒身擦过丛林的声音,就在身后穷追不舍。   叶初秋和白施粥已经未曾停歇地跑了十里路了,从这片森林的外围一直奔跑到内沿。   这座森林的东南外围一带是魔兽山,那里盘踞着的魔兽均是凶残桀骜之辈,有些魔兽久居魔兽山厌倦,偶尔也会来这片森林里觅食。   他们这一路狂逃过来时可是遇见不少低阶的妖兽,仙兽和魔兽均有,外围居多,越往里走,卧虎藏龙,魔兽山的魔兽遇到了三四只,实力不俗,但均被叶初秋身后那两尊妖王的魔息逼退。   没有一只魔兽敢在妖王追捕猎物时挡路。   但是叶初秋却能感知到那两尊妖王身后,还有一头庞然大物在追赶着。   “阿冬!”叶初秋用通识联络,“阿冬你快回去,别追着我们!若是那两妖王回过神来断后,你会没命的!”   阿冬连一尊妖王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还有两尊!   “主人!若真是如此,阿冬求之不得呢。”   “你在说什么啊!”叶初秋急得心慌。   “阿冬一定会为主人争取更多的时间的,不会那么快就死掉的。”通识里,阿冬的嗓音早就没了孩童时代的稚嫩,低磁悦耳。   但叶初秋此刻急得眼睛发红:“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回去!”   “主人,阿冬早就忤逆过你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叶初秋的心就越是紧绷:“你快回去啊!别跟着我们了!你身上没有那两尊妖王要的东西,你回去——”   她通识的话还未说完,白施粥骤停,叶初秋因为惯性被狠狠地甩飞出去。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抖出体外了。   白施粥也吓了一跳,纵身一跃,一口将她叼在嘴巴里,虎眸里满是警惕,就连身上的毛发都竖立起来。   叶初秋意识到不对,周围太过静谧了。   她和白施粥同时屏住呼吸,周遭连风声、鸟叫声都没有,只有白虎身上的玄雷在噼里啪啦地闪烁。   白施粥环顾四周时,天空中飘下几片灰褐色的羽毛。   叶初秋在白虎的嘴巴口扑腾,一掌灵力将羽毛击碎:“小心落羽!”   白施粥警惕地抬头,密密麻麻的羽毛像网一样编织,从天而落,庞大的虎身根本没办法遁逃,他便在那瞬间化为少年郎的体型,抱着叶初秋往外撤退。   羽毛飘落在地,将地上的枯叶灼烧成窟窿,但是很明显,威力是不及黑羽的,只是东施效颦仿了个形式。   白施粥的身躯擦着地上的枯叶而过,枯叶粉碎成渣子,少年抱着她在一颗树前停下。   他的鼻子本就比叶初秋灵敏,吸了几片叶渣子进去,呛得不行。   叶初秋从他怀里挣脱,灵力护体,环顾四周。   萧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那棵树上,少年立于枝桠间,身后是一轮明月。   清冷的月光洒在安静的树林里,将树上那少年的影子拉得斜长,一直映到叶初秋的脚边。   她立于地上抬头仰望,看不清萧烈背对着月光的脸,但是能看清他那双深邃的金眸。   鹰的眼睛,炯炯有神,视线所及之处便是猎物。   叶初秋打了个寒颤,但是不肯松懈。   脚上冰凉,一条赤红色的小蛇爬到了她的腿上,叶初秋心骇,一掌灵力将其击飞,却倏然被周围的景色吓得后退两步。   密密麻麻的小蛇从枯叶堆里钻出来,爬过枯叶时,还遗留下了腐蚀性极强的液体。   莲媚的笑声妖娆蛊惑,仿佛就在左耳边。   叶初秋惊悚朝左回头,未见莲媚,反而右侧颈窝处有人朝她吹了口气。   心跳捏到嗓子眼,叶初秋将灵力盘旋于足间,轻功朝左撤,转头望向右边时,还是没有看见莲媚,反而后撤几步后突然腰间一紧。   莲媚的尾巴不知何时缠绕在了她的腰上,她被蛇王揽入怀里,莲媚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地扼到了她的喉间。   这是妖王!是爹爹叶淮杰都无法打败的存在!叶初秋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们之间的实力有多么悬殊。   她想喊救命的,但是没人能救得了她。   就连白施粥此刻都自身难保,他被萧烈缠上了,萧烈的羽毛宛如一把把匕首,将他的四肢割得泛滥。   白施粥倒在羽毛堆里嗷嗷叫,九天玄雷自动护主,将那些羽毛焚烧。   “九天玄雷?”萧烈从枝干上俯冲而下,羽翼一张一合间又有无数羽毛飘落,少年落地,踩在枯叶堆里,踩得枯叶沙沙破碎作响,“有意思。”   “你便是少尊主?”萧烈靠近白施粥,后者缩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小腿。   白施粥只顾着疼,哪里顾得上萧烈的话。   萧烈不悦,魔息攒动,将白施粥的一只腿抄了起来。   “救虎命啊!鹰要杀虎了!”白施粥瞪着腿,另一只淌血的脚踹过去,又被萧烈擒住。   白施粥倒在地上,两只虎腿均被萧烈擒着,在空气里乱蹬。   他那裤子本就破破烂烂的,而今又是这么个奇怪的姿势,裤腿子早就掉在了大腿间,露出白花花的两只大粗虎腿。   小腿肌肉挺发达的,乱蹬着时腿部的线条绷得极紧。   萧烈就这么无情地看着白施粥挣扎:“你若是少尊主,也太弱了,杀了好了。”   吓得白施粥大叫:“啊啊啊别杀虎!”   莲媚勾唇:“他身上确实有赤莲火。”   “咦?”她皱眉,掐住叶初秋往她颈间嗅了嗅,“你身上居然也有赤莲火?”   叶初秋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身上确实有!   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止是她有,裴烬也有,甚至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白施粥身上居然也有!   萧烈的鹰眼眯起,眸光落在叶初秋身上。   莲媚松开叶初秋,将她扔到枯叶堆里,密密麻麻的小蛇得到指令,爬满她的四周,围成了个小圈。   窒息的感觉消失,叶初秋咳了两声,被那些赤蛇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另一边,萧烈也将白施粥扔了过来。   白施粥的虎躯直接砸上叶初秋,那具身体结实又宽阔,砸得她骨头疼。   两个被妖王追上的小可怜抱团取暖,叶初秋和白施粥紧紧挨在一起,缩在那些小赤蛇围成的圈里。   萧烈行至莲媚的身侧,隔了半步的距离,皱眉道:“年岁相仿对得上,两个少尊主?”   莲媚摇头,先瞟了眼白施粥,再扫了眼叶初秋:“她身上的赤莲火更浓郁些。”   萧烈的眉梢松动,鹰眸转向白施粥:“少尊主夺了他的元阳,所以他身上也会有赤莲火?”   魔尊萧熔临幸女人时是这样,那么他的后代,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在宠幸旁人时应当也如此——会将赤莲火留到他人体内。   此刻在莲媚和萧烈看来,叶初秋较白施粥的赤莲火更浓郁些,叶初秋才是少尊主,那只白虎充其量不过是和叶初秋发生过关系。   白施粥再傻,也听出话里的意思了,清白不保的虎暴躁起来:“你们莫要瞎说!我清清白白的很!今年才成人!从未和女子亲近过!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赤莲火’!……”   白施粥就在叶初秋身旁,聒噪得很,一边疼得直抽气一边还要和两尊妖王辩解自己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处男。   叶初秋却了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烬既是《初秋烬》的男主,那么按照男主的标配,他爹是魔尊萧熔准没错。   赤莲火在裴烬身上,她身上也有赤莲火是因为第一卷中和裴烬共赴巫山过!   至于白施粥身上的赤莲火是怎么来的,比她身上的弱,应当是因为魔尊萧熔注入他娘亲体内的赤莲火微弱。   她就说当时见白施粥为何会差点错认成裴烬,他们分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只是令她困惑的一点是——这一卷的她根本没有和裴烬发生过什么,但是体内还是有这赤莲火。   这就说明,上一世她身体上的物理变化也被带来到了第二世里了,除了这一点呢?她多出来的一根仙骨和裴烬少掉的那半块仙骨,又是怎么一回事?仙骨上的物理变化也从第一世被带到第二世了吗?   没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因为两尊动动手指就能要她命的妖王就在眼前,若她在没积攒够虐男积分前殒落,她便会彻底消失。   “对!”叶初秋冷静下来,“我就是你们的少尊主。”   她目色坚毅,对上两尊妖王的视线。   萧烈挑了下眉梢。   莲媚弯了弯唇角。   气氛不太对,但是叶初秋还是硬着头皮编下去,而今只能赌一把了:“赤莲火就在我身上。”   她咽了口唾沫,视野里的赤蛇纷纷探出脑袋朝前游走。   “既然如此……”莲媚的笑容依旧妖娆,修长的手指点向叶初秋的方位,“那便杀了。”   杀了!叶初秋瞳眸骤缩。   莲媚收敛笑意:“萧烈,杀了她,夺取赤莲火,你便是尊上唯一的子嗣,即便没有亲缘关系,但得赤莲火者得魔尊之位。”   萧烈扬手,强大的威压施加在叶初秋和白施粥身上。   浑身重得像铁铅!叶初秋动弹不得!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魔族魔域弱肉强食,根本不信奉什么血脉传承世袭制,即便她是魔尊萧熔的子嗣,没有实力,同样会被旁人取而代之!   萧烈的面部轮廓侵着月色,变得更为锋利。他随意地拨弄了两下指尖,一排锋利的羽毛对准叶初秋的胸膛,那架势是要将她万箭穿心!   羽毛悬停在她面前,只要他再弯弯手指,就能要了叶初秋的命,但是在此之前,要想拿回赤莲火,萧烈还需要将叶初秋的仙骨挖出来。   少年将叶初秋提起,叶初秋的后背被抵在树桩上。   萧烈俯身靠近她,修长的指尖从她的颈移至胸口:“得罪了,少尊主。”   他虽说着恭敬的话,但脸上的神情却毫无敬意,只有一片冰冷。   萧烈的手摸到她胸前的那一瞬间,雪蟒冲了出来,一口朝萧烈咬去:“把你的脏手从主人身上拿开!”   萧烈收手,阿冬咬掉他的头颅,但是那颗头颅顷刻间化为羽毛破碎,连带着那没了头的躯体也化为羽毛飘散,一直飘到莲媚身侧,再度凝聚汇聚成萧烈的模样。   莲媚饶有兴致地望着阿冬:“沧銮雪蟒,少尊主养的?”   “阿冬!”劫后余生的叶初秋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   雪蟒再度向两位妖王袭击,叶初秋的心狠狠一颤!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啊!阿冬!别去!   结果可想而知,蛇王莲媚一动未动,仅凭魔息就将阿冬击飞。   鲜血四溅,阿冬被击到树桩上,蟒身顷刻间出现四道裂纹。   触目惊心的裂缝将它的鳞片撕扯开,露出斑驳的血肉。   “阿冬……”叶初秋鼻子发酸,哽咽。   莲媚嘲弄阿冬:“不自量力。”   “少宫主快走!”白施粥逮着两尊妖王嘲讽的空隙,化为兽形态,咬着叶初秋的腰肢将她捋走。   叶初秋眼睁睁看着阿冬的身躯越来越远,尚未在那伤痛中回过神。   萧烈的羽翼震开,仅仅一个眨眼间就到了白施粥的身前,吓得他又一次停驻脚步。   “走不了的。”萧烈冷冷地道。   白施粥咬牙后退,虎掌还在淌血,踩在枯叶堆里。   它猛然掉头往回跑,身后的路被莲媚挡住。   蛇王妖娆地挺立,扭动腰肢,徒手凝聚魔息,便将阿冬的蟒身捏了过来。   “你放开阿冬!”叶初秋用灵力震开白施粥的虎口,踏着它的鼻子轻功起飞。   白施粥吃痛嗷叫,再度睁眼时看见叶初秋攥着一拳头灵力朝莲媚袭去。   莲媚根本不把叶初秋那点修为放在眼里,旋手将阿冬掷出。   雪蟒的身躯砸在叶初秋的身上,连带着她一起朝后飞去。   叶初秋在空中溢出一口血,胸前内排山倒海,内脏几乎都被震动着。   阿冬已经失去意识,化为少年形态叠在她的怀里。   白施粥叫唤了一声,刚想去接应他们,虎腿被萧烈的羽毛贯穿。   他睁大眼瞳,痛苦甚至还未来及涌上来,他就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摔在了地上。   萧烈踩在他的虎背上而过,已在这头等着叶初秋和阿冬了,一排排灰羽旋转,向飞驰的两人射去。   “哒哒哒!”   灰羽扎进了后背里,叶初秋目眦欲裂,疼痛让她叫喊出了声音。   温热的血扑溅,萧烈冷眼扫视那个被千疮百孔的少女,羽翼大开挡在身前,将那些血迹遮挡。   叶初秋和阿冬一并落在地上,栽倒在萧烈的脚边。   他将白施粥一脚踹开,而后将叠在叶初秋胸口上的阿冬也踢开。   少年的目标仅仅只是叶初秋胸口的仙骨——嵌有赤莲火的仙骨。   萧烈再度将叶初秋提了起来,尖锐的爪子伸长,往叶初秋的胸口剜去。   可下一刻,他的手腕便被少女桎梏住。   叶初秋扬起还在淌血的嘴角,瞳眸中飘散着乌黑的瘴气。   萧烈在那一瞬感知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未等他收手,手腕再度被叶初秋扣住,扣在她的胸口上。   【呵呵呵……】   少年冷峻的面容崩溃,鹰眸里闪过讶异,掌间按着的明明是少女最温柔的地方,但是他的手腕处却传来密密麻麻的灼烧感。   萧烈挣脱不得,莲媚察觉异样。   叶初秋捏着萧烈的手腕,眼里波光流转,折射着危险的气息,启唇骂了他一句:【小杂碎,胆子不小啊。】   作者有话说:   下章黑羽姐姐要出来收拾小迷弟了!   阿烈:虐星一时爽,追星火葬场。   阿烬(吃醋版):很好,连胸都摸了,黑化后要宰的目标又多了一个[死亡微笑]   排队等着被宰吧!小蟒蛇、小白虎、小灰鹰!还有一个小穆恒:)   ---------   ps:晚上七点的样子还有一更,黑羽姐姐吊打小迷弟:) 第63章第63章   萧烈被猛禽一类的妖兽拥立为王,又被魔尊萧熔认为义子,早就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久居。   骂他的人,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他阉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骂声了,无人敢对他不敬,可是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无疑是在他的雷区上踩。   萧烈的鹰眸锐利起来,内心在那一瞬间发誓要将她碎尸万段,他将魔息尽数汇聚于手腕间,挣脱少女的桎梏。   叶初秋此刻的身躯被黑羽占据,额间映出墨色的三瓣莲花印记。   黑羽也有治愈能力,并且已将叶初秋所受的伤全部治愈,此刻靠在树桩上玩味地笑着。   许是方才捏着萧烈过于用力,黑羽揉了揉指尖,白皙的指节前端泛着薄红,像玉石一般美好。   美眸从指上移开,黑羽摆手,食指抵在下颌处,格外懒散地打量着萧烈。   少年剑眉星目,刀削般的面容透露这一股冷冽,薄薄的唇瓣紧绷,嘴角的弧度带着愠怒。   妖兽化人往往体型健硕,少年身材高大,肩宽腰窄,领口的灰色毛羽在月色下泛着清透的光泽,愈发衬托萧烈容貌俊美。   【小杂碎皮囊幻化得不错呀,有没有兴趣跟着本座,做本座的玩物?】黑羽朝前倾,足间踩在枯叶堆里,缓缓迈前。   这般言语间的轻视和挑弄,萧烈一贯忍不了的,就连莲媚也看不下去有人比她还要出风头,尾巴锋利地朝黑羽甩来。   【啧啧啧……】   黑羽嗤笑两声,轻飘飘地抬掌,单手就擒住了莲媚的尾巴。   【在本座面前撒野吗?】   黑羽虽然厌恶叶初秋,但是因为玄清皑莲花的效果,她只能被禁锢在这间躯体中,并且只能适配这具躯体。   所以,她才会分外想杀了叶初秋的灵识,好彻底掌控身体。   然而现在淬情寒骨尚未拔除,她得留着叶初秋的灵识替她抗毒,否则,以她对裴烬的执念,待到淬情毒发那日,她必定会遭受万蚁噬心般的折磨。   但是眼下,有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叶初秋的修为日益精进,玄清皑莲花的药效也越来越强,她每次强行出来对自身魔息的消耗极大,再次归隐时恢复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   除非,叶初秋能主动让出身体,但是叶初秋根本不会遂她的意,这次若非她重伤,黑羽定是没这么顺利就能掌握身体的。   谁知道一掌握身体主动权,叶初秋丢给她这么个烂摊子收拾。   两尊妖王……   黑羽不得不怀疑叶初秋是否想利用两尊妖王来击杀她。   事实上,叶初秋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她被萧烈的灰羽击中,疼得失去意识,才将将在灵识里半昏半醒。   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妖王,只能寄希望于黑羽,否则,阿冬、白施粥还有她今天必定是要殒落在这里了。   好在黑羽也有要保住她和这具身躯的想法,叶初秋在灵识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照目前黑羽单手就能擒拿莲媚尾巴的势头,她应当是能打的。   叶初秋现在已经把黑羽当成自己的金手指加打手了,反正她对她还有价值,叶初秋便也利用一回黑羽,就当收收房租。   黑羽和叶初秋一脉同心,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叶初秋,利用本座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初秋未说话,在灵识中装死,她实在是太虚弱了,被羽毛万箭穿背时的痛苦一并被带进了灵识里。   莲媚被擒住尾巴,气得周身魔息暴涨数倍,旋身逼近。   黑羽只是妖娆地笑着,抬手就将莲媚的身躯甩了出去,就如同莲媚甩阿冬那般,不废吹灰之力。   莲媚的后身砸到树桩上,将树桩折断,溢出一口鲜血。   但是妖王的实力不容小觑,她随即恢复自定,扬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去,竖瞳凝望黑羽额间的墨色印记,布满震惊:“怎么会突然之间修为跨越如此之大!竟然从正道的灵力化为魔修的魔息,你到底是谁!”   黑羽扬手,魔息汇聚于掌,朝莲媚袭去,后者不得不拿出万分警惕躲避。   黑羽乐意见此前嚣张轻狂的女人如狗一样狼狈逃窜,微启薄唇:【本座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   除了魔尊萧熔,莲媚自是没受过这种挑衅,她双手结印强化自身,身躯丰盈不少。火红的长发变得纤长蜷曲,眼尾幻化得愈发狭长,修为顿然提高。   可即便如此,黑羽依旧没有惧怕的意思,她舔舐着下唇瓣,留下晶莹的唾露,眼里的藐视不减丝毫。   莲媚的招式再度袭来,另一头的萧烈也发动进攻。   但显然,黑羽对萧烈的兴趣远远大于莲媚。   甚至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萧烈身上,频繁朝她进攻的莲媚她连一个眼神也不想给。   蛇王的尾巴和毒液均被黑羽施展的乌黑色瘴气阻挠在外,萧烈抬掌召唤出纤长的灰褐色羽毛。   月色皎皎,羽毛的阴影落下,竟比那些枯萎的落叶还要斑驳和纷杂。   少年的羽翼大震,无数片羽毛淬着月色的冷光朝叶初秋的躯体射去。   黑羽只是轻轻一笑,那些羽毛被一道屏障阻拦在外,无法再前进分毫。   萧烈的鹰眸闪过讶异和几丝惊慌,黑羽抬起掌,浓郁的魔息顷刻间化解了灰羽。   一片片羽毛如同破碎的纸张凋零落下,散落在她的脚边。   黑羽在纷纷扬扬的羽毛间前进,一步一步踏着枯叶走向萧烈。   萧烈一贯冷漠的面庞布满违和的惊恐,下意识地后退。   他未曾停止攻击,结印召唤更多的羽毛,但均被黑羽在挥手间化解。   【班门弄斧。】黑羽抬掌,一片印着莲花纹路的黑色羽毛绽放于手心,【本座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黑莲羽。】   黑莲羽一出,萧烈克制不住地战栗,面上的冰冷如破冰般瓦解,他的鹰眸被一股狂热和惧怕替代。   他想逃的,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他使唤了,甚至他的内心也不遵从他的意识了。   那是殒世黑莲羽!货真价实的黑莲羽!是他穷极一生追求的最高层次!是他敬仰和追求的神祇!   萧烈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少女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机,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乱窜,但是却被硬生生地压制下去了。   萧烈甚至,想死在他的神祇手中,想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年魔尊萧熔创造出她的时候,他才将将化人,魔尊萧熔还没有认他为义子。   他只是萧熔座下无名无姓的一条走狗,随时可以成为萧熔的棋子。   他跟在萧熔身后做事,亲手将那片万鸟之皇——神兽朱雀的羽毛递交给萧熔。   羽毛与一朵千年雪莲相融,在妖冶的赤莲火里被灼烧、被淬炼、被重铸。   猩红的火光中,萧熔集结三界怨念冤魂于内陪练,乌黑色的瘴气度化成为她的保护壳,她于污秽黑暗中凝聚成型,化为这世间最美丽动人的少女。   萧烈有幸窥见她诞生初始的真容,那一眼,让他惦记了十九年。   魔尊萧熔创造她,是为了报复整个修仙界,为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殒世黑莲羽降临的时候,萧烈跟在萧熔身后,亲眼目睹她的绽放。   天空飘落而下的黑色羽毛,夹杂着这世间所有穷凶极恶之辈的怨念,却又下坠得那么高雅,仿佛她的羽翼、她的灵魂天生就该这般高贵。   黑羽所落之处,焚尸化骨,寸草不生。   那天,三界大乱,无数修士殒落在她的裙摆之下,她踩着正道修士的尸首铸成的阶梯,一步步问鼎魔道的顶峰。   她的身躯就是那些纷扬的黑羽,她滚烫的灵魂存在于修士嘴里溢出的痛呜声里,她的裙摆便是他们残躯上被腐烂的血肉。   她是那么强大而美丽的存在。   萧烈的心也被她灼伤了,他虔诚地跪在她的身躯之下,沐浴在她的灵魂中。   虔诚的,就如同现在——那个面容冷峻的少年,跪在地上,鹰眸彻底沦陷:“黑羽殿下,您是黑羽殿下!”   黑羽莞尔一笑,掌心的羽毛听从她的指令,划过萧烈的胸膛。   后者丝毫未躲,任由那羽毛划开他的领口。   少年的衣服顷刻间破碎,那片羽毛飘落在他的心口上,在灼烧他的血肉。   萧烈咬着唇闷哼一声,却不敢用自己肮脏的手触摸心口,他只是痛得抽气,身子跪得愈发恭敬,脊背和头颅弯下,姿态伏得更低。   莲媚听到萧烈这般唤她,竖瞳也染上震惊,她就此收手,解除霸体形态,尾巴幻化成腿,也一并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莲媚参见黑羽殿下。”   这三界,能让蛇王莲媚和鹰王萧烈跪地行礼的,除了魔尊,便是殒世黑莲羽了。   莲媚的心头染上后怕,他们方才,竟然对黑羽殿下下了杀手!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少尊主,是他们的黑羽殿下!只是为什么!黑羽殿下暂居的这尊躯壳里会有赤莲火呢?   或许黑羽殿下知道真正的少尊主在哪里!   莲媚正欲解释和追问,黑羽扬手一道羽毛悬停在莲媚的喉间,【滚,别烦本座。】   莲媚吓得脸色惨白,黑莲羽的威力她不是不知道,望着眼前的那片羽毛,她一动也不敢多动,恐惧地咽了口唾沫   但其实,寄居在叶初秋这具躯壳里,黑羽的实力早就不如从前,甚至只有曾经一成的水准,但是她凶名在外,莲媚和萧烈吓破了胆,有这虚名一半的功劳。   萧烈忍着胸口糜烂的痛苦,视野里多出叶初秋的鞋,他压下心头的慌乱,恭敬地伏拜:“殿下……”   可下一瞬,他的下巴被她狠狠地挑起。   萧烈被她捏着下巴,只能被迫仰视她。   他甚至不敢直面她的眼睛,只能低垂着眼眸,乖巧而顺从。   少年的唇瓣开合着,胸口火热的灼烧感让他痛苦万分,他却视这痛苦为奖赏,痛并愉悦地享受着。   他痛得溢出了声,但他不想冒犯到他的神祇,便将那些痛楚碾碎,吞咽在喉间。   【小杂碎。】黑羽将他的头颅抬高,又讥讽地骂他。   【刚刚不是杀本座杀得起劲吗?】   萧烈惊恐,颤着声线:“殿下……属下……”   【嗯?】指尖稍稍用力,指甲在少年的下巴上掐出红印,黑羽语调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还想挖本座的仙骨?】   “属下知错……”萧烈的胸膛因为疼痛剧烈起伏,那破碎的领口下,少年的锁骨和胸肌线条暴.露于她的视野下。这对一个成熟女人来说无疑是种极大的引诱,尤其魔修的黑莲羽比剑修的叶初秋有着更深的欲念。   【还将本座从半空扔下去?】黑羽将他的身躯收入眼底,眯着眼眸逼近。   萧烈目色惊慌,已经失去分寸:“是属下的错,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让本座想想,还有什么?】黑羽蹲下身躯,平视少年俊美的容貌,指尖抚到他的胸口上把玩着。   跟随她指尖的动作,少年的呼吸变得紊乱和局促,萧烈看清叶初秋的面容,将她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一并烙印在心头上。   黑羽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的指甲,片片羽毛缠绕在修长的指节间,她额间的黑色莲花闪耀得更为亮眼。   【哦,对了。】她似是想起来了他还有什么罪行,嘴角扬起玩弄的弧度,【是不是摸了本座的胸?】   萧烈睁大瞳眸,唇色褪去,化为惨白,身上原来的傲气和冰冷全部不堪一击地粉碎掉:“属下该死!!属下冒犯了殿下!”   言罢,萧烈就召唤出锋利的羽毛,似乎想要砍掉那只摸过叶初秋胸口的手。   【别呀。】   黑羽抬手,就将那片灰羽抚走,羽毛往后飞射,钉在距离莲媚颈脖大动脉半寸位置的树桩上。   莲媚的身躯吓得瘫软下去。   萧烈怔了怔,可随后下颌骨一紧。   黑羽掐着他,一把将他按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后脊背压在一片粗糙上,萧烈疼得抽气,少女身上的淡香将他笼罩,黑羽将膝盖抵靠在他的大腿间,俯身朝他靠近。   妖娆的声线蛊惑,绽放在萧烈的耳边,一字一句都像淬了这世间最毒的药:【跟本座说说,手感如何?】   【若是回答得让本座不满意,本座可是会惩罚你的。】   萧烈痛苦地仰着头喘息,黑羽释放威压,令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属下、属下没有、真的碰到,所以不知……”   【不知道啊?】黑羽咬着他最后半句话,膝盖朝前抵着。   萧烈忍受着,咬着牙关道:“属下不敢……”   【本座看你敢得很啊!】黑羽加重了膝盖间的力道,粗鲁地摩擦着。   少年的剑眉拧在一起,脸颊和耳尖染上一层薄红。   黑羽的羽毛往下飘落到那里,于是全身上下难耐了起来,迫使少年脸上的红蔓延得更为鲜艳。   那种释放不得的阻塞感和羞耻感,是他成年化人后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萧烈嘴角的声音更为细碎,但是只有黑羽能够听到,并且,本就是只为给她听到。   【元阳尚在?】黑羽被他这副孟浪的模样取悦到了,有什么比让一个冷峻的少年折服在她身下更为有趣的事呢?   萧烈极为短促地“嗯”了一声。   【可愿做本座的玩物?】黑羽弯着唇,她心里有裴烬是不错,但是她从不介意把她的情爱分给别的、模样好看的男人。   她是黑莲羽,即便现在受皑莲花的限制,但她仍旧是这世间最美最强的女人。   男人,就该对她俯首称臣,供她肆意取乐。   少年的鹰眸染了几分情潮,倏然明艳些许。   他很愿意。他求之不得。她可是他的信仰。   萧烈闭眼点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敬献给他的神祇。   可黑羽却讥笑起来,如此唾手可得的猎物,也配成为猎物吗?倒是让他显得廉价起来,完完全全磨耗掉了她的征服欲。   黑羽甩开他的头颅,指甲刮着他的下巴而过:【卑贱恶心的男人。】   萧烈睁开眼,一颗心被砸得粉碎。   【就凭你,也想成为少尊主?也敢觊觎他的赤莲火?】   莲媚和萧烈同时怔然,意识到黑羽殿下知道真正的少尊主在哪里,真正的赤莲火在哪里!   黑羽如何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警告:【你们若是敢打他的主意,别怪本座不客气。】   她的裴烬,她的阿烬!只有她可以染指和欺负,她绝不允许旁人动他分毫!   黑羽调度魔息,羽毛飞舞,贯穿萧烈的肩膀。   少年疼得咬牙忍受,但是命脉还被她用膝盖抵押着,他挣扎不得,动弹不得,那些疼痛和情潮一并翻涌着,萧烈的鹰眸泛红。   莲媚不忍见萧烈那般狼狈的模样,有些愤懑地求情:“黑羽殿下,手下留情!萧烈追随尊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   【住嘴!】黑羽扬手,将莲媚的肩膀也一并贯穿,【他追随的是萧熔,与本座何干?】   “殿下……”少年蜷曲着身体,指节攀附在叶初秋的膝盖上,似在欲拒还迎着,“萧烈愿意追随殿下。”   【哦?追随本座?】黑羽挑了下眉梢,松开膝盖,放他一马,【那便拿出你的诚意。】   他的诚意?   萧烈再度跪倒在她身前:“萧烈愿意将一切奉献给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黑羽半晌未说话,少年紧张到额间沁出薄汗,倏然她轻轻一笑,音调婉转悦耳。   【抬起头来。】   萧烈不敢违抗她的旨意,抬起自己的头。   黑羽的指尖点在他的眉间,强行和他交换了通识。   留着他,自有用处。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森林,一群鸟群被惊飞。   黑羽警惕地望向那处,感知到一股令她极不舒服的灵力波动。   很熟悉,但是却让她战栗——是那种潜意识里的恐惧,她殒世黑莲羽自诞生起,就从来没有过恐惧的事物,这还是头一回。   此次占据身体,消耗远超曾经,她有些招架不住了,起身扬手,魔息治愈那一直缩在树桩旁吓得呆愣的白施粥。   白施粥完全被吓傻了,瞠目结舌的地步。   他涉世不深,不知道殒世黑莲羽是何物,只当沧銮宫少宫主深藏不露,竟然拥有徒手吊打两尊妖王的实力,这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此刻,在他的眼里,叶初秋比他的娘亲——那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还要可怕,他一点也不敢得罪,趴在枯叶堆里望着叶初秋咽口水。   【起来。】黑羽命令他。   白施粥哪里敢违抗。   【载本座走。】   白施粥发愣。   【还不快些!】   从来没想过要载人、绝不会给人族当坐骑、让叶初秋死一百条心的白施粥不得不向恐怖.势力低头,化为白虎形态,战战兢兢地问:“少宫主、要要去哪里?”   黑羽没计较他的称谓,因为她感知那道诡异的灵力越来越近,不敢浪费片刻,她纵身跃到白虎的背上,往白施粥的虎臀上重重一拍。   “啪!”   清脆的一声。   白施粥感觉那股麻酥感从屁股上一直传到心尖口了,他的灵魂都好似被她拍震了,并且余威还在颤着。   还好是虎身,要是少年形态,他现在一定羞红了脸。   他可是清清白白,从未和女子亲近过的虎啊……   黑羽对他那种小男儿的心态不屑一顾,女帝般地奴役着他:【能走多远走多远,离开这里!】   若非她的位移速度没有白虎快,仅凭白施粥和裴烬相似的容貌以及他是裴烬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这个身份,黑羽现在就想杀了他,不留下任何能够威胁到裴烬的后顾之忧。   白施粥吓得跑得飞快,跑了一半又折返回来叼走昏迷着的阿冬,引来黑羽的不悦:【快走!】   黑羽不想用“跑”这个字眼,她心气高。   白施粥却在心里道:竟然连自己的灵宠都能撇下不管,好恶毒恐怖的女人,还好我从来没想过要载人、并且绝不会给人族当灵宠和坐骑……   -   这头叶初秋等人消失于视野,施加在莲媚和萧烈身上的威压才彻底消失。   萧烈尚且还沉浸在“和黑羽殿下交换了通识”里,莲媚却也感受到那股诡异的灵力波动。   她和萧烈熟悉这道灵力波动,因为正是这道灵力的主人,告知他们:萧熔的骨肉和殒世黑莲羽在沧銮宫。   莲媚捂着肩膀上被黑羽贯穿的伤口,望向那道灵力的方向。   林间传来响动,动静越来越大,显然是御剑而行。   直到那穿林的莎莎声消散,一道白衣出现在莲媚和萧烈的身前。   作者有话说:   恭喜阿烈追星成功--虽然过程中被黑羽姐姐狠狠玩弄了一下但还是得偿所愿收获了电话号码,这波应当是不亏的 第64章第64章   男人身渡金光,白绫遮目,气质泠然。   “蛇王殿下和鹰王殿下可见到了?”   莲媚和萧烈均警惕着未出声。   许久未等到回复,男人轻笑:“既然如此,莫要坏了约定。”   确实当初约定好的,莲媚与萧烈试探沧銮宫内是否有少尊主和殒世黑莲羽,只是试探出这个结果,若是结果为真,他们也不能据为己有。   方才他们对叶初秋动手,便已经算是坏了约定。   好在面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莲媚和萧烈同时松一口气,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力深不可测,在叶淮杰之上,并且……   执念深重,比起百年前从魔域厮杀出来的魔尊萧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可怕的。   很奇怪的是,明明他用白绫遮着眼睛,但是萧烈却能感受到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那种视线所带来的压迫感,里面掺杂着审视、玩味和嘲弄,让萧烈极度不舒服,他感受到了男人隐藏在很深处的敌视,倒也不是为了配偶,是那种鹰群在争夺领主时会有的敌视。   萧烈竖起鹰眸,暗想:正道世家一宫之主的子嗣,会和他在地位权力之争上有什么冲突吗?   但男人很快收回那种类似视线的打量,灵力传声道:“可留意舍妹去向?”   萧烈已追随黑羽,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言。   “……”莲媚皱着眉警惕,不言。   男人勾唇轻笑,御剑自二妖王间从容而过,留下一句:“无妨,我亲自寻。”   -   白施粥载着叶初秋在林子里狂奔,黑羽能感知到那道灵力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再度前进着。   虽然距离她还有些距离,但是黑羽还是不免催促座下的白虎:【再快些!】   白施粥腿都要跑断了,叼着阿冬更是气喘吁吁,偏偏黑羽也不跟他说方位,只叫他漫无目的地前行。   眼看着白虎的速度越来越慢,黑羽气得更是几巴掌哐哐往老虎背上揍。   白施粥哪里敢得罪这尊吊打两个妖王的大佛,被挨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着,特别想幻化成人揉揉自己的背,这女人下起手来没轻没重,魂都要给他打出来了。   白施粥就不明白了,怎么这个少宫主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   许是叼着阿冬影响他喘气,他将阿冬往天上抛,载他到背上:现在不光载人了,甚至还载了人的灵宠。   小白虎有苦说不出,委屈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黑羽才不会自降身份和叶初秋一样呈“大”字抱住白虎,即使乘骑着,那也必定是最优雅的姿势,侧坐一边,用魔息固定自己,不至于被白施粥颠簸下去。   阿冬被接住,身躯滚到她的大腿上。   雪蟒尚且是成人的模样,面容俊美,银发扑散,血红的瞳眸此刻紧闭,因为忍受着身上的伤痛而睫毛微颤着。   黑羽现在才是身体的掌权人,大腿间突然倒着个这么个少年郎,她勃然大怒:【死老虎你把他扔上来干什么!】   白施粥吓得浑身一缩:“少宫、宫主、这不是你的、灵宠吗?”   黑羽直接扬手掐住阿冬的脖子,本想直接将他扔下去摔死的,阿冬似乎有感应一般,强撑着睁开眼皮,唤她:“主人……”   “是阿冬没用……没能保护好主人。”   少年奄奄一息:“请主人责罚……”   黑羽戏谑一笑,掐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细细打量,倒觉得这雪蟒幻化出来的皮囊竟然也不错。   不似裴烬那般妖冶俊美,不似萧烈那样冷峻,没有白施粥的那股傻愣感,也没有林穆恒那样的正气浩然,倒是少有的异域风情,眼尾狭长、上挑。   因为是蛇蟒类的妖兽幻化成的吗?   修长白皙的指尖松了些力道,阿冬感受到那只熟悉的手绕在他的脸颊侧,轻轻划过他的鼻梁和唇瓣,最后按在他的嘴角上。   【好啊。】黑羽饶有兴致,指腹撬开他的唇瓣探进其中,顺着方才他的请罪词调.情道,【想主人怎么责罚你呢?】   阿冬浑身一怔,想起此前叶初秋特地花了一个晚上跟他讲的男女之间的分寸感,察觉到氛围的不对。   他有些惶恐,后背被冷汗打湿,身上的口子也在撕裂,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想起身,却被她按了回去,黑羽的指尖不安分地搅拨着。   越陷越深。   少年不适地干呕了一声,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泪,惹得黑羽愉悦地笑:【看着本座,告诉本座,本座是你的主人吗?】   阿冬一惊,身前的少女,确然是叶初秋的容貌,只不过额间浮现的是黑色的三瓣莲花印记。   此前在无瑕阁,这样的叶初秋,阿冬也看到过一次,是他想燃烧精元斩杀沧銮九尾的时候。   “主人。”此刻,阿冬对上她的眼睛,因为衔着她的指尖,说话有些不便,但他还是恭敬地道,“您是阿冬的主人,阿冬不会认错的。”   灵宠和主人的契约,是烙在灵魂里的,即便换了躯壳也不会改变。   所以,不论为什么叶初秋此刻变了性子,还是额间的花瓣印记变了颜色,抑或是修炼的灵力转化为了魔息,阿冬还是可以靠灵魂深处的契约辨认他的主人。   面前的黑羽,就是他的主人叶初秋。   他只认他的主人。   黑羽稍稍惊讶,竟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笃定,可若她还有什么疑虑的话,在接收到阿冬的通识后,所有的疑虑便全打消了。   魔息和灵力无法通用,正道修士无法和魔修修士通识,但是,若是不以魔息、灵力为通识媒介,而是以契约为媒介,那么即便是魔修也可以和正道修士畅聊。   就像灵宠和主人间的通识,一直是以契约的力量通话的。   即便修士堕魔,或者灵宠堕魔,还是可以联络。   所以,当黑羽在通识里听到阿冬再次笃定地唤她,她是他的主人的时候,黑羽弯唇笑了。   【真是本座的好宠物啊。】   黑羽再度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摸到一指的唾露。   阿冬张着嘴喘气,舌尖舔舐包裹。   他虽不知道主人为何这般行事,但他从前还是雪蟒形态时没少用蛇信舔她,从脸颊到她的手,他便觉得这也没什么,只要主人喜欢。   这样想着,少年还和从前一样露出宠物得到主人爱抚后餍足的笑。   白施粥听到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如何能不知道虎背上发生着什么,若是他此刻是少年形态,又该脸红了。   他还是一只清清白白、从未和女子亲近过的虎……   哪里忍受得了这些呢?到叫他的心尖儿也跟着砰砰乱跳了,和那些噼里啪啦的九天玄雷差不多响。   然而虎背上,阿冬的笑意很快消散,因为他的主人倏然掐住了他的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机。   黑羽凝着眸子冰冷地俯视他,眉眼的冷厉像一把刀:【可是本座的宠物不听本座的话呢,你说是不是应该杀了更好?】   阿冬怔然,完全没有料到叶初秋会这般对他,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黑羽加重手中的力道,窒息的感觉让他整张脸通红。   阿冬慌乱着:“主人?”   【你既然敢对本座的阿烬下手,那就别怪本座心狠。】   黑羽在未掌握身体时,叶初秋所经历的事情她也是清楚的。这只雪蟒三番两次的对裴烬下重手,她早就想杀了的。   阿冬在她的掌下挣扎:他的主人,竟然因为一个低贱的魔修,要杀他?   阿冬简直不敢相信!   但是黑羽掐得很紧,他无法呼吸,双手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腕,双腿在虎背上挣扎。   白施粥都被吓怕了。这个凶残的女人,竟然狠起来连自己的灵宠都杀!还好他没想给人当灵宠当坐骑!   白虎可怜这只雪蟒,有意地停下步伐,果然打断黑羽的行凶,她的注意力从阿冬身上移开。   黑羽不满:【死老虎停下来干嘛?】   要真是死老虎可不得停下来嘛……这话白施粥也只敢在心里骂骂,面上确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哎呦虎肚子疼想去行个方便。”   黑羽彻底怒了,杀气一并将白虎笼罩在内:【你把本座当猴耍呢!本座杀了你之后便剖开你的肠子让你去行个方便——】   【可好?】   白施粥吓得一个激灵,本来不想方便的现在竟然怕的想了。   好在这附近有几头魔兽,估计是好久没吃到肉了把黑羽他们一行人当做目标,正在潜伏着逼近。   白施粥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长大,对这些杀机很敏锐,他当下把这群魔兽拉成垫背,转移黑羽的注意力:“少宫主!有魔兽!我打不过!不是我不想走的……”   几只凶神恶煞的魔兽以为黑羽等人怕了,纷纷窜出来将黑羽等人围成圈。魔兽们嘴里流涎,眸中精光闪烁,一副副饥渴难耐的模样,真的是好些天没吃到肉了。   黑羽简直要被白施粥的傻缺气死了:【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废物!】   和叶初秋一样废物!   这个废物叶初秋竟然还没有醒!她的魔息已经维持不了掌控身体太久了!   黑羽又被叶初秋给气死了:想杀她的时候杀不掉,现在要保着她、需要她掌管身体的时候,偏不醒!   一个两个的简直要把黑羽气疯了。   几只耀武扬威的魔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白施粥摩擦着虎掌,心里默默为那几只魔兽祈祷。   黑羽全身盘旋着低气压,片片羽毛在虎背上飘旋,和白施粥身上的九天玄雷一并闪烁着暗沉的光。   几只魔兽商量好的一起扑跃,黑羽美眸骤冷,羽毛化为利剑将它们全部开膛破肚,肠子内脏全像泥土一样滚落在枯叶堆里。   白施粥吓傻了,差点他的肠子也不保,他虎爪蜷曲了一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黑羽察觉到那道诡异的灵力又开始移动了,眼眸里的冷光越来越深。   白施粥再往林子中心行进千米的时候,黑羽在感知到了裴烬的气息。   那是她朝思暮想、化成灰也会记得的人,她不会认错。   【死老虎往那头去。】黑羽在虎臀上捏了一把,白施粥疼得嗷嗷叫,按照她的吩咐往那头去。   “那里有结界啊!”白施粥惊呼。   黑羽愈发确定裴烬在里面:【给本座破开!!你的九天玄雷!】   九天玄雷确实如同蛟如意的那颗蛟珠,可以破开各式各样的结界,这也就是为什么莲媚和萧烈在攻击暗宫水牢后,白施粥是第一个从水牢里出来的。   但是现在他身上的玄雷方才打斗时消耗了些许,还未补给填满,要想破开这个级别的结界,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黑羽也知道,但是她根本不在乎白施粥是死是活,她只在乎裴烬:【给本座破!不然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白施粥惜命,电光火石之间咬着虎牙关,索性豁了出去,虎头直接莽上结界。   “轰隆隆!”   结界内部的一切跟着晃动。   裴烬被蛟如意吊在柱子上,上衣都被扒落得七零八碎的。   方才他想要逃走,但是根本不是这两只魔兽的对手。   小钰子直接拉住束魔绳,蛟蛇的尾巴再裹住他的脚踝,他被小钰子重新捆回去,丢到蛟如意的脚边。   蛟如意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让小钰子把他吊着,气得鼻翼一股一股:“做本公主的夫君有什么不好的!你要跑?你敢跑?”   少年漆黑的眼眸冷若寒霜,瞪视她,像是一只被束缚许久的猛兽。   小公主才稍靠近,裴烬便乍然低吼:“滚开!”   蛟如意偏偏不如他的意,召唤火焰逼近他,虽未直接焚烧他的手腕,但是高温近在咫尺,裴烬并不好受,泛着红眸死死地瞪着她。   “你到底跟不跟本公主回火魔宫!”蛟如意趾高气扬地道。   少年恶狠狠地说:“我不会给你做夫君的!我早就有了心悦的人!”   这可把蛟如意惹火了,她的未婚夫君竟然已经移情别恋了!“你说什么!”   但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你心悦有什么用呢?她心悦你吗?你看看你被本公主从化骨池里带出来这么久!她有关心过你吗?有给你发通识吗?有过来寻你吗?”   三个问题把裴烬问得措手不及,他根本就不知晓在他被化骨的这段时间,沧銮宫外面经历的是怎样的水深火热,也不知道叶初秋经历了多少次的凶多吉少,只知道的是——叶初秋确实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他化骨时,她都没来看一眼。   而今他被这狗屁公主掳走,也不知道叶初秋折返回化骨池里接人时没看到他,会怎么想?   她会着急吗?她会觉得是他不想重塑仙骨、不想做她的师弟而逃走吗?她会不会根本就不在乎他?   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来寻他,连下人都没派遣过来。   蛟如意见他迟疑和震惊,愈发得意:“没有吧?被我猜中了?她根本就不心悦你,哪管你是死是活?”   裴烬反驳:“你胡说!”姐姐多次救他于水火,甚至为了他的命都可以不顾自己,她一定是在意着他的!   姐姐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或者有什么急事缠身了,姐姐是少宫主,日理万机。   一番自我安慰果然奏效,裴烬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我绝不会去火魔宫的。”   气得蛟如意直接一把火烧了他的衣服,少年的胸膛便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剑伤、刀伤、火伤、鞭伤……密密麻麻的疤痕,蛟如意看得一怔。   但她也只是怔愣一瞬,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裴烬剩余的上衣扒下了个精光。   “我胡说?”蛟如意讪笑,“她若真心悦于你怎么可能留着你的元阳!”   这么好看的人儿,她都要忍不住了,他的心上人铁定对他没兴趣。   少年被她的话刺激到的,忆起那日他求叶初秋要了他,但是她却无动于衷的淡漠。   裴烬只觉得心口好疼,叶初秋那日的态度真的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疤痕。   没有谁愿意被心上人这般对待的。   蛟如意解了他的上衣去解他的腰带,裴烬想踹她的,但是双腕被小钰子的蛟身缠着了。   蛟如意心急,解了半天:“沧銮宫的衣裳怎的这般复杂?”   小钰子有点害怕:“公主要不算了,别在这、这不太好吧……好歹您也是公主,您玉体金贵。”   “哼。”蛟如意不听,“今儿本公主就把生米煮成熟饭,把驸马爷的元阳夺了,到时候带回去见父王直接成亲!我就不信谁敢拦本公主!本公主还没试过男人的滋味儿呢,你让父王不必给本公主安排暖床的小厮了,本公主直接拿驸马开刀!”   结界的震动就是在此刻响起的。   整个茅草屋摇摇欲坠,蛟如意解衣裳的手一顿:“怎么回事?”   小钰子吓了一跳:“有人闯结界!”   “是此处的主人回来了吗?”蛟如意第一反应,但是若是主人家,何须用闯?   她当下给小钰子使眼色,小钰子心领神会,解开吊着裴烬手腕的绳子。   少年栽倒而下,摔在木板上,下一刻又被小钰子拖走,塞进香火桌底下。   桌子上有布,正巧把人盖住,蛟如意也一并挤了进来,嚷嚷着:“起开!给本公主让位子。”   三人一并挤在小小的桌底下。   实在是蛟如意和小钰子这会儿也是从火魔宫里偷跑出来的,他们的修为实力其实很弱,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魔息全部被封的裴烬,旁的随便来一尊高阶修士,便能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的。   对于闯结界的人,委实怕得紧。   “砰!”   结界如玻璃般碎裂出一道大圆口。   “啊啊啊!”白施粥疼得直叫,身躯化为少年郎的模样抱着黑羽和阿冬,被结界的反作用力推着在地上前进。   一把破开茅草屋的门,一直撞到香火桌上才堪堪稳下身形。   血从结界破碎的口子一直蔓延到屋内,破碎的结界再度缝合,归于寂静,将内部和外部隔绝。   “啊……”白施粥倒在地上痛苦得喘息,九天玄雷为了冲破结界全部消耗殆尽,未能护主,他的身躯被结界破碎的渣子割得千疮百孔。   四肢全部是刀削般的口子,鲜血肆意流淌,他像是破碎的布娃娃,挣扎着在地上抽搐:“疼死虎了疼死虎了……”   “啊嗷!”他还在叫唤,这是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最严重的的伤,他疼得眼角溢出眼泪。   阿冬本就受着重伤,被结界的波能震得晕了过去。好在结界碎片的威力全部都是白施粥抗下的,他并没有受到肢体上的伤害。   黑羽被震得头晕,安定下来后从白施粥的怀里爬起,那只虎还在她身下喊疼,一个劲儿地嚷嚷。   【没用的废物!】黑羽给了他一巴掌,白施粥被打懵了。   黑羽能感知到裴烬就在附近,所以她很着急,索性爬了起来,一脚踹开白施粥,还没适应脑袋的眩晕就在茅草屋里寻找裴烬的身影。   早在黑羽等人闯入结界,裴烬便认出是叶初秋,他挣扎着想闯出去喊她姐姐,但是被蛟如意从背后捂着嘴。   “呜呜呜——”什么话也说不了。   蛟如意能感知到外面那个魔修少女究竟有多强悍,她一分一毫也不敢招惹,压低声音说:“你别说话,这个打不过!我们都得死!”   可那是叶初秋呀,裴烬着急地往外挪,情急之下咬了蛟如意的手。   “哎——”蛟如意叫了一声立马咽下声音,心慌着,赶忙扯了块被烧过的布料塞进少年的嘴巴里。   咬着破布,少年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隔着桌布的那一点点空隙绝望地望着外头的叶初秋。   他想让叶初秋发现自己,也不希望她发现自己。   裴烬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衣冠不整的,嘴里还咬着破布,一副被人欺.辱了的模样。   他不想让她见着,他害怕她会误会。   但是,黑羽已经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视线。   ——隔着那块暗红的桌布。   叶初秋的瞳眸淬了层冷霜,眉毛如刀一般锋利,眉间的三瓣莲花印记黑得幽深。   怒意如暴风雨前的安宁,蛰伏在她的眉眼间,少女面无表情地扬手,魔息一动,将那道桌布掀开。   作者有话说:   亲妈也不知道该说啥,自求多福吧:) 第65章第65章   裴烬的黑眸直直地望着她,眼里的绝望和希冀一并冗杂着。   他咬着破布,面容染着几分绯红,束发的红缎散落,额角的碎发湿漉地贴在肌肤上。   束魔绳将他的颈脖勒得发红,他的双腕和双足也被人用麻绳捆绑着。   少年缩在并不宽敞的桌底下,身上的衣服被褪去了大半,肩上挂着的是另一个少女的手。   那少女甚至还环抱着他的腰,拼了命地想将裴烬往桌底下藏。   桌下还有一人,挨在少女的身后,只化了一半的人形,半条腿还是蛟蛇的形态。   叶初秋的灵识醒来时,便瞧见的是这般光景,她的心尖口涌上来一股火辣,又因为萧烈那万羽穿背的痛苦折磨,她在灵识里剧烈地咳起来。   黑羽将她压了下去,叶初秋从未见过黑羽这般暴烈,那些膨胀的魔息源源不断地从玄清皑莲花里淌出,将她的意识束缚,往深渊里拉扯。   少女眉间的印记又深了几分。   【呵。】黑羽扯了扯嘴角,厚重的阴鸷掩盖了美眸,眼尾的戾气和瘴气飘散开来,她抬步走去。   蛟如意吓得浑身一缩,下意识抱紧了身前的裴烬,想拿他当挡箭牌,若是眼前的少女要杀人灭口,那她应当会先杀她的未婚夫君,这样她和小钰子便有时间逃跑。   这个少女,实在是太可怕了!蛟如意只在她父王发怒时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威压!   威压笼罩了下来,蛟如意三人同时身体蜷缩。   在这种高强度且暴戾的威压下,桌下的三人几乎喘不上气,四肢缩在一起,全身都像在被挤压,他们好像快要变成一颗压扁的球了,所有的五官和内脏全部被堆叠到一起,泪水、清涕、鼻血、涎水同时流出,腹腔里排山倒海,蛟如意和小钰子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叶初秋的鞋尖踏到了裴烬的面前,踩在他脸侧的木板上。   少年因为忍受着那股威压生理不适地颤抖,漆黑色的眼眸注视着那双云锦鞋,瞳孔骤然剧缩。   液体淌了出来,他的鼻血,他的眼泪。   在如此强大的魔息威压下,他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别、别过来……别、别杀本公主……本公、主……”蛟如意哆嗦着唇瓣,脸颊失去血色。   【公主?】黑羽咬着她最后的字眼,玩味地笑着。   “对对对、我是公主……”蛟如意颤抖哽咽着,“我是、火魔蛟一族、族的公主……你若是放过我……我可以、可以给你荣华富贵、金银珠宝……享用不尽的美男……”   黑羽笑出了声,蛟如意心里骤凉。   “你若是敢杀我……火魔蛟、一族不会、不会!放过——”   “砰!”   蛟如意的话还未说完,他们头顶的木桌便顷刻间炸了粉碎。   一片墨色的羽毛飞驰而下,割在蛟如意的手背上。   “啊!!”蛟如意疼得立马松开了裴烬,捂着伤口嚎叫。   她是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玉手金贵,从来没有受到过丝毫伤害,这一点点小口子的疼,就足够她受的了。   “呜呜——”裴烬说不了话,连四肢都无法动,只能靠着躯体的力量往叶初秋那头挪。   黑羽冷眼看着他的挣扎、还有他不受控制的鼻血和清泪,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裴烬被狠狠地压回木板上。   【你是公主?那他又是谁?】黑羽加重了脚下的力道,足尖残暴地碾着他的脸。   少年落着泪,满脸的绝望。   【说话!】黑羽暴怒,魔息朝蛟如意席卷。   “是是我、未过门的夫夫、君……”蛟如意一边鼻血肆流,一边抖索着说话。   裴烬彻底心死地闭上眼睛,等待他的,是黑羽的雷霆怒火。   那一脚几乎将他的颌骨踩裂,年久的木板破碎,裴烬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木渣划破脸颊火辣般的刺痛,让他的灵识清醒着。   而后,他被她用魔息提了起来,黑羽扼住了他的颈脖,将他狠狠地推在木柱上。   黑羽俯身逼近他,指甲几乎要碾碎他的颈脖。   裴烬的脸涨得通红,束发的缎带散落,堪堪垂在地上,于是那些乌黑茂密的墨发随着额角和半张脸上的血一起散落而下。   他脸上都是血,那些血源源不断地淌过叶初秋的手。   蛟如意见黑羽的心思都在裴烬身上,便拉着小钰子策划逃跑,可下一瞬便被她狂暴的魔息抽飞。   二人的身躯砸断另一边的木柱,半边的茅草屋就这么坍塌了,纷纷扬扬的茅草如羽毛飞舞,落在裴烬和黑羽之间。   蛟如意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战栗:“别杀我!别杀我!你要是!喜欢、他、我把他让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本来就是本座的。】   【何须你让!】   万千羽毛飞射,割断蛟如意的头发,割破了她的衣裳,割掉了她方才挂在裴烬肩头的那只手,割瞎了她的双眼。   最后一羽,本想割断她的颈脖的,蛟如意的手下小钰子扑到她的身前,替她挨下那致命一击。   “啊啊啊啊!”蛟如意哭得撕心裂肺,泪和血混合着一起掉落,小钰子的躯体被那一片墨羽贯穿,彻底断了呼吸。   不远处尚在挣扎嗷嗷喊疼的白施粥,被这副场景吓得顷刻间乖觉地闭上了嘴,咬着牙忍痛,一点也不想吸引黑羽的战火。   裴烬的余光目睹那些惨烈,也知晓了眼前的叶初秋并非是他喜欢的姐姐,他在黑羽的掌下挣扎。   “呜呜呜——”   黑羽将他重重地一推,脊骨砸到木柱上,少年跪在地上,疼得仰头呜咽。   【裴烬。】   【你背叛了本座。】   少年摇着头落泪。   黑羽冷笑着,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将方才她踩过的鞋印一一抹去,动作却又是那么温柔。   黑羽撤回了在他身上的威压,少年的清泪和鼻血才止住。   她指节沿着下颌落到锁骨,最后移至少年的胸口,那里还有一根尚未被化骨池融化掉的魔修仙骨。   爆裂的笑声宛如地狱中的恶鬼,黑羽提着他的颈狂笑,而后,扬手一道魔息落在裴烬的身上,将他的伤口治愈、连血迹都消磨得干干净净。   这是她一贯常用的手段,治愈,是为了下一步更疯狂地毁坏。   裴烬已经有了预感,那张和叶初秋一模一样的面容靠近他,他的全身上下,已经出现条件反射的恐惧。   黑羽呼出的灼热气焰就交织在他的鼻头前,她抬手摘到了少年口中的破布。   裴烬剧烈地呼吸着,痛苦得说不出任何话,虽然伤口都被治愈,但是他仍处于精神的崩溃里。   【难为你苦守着元阳了。】黑羽按在他的腰间,将他掌控在怀里,指尖的动作不停,粗暴又张狂。   裴烬疼得嘶咽,可下一刻又被她捏住了下巴,被她用唇堵住了唇。   黑羽强吻着他,这个吻,极具惩罚性和占有欲,对裴烬来说却是痛苦又绵长。   【本座今日便要了你。】她扬手,抽开少年的腰带,要在这里、在此刻、在眼下这般光景里,将少年据为己有。   这本来就是她的!她的裴烬!她的阿烬!火魔蛟的公主算什么东西!   下贱的婢子,还妄想成为他的妻子?   黑羽反抱住裴烬的后脑勺,将他的发紧紧地攥在手里,扯得他发疼,扯得他嘶鸣。   裴烬睁开眼眸,眼尾溢了些薄红。   可黑羽的手却更为过分。   就当他感觉,面前这个陌生的叶初秋要将他彻底毁坏的时候,她的吻又温柔了起来。   她松开了他的发,轻轻摩挲着他后颈上的那块肉,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似的在安抚他。   将他的恐惧和反抗捋平,轻捧他的双颊。   叶初秋稍稍离开他,近距离和他对视着,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由黑色转而变得混沌起来,最后完全便白。   裴烬怔愣住了,呼吸还是局促着的。   叶初秋脸上的神情淡漠,又再度俯身亲吻他的唇角,而后舔了舔湿润的唇瓣,将他们交换过的唾露抹干净。   叶初秋替他拉好了衣服,尽管那件衣裳早就被烧得所剩无几。她调度灵力,将他的头发束好。   “姐……姐?”少年唤道。   叶初秋望着他湿润的眼眸和红肿着的唇瓣,面上的神情松动,她伸手揽过他的后背,将裴烬抱在怀里。   -   夜很漫长。   叶初秋将茅草屋里的烛台均灭了,想起系统仓库里还存着几件衣裳,便召唤出来让裴烬他们换上。   本来这些衣裳都是为阿冬准备的,因为此前他裸.奔的先例,如今倒是派上用场。   虽然都是品阶比较低的样板衣,但总比裴烬、白施粥他们身上的那些破烂衣服要好。   一个被火烧得只剩半截,一个被结界碎边刮得七零八碎。   叶初秋替尚在昏迷着的阿冬换衣服,他是她的灵宠,倒也无所谓。   待她将阿冬的腰带系好,往身后的黑暗处问道:“换好了吗?”   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叶初秋心里烦躁得很,索性一扬手就把烛台点燃了,左右被看光了吃亏的也不是她。   坍塌了一边的茅草屋被灯火照亮,明明灭灭的灯火映在叶初秋的眼底,她转身回头。   蛟如意被绑在木柱上,双眼被黑羽剜了,左臂被黑羽砍了,叶初秋往她嘴里塞了破布,她疼得叫唤不得,已经在快要晕倒的边缘了。   叶初秋凝望那个明艳的少女许久,没有生出任何心软或者要放走她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比以往要更心狠手辣一些。   即便她对小羊羔的感情没有黑羽那般深,但是今天见到蛟如意和裴烬拥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扬起一股怒火,因为在潜意识里,她早就将小羊羔划立到自己的所属物中——因为他的生死存亡、他的情感起伏关切到她的切身利益,他就是她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她今天所展露出来的负面情绪和黑羽一脉同心,黑羽替她出了这通恶气,将蛟如意打得半死不活。   而今蛟如意的脚边蜷曲着的是小钰子,他断气之前化为蛟身,永远失去了生命,盘成了圈。   叶初秋眼下没有精力去料理蛟如意和那俱尸体,眸光移至角落的少年身上。   他缩在墙角,环抱着膝盖,目色空洞怔然。   扭曲着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将他眼角的泪花折射得异常璀璨。   发丝松散而凌乱,鸦羽般的睫毛还在颤动,四肢和颈间的勒痕触目惊心。   小羊羔一动也未动,让他换的衣服还是原封不动的摆放在腿边,他身上还挂着那件被火烧得乱七八糟的破衣。   叶初秋紧锁眉头,内心涌上来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她迈着步履走到他面前,蹲下。   小羊羔身上的伤口早就被黑羽治好,脸上的血渍也被清理干净了,叶初秋抬手摸着他的脸颊,摸到一手的冰凉。   裴烬脸上的温度有些冰,叶初秋的掌心很热,她细细摩挲了一会,将他的脸颊捂热,将他的思绪也一并拉了回来。   少年望向她时的瞳眸有了焦距。   “想什么呢?”叶初秋松手,裴烬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贴在颌骨侧。   少年的手都在颤抖,他很害怕,将她的手腕攥得牢牢的,似在反复确认面前的叶初秋是他爱慕的叶初秋。   叶初秋捏了捏他的脸,眉头拧得更深:“松手。换件衣裳。”   裴烬听话地松开手,但是却没动。   真麻烦的性格。叶初秋在心里道,扬手便将那叠衣裳吸附到手中。   这种被烧成这样的衣裳,还带着血和泥巴灰尘的,叶初秋真不知道这小羊羔还穿着干嘛。   “脱了。”叶初秋命令他。   知道不会有反应的,叶初秋直接上手扒他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只留下一条亵裤。   叶初秋亲自“伺候”小羊羔把新衣服穿戴好,整理领子的时候,她耐着心地捋平褶皱,还将埋在衣领里的马尾辫理出来。   领口.交叠于胸口,叶初秋沿着衣领捋平往下,整理腰间的部分。   束腰带展开于双臂间,叶初秋抬头扫他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低头垂眸,圈着他的腰环抱住他,将腰带系好。   “说说。”叶初秋的声线冰冷着,下巴努了努,指向蛟如意的方位,“怎么回事?”   她言语间的寒冷和尖锐像一盆凉水浇灌在裴烬的身上,他冻得缩了缩:“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小羊羔还没说完,那头的白施粥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在地上打着滚:“好疼!啊!啊!疼死虎了!啊!”   叶初秋的视线移至那里,起身走了。   裴烬望着她的身影,视线追随着她,才发现她今日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蓬松的发间长着一对毛绒绒的兽耳,眉眼英气锋利,眼尾上挑,唇间两颗小虎牙随着他叫喊的举动凸显出来。   少年的脖子比旁人粗犷些,身上的肌肉也紧实着,尤其他也还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躯干的肌肉便展露在视野中。   烛光明明灭灭地打在身上,白施粥在地上扭曲打滚,身上的口子又裂了一大片,鲜血全都洒在了地板上。   黑羽占据身体时,叶初秋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但是多多少少也知晓白施粥这副模样是怎么一回事。   那少年直打滚,倏而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条白虎尾巴因为身上的疼痛都快翘上天了。   叶初秋的鞋子踏到白施粥的视野中,白施粥吓得噤了声,维持着原样一动也不敢动,但是身上又疼得厉害,只能克制着抖动。   叶初秋可没兴趣掐老虎屁股,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白施粥就像一樽木雕,保持着撅屁股的模样倒了过去,面朝叶初秋。   白施粥笑得比哭还难看:“少宫主……少宫主安好……我我……不会再、再吵闹的……别杀虎……”   叶初秋扶额,黑羽多少给这几个弟弟都整出些心理阴影了。   她缓了一会,调出系统面板,挑了些性价比比较好的药膏药草兑换,给白施粥:“条件简陋,姑且将就着擦擦吧,先把血止住。”   白施粥哪里敢违抗叶初秋,忍着痛接过药。   “一会把衣服换上,今晚就在这草屋里挨一夜,明早等你伤好了再走。”叶初秋没敢看他衣不蔽体的样子,因为知道这还是一只清清白白、从未和女子亲近过的虎。   白施粥早就吓得腿软了,尽管叶初秋这般说,他仍然一副大难临头死期将至的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宫主……你说过帮你破开了结界就不会、杀虎的,你怎的明早就要送虎上西天,少宫主……你看在我从半空救你一命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可以给你当坐骑当灵宠,只求你饶我一命!再不济的……”   白施粥想起叶初秋对萧烈和雪蟒还有对面那个他叫不出名儿的少年做得那些脸红心跳的事,为了自己的小命,索性心一横,扒拉住叶初秋的衣角,屁股敲得老高,长尾巴呼啦啦地转动:“再不济的,若是少宫主瞧得上虎,我也……也可以……给少宫主当、当当当……”   “当男宠……”白施粥视死如归。   被玩弄就被玩弄吧,总比死了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施粥看鹰王萧烈那个实力层次的大佬都要对叶初秋卑躬屈膝地求着追随她,他这只初出茅庐的小妖是万万不敢得罪叶初秋的,此刻他现在一点也不敢奢想娶妻纳妾的日子,只想把小命苟住。   白施粥抱住了叶初秋的大腿,鲜血全染在了她的裤脚上。   叶初秋头大了一圈,尝试拔动右腿,纹丝不动,少年抱着她,双臂的肱肌发达,显然用了不小的劲道。   得亏的她不是黑羽,照黑羽那个脾气,还不得把他抽飞。   “松手!”叶初秋厉声道,“你若再这般抱着本座,本座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不用等明早。”   “唰啦。”白施粥吓得脸色惨白,松开手。   “安分的给本座待着,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叶初秋抬步将血迹清除,“本座可不是有耐心的,照本座的话做。”   白施粥点头如捣蒜,抱着药膏缩到另一处角落。   叶初秋挑了下眉梢,这招惯好用的。   她再度折返回去看小羊羔,可是那头的小羊羔却早就变了脸色。   他的视线格外阴沉和落寞,抱着膝盖的样子似乎更加自闭了。   就在刚刚,裴烬听到白施粥的那番话,已经顷刻间明白了,姐姐这是又多了一个男子。   且那男子和他年岁相仿,就连模样也出落得几分相似。那男子的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是妖兽幻化成的,留有兽耳和尾巴。   裴烬想起叶初秋之前对阿春那只毛绒绒的兔子的喜爱,觉着叶初秋是喜欢这些的。   他只是一幻想那妖趴在叶初秋面前邀宠,求她摸摸他的耳朵和尾巴的样子,他的心就难受得很。   若是他也有兽耳和尾巴便好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有颈间丑陋的魔纹。叶初秋只看得上他的这张脸,对他的身体不屑一顾,不然为什么,就如同蛟如意说的那般,姐姐会留着他的元阳?   裴烬觉得十分挫败,心里燃着嫉妒的火,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   魔息被封,他打不过阿冬和那只新入后院的妖。   再加上现在,他和蛟如意又有了这档子的事情,他是一百张口都解释不清楚了,只怕在她心中的位置也会被毁得一分一毫也没有了。   裴烬心口发疼,他好难受。   好不容易和叶初秋和好的,好不容易马上就可以重塑仙骨成为她的师弟的,结果全被毁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怪蛟如意还是应该怪他自己天生是倒霉的命   叶初秋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知道自己何时又多男人了,更不知她如何嫌弃他的身子了,她只是重新蹲于他面前,继续方才的话题,想把他和蛟如意之间的事情弄清楚。   他是如何从化骨池被弄来这里的,怎么又和一个什么狗屁公主在一起。   说到这个公主,叶初秋特地调开系统询问相关设定。   系统:【很高兴为宿主解答,蛟如意,火魔蛟一族的小公主。火魔蛟一族现居东海深处千里的海岭火山口旁的火魔宫。其发展历史吧啦吧啦……火魔宫占地面积吧啦吧啦……现任、历代掌权者吧啦吧啦……】   叶初秋白眼一翻,尽是些没用的废话,一巴掌把系统面板关了。   那只小羊羔还是没有要回答她的问题的念头。   他似乎是不想解释了。   裴烬确实不想解释了,他吃味了。   因为叶初秋和那只男妖的事情。   他只想姐姐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   叶初秋一只膝盖抵上前,俯身靠近,指节挑起了他的下巴。   被那只小羊羔无情地甩开,少年的黑眸满载失落地垂下。   “给你个机会解释,不说话算了。”叶初秋松开手指,她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气。   这会是生气期,接下来是冷静期,再接下来才会到他委屈巴巴撒着娇的时候。   而且,他要真不解释的也没什么关系,叶初秋可以不在乎,顶多就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过了”当时生气一下,因为榨干完这件东西的价值,他对她就没用了,甚至会和她永远不在一个世界里。   这样想着,叶初秋长吁一口气。   许是白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也累坏了,叶初秋只觉得意识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黑羽这下子是彻底要恢复好久才能再次出来蹦跶,且不说徒手吊打两尊妖王对她魔息的消耗,单论后头她吃醋发火那一下子,更是超前透支玄清皑莲花里收纳的魔息。   叶初秋暂时可以高枕无忧一下。   后背上的伤尽管被黑羽治愈,但是衣服破开的口子还是分外难受的,方才光顾着给几个弟弟换衣服的事,她倒是忘了自己。   叶初秋离开裴烬这处,屁股坐在靠近门口的那根木柱旁,指尖一动将烛火灭了。   她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从系统仓库里调出女装。   叶初秋这里看到裴烬那边是一片漆黑,可是裴烬和白施粥身处暗,叶初秋靠近门口,她在明,可是看了个真真切切。   白施粥看傻了,见叶初秋脱了外衣要脱里衣的架势,赶忙旋转身体,面朝木墙。   开玩笑,他可不想被叶初秋剜眼睛,他生怕待会叶初秋跟对待萧烈那般对待自己:“是不是看到了本座换衣裳?说说,什么感觉?回答得不好,本座可是会惩罚你的。”   简直母老虎。白施粥心道。   叶初秋脱里衣前还特地往里头瞧了瞧二次确认,一片漆黑,应当是看不见自己的。   不过照这个世界的设定,瞧见了也没啥关系,江湖儿女根本不拘小节,阿冬都可以裸.奔,何况她只是换件衣裳。   里头还有肚兜呢。   叶初秋解了里衣,一把子脱了甩开。   暗处,裴烬的眸光灼热,视线汇聚于夜色下她朦胧却姣好的身影轮廓上。   作者有话说:   阿烬(吃醋版):偷看姐姐换衣服不要紧吧qwq   秋宝:你真是big胆… 第66章第66章   丑时,叶初秋踏出茅草屋,在屋外长廊上盘腿打坐,逐渐进入冥想阶段。   黑暗中,角落的裴烬望了眼她气定神闲的模样,敛眸默了会。   四周很安静,结界内没有鸟叫虫吗,只有岸边河流水声潺潺。   茅草屋内,白施粥和阿冬均因为白日伤亡惨重而沉睡着,呼吸声也是异常的稳重。   可这间静谧的室内,不一会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少年的膝盖抵上木板,一点一点悄然地朝屋外那头爬去。   叶初秋本来就没有睡着,灵力充沛时听到声音瞬间眯开眼睛。   此时是上弦月,月色姣姣,借着银辉,她余光瞥见那只小羊羔贴了过来。   想着入睡前小羊羔什么都不肯解释的倔强模样,叶初秋倒想看看他现在又在搞什么名堂。   闭眼,敛神。   而后腿间一重,腰间一紧。   小羊羔自己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双手还顺势环抱住了她的腰身。   叶初秋能感知到他在仰面看自己,心里估摸着从他那个角度看过来她估计是双下巴大腮帮的丑样,登时睁开眼低头瞪他。   裴烬的黑眸和她对视,倒映着远处洁白的月色,像寂寥夜幕中的星海。   那头少年的呼吸趋渐沉重,叶初秋的心尖也跟着重重地跳动了起来,她只觉得浑身麻酥酥的,忍不住收回瞪视他的目光,转而沁了些温柔,像不远处的淙淙流水声般悠长。   叶初秋伸手,掌心贴在他的脸上,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   裴烬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偏过头靠近她,头颅几乎埋在她的腹沟里,将她环抱得更紧。   “姐姐……”一团炙热的气焰从她大腿边窜出来,“阿烬没有背叛你。”   那只小羊羔哑着声音,将蛟如意是如何闯入结界,如何将他捋走,又是如何在此处暂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给叶初秋听。   上一卷里根本没有蛟如意这段插曲,叶初秋的指尖捏着他的下巴上的那处肉把玩着,而后移至他的后颈上继续玩弄:“是吗,她为什么笃定你就是她的夫君?”   叶初秋能感受到掌下人的怔缩,不禁掌控住他的颈脖,将全部手掌都覆盖了上去。   “是因为……”裴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娘亲的赤莲火和叶初秋说。   “因为什么?”叶初秋的拇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喉结,脆弱却凸挺的喉结。   那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二,触感在她的指尖清晰可感:“她有一颗珠子,珠子遇到赤莲火会孕育流光。赤莲火……我身上有赤莲火……”   “姐姐,他们说赤莲火是魔尊萧熔的,我是他的儿子……但是我真的不是,我从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亲,娘亲带着我长大,六岁那年、那年——”他像是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顷刻间哽咽住。   “好了,别说了。”叶初秋打断他,捏着他的双颊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   六岁那年他娘亲死了,他流落街头,八岁那年被白月光所救而后得郝婆婆收养,十二岁拜入青渊门,十六岁门派被灭,被沧銮宫少宫主叶初秋囚为禁脔。——叶初秋早就知晓得滚瓜烂熟的剧情,所以并没有惊讶,甚至她按照男主身世设定惯例推测出他就是魔尊萧熔和芳华剑尊的儿子。   萧熔把赤莲火给了林芳华,林芳华又把赤莲火给了裴烬。   一点也不难猜。   叶初秋想起茅草屋里似乎还有一只小动物身上也有微弱的赤莲火,便没打算在现在问一些更深入的问题。   裴烬见她一副寡淡的样子,便真的知道叶初秋留他在身边的确不是因为娘亲给予的赤莲火,而是只是因为他的样貌。   裴烬觉着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似乎他对她的价值便只有这皮相了,仅此而已。   夜晚的人往往感性,叶初秋察觉到他那细弱的几分酸楚的情愫,忍不住哄骗他:“小哭包,你可太好骗了。”   少年枕在她的腿上,不解。   “珠子是吗?”叶初秋望他一眼,回头灵力一动,从昏死过去的蛟如意身上摸到了那颗珠子,吸附而来,把玩在手中,“你现在看看有几簇流火?”   两团流火在叶初秋的掌间汇聚,一团贴着裴烬那头,一团贴着叶初秋这头,两团流火交相辉映,将二人之间铺开微弱的橙光。   叶初秋将蛟珠贴近裴烬,他那头的流火更加耀眼起来,细弱的光亮打在他的眉目间,将那双黑眸点缀得更加清澈。   睫毛一颤,那双黑眸映着流光满含讶异地望向叶初秋。   后者忍不住勾唇,索性哈哈一笑:“你可看好了!”   叶初秋旋手,将那颗珠子抛到屋里头,珠子砸在木板上咯吱响,滚到角落的白施粥跟前,流火灭了一束,但还是有一束在闪耀着。   “看见了吗?”   裴烬起身,长发散落到叶初秋的腿上。   少年早就讶异到完全怔愣住了。   叶初秋笑得更放肆了些,但是惦记着屋内还有人睡着,下意识地又克制住。   裴烬深信不疑,他就是被蛟如意骗了,少年的唇线紧绷起来,宛如木雕般定住。   蛟如意确实没骗他,叶初秋在骗他,他以为蛟如意骗了他叶初秋没骗他。   叶初秋调情地骂他一句“小笨蛋”,而后伸手圈住他的肩膀,将那少年重新按回她的腿上。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很好玩,脸好看,身子也好玩。   上一卷的他可没机会让她这般肆意玩。   叶初秋的手又一次在他的下巴和颈间来回摩挲,直到玩腻了,才松开他,也不管他后来眼底深处的欲.火。   打坐,入定。   卯时,破晓,天边泛起刹那间的白,裴烬一晚上没入睡,他很珍惜能枕在她腿间的机会,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强迫着自己清醒。   他就这么感受着叶初秋的呼吸直到天亮,期间还屡次害怕她的腿会酸麻而短暂地移开过头。   彼时,他望着天边的朝阳美景,心里却泛起无限的失落,可他还是有点兴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叶初秋一起看日出。   “姐姐!太阳出来了!”少年从她的腿上起身,有过之前将她撞出鼻血的经历,他这次没起身太猛。   回应少年的却是叶初秋有些急促的呼吸。   裴烬回头,嘴角的笑意凝固。   她的脸色极为惨白,额间布满细密的汗水,眉头紧紧地锁住,身躯摇摇欲坠。   裴烬焦急地在她耳边呼唤,叶初秋能听见,只不过他的声音被扭曲了,化为梦魇里那红衣男子妖冶的笑声。   叶初秋陷入梦魇。   她被裴烬锁在昏暗的室内,室内只有一隅光束打在角落。   血液粘稠的石壁,冰冷的镣铐,盘旋在她脚边的长蛇状魔物。   她这次看清楚了,那是此次入侵沧銮宫的赤蛇,是蛇王莲媚圈养的爪牙。   长蛇咬破她的足心,钻入她的毛孔,将细腻的毒液注射,她疼得尖叫,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嗓子被岩浆灌过,已经烫毁了,舌头也被拔了。   昏暗中,有人拉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得头皮发麻。   一团团乌烟瘴气的黑影像是通晓灵识般,化为残缺的人形,在她身上肆意作弄,欺辱她、毁坏她……   四肢的筋骨被挑断,她像一具散了架的玩偶,被那些瘴气凝聚而成的影子推倒在地,在漆黑肮脏的泥地里挣扎,却越陷越深。   仰头,是男人冰冷如神祇的五官,那双熟悉的黑眸不似昨夜对她情意绵绵那般,只有无尽的寒光,像淬了毒药的刀刃。   男人一袭红衣,颈间的魔纹蔓延到了脸上:“姐姐……”   一直在唤她姐姐,男人牵动嘴角,冷笑泛滥,抬起手按在她的头顶。   强烈的威压笼罩下来,五脏六腑都在收缩,快要被挤压成随时会爆炸的球。   鼻血和清泪滚落,她在泥泞里挣扎,她在无声痛哭,而后脖间一紧。   男人手中的红缎系着她,拉着她,不让她沉入泥淖,却让她心如刀绞。   五指掌控她的脸,双指徐徐下落,停在她的眼前,似乎要将她的双眼剜下……   任凭裴烬如何呼唤,叶初秋都没有反应,唯一变幻着的,是她周身暴涨的灵力。   越积越凶,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亦如旋转积攒的浪潮,直到抵达顶峰,灵力肆虐,叶初秋从梦魇里挣扎而出,放肆吼叫。   狂暴失控的灵力将她身边的少年击飞,裴烬被砸在木柱上溢出鲜血。   茅草屋的另一头也彻底坍塌,白施粥和阿冬同时从睡梦中惊醒。   纷扬的茅草沸腾,被卷入叶初秋的灵力漩涡里,她周遭的灵力还在膨胀,无穷无尽。   白施粥的睡意顿然全无,趴在茅草下装死:“别杀虎……别杀虎……少宫主饶了虎吧……”   阿冬感知叶初秋的状况不对,焦急上前唤她“主人”,却被她一掌击伤。   叶初秋擒着阿冬的脖子,残存的意识发现他并不是她要找的人,叶初秋将阿冬甩开。   她的目标是裴烬,那个在梦魇里狠狠羞辱她的男人。   裴烬倒在地上吐血喘息。   他以为,那个不是叶初秋,是她体内的另一道魔修,但是此刻,叶初秋的身上还是有赤莲花的味道,就连法术施展的载体还是灵力。   少女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浮现,但是却并没有变成黑色,仍旧是白中带赤。   她还是叶初秋,她不是黑羽,但是她变得和黑羽一样凶残。   “姐姐,我是阿烬啊……姐姐——”   叶初秋不顾裴烬的乞求,扼住了他的咽喉。   杀了他!杀了他!是他让你这般痛苦的!   留着他!留着他!要将这份痛苦还给他!   叶初秋的头好疼,她痛苦地捂着头,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天旋地转。   她是谁?她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冥冥之中有一道力量在操纵这她,她捕捉不得,动弹不得,她好痛苦!   系统冰冷的警报音突兀地响起:【检测到目标对象生命体征微弱,宿主若是不住手,目标对象会死。】   【目标对象死亡,任务失效。】   叶初秋倏然清醒,松开指节。   少年跌落下去,栽倒在她的脚边咳嗽。   “姐姐……”裴烬虚弱地扯住他的裙角,嘴里还在呢喃着,“我是阿烬,我是阿烬啊……你看看阿烬……”   叶初秋却陷入长久的思考,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虚幻。   方才的梦魇,真实得过于可怕。   并且她清晰地感知到,那不是系统的惩罚,那是她的梦境。   她潜意识里若有若无地接纳着——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存在她被尘封起来的记忆里的。   所以,才会更加觉得恐怖。   如若系统的惩罚是假的,那么她的梦境也是假的吗?   什么才会是真的呢?她此刻存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可这个世界只是叶初芽笔下的文字,世界是假的。   那么她呢?她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也只是作者笔下的文字吗?   未知的恐惧悄无声息地爬满她的脊背,那种可怕顺着她的血液流淌,冰冷着她的全身。   她好崩溃!她好孤独!她好无助!   有谁能帮她?   救救她吧!她倒是是谁?   叶初秋低头俯视脚边蜷缩起来的少年。   裴烬受了伤,痛苦地哽咽,在求她清醒,手指捏着她的衣角泛白。   她抬头,茅草屋被毁,坍塌覆盖,白施粥抱头匍匐,抖着尾巴和身躯:“别杀虎,少宫主别杀我……”   阿冬也被她打伤,难以置信地吐着血。   每一个人望向她的时候,均露出野生动物挣扎恐惧的双眼。   她尝试感知黑羽,黑羽却很安静,早就陷入归寂。   黑羽没有出来过,方才那个暴虐的她,是她自己。   “咳咳咳……”蛟如意被茅草呛到,她被束缚在木柱上,而今木柱坍塌,她的身躯从茅草丛中露出来。   她断了手、瞎了眼、失去仆从,再无往日公主般的养尊处优。   黑羽在她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将她的刁蛮任性、不可一世的性子碾碎,她彻底成为了一尊痴呆,嘴里只会哭泣和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可是叶初秋下一瞬,便一掌灵力过去,彻底将她击杀。   蛟如意断了气。   叶初秋却颤抖地望着自己的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觉留着她会是一个祸害。   系统说过,蛟如意只是个骄纵任性的公主,虽然为魔,但是却也没真的害过人。   但是现在,叶初秋却将她斩尽杀绝了。   即便伤她、毁她的人是黑羽,但是黑羽和她共用躯体,便同于是叶初秋将她害成这般。   她是火魔蛟一族的公主,她变成这样她的族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此刻就将她了结。   残忍吗?叶初秋望着手心里的掌纹,方才灵力膨胀而出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冷血的人,和黑羽一样的人。   【意识到了吗?】   【本座就是你。】   【叶初秋。】   “不……”叶初秋的瞳眸失去焦距,惨白着面容摇头,否定内心深处黑羽突如其来的冷笑,“我不是你……”   裴烬在地上攀爬着,用尽一切力气抱住她的小腿:“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看看我……看看阿烬……”   【本座就是你。】   “我不是你!”叶初秋歇斯底里地吼叫。   【呵呵呵。】   “我不是你!”   【你会是我的。】   【本座扬手就能碾死的蚂蚁,你知道本座为什么留着没杀吗?】   “啊啊啊!”   【你果然不会让本座失望的。】   “滚开!!!”   灵力炸裂,一圈黑白相间的光铺散开来,将四周的一切再度击飞。   裴烬被她震退,摔在河岸边,失去意识前只记得叶初秋的那句,让他滚开。   鲜血肆虐地流进河里,将那一隅染得绯红。   叶初秋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暴涨的灵力将她的发髻打乱,长发飘然而下,又被灵力吹得翩飞。   失控的灵力,来源于此前叶淮杰渡给她的修为。   这次黑羽倾巢而出,将玄清皑莲花封存的魔息透支消耗,再加上萧烈的灰羽,无异于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致使叶淮杰贮藏在她体内的灵力也跟着暴虐。   她尚未完全渡化为己用,还无法很好地掌控,而今将整个结界内的东西毁于一旦。   破败的茅草屋被她掀飞、室内的家具全部捣毁、外缘的花木尽数折断,就连河流里被鲜血染红的流水也被那灵力炸成烟花。   “嘭嘭嘭!”   水柱被击飞,将岸边少年的衣裳和头发全然打湿。   叶初秋想起此前裴烬因为湿掉的衣裳而发烧的事,可是下一瞬那短暂的心疼便被决堤的痛苦感驱散,灵力不受她控制,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任何人。   阿冬震惊地看着叶初秋将裴烬打伤,他担忧地起身,化为雪蟒的形态朝叶初秋逼近,却换来她冰冷的命令。   “别过来!”叶初秋回眸瞪着他,极力控制住想抽死他的冲动,“和那只白虎一起,有多远滚多远!”   “主人!”阿冬的血眸愈发鲜红,“您走火入魔了!阿冬很担忧!阿冬愿意承受您肆虐的灵力!”   仙家修士修炼,确实有些修法急功近利,往往暴躁不已,多会有走火入魔的现象,并不是什么鲜少的事,常用的措施一般是和侠侣双修,让狂暴的灵力得到疏导,或者任由其发癫,将这部分灵力全部消耗殆尽。   眼下,双修之策确实是上上策,但阿冬和叶初秋此前所缔结的契约是主仆契,若要双修,还要将契约重新拟定成生死契。   叶初秋一心想回去,绝不会与任何人签订生死契,所以她瞪视那只还在装死的白施粥:“死老虎!把本座的灵宠带走!不想死的就赶快!出了这个结界,你与本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白施粥从死老虎变成生龙活虎,倏然幻化成白虎的形态,一口将阿冬叼走,九天玄雷充能完毕,白施粥带着阿冬从另一处结界里跃了出去。   他闯出结界的瞬间,结界便闭合了,阿冬想回去,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白施粥简直如脱缰的野马,唰地一下消失在丛林里,这片森林,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了。   结界内,阿冬频繁地和叶初秋发送通识,均被叶初秋婉拒,实在是她无法抑制自己了。   磅礴的灵力不停地在摧毁,将结界内的一切炸了个精光。   暴走了半刻钟的样子,才堪堪停下来。   可是靠近河流那一处的结界却如纸片般一点一点地碎裂。   叶初秋浑身疲软,尚在打坐,裴烬被她安置在茅草堆里,她警惕地望向结界的那处裂口。   是被一股强大的魔息强行打开的,结界外的魔族手执蛟珠默念咒语,蛟珠化为液态的流水,在魔息的催动下化为无数水珠朝结界扑去。   水珠将结界融化,将那结界悉数溶去。   阿冬一直守在结界外,此时没了桎梏,他焦急地冲进去,盘旋在叶初秋身边。   而此时叶初秋的面前,围满了火魔蛟一族。   他们的耳朵尖端,像流动的鱼鳍,亦如攒动的流火,各个身着火红的长袍。   为首的蛟人为男相,模样和蛟如意有八分相似,在目睹蛟如意的死状后,男人眼底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   他是蛟如意的皇兄蛟凌云,是火魔蛟一族的大皇子,素来和小妹蛟如意要好,一直和蛟如意有通识的联络。   此次蛟如意能够顺利从火魔宫里偷跑而出,便是有他的纵容和打掩护。   念及蛟如意盼郎君心切,做兄长的挨不住蛟如意的甜哄,便放纵了她这一次,还安排小钰子贴身保护。   他知晓他那皇妹的性子,以为蛟如意只是开玩笑,偷跑出去没多久便会累了走不动了半途而废地回来,她从小锦衣玉食,吃不得半点苦,鲜少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本以为这次也一样,可蛟凌云在火魔宫等了三日都未等到折返回来的蛟如意,便知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昨夜他收到蛟如意的求救通识,蛟凌云彻底失去分寸,马不停蹄地集结人马从火魔宫赶过来,却不料见到了蛟如意残缺的尸身。   他如何能忍,那可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亲妹妹!   蛟凌云周身魔息暴涨,前行狂暴自身,四肢健硕更加发达,眼眸紧紧地眯向尚在打坐调息的叶初秋:“便是你杀了本殿的亲皇妹?”   叶初秋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他的威压,虽没有莲媚和萧烈那样强烈,但还是让她引起不适,毕竟她方才才稳定住乱窜的灵力。   阿冬受了伤,可还是忠心耿耿护主,蟒尾缠绕在叶初秋的腰间,蟒身挡在她的面前,血眸凶狠地凝视蛟凌云。   “沧銮雪蟒。”同为蛟蟒蛇类的蛟凌云自是知道阿冬的品种,“沧銮宫的?你是叶初秋?”   可昨日蛟如意通识里所说的,伤她的分明是魔修,不是仙家修士。   蛟凌云在叶初秋身后侧瞥见颈间长满魔纹的裴烬。   “让开!”蛟凌云怒道,“火魔宫虽入魔道,但和仙盟百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本殿今日也有怨报怨,只要那魔修的命!”   闻言,阿冬松了松尾巴,正好可以借由此时将裴烬了结。   可叶初秋却眼眸锐利,轻摊衣摆起身,掌中灵力盘旋,挡在裴烬身前。   作者有话说:   阿烬(委屈版):日常挨揍   秋宝(叉腰):蛟如意有哥哥难道我就没有嘛!   寒寒(正在路上):[发起位置共享] 第67章第67章   蛟凌云见这架势便知叶初秋是有心袒护这魔修了。   仙家修士向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而今在他看来不过狗屁——区区相貌上佳者,便可成为仙门女修的帐中禁脔,什么天下苍生,什么匡扶正义,哪里有男女间的情爱痴缠来的旷世绝然、醉生梦死……   蛟凌云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此番前来他带领了火魔宫不少弟子,蛟凌云扬手,那些弟子倾巢而出。   叶初秋灵力大开汇聚于掌间,阿冬以蟒身嘶吼逼退几个喽啰。   几番交手下来,叶初秋隐隐有不敌之势,原是方才灵力狂暴消耗殆尽。   火魔蛟一族擅长纵火,蛟火明度高,流动性极强,蛟凌云带走蛟如意的尸身,便一把火烧了这茅草棚,一掌流火朝裴烬袭去。   叶初秋心念一动,叠掌格挡,徒手接下那流火。   蛟凌云狂妄一笑:“竟然敢徒手接,你真的我火魔宫的蛟火是徒有虚名吗?”   那流火在指尖缠绕,化为荆棘瞬间将叶初秋的双手灼烧。   她惊呼一声,赶忙运转灵力护住双手,却发觉那流火竟然在渐渐腐蚀她的灵力屏障!   “主人!”阿冬心系叶初秋,在打斗之余分心,也被火魔蛟一族的流火灼伤,蟒身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挣扎着,倏然跃进河水里,却无法将那流火扑灭丝毫!   “蛟火岂是凡水可灭的?”蛟凌云大笑,“今日二位插手我火魔蛟一族和那魔修的恩怨,便是打破火魔蛟一族与仙家修士和睦共处的界限,尔等自找的!”   蛟凌云化身为蛟蛇的兽形态,腮帮子暴涨积攒魔息,顷刻间将一团更为炙热的流火球喷向叶初秋等人。   热浪逼近,每炸裂一次便将周遭温度提升一截,叶初秋等人的衣裳在如此高温下竟然自燃!   现下是衣裳,而后便是躯骨!叶初秋不敢怠慢,调度灵力御身,可是在一片橙红之下,双目被热浪烫得睁不开!根本无法分辨阿冬和裴烬的方位!   “叮——”   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叶初秋只觉得脑子都是嗡鸣着的,系统瘫痪运作的警报音刹那间响起。   那人工智障响了两声后没影子了,叶初秋脑海中的那股眩晕感才彻底消散。   一道金光自周围笼罩过来,将叶初秋包裹在内,隔绝外围的流火。   叶初秋面颊顿然降下温度,双目恢复清明,那道金光屏障扑散开来,宛如水柱四散,将周围的流火悉数扑灭。   鼻尖萦绕着白梨映雪的茶香,叶笙寒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气场大开,白衣决然,长发飘扬。   白绫遮目的双眼低垂,兄长微微颔首,还维系着单手结印的姿势。   淡淡的灵力在他修长的指尖里运转,几朵娇小的梨花瓣纷落,将那双指节衬托得更为光洁如玉。   叶初秋根本没料到叶笙寒会出现在这里,语气微讶:“兄长?”   “嗯。”叶笙寒就在她身前,那声低沉的字眼莫名得蛊惑人心,传入她耳蜗里却仿佛有着磅礴的气势,似乎给她一番有他在,便能守她一方安宁的境遇。   叶初秋心尖砰砰直跳,又见她的兄长稍稍侧身,面庞朝她这头偏了偏:“可有受伤?”   叶初秋摇着头,那头沧銮宫二长老座下的弟子也悉数赶到,将蛟凌云带来的弟子层层包围,执剑戒备。   蛟凌云眯着眼眸瞪视叶笙寒:“你又是谁?”   叶笙寒:“我是她的兄长。”   他的妹妹没有了,做兄长的他替妹妹报仇,结果对方的兄长也赶到场,为妹妹撑腰。   这是双方兄长间的一波较量,可背负在蛟凌云身上的,却是蛟如意的生命!   他气得鼻翼鼓动,呼吸越来越急,周身的流火越来越旺盛,霸体已然无法满足,他注入更多的魔息,将四肢躯干完全强化!他已经近乎疯癫了,此举后遗症极为霸道,蛟凌云清楚地感知到他和叶笙寒之间的差距,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没有退路可言!蛟凌云的蛟头愤然朝叶笙寒嘶吼而去。   叶初秋心颤不已,下意识地调度灵力护体,可面前的男人只不过轻轻地一抬手,蛟凌云就像被定住了身,悬浮于半空,动弹不得。   蛟凌云大怒:“怎么回事!”   叶笙寒指节弯勾,朝下点了点,蛟凌云便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倒地上。   “扑通!”巨大的蛟身砸在泥巴地里,蛟凌云吃痛。   他身躯所砸在的泥地自他七寸之处蔓延开古老神秘的符文,符文和铭文交织汇聚成圈,转而形成阵法。   蛟凌云脸色大变:“金莲招魔符!漠北神机阁!!”   “你到底是谁!”蛟凌云嘶吼着,但是很快他便说不了话了,叶笙寒半点喘息的时间都没给他,一道金光落下,封住他的口。   火魔宫的其余弟子均被二长老座下弟子打趴下,一个个颈间缠绕着束魔绳。   二长老座下有一弟子见倒在后头的裴烬眼熟,召唤一根巨粗无比的束魔绳过来,堪堪缠在裴烬的颈脖上。   叶初秋眼尖,情急回头,一掌灵力轰过去:“住手!”   那弟子吃痛,束魔绳的绳头散落,他揉着手望向叶初秋这头,眸中神色微变。   他似乎对着她的身后使了个什么眼色,叶初秋尚未揣摩明白,后颈一重。   -   沧銮宫百废待兴。   莲媚留给沧銮宫的那份大礼,在几位长老合力灵力镇压下才勉强维持住。   考虑到莲媚的这种流体穿肠毒感染性极强,会从人体表层的毛囊里探入,目前沧銮宫所采用的方法是隔绝传染源和传染途径。   所以一旦有弟子感染,众人便会施展灵力屏障将其隔绝在内,是死是活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人死后的尸首也具有传染毒性,穿肠小蛇会在体内繁殖,带到将整俱尸体全部啃食完毕,小赤蛇的扩散才会到达顶峰。   失去供给养料,赤蛇无法生存,和躯体的白骨一起腐坏,直至完全终结。   幸而毒发时叶淮杰当机立断让众人灵力护体,感染上此毒的弟子并没有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沧銮宫临时将弟子们的道场化为阻断区域,被隔绝的弟子统一安置在这里。   有些修士自身修为较低,顷刻间身体爆炸,血浆和血肉溅满屏障;有些修士自身修为较高,勉强还能抵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和小腹也会渐渐隆起,赤蛇在里面繁殖,那人往往不堪重负,在道场地板上涕泗横流……   彼时,沈清淼和其余药修在道场外围临时搭起了驻棚,以便不时之需。   他们配置了一些药材炼药,尽管对着穿肠毒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但还是给患疾的弟子们送去了一份慰藉。   送丹药时,药修们各个均是灵力护体,半分不敢松懈,若是有一点点纰漏,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小赤色便会从裸露的肌肤钻入。   沈清淼原本是在叶笙寒的居所夙梨阁待着的,若不是叶笙寒此次出关,她根本不知晓沧銮宫竟然会遭此大劫!   叶笙寒下山时她本想一同前往,但是却被他一道金光锁在了山巅。   任由她如何敲打那道屏障,声音和响动均无法传递分毫,甚至连通识都会被截断。   叶笙寒依旧白绫遮目,面上的神情淡然,任由着她如何歇斯底里,他还是决然地转身踏出玄关,只留下一道灵力通传的话语:“你暂时留在此处,待到沧銮宫安定,这方屏障自会消散。”   山下,两尊妖王率领座下妖兽大张旗鼓地入侵沧銮宫,山巅,依旧梨花烂漫白雪不染纤尘,亦如人间仙境。   屏障自动散开,已是一天后。   沈清淼匆匆下山,又在雾林间迷失。   她担忧叶初秋,通识询问几个同门少宫主的去向。   那几个同门竟告知她:“少宫主被一只虎妖带走了,两尊妖王追了上去,似乎对那只白虎极为感兴趣。”   沈清淼一听,差点晕倒。   那几个同门又忙补充着:“师姐别着急,笙寒师兄亲自去了,定能将少宫主平安带会来。”   可那是两尊妖王啊,魔尊萧熔座下两位猛将。   无数道通识连通给叶初秋均是杳无音讯,她自己反而因为灵力消耗过大,在雾林间精疲力竭地栽倒。   周遭气温极低,她只能用仅存的灵力护体,想起上次叶初秋闯山巅时在一百零八道阶梯里挣扎,沈清淼愈发能够感同身受了,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梦见她的师父沈岚枫云游回来了,在雾林间捡到了她,抱着她下了山巅。   师父还特地穿着间带棉绒的大氅,沈清淼迷糊间问他:“师父,不是可以用灵力御寒吗,你还穿这么多干什么?”   沈岚枫抱着她一步一步踩在雪里,大氅将她也温暖地包裹在内。   沈岚枫嘴角松动,牵唇一笑:“你不怕风寒,可是花儿怕。”   “花?什么花?”沈清淼一头雾水。   “在我怀里。”他道。   沈清淼覆手上去,摸到他胸口衣襟里的几束折花。   是新鲜的梨花,花瓣上还染着雪水,沁染一股淡雅的芬芳。   沈清淼拿在手中把玩着,倏然一阵冷风袭来,将枝头将将绽放的白梨花瓣全部吹散了。   “哎呀!”她情急一叫,忍不住去追寻风的方向,去追寻那些梨花瓣。   张扬着双手往后伸,身躯便贴上了沈岚枫的胸口,沈清淼将他抱在怀里。   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掌很快便覆盖在她的后背上,似乎想要将这样的姿势维持得更久一些。   沈清淼浑身一哆嗦,从睡梦中惊醒,才发觉掌间攥着的是男人的白绫。   白绫面料上佳,温润如玉地贴着掌心,沈清淼闻到他身上白梨映雪的茶香,才反应过来抱着她下山巅的竟是叶笙寒!   “噗噜噜!”药炉里滚烫的汤汁扑溅出来。   “啊!”沈清淼被蒸汽烫到手,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同门师弟见她心不在焉,劝道:“清淼师姐是累了吧,休息一下吧,这儿有师弟师妹们呢,你且放心。”   沈清淼望一眼道场附近身患穿肠蛇毒的沧銮宫弟子,点了点头,通识发给叶初秋。   听闻此次沧銮宫遇难,是有人将沧銮宫的布局和作息等信息传递给了魔族,莲媚和萧烈大肆进犯,放走暗宫水牢的大奸大恶之徒。   叶笙寒出关,和刘二长老座下弟子追逐少宫主被掳去向,将火魔蛟一族部分党羽抓捕。   此役,魔尊萧熔座下与东海火魔宫一族勾结,旨在挑衅沧銮宫八大仙盟世家的威严,沧銮宫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长老会连夜商议,要将抓捕回来的火魔蛟一族处以冰躯绞刑,不日便悉数送往断魂台,以儆效尤。   而少宫主叶初秋被暗宫水牢的奸邪之徒——一只白虎所擒,更是在与火魔蛟一族大皇子蛟凌云的对决中彰显沧銮宫弟子的临危不惧精神,虽重伤凯旋昏迷未醒,但是却博得沧銮宫弟子的敬重。   叶笙寒和叶初秋两个名字,是这场战役之后被津津乐道的两个名字。   一个心系沧銮宫,虽归隐却逢乱出;一个骁勇果敢,彰显少宫主风范。   同为宫主叶淮杰的骨肉,总是不免拿来比较,叶笙寒和叶初秋又是亲兄妹,自然连带着一起夸。   提及这对兄妹,那不免就要提一嘴叶淮杰的小女儿叶芸依了。   “哎,可惜啊,怎么就被蛇王盯上了呢?”   “是不是想出风头啊?她是不是觉得有她外翁撑腰,然后想在敌人前展现一番?”   “嗐,这有啥好展现的。”   “你不知道,我和三长老座下的二师兄关系好,他偷偷告诉我的,她平日里就喜欢跟少宫主较劲比拼。你没看那些日穿用度还有丫鬟仆从的就要和少宫主持平嘛?宫主给少宫主打造了一座私汤,她背地里也不服气,没少因为也想造私汤的事情和三长老发脾气呢,发起火来还喜欢砸东西,砸得都是名贵的东西呢!家底子都快被她败完了!”   “不止呢,我还听说她额头上的那印记是瞧着少宫主之前画过觉得好看,然后每天也在自己额间画着比美呢……”   “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吗,我感觉她看上去还挺小家碧玉的啊?”   “人不可貌相你不知道吗?这次她中了穿肠毒,怕是凶多吉少了,三长老把家底全掏出来了,那些珍材药宝,啧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呢……上一次这般大动干戈的还是二长老为了他的宝贝孙子刘傲呢……”   “上次是二长老和刘傲师弟、这次是三长老和芸依师妹,你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大长老应该没有外孙或者外孙女吧……”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   叶初秋没有回通识,沈清淼等待的过程中听见隔壁驻棚的师弟妹们在嚼舌根。   她松开双指,警告性地瞥他们一眼,药修最忌讳的就是背地里讨论伤者,不轮伤者秉性如何。   师弟妹们敛神,继续掌控药炉的火候。   不过确实,虽然沧銮宫出了个“所有身患穿肠毒的弟子都要在道场待着”的指令,但是总有人可以用特权违反点什么。   叶芸依便不在这些弟子之列,她被她的外翁安置在三长老专属的长老宫殿里,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天材地宝往里面送。   三长老殿里这些日子对宫女小厮们的嘴巴都管得严,半点消息都出不来,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叶芸依的穿肠毒暂且是缓住了,但是还需要彻底拔除的方法。   这些日子药修们也忙活着,不仅是沧銮宫的,总部江南百锦楼在出了这样的事后接到仙盟盟主的指令,火速联系整个碧霄大陆、驻扎在各门派的药修们,倾尽全力寻求破解穿肠蛇毒的方法,所有眉目均需用通识第一时间层层上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为此,沈清淼被上级要求每日得去翻阅两本古医书看看能否寻到线索。   沈清淼去隔壁驻棚休息看医书的时候,叶初秋在殿宇里火烧眉毛。   自她醒来没在隔间见到裴烬,便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可见到裴公子了?”叶初秋抓这宫女的手焦急道。   那宫女还从未见过少宫主这般模样,吓得缩了缩:“未曾见到……”   叶初秋语气骤然严厉:“我那日是如何回来的!”   宫女战栗地答:“少宫主是被大少爷送回来的……宫里都说您和火魔蛟的大皇子蛟凌云对上,重伤昏迷,幸亏大少爷及时赶到。”   重伤昏迷?她分明是被人偷袭打晕的!   对了!那日那些弟子是刘二长老的人!   二长老一直在寻裴烬的下落,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裴烬在她的殿宇,往日他们没有借口带走裴烬,这次沧銮宫遇袭的事情正好给了他们借口。   若是二长老的人带走了裴烬,那裴烬的后果不堪设想!   带走裴烬,和火魔蛟族的一起,给裴烬扣上私通的罪名!   所有的一切都串成线,事实也确实按照她设想的那般发展——   当夜,长老会议事通告,少宫主一直圈养着的魔修便是造成此次沧銮宫遇袭之事的罪魁祸首。是他,潜伏在少宫主的身侧,借着枕边风的契机博取少宫主的爱怜,将沧銮宫的机密窃取,进而传递给魔尊萧熔座下和东海火魔宫火魔蛟一族。致使沧銮宫遭遇百年难得的劫难!   通牒发出,沧銮宫门下弟子义愤填膺,用灵力扩音在山峦间大肆呐喊,点名道姓要将裴烬碎尸万段!以祭奠此次战役中逝去的亡魂!   随后,便是虐男积分暴涨的声音,裴烬不知道被囚在何方遭受着酷刑。   -   “扑通!”一盆盐水直直往少年的身躯上泼洒。   裴烬猝然从昏迷中清醒,疼得他咬牙抽气。   他被吊在一根横梁下,粗粝的麻绳摩擦着他腕间的血肉,将他那里的肌肤磨得通红。   身体的重量全部施加于手腕间,他是以悬空的姿态被吊起的,足腕上也绑着厚重的铁链,使得手臂的负担更深。   他的双臂伸展着,肌肉绷得发紧,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悬吊有些脱臼,在半空中颤抖。   少年的头发散落,头颅堪堪下垂,触目惊心的鲜红自嘴角溢出。   可下一瞬,一只手就将他的下巴挑起,狠狠地捏着他的颌骨。   裴烬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差点就在暗宫水牢一并杀掉的人。   刘傲望着他的脸,笑容狰狞:“哈!”   “哈哈!”   “哈哈哈!”   “没想到吧!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刘傲眼底的血丝爆裂,将整双眼睛染得绯红,他露出像狼见到羊般兴奋的目光,脸上的魔秽也高涨地开始膨胀。   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那少年的脸重重地掐着:“私通魔族,传递情报,致使沧銮宫元气大伤,小爷告诉你,这一次!连叶初秋都救不了你!”   再次听到被他存放于心口上的名字,裴烬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很快便湮灭了下去。   他想起来了,他昏过去之前,被狂暴的叶初秋一击击飞。   他倾慕的少女对他说出了残忍的话:   ——“滚开!!!”   叶初秋厌恶地让他滚开,而现在他又被她交给了二长老处置。   姐姐不要他了。   裴烬只觉得鼻头一酸,喉间发紧。   刘傲松开了他,去取了鞭子,在少年被回忆侵蚀的时候,一鞭子抽到了他的身上。   “啪!”   裴烬疼得一缩。   这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肩膀上,将那里的衣裳破开。   “叫啊!”刘傲目色凶狠,“你怎么不叫!你没长嘴巴吗!”   “对啊你还穿着衣裳呢!孽畜怎么能穿衣裳呢?怪不得打得不疼啊!”刘傲上前,将裴烬的衣领彻底拉开,少年的胸膛暴露于阴冷潮湿的空气里。   鞭子在盐水中侵染后,再度抽到他的胸口上。   “啪啪!”   胸口的肌肤迅速通红,另外一处刘傲下了重手,瞬间皮开肉绽。   裴烬被束缚的四肢在剧烈的颤抖,他的黑眸溢出生理性的眼泪,却倔强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咬着牙默默承受。   这无疑让刘傲的怒火更甚。   悬吊的木桩是插在一轮圆盘上的,刘傲诡异一笑,去旋转轮.盘。   裴烬的双臂才将将从悬吊太久的脱臼感中解脱,随后天旋地转,再次被吊住的,是他的双腿。   圆轮滚动,他因为重力狠狠地砸在后壁上。   全身的血液倒流,汇聚在他的头颅里,少年的面颊很快通红,额间的青筋凸起。   “啪啪啪!”又是几鞭子抽到了腰间。   少年终于遏制不住地嘶吼,却让刘傲更加兴奋!   “叫!小爷让你叫!”   裴烬的头颅下边是一桩巨大的水缸,他被吊在水缸之中,双目的位置恰好在水缸的中间。   刘傲施用了灵力,源源不断的水便汇聚在水缸中,渐渐满上,直到彻底将裴烬的头颅覆盖。   咕噜咕噜的气泡从水中冒出,窒息的感觉蔓延。   裴烬难受地闭着眼睛,心脏跳得更为剧烈,全身上下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偏偏腰际又被鞭打得火辣。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是被疼死,就是被窒息而死。   哗啦啦的水往鼻腔口腔里涌进来的时候,裴烬脑海中浮现的是叶初秋的脸。   若是他死了,姐姐会为他难过吗?   作者有话说:   姐姐肯定会难过的啊呜呜呜 第68章第68章   天朦胧亮的时候,裴烬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被浓盐水浸染过的伤口还在钻心的疼,他想叫唤,却发现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脸已经被打肿了,刘傲昨夜端来了炭火盆,滚烫的烙铁贴在他的脸上,滋烈灼烧,将他脸颊上的魔纹一并烫烂。   他叫喊的厉害,刘傲乐意听见他凄厉的惨叫,可随后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差人拿来一罐可以摧毁魔息的毒药强行给他灌下去。   喉咙烧灼着,声带被腐烂坏,他再也说不了话了。   裴烬牵动唇角,整张头就像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鲜血一滴一滴淌下。   他没死,但是生不如死。   囚牢的正对面,刘傲特地为他安置了一盏铜镜,在镜子里面,少年清晰得看见自己是以怎样屈辱的姿势被悬吊着的,而自己的脸和身体又被他们摧毁成怎样狰狞的模样。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不是溃烂的,像乱葬场里被蚂蚁啃食完的腐败的棺材,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糜烂的腥臭味。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姐姐喜欢的那张脸,也被毁坏了。   烙铁将半张脸的肌肤全烫开了,血肉翻涌焦灼着,而另外一边被刘傲扇了不下一百记耳光,肿得比馒头还大。   他好丑,姐姐不会喜欢这么丑陋的自己的。   “呜呜呜……”少年只能发出细碎的哽咽,眼泪从厚肿的眼皮里溢出,爬在血迹斑斑的脸上。   清泪流落的肌理,无疑不掀起痛彻心扉的苦楚,那些疼痛烙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的泪水溢得更多。   可越哭,便会越疼,越疼,他越想哭……   “阿烬不想死。”   “想陪在姐姐身边……”   裴烬在心里说着话,可是嗓子眼火辣辣地在淌血。   他在漆黑的囚牢里发出脆弱无助的声音,声音很轻,像柳絮一眼散开,没人能听得见。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囚牢的大门被打开,铁链子砸在铁柱上,将他的求饶和嘶鸣悉数碾碎。   吊着他的麻绳被解开,裴烬像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可随后冰冷的铁链抽在了他的腰间。   他在地上挣扎,拼了命地往牢门口的方位逃,可随后刘傲便一脚踩在系在他颈间的束魔绳上:“好了!小爷我也玩够了!来人啊!把他的四肢都打断!然后送他和火魔蛟一族的余孽一起上路!”   -   叶初秋在叶淮杰的殿门口跪了一夜。   叶淮杰不忍心,多番让她起身,叶初秋顶着发酸的膝盖乞求着:“爹爹,无论如何女儿都要救他!”   叶淮杰便只能将灵力笼罩在她身上彻夜,让叶初秋好受些。   叶初秋再次交叠双手行礼:“爹爹!求爹爹了!女儿知道这么做爹爹会为难,但是女儿真的不能没有他!”   她是一定要救裴烬的!无论如何!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想回去!她一定要回去!她不想永远待在这个毫无秩序且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求爹爹了!”   叶初秋叩首,额头几乎砸碎在宫主的殿堂上。   叶淮杰如何狠得下心,一掌灵力将她的额头扶住,问身旁的侍从:“可有一夜了?”   那侍从见叶初秋额间的血迹,也万般不忍地道:“少宫主跪着有一夜了,总能够向诸位长老那里交代的。”   他虽然是宫主,但是并不是万人之上的权力,限制宫主职权的还有长老会。   二长老本就对那魔修余孽有积怨,而今三长老的外孙女叶芸依被莲媚的穿肠蛇毒所伤,危在旦夕,三长老便也记恨上那魔修余孽了。   叶淮杰知道此事非裴烬所为,如若真的是他,在他背叛叶初秋的那刻起,便会被噬心蛊绞杀的片滴不剩。二长老只是想将“出卖沧銮宫、私通魔尊旧部”的罪名强加给他;三长老而今脾气暴虐,也急需一个宣泄口,才会和二长老上下沆瀣一气;大长老又是素来公平端正的,二位长老都承认裴烬的罪名,那么他自然也是信任的。   长老会会议表决一致通过处死裴烬和火魔蛟党羽的决定,不光长老会,就连门下弟子一个个都对罪魁祸首心存怨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若是主宫一脉淌这趟浑水,不免落下口舌,声誉丢失是小,民心尽失是大。   现实的局面再度将叶淮杰推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一边是“宫主和少宫主的声誉和地位”,一边是亲生女儿的苦苦哀求。   不是他救不了,是没法救!   他已经出过一次头保过那小子一次了,那次时机赶得巧,赶在二长老的人抓住裴烬前保下,这才有他两个月来苟活着的机会。可是这一次!裴烬被二长老的人直面抓住,他背叛叶初秋、背叛沧銮宫的罪名已经传了出去,今日便会被送上断魂台,当着万千愤懑不平的弟子的面,他又要如何保下那魔修?   只怕到时候,沧銮宫宫主的位子就算做到头了。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他若是有了污点和受人诟病的理由,盯着他这张位子虎视眈眈的人多得是。   他可以为了叶初秋不要这宫主之位,可是一旦坐上这宫主之位,想要卸下又谈何容易?且不说没了沧銮宫的势力往后要如何在仙盟里立足,单论他在位时降妖除魔与妖魔结下的仇怨,就够他们一家往后的生活永远处于水深火热中。   是人都会死,即便得道飞升也会有天雷降至,随时都会有灰飞烟灭的风险,叶初秋也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他的庇佑!   叶淮杰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心里不下百遍地咒骂自己的无能:珍娘啊,杰郎对不住你!但是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将沧銮宫彻底掌控,将整个仙盟彻底掌控,让我们的儿女享受永远的自由!   上次帮叶初秋镇压黑羽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念头再一次浮现在叶淮杰的脑海中,他比谁都渴望着更加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用受制于人,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给子女更安逸的生活。   叶淮杰攥紧的拳头松开,睁开双目望向天边的朝阳,苍老的面容浮现坚毅的神情。   这仙盟盟主的位子,他始终是肖想着的。   都说魔修欲念蓬勃,一旦陷入对某人、某物的执念,便会不死不休。   可是,哪里只是魔修呢?   最终,叶淮杰还是叹了口气,施展灵力将叶初秋从地上搀扶起。   佩剑冠顶剑自后方正殿的置物架上出鞘,电光石火间飞扑而出,定在叶初秋的脚边。   朝阳的光辉落在这把锋利的宝剑之上,将剑光衬托得更为冷冽。   叶初秋透过擦得发亮的剑面看到自己尚在流血的额头,鬓边几缕碎发随风微荡着。   少女在寒风中亭亭玉立,望着那把冠顶剑,面露讶异:“爹爹……这……”   叶淮杰的通识传达了过来:“拿去吧秋儿,这次若想救他,便只能靠你自己了。爹爹上次替你查阅了历代问仙池占问的记录。”   “那魔修,是唯一的炎阳仙骨。”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秋儿。”   “你长大了,爹爹相信你能做出选择。”   -   沧銮山巅附近。   押送犯人的牢车踏着山间的雪道缓缓行驶。   裴烬的四肢俱断,宛如木偶一样散落在牢车里。   他的头枕靠在铁质的隔栏上,摇摇晃晃的,听着耳边车轮子碾压冰晶的“咕咕”声响。   囚牢里还有其他犯人,均是火魔蛟一族的党羽。   昔日那个为皇妹报仇、朝叶初秋喷溅流火的蛟凌云,也被二长老的人扒光了衣服,用束魔绳束缚着颈,胸口上密密麻麻的也都是鞭伤、烫伤、火伤……   幸好,这帮自诩正道的修士们还有底线,在这般供人观光的场景下给他们留下最后的尊严,衣裳只褪去的上半身,不至于像全.裸那般来的羞辱。   蛟凌云身为皇子,即便落入眼下的处境,还是不肯折下他皇族的傲骨,在囚车里坐得笔直,任凭囚车如何颠簸,身子未倾斜片刻。   反而操着发哑的嗓子嗤笑角落里四肢俱断的少年:“怎么?给女修当帐中宠的时候百般讨好,现在还不是落得和我们一样的境遇?那女修那日护你护得跟宝贝似的,怎么现在让你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成人样的少年勉强眯开双眼,即便双颊肿得肥硕变形,可那双黑眸依旧清澈得像盛夏夜的星。   裴烬的双眸深处折射着些许光亮。   啊,原来在他昏倒后,姐姐还是护过他的……   蛟凌云见他这副样子实在是窝囊又可气:“皇妹竟然死在你这种人手里!也罢,今日就算是老天替本殿报仇了!”   他还想趁着临死前多羞辱羞辱这个“杀妹仇人”几句,以此泄愤,却不料被一颗臭鸡蛋砸中!   送囚犯上断魂台的这段游行,沧銮宫的弟子和伙计们均赶到了现场。   道路两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穿门派弟子校服的,穿宫女小厮奴仆装的,穿杂堂伙计、干事粗布麻衣的……   那颗鸡蛋,是一个膳房伙计扔的。   膳房伙计均是受妖魔迫害而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拿魔族出气,自然一个个也是上赶着的。   刹那间,臭鸡蛋、臭袜子、臭萝卜的全部往囚车里砸。   裴烬蓬头垢面,肿胀的脸颊上挨着鸡蛋清,粗糙的发上挂着青菜烂叶……   可是他已经麻木了,痛苦再也不能激起他任何反应,因为他一直痛苦着。   连呼吸都是痛的。   蛟凌云哪里能忍受这样的羞辱,他耳尖的流火一直熊熊燃烧,愤怒让他的双眸充血!   “你们这帮刁民!贱奴!本殿是火魔蛟一族的大皇子,我父王知晓你们这般待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等着吧沧銮宫!等着接受火魔蛟一族的怒火!”   “你们可知道我外祖母是谁吗!是魔尊萧熔的最挚爱的人!魔尊萧熔的赤莲火焚烧整个魔域所向披靡!你们这些惨无人道的仙盟世家!等着魔尊出世时承受他的报复吧!”   赤莲火……   裴烬听到那熟悉的火焰名字,试图摊开自己的手掌凝聚,但是他和手臂的联系早就被斩断了,他是个四肢俱断的废人。   “娘亲……”裴烬想起了她,黑眸里再度盛满泪水,在心里痛哭着,“娘亲,阿烬好想你……阿烬要来见你了……”   少年无声落泪的时候,另一边的道路上,一些弟子们在运输着尸体,沧銮宫的埋尸岗在另一处后山,运送尸体时总是要途径断魂台的。   再加上近日穿肠蛇毒肆虐,沧銮宫每日都有弟子暴毙身亡,这运载尸体的频率就比以往更加频繁。   位高权重者有专门的墓地和碑匾,死后也有尊贵的棺材封存,以灵剑托运,享受豪华的待遇,只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和打杂的人死后,才白布一盖草席一卷地直接拉拖车拉到后山乱葬岗随便一扔。   那头一具运载尸体的拉车颠簸了一下,车上的尸体歪七扭八地往外倒了些,白布被寒风吹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裴烬看清那老媪的面容,就像被玄雷击中躯体。   “啊啊啊啊!”少年的心在滴血,千疮百孔,碎了一地。   而这头的蛟凌云还在回击,人群中,愤怒的沧銮宫弟子们将手中的佩剑投掷进囚车:“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他们折磨人的手段远远比膳堂伙计来得高明和惨烈,他们施展灵力操纵佩剑,在囚车里剜着魔族们的血肉。   “啊啊啊!”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沧銮山巅,直插云霄,惊起停落在枝头的雪鸟。   长剑直捅火魔蛟一族的小腹,将肠子都捅了出来,鲜血就像大雪一样飘扬的到处都是。   囚车所行过的道路被鲜血覆盖,洁白的冰晶染上猩红的罪恶。   几个魔族修为低阶,还没送上断魂台便被正道修士们捅死了,尸体破碎成块倒在裴烬的身上,将他压在了囚车底。   他没有手去推开他们,仅有的躯体也没有力气挪动丝毫,任由他们压着。   也幸好这些残躯的遮掩,那些沧銮宫弟子们没有发现他,翩飞的灵剑未曾往他的躯体里扎过。   蛟凌云被不下十把灵剑捅穿肚腹,即便他口里喷血,可嘴上依旧不饶人的在骂:“你们这些贱人!我父王不会放过你们的!自诩正义的假面虎!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无人理会他的垂死挣扎,那不过是他想为自己博得的最后的尊严。   “砰!”一枚丹药被哪个弟子弹入蛟凌云的嘴里,丹药滚到他的咽喉附近震开,将他的喉咙炸毁了。   蛟凌云也不能再说话了。   道路两边的人越来越多,裴烬被挤压在囚车的那一隅里颠簸,隔着尸体的缝隙往外边看,赫然在人群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还穿着淡黄色袄裙的沈清淼。   沈清淼立于喧嚣的人群里,脸色发白地在用通识传递着什么。   裴烬却慌了,痛苦都无法让他的身体扭曲却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他开始有反应地战栗,在尸体堆里蠕动。   清淼姐姐来了,那她呢?   姐姐是不是也来了?来目睹他们是如何被送上断魂台的?   她会看到他现在这副丑样子吗?连他自己见着了都会作呕得想吐,他怎么能够让姐姐看见呢?   怎么能呢?姐姐最喜欢的,是他这张脸啊……   裴烬落着眼泪在尸体里挪动,用力地远离角落,拼了命地也要往中间挤,他艰难地将头转过去,就是不想在人群里看见叶初秋,也不想让叶初秋看见这么肮脏丑陋的他。   他挤着挤着,便被那些低阶弟子们发现了。   “那儿还有一个!不是蛟人!便是他私通魔尊旧党,给蛇王莲媚传递的消息!”   “杀了他!”   灵剑接受指令,往裴烬的身上捅。   利器破开身躯,裴烬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了,另外一把灵剑即将插入他的眼睛的时候,被两根银针击飞。   银针上的细线迸发缠绕,圈成了个球将裴烬罩在环里,替他阻挡掉那些利器。   “沈清淼!你这是做什么!你想与沧銮宫为敌吗!”   “你莫不是觉得你是百锦楼的人,便可以由着性子胡作非为!这可是差点将我沧銮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啊!”   ——“滚开!”   问沧剑诀如遒劲的山风裹挟着冰冷和怨气袭来,将山巅附近的人群逼散。   裴烬听到那道声音,麻痹已久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起来,源源不断的意识涌上头,将那些痛苦的感觉全部往他的头颅里挤压。   他才发现,原来他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囚车里的少年明明就在濒死的边缘,可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睁开双眼向山下望去。   鲜血浸染过的雪地,像红毯一样铺开。   天空还飘着大雪,纷纷扬扬的白雪像是知道那人身上的怒气,自觉地规避开。   一片雪花都不敢在她的发丝里停驻。   少女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散发幽光,白中带赤,亦如她额角的鲜血一样灼目。   叶初秋紧绷着神弦,眉宇间的凌冽似清冷的刀锋,锐利的美眸犀利地睥睨众生。   她手执冠顶剑,踏着血地一步一步而上。   一袭红衣迎风飞舞,衬托少女身姿卓绝。   她像凛冬里最高傲的一束寒梅,迎着沧銮山巅的风雪绽放。   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气场下说话,甚至他们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拉囚车的弟子是二长老座下的人,也停下御剑,回头不满地朝叶初秋回击:“少宫主,你这架势是要做什么?师弟可得警告你,处置这帮孽畜是长老会的决定,就连宫主都没有权力质疑——”   叶初秋扬手,一道锋利的剑气就将那人击飞。   另一个御剑的师弟顿时收敛神色,不敢再多说什么,抱拳行礼让出道。   囚车停驻,叶初秋的周身盘旋着极低的气压,额间的印记却分外明亮。   道路两边的人群瞠目结舌,却也不敢得罪,纷纷让出路。   叶初秋执剑上前,行至囚车前,目光却始终望着囚车最中间、那尚在尸体堆里挣扎的少年。   裴烬对上她的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淌出去,像决了堤的河坝。   他痛苦地呼吸着,淌血的胸腔剧烈起伏,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宛如破败风箱的声音:   “呜啊……呜啊……呜啊……”   姐姐……阿烬……好疼……   叶初秋的怒火爆裂,双目通红,扬手就将那囚车劈开。   铁质的栏杆不堪承受她的雷霆怒火,化为比白雪更细碎的渣子像周围扫射!   沈清淼见状,惊呼一声,连忙施展屏障将周围的弟子和伙计们护在屏障内。   铁片渣子砸在结界上面,发出清脆的哐哐声。   “少宫主你疯了不成!”   “即便你宠爱这个魔修要救他!你犯不着要把我们杀了啊!”   “冠顶剑!她拿的是宫主的冠顶剑!”   “怎么会在少宫主手中!”   “见冠顶剑如见宫主!宫主怎么可能把剑给她!”   ……   那些激愤的言语惹得她心生烦躁,叶初秋夹着眉头忍受,忍无可忍,化为膨胀的灵力向周围扩张——   “都给我闭嘴!!!”   灵力将几个修为低阶的弟子抽飞,差点甩飞出山巅两边的峭壁外。   愤怒快要粉碎她所有的理智!   尤其看到裴烬被他们折磨成了那个人模鬼样的!她的怒意排山倒海地席卷过来!   那是她的东西!那是她的人!   这些人怎么可以动她的人!   【找死!】   【把他们全杀了!叶初秋!!全杀了!一个不留!】   【都是恶心的蝼蚁!也敢这般对待本座的人!】   【裴烬!本座的好阿烬!谁都不许碰他!谁都不许碰!!】   叶初秋咬着牙齿,气得浑身发抖。   侥幸存活的火魔蛟余孽见铁笼破碎,纷纷攀爬着要逃窜。   一只化为蛟形从叶初秋身边游走,被她抬剑斩去头颅,一只哆嗦着大腿迈步,被她砍掉双腿。   三只……四只……五只……   少女手中的长剑泛着寒冷的光,而今又渡上温热的血。   叶初秋在血液四溅的山风里牵唇一笑,猩红的血液扑上她的面颊。   杀戮的快意,极致的愉悦。   “该死!都该死!” 第69章第69章   全部的火魔蛟党羽都被她斩杀,连带着那不可一世的蛟凌云,也被她用冠顶剑一剑贯穿心口。   沧銮山巅血流成河。   众人目睹少女疯魔般的屠戮,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冠顶剑一出,她代表着的便是沧銮宫不容置疑的地位——和长老会平分秋色的存在。   刘傲混迹在人群里,早就等着裴烬等人被冰躯绞刑索命,而今叶初秋这尊杀神降临,他作为二长老的亲孙,地位不俗,在无人敢表态时挺身而出:“叶初秋!你是要翻天了不成!”   叶初秋刹那间冰冷回眸,澎湃的剑气一击挽向刘傲,将其击飞。   而后单手捏诀就将那断了一只臂弯的少年吸附过来。   众弟子全在尖叫和劝阻:“少宫主息怒!少宫主息怒!那是刘二长老的亲孙子啊!”   刘傲在他掌下痛苦挣扎,被她掐着脖子提起来,面色涨得通红。   叶初秋回想起裴烬颈间的掐痕,气得加重手间的力道:“痛苦吗!你也这般对待他的不是吗?”   “叶、初、秋!你……放……开我!”刘傲扑腾着他那只独臂,汇聚灵力朝叶初秋袭击。   叶初秋扬手提剑,将他那只独臂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撒了满地,喷溅在裴烬的身前。   裴烬还倒在那轮囚车里,亲眼目睹他倾慕的姐姐为他如杀神般疯癫,他痛哭着,一点一点挪动身躯,从囚车里爬出来。   “扑通!”裴烬滚到了雪堆里,四肢俱断的他无法稳定身体,吊着四肢翻滚了三圈,卡在一棵雪松树下才停下。   叶初秋擒着刘傲,面颊上全是猩红的血,她牵动面部肌肉,在酷寒的山风里仰头笑着:“哈!哈哈!哈哈哈……”   刘傲的双眸布满恐惧和震惊,似是忆起那日在无暇冰渊里,她也如这般疯癫着,“我可是、是二长老、的亲孙子……”   “哈哈哈!”叶初秋的笑声倏然顿住,她低头,美眸淬着嗜血的凶性,“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叶初秋将刘傲抛掷上天,冠顶剑无情地上挑——   眼看着剑气就要将刘傲一分为二,二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迅速赶到,将刘傲救走。   几位长老的斥责声接踵而来,叶初秋却渐渐失聪了,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栽倒下去,冠顶剑插入雪地维持身躯,才勉强唤醒几分清明。   沈清淼觉察叶初秋状况的不对,弹了个静心咒过去。   “叶初秋!你为了那魔修孽畜!当真要与我沧銮宫为敌吗!”二长老怒吼。   “你可想清楚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大长老大喊。   叶初秋忽然想到:   对!她只是来救裴烬的!不是来杀戮的!   她究竟是怎么了!是黑羽的意识吗!可黑羽明明陷入沉睡!   叶初秋骤然清醒,美眸终于澄澈,她调度灵力,冠顶剑自天而降,插在她面前的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叮咛。   “冠顶剑……”   “……这……”   “……”   几位长老陷入沉思。   叶初秋缓缓起身,捏了个清洁咒将身上的血迹驱散。   “诸位长老!火魔蛟党羽乃秋和兄长共同追捕,秋有权处置!现已悉数斩杀,告慰此役枉死的沧銮宫弟子!”   “裴烬!并非此役通敌叛宫者!秋从未向其透露任何沧銮宫机密!且其囚于我殿,以束魔绳束之,软筋散喂之,每日取用药贴均记于账!试问,其如何凝聚魔息!如何传递通识!”   “其身修魔,罪恶当诛!”叶初秋顿了顿,雪地那头的少年乍然被她的这句话炸得脑子轰鸣。   叶初秋攥紧双拳,目色坚毅:“然其魔修仙骨乃纯正的炎阳骨,正是抑制淬情寒骨的解药。为沧銮宫少宫主作药,为功,功过相抵,难道还不能留其一命吗?”   几位长老目色凝重,面面相觑。   叶初秋知道他们这群老狐狸在想什么,拔出冠顶剑割破自己的手掌,掐着鲜血立誓:“秋一生所愿不过平乐安康,少宫主之位实非秋能堪任,秋愿退位让贤!拔除淬情寒骨!甘为常鳞凡介!”   这便是她做出的选择,以少宫主之位换裴烬一命。   而今兄长出关,这少宫主之位本来也该是兄长的,兄长坐上这个位子也好,起码她是他的亲妹妹,还能在沧銮宫留有余地。   从始至终,这帮老家伙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几位长老眸中的欣喜一闪而过,又扫了眼雪地里毫无人样的少年,心里嘲笑叶初秋还是太年轻,为了这样一个魔修甘愿抛弃少宫主之位,这般心性如何能堪当大任,幸好有自知之明。   大长老不表态,默允。   三长老被二长老诓骗,还觉得裴烬是罪魁祸首,咽不下叶芸依中毒的这口气,持反对意见,一定要今日将裴烬碎尸万段。   二长老眼里精光流转,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刘傲在旁边大叫:“阿翁!杀宝贝之仇,断傲儿一臂之恨啊!她刚才还差点想要傲儿的命啊!”   “住嘴!”二长老瞪视刘傲,再度望向叶初秋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然告知了他的态度。   三位长老,沈长老不在,两位长老同意。   叶初秋攥紧还在淌血的手,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但仍然不肯松懈:“二长老!今日裴烬沦落这般境地,四肢俱断!容貌尽毁!身残躯废!还不够偿还令孙吗!”   二长老知晓叶初秋的意思,思忖一二,精光一笑:“从今往后,你与老夫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呵呵,狡猾的老东西。叶初秋在心里嗤笑。   又听二长老假惺惺地训斥刘傲:“傲儿,日后你也莫要再去寻那魔修孽畜的麻烦了!”   刘傲气急败坏,碍于二长老无法发作,转而瞥了一眼裴烬,心道:这般模样,活不活的成还是个问题,早晚都是要死的人,即便活下来也生不如死,何须担忧?   大长老等人遣散众人,二长老等人携刘傲离去,三长老一脉凝望裴烬许久,终是鼻头一哼,袖袍一甩,离去。   半刻钟前还满是人头的沧銮山巅此刻便只剩呼啸而过的山风了。   叶初秋手执冠顶剑目送所有人离开,才卸下一身伪装。   她丢掉冠顶剑,在鲜红的雪地里瘫软下来,眼眶溢出泪花。   “阿烬……阿烬……”叶初秋唤着少年的名字,在红白相间的雪地里寻找,才在那棵苍老的、被风雪压得抬不起雪松下寻到缩成团的少年。   早就没有了以往的恣意和明朗。   裴烬的双眸里泛着恐惧,即便四肢俱断,他还在用身躯攀爬着,拼了命地要远离叶初秋。   “啊……呜……”雪地被鲜血染脏,地上的人落着泪痛苦地哀叫,绝望地挣扎。   他不想让姐姐看到他这般模样,他想寻死了,他想一头撞死在树上。   “阿烬!”叶初秋双眸泛红,眼泪晕染着,她不敢触碰他,他像是随时都会散架的瓷娃娃。   可是他在逃。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去摸他的身子的。   “啊……”少年浑身一怔,随后泛起更加剧烈的颤抖。   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叶初秋随手触碰的一处就是伤口,疼得他直流泪。   他喘着气嘶哑地叫喊:“呜……呜呜……”   “他们把你的嗓子也毁了吗?”叶初秋如遭雷击,泪水爆裂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   在寂寥无人的山巅,灌着刺骨凌冽的寒风,叶初秋支起一番隔音的屏障,放肆地哭。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看到他受伤的……   她怎么忍心呢……   “是我没保护好你……”少女跪在雪地里哭泣,“对不起……阿烬……对不起……”   温热的泪珠滚落,砸在雪坑里。   雪堆里的少年顿住,黑眸里载满慌乱,他的心鲜活地跳动着,一声一声震得如擂鼓。   “啊啊呜呜……”那只浑身是伤的小羊羔挪着身躯,下巴磕在雪堆里往回爬着,艰难又焦急,“啊啊呜呜……”   姐姐别哭,阿烬会心疼的。   少年慌乱地爬行,离了那棵雪松,他的身体失去固定,毫无征兆地沿着下坡往下滚:“啊……”   “阿烬!阿烬……”叶初秋红着眼去追逐他。   少年越滚越远,黑眸死气沉沉,直到滚到屏障的边缘才堪堪停下,身躯上落满了冰晶。   叶初秋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裴烬已经奄奄一息了,半阖着眼眸,下一秒就会破碎。   “阿烬!”叶初秋歇斯底里地唤他,“你不可以死!阿烬!你不可以死!……”   叶初秋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她想回去,还是因为她对他的那份情谊,只是一直重复着“你不可以死……”   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死!……   系统的警报连绵不断地响,叶初秋猛然被刺激到了!   对!她还有丹药,还有积分,一定可以救他的!   叶初秋兑换了无数名贵的丹药,一颗一颗地往裴烬嘴巴里塞:“阿烬快吃!吃下去!快吃!……”   丹药喂了就吐,本就厚肿的脸颊让口腔也受到挤压,少年根本就张不了嘴,一颗也塞不进去。   “快吃啊!阿烬!一定要活下去!”密密麻麻的丹药散落在雪地里,叶初秋眼尾猩红着,暴涨的灵力将周围的雪松全部折断,“快吃下去啊!!”   可那双瞳眸里唯一的光亮也顷刻间黯淡了,他阖上了眼。   -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叶初秋走在连绵无尽头的雪地里,四周一片洁白。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裹挟着几片冰晶和雪花吹到她的脸颊上,泛起萧瑟的冷冽。   她在那片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周遭的气温很低,她哆嗦着双臂,抱紧手肘。   她尝试调度灵力,但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里白茫茫的不像人世间。   她是谁?要去往何方?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记忆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一个少年。   辗转许久,身后的脚印被新的风雪覆盖,叶初秋渐渐听到一些喧嚣的声音。   好像就在耳边,是这片白茫中唯一的人间烟火气。   叶初秋朝声音的那头奔跑,闻到乡野间寻常的油烟味,有人在炒菜,锅里炸着青椒。   淡淡的辣味飘散开来,叶初秋寻着香味,在一座茅草屋前停了脚步。   看不清那妇人的脸,只知道她生得极美,穿着件淡青色的襦裙,头发盘起,几缕碎发垂在胸口,发髻中间簪着一只绣着莲花的珠钗。   那妇人和灶台格格不入,但炒着青椒的举动却清凡脱俗,就连那滋滋上冒的油烟儿都成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点缀。   茅草屋不大,屋前种着各色的瓜果蔬菜,屋后便是几亩稻田。   山间小路泥泞盘布,山路纵横交错,土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有些泥里插秧,老牛哞哞叫,有些泥里埋着莲藕,半截白藕露在外头。   “阿烬!”那妇人炒好青椒盛在盘里,双手在方布上擦拭,朝田野那头叫唤。   叶初秋被一道怪异的力量推到了田野边,双脚踩进泥田里。   身前的泥里,一只屁股翘着,听到那妇人的叫唤,那屁股弯起身,手里还捧着颗肥硕的白萝卜。   小男孩约莫六七岁,包子脸,头上扎着两个小髻子,像两只小羊角,颈间盘布了些漆黑的纹路。   男孩的眼睛生得亮亮的,漂亮得好似会说话。   他的衣裳虽然泛旧,但是却穿戴整齐,也没有补丁。   许是在泥里闹腾,他卷起来裤子口和袖口,捧着白萝卜喘气,脸上灰尘扑扑的,连鼻尖上也沾了些小泥巴。   “啊?”小男孩回头看了眼那妇人,回过神发觉面前站了个人,黑眸疑惑地盯着叶初秋。   叶初秋一惊,他竟然能看到自己?   小男孩只到叶初秋腰际这般高,瞪着圆眼仰视她,发着懵。   “阿烬,萝卜呢?”   小男孩还是古怪地凝视叶初秋,而后抱着萝卜屁颠屁颠地跑到妇人那里:“给娘亲!”   妇人捧走萝卜,捏了捏男孩的脸:“阿烬真乖,阿烬想不想吃肉?娘亲今晚给阿烬烧鸡肉吃好不好呀?”   “要要要!阿烬去捉小鸡!”小男孩欢呼雀跃,脸上还沾着泥巴的,又一次奔跑进地田里。   大公鸡带着几只小鸡闲庭信步地抖着毛,小男孩扑过去吓得几只鸡直哆嗦,扑棱扑棱鸡翅膀,却又笨拙得飞不起来。   那几只鸡狡猾得很,小男孩扑了空,栽倒在泥巴地里,被大公鸡扑了一身泥。   “哈哈!”他非但没恼,反而在地里玩起了泥巴。那几只鸡耀武扬威地又漫步到他面前,他爬起来又去追鸡。   鸡群咯咯咯叫,直直地朝叶初秋这头飞奔。   小男孩追逐着鸡群也没看脚下的路,一直扑到叶初秋身上,“啊!”   怀里突然多出来个小东西,叶初秋被他撞得一愣,但还不至于往后摔跤,下意识地反抱住他。   小男孩显然是被撞懵了,包子脸贴在叶初秋的腰间,在她腰子口怔愣住了。   他闻到了叶初秋身上和娘亲一样的味道,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叶初秋,脸上的泥巴也正巧在此刻刮到她的衣服上。   叶初秋低头看他,忍不住温和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叶初秋就是觉得这小包子好生可爱,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想要去摸摸他肉乎乎的小脸。   她才刚伸出手,那小男孩倏然从她腰间撤离,后退几步距离,怯生生地望着她。   在那双黑亮的瞳眸里,闪烁着的是一份对陌生人的好奇,他为他刚才的莽撞道歉,努着小嘴巴轻轻地说:“姐姐,对不起……阿烬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   还未等叶初秋开口,鸡群又一次过来寻虫子,小男孩的注意力很快被它们吸引,将叶初秋抛之脑后地又去追逐。   “哎!”叶初秋想叫住他的,但是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精力旺盛的样子,好像永远都不会嫌累。   她无奈地摇头笑,倏然又被那奇怪的力量往前推。   “哎呀!”小男孩大叫,栽倒在田地里,那只大公鸡从他怀里扬长而去。   他从泥里爬起来就开始哇哇大哭,泪珠串不停往外冒,那只被公鸡啄开的手板心破了皮。   他杵在泥巴里张着爪子,一动也不敢动:“呜呜呜……”   “怎么了阿烬?”妇人听到小男孩的哭声,萝卜切了一半就赶忙擦了擦手,一路小跑赶过来。   那小男孩哽咽:“娘亲……呜呜,大公鸡……把阿烬……啄开了……”   妇人哭笑不得,捏着他那只沾染泥巴的小手安慰几句,他倒是哭得越来越凶。   “你啊你……”那妇人笑话他,蹲下身把他搂在怀里安慰着,“好啦好啦,阿烬乖乖的不哭,娘亲帮阿烬吹一吹,很快就不疼了。”   小男孩擒着泪花的眼半信半疑地望着妇人,妇人温柔地吹着他手板心里的伤口。   他果真乖乖的,很快就不哭了。   妇人揉揉他的脑袋,起身时发现了叶初秋:“姑娘是?”   叶初秋一惊,吓得后退一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告诉她,他们是不应该看得到她的,可是就是看到了。   妇人瞧见叶初秋腰间上的泥巴:“阿烬这孩子真是的……姑娘看你风尘仆仆的,是赶着路吧,饿不饿啊?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没事……”叶初秋答话,话未说完,便被推到了厨房灶台边上。   妇人给她拿了一个馒头:“这儿有馒头,你先拿着垫垫肚子,一会儿和我们一块吃吧,晚上给阿烬烧鸡吃……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妇人焦急地唤着她,叶初秋只觉得头好疼,捏着馒头摇摇欲坠。   待那股疼痛消散后,眼前的灶台空无一人,时间来到了深夜。   一把大火点着了这间茅草屋,火星子在叶初秋面前炸裂,迸射出巨大的声响,火星如燎原之势迅速将整个田野笼罩。   那些滚烫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视线,叶初秋捏着馒头下意识后退,踢到了一口水缸。   水缸里有分量,她想救火的,猛然掀开那水缸的盖子,却看到那个小男孩。   “呜呜呜……娘亲……”   小男孩在水缸里挣扎,硬生生将水缸扑翻,哗啦啦的水流到田地里,他从里面爬出来,对着那片火海哭喊:“娘亲!呜呜呜……娘亲!不要丢下阿烬……不要离开阿烬……阿烬会很难过很难过……”   叶初秋心颤,那妇人在火海里?   她惊恐回头,火海里,执剑的峻崎山女修一把长剑贯穿妇人的心口,折断她的仙骨,而那妇人的脚边还有一个孩子在痛苦挣扎,在苦苦求饶……   叶初秋三番四次想要调度灵力扑灭大火,可是不论如何都不能施展分毫。   腰间一重,叶初秋回头,那小男孩扑在她的脚边拉扯着她的裙摆,颈间的魔纹蔓延到了脸上,“姐姐……呜呜呜……你救救娘亲……阿烬不能没有娘亲……呜呜……求你了姐姐!救救娘亲!……”   “阿烬!”叶初秋唤他,手才将将摸到他的头顶,他便化为灰烬消散。   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变成了一幅画卷,画卷被火焚烧,化为碎片随着凌冽的寒风飘散,顷刻间缥缈无迹。   她的四周仍旧变成了一片白茫,雪花如旧地飘散在她的面前。   可是手里,还攥着那妇人给她的馒头。   馒头尚有余温,边角翘起了面皮。   她捏着馒头出神,奇怪的推力又将她重重地往前耸。   这一次,是人声鼎沸的街道。   大雪呼呼地下着,天气寒冷。   此时应当是农历新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边小贩支起年货贩卖。   除了年货,还有冰糖葫芦、各色糕点、香囊面具、糖人彩蛋……   叶初秋漫无目的地穿梭,商贩们问她要不要来点好吃的好玩的。   叶初秋一一拒绝,手里还捏着那个馒头,不知道为什么要捏着,就是知道不应该丢掉。   她低着头走路,每踩下一个脚印,周边的积雪都会变成透明的水。   叶初秋这才确定,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的世界。   “他身上有魔纹啊!来人啊快来人啊!他是妖魔啊啊啊!”   耳边传来包子铺老板的怒斥声,一道人影被推倒,栽倒在叶初秋的脚边。   “啊!”那人影叫了一声,叶初秋望向他,心跳顿然加快。   是他!   他长大了不少,但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原本扎在脑袋上的小羊角辫也没了,头发扑散下来,乱糟糟的,有些甚至还肮脏到结了块。   男孩望了她一眼,那双黑眸依旧明亮如星,包子脸却已经瘦削下去,脸上全是灰尘,鼻尖和耳根冻得通红。   他衣不蔽体,捉襟见肘,颈脖间的魔纹露在外头。   裤子破破烂烂只到小腿,露出的那截小腿裸露在冷风里,冻得和鼻子耳尖一样通红。   包子店老板招呼几个伙计抄家伙揍他,男孩吓得赶忙爬起来。   他一只脚上的鞋子破了露出绯红的大脚趾,另一只鞋子匆匆忙忙间被叶初秋踩掉了,顾不得上捡,男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道。   叶初秋望着那只破烂的布鞋出神。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小阿烬真的是太太太可爱啦!   亲妈贴贴~姨姨贴贴~姐姐贴贴~ 第70章第70章   而后,她便被推到街道的拐角。   店家门口的积雪都会被扫到这里,这里的雪呈现肮脏的灰褐色,还杂夹着腐败的腥臭味。   男孩此刻就缩在那废雪堆里瑟瑟发抖。   伙计的木棍打完就扔,七零八碎地散落在他的四周。   鲜红的血液向四周扩散,将地面染得粘稠。   “呜呜呜……”他在地上小声啜泣,失去布鞋的那只脚丫冻得通红,足尖布满冻疮,紫肿皲裂。   他很饿,饿得胃疼,在地上痛苦地按着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满是伤痕的小手去扒地上的脏雪,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   味道并不好,还有泥土的腥味,他很快便吐了出来,被冰冷硌牙的雪水呛得喉咙难受。   “阿烬!”叶初秋的心好疼,她手上还有馒头,是他娘亲给他的馒头!   她才上前,地上的男孩瑟缩,黑眸无神地望着叶初秋这边的方向,闪过几分慌乱,颤抖着手去拉扯肩膀后的帽子,想把颈间的魔纹遮挡。   叶初秋一怔,便听到身后有一道稚嫩的女童声:“爹爹,他怎么了?”   叶初秋回眸,红灯笼高挂的巷口旁,年轻的叶淮杰左右手各牵一个小女孩。   右边的女孩怯生生,站在叶淮杰身侧,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雪堆里的男孩。   左手边的女孩是方才开口说话的那个,扎着两根小辫子,额间染着雪白的三瓣莲花纹钿。   她手里捧着个白馒头,馒头咬了一小口,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一父二女站在一起,叶淮杰周遭灵力窜动,支起屏障将雪花隔绝在外。   年轻的叶淮杰视线在那男孩的身上一扫而过,很快蹙起眉梢,认出他是魔族。   但那男孩空有入魔的仙骨,没有修炼过任何魔修的功法,叶淮杰紧锁的眉头这才施展开,视线落到了叶初秋的身上,骇然翻涌出惊涛骇浪的震惊。   叶初秋也被吓得后退,潜意识里告诉她,叶淮杰也不应该看得到她,可就是看到了!   爹爹不说话,那女孩多了些好奇,天真无邪地扯了扯叶淮杰的手:“爹爹,他是不是饿了?”   叶淮杰张着口,惊讶得说不出任何话。   女孩好奇地看了眼叶初秋,但显然那雪地里的男孩更加重要,她捏了捏馒头犹豫一二,松开叶淮杰的手,小跑过来。   “秋儿……”叶淮杰抬手追逐女孩的身影,手伸向的方位,叶初秋也在。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唤的,是那小女孩,还是她。   叶初秋喉间发紧,鼻头一酸,哽咽唤他:“爹爹……”   年轻的叶淮杰身躯一怔,视线在那男孩和叶初秋之间来回转移,顿然明白为何她会来到这里。   年轻的叶淮杰对叶初秋点着头,目光饱含欣慰和慈祥,又夹杂着深深的不舍和殷切的期望,他弹指,一道灵力袭来逼着叶初秋转头望向巷子里——   “你是不是饿了?”女孩蹲在男孩身前。   可他奄奄一息,说不出任何话,红着眼眶还在呛着,好半晌才缓和过来。   女孩的小手摸到他脏兮兮的脸上,男孩顷刻间警惕地缩退。   女孩鼓着腮帮子沉思一会,并未因为他的举动而害怕,她掰开白馒头递到他面前,语气温柔:“你肯定饿坏了,我把馒头分给你,喏……”   “我喂你,快吃吧!”   热腾腾冒着气的大白馒头就送到鼻头,男孩闻着它的香味,咽了咽唾沫。   女孩很有耐心,又往前递了递。   男孩像只可怜的小狗,嗅着那馒头半晌,试探着女孩的神情,才敢爬着上前,叼走那馒头,落着泪咀嚼。   “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都给你!反正我也吃不下了……”那女孩说着,又把手中剩下的也全给他。   男孩的脏手将馒头染脏,他捧着馒头边哭边咬,狼吞虎咽地啃完还是饿,黑眸湿漉地望向叶初秋手中那个:“姐姐……”   叶初秋的心被狠狠一揪,她才蹲下身把馒头递给他,倏然有个少年从她身侧风风火火地闯过去,将她手里的馒头撞落了。   馒头滚到地上,化为泥土破碎,洒在菜园里。   飘着大雪的巷子不见了,男孩和年轻的叶淮杰他们也消失了,叶初秋又一次来到乡间田野。   不是茅草屋,是一间破败、狭窄的木屋,门前就挂着一面旧衣服做成的破布充当阻隔的“门”。   “门”内有一道年迈的身影坐在木椅子上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摇着扇子掀开破布,朝栅栏那头的菜园里唤:“阿烬回来了?”   “嗯!”方才撞到她的少年兴高采烈地应着,双手还在泥里刨着土,原来,他不知道从哪田沟里发现一朵小白花挖了回来,要在此处种下。   少年的衣裳破旧,但好在合身,头发长长了不少,绑成马尾辫扎在头顶。   他还在刨土,手上指甲里都是泥巴,但额头和鼻尖上却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叶初秋凑近了些,少年情绪高涨,她靠近了也并未察觉。   叶初秋打量他,他长高了,长壮了,脸上的肉肉也长回来了,看上去很软很好摸。   那少年挖好坑,小心翼翼地将小白花脆弱的根茎埋下,一抔土一抔土地埋好盖好。   叶初秋就坐在栅栏上等他,日日夜夜轮回流转,少年白天出门砍柴务农,傍晚回来第一时间就要给这朵白花浇水、施肥,爱惜得不得了。   那老媪问他:“做啥子把这花当成个宝贝?”   少年喜笑颜开,顶着晚霞的光晕露出白牙道:“婆婆!这是仙女!是阿烬的仙女!”   “是仙女姐姐!”那小崽子倏然一下扑到叶初秋身前。   叶初秋吓了一跳,坐在栅栏上差点翻过去,他能看见她!   她还以为坐了这些天,这少年都没察觉,是看不到她呢!   那崽子还在她怀里蹭:“仙女姐姐!姐姐每日都来看阿烬,阿烬很开心!姐姐日后也要来看阿烬!”   感情是把她当那花妖了……   叶初秋弯弯嘴角,搂着他的肩膀,手才摸到他脸上,那少年顷刻间化为花瓣消散了。   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木屋的破布还挂着,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厚重。   少年守在榻前,老媪病重,咳得严重。   屋子里的药材都用完了,吃的也没有了,已经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   少年照顾着老媪,忽的下定决心,将脖子里的那块玉石扯下,一路小跑冒着风雨出门。   跑了一晚上没停歇,赶到集市的当铺,将玉石兑换成碎银,买了药材和鸡肉回来。   药和饭都烧好了,少年端着碗给婆婆送去,叶初秋跟在他身后进的小木屋,只听到清脆的碗碎声。   “滚开!”那老媪奋力将少年推倒在地上,“阿烬怎么会成为妖魔的呢!你不是阿烬!你快滚!永远别认老婆子了!老婆子怎么收养你这么个白眼狼!”   少年在地上边爬边哭,膝盖和手心都被破碎的瓷碗划出了血,“婆婆对不起!阿烬也不想修魔的……阿烬日后就要离开了,不能再婆婆身边尽孝了……”   “对不起……原谅阿烬吧……”少年跪在瓷片里叩首,额头砸向碎片,磕得满脸的血。   “对不起……”   “对不起……”   ……   光晕一刹变化,叶初秋被那道奇怪力量推出木屋,少年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挣扎,几个穿青渊门弟子服的魔修正欲带走他。   “住手!”叶初秋大喊,却施展不出任何灵力。   青渊门的魔修一掌魔息将她击飞,叶初秋感觉身体在悬浮,倏然飞速地往后扯,而后被人重重一推,栽倒在青渊门的宫殿里。   两边的篝火盆熊熊燃烧,霹雳的火星溅到铁板上。   她被滚烫的温度刺激到,从地上爬起,只见昏暗的宫殿里,那少年被师兄姐们欺辱在地。   他们掐着他的脸掌掴他,用鞭子抽他,用脚踹他,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衣裳穿……   少年在面对霸凌时始终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哑巴吗!不会喊叫吗!”女人给了他一巴掌,将那少年抽倒在地。   滚烫的铁板烫手,少年挣扎着想起来,又被一个男人踩住了手。   男人的足尖狠狠地碾压指节:“叫啊!今天师兄姐们一定得打到你叫!小废物!真不知道长老为什么要收你在门派里!一天到晚混吃等死连最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还要害得师兄师姐们被长老骂!”   “你赶紧死死掉算了吧!”女人往他的脊骨上重重踹了一脚,少年被她踹飞,身子砸在两边的架子上。   火盆翻倒而下,木炭和火星散落在少年的身边。   火星点燃他的衣角,少年恐惧地战栗,在地上扑腾,害怕到落下眼泪。   那些青渊门的弟子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趣事,笑得格外狰狞,将那少年再度围了起来,施展更过分的凌虐。   “哈哈哈!小废物还会哭啊!”   “原来不是哑巴啊!那干嘛一直装作不会说话!”   “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被长老破格收取的弟子,身份尊贵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啊!”   “下贱的东西!给我打!今天非打到他哭爹喊娘!”   “快点来求师兄师姐们饶过你!快点叫啊!说话啊!还是欠收拾!”   “继续打!”   ……   “阿烬!阿烬!”叶初秋急红眼,无法施用灵力,她便只能冲过去,用自己的身躯冲撞那些青渊门的弟子,“住手!住手!!!不许碰他!不许欺负他!”   “啊——”少年的尖叫响彻整个冰冷的大殿。   叶初秋撞开的青渊门弟子全部都化为黑色的瘴气扭曲着,连带着那些讥笑和辱骂也一并如黑烟飘散。   叶初秋扑了空,身躯再度栽倒在地,暮然回首,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少年被关在漆黑的柴房里,缩在角落里小声啜泣,身上都是被凌虐的伤口。   “娘亲……呜呜呜……婆婆……呜呜……”他边哭边呢喃,“阿烬好难过……阿烬好疼……好疼呜呜……”   “谁来救救阿烬……抱抱阿烬……”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好似下一刻便会断气。   “阿烬!阿烬!”叶初秋唤他,推开周围阻拦的干柴,奋不顾身地扑到他的身边。   “别睡!阿烬别睡!睁开眼!看看姐姐!看着姐姐——”叶初秋将少年拥在怀里,掌心贴到他渐渐冰冷下去的脸上,一颗心捏到了嗓子眼,她竟然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阿烬!姐姐在!姐姐来了!快醒醒!”   怀里的少年费力地眯开眼皮,黑眸无神地望着他,暮气沉沉,已经快要到生命的尽头,却还是嗓子发哑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叶初秋的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怎么也收不住:“对不起……阿烬……姐姐早点来就好了……再早一点……”   “姐姐……别哭……”怀里的少年抬手,用尽全部力气抹掉她的眼泪,“别哭,阿烬会、心疼的……”   可是那只手垂了下去,少年没了呼吸,连双眸都未阖上,这世间仍有他眷恋的温柔,他很不舍。   叶初秋抱着少年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心脏疼。   好疼……心口为什么会这么疼……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吗?   不对,是淬情寒骨!   好疼,她的心口宛如刀绞!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啊——”她疼得尖叫。   漆黑的柴房亦如寒风吹散,眼前恢复一片清明,她又回到了白茫茫的雪地里。   她在沧銮山巅,在破碎的囚车旁,在折断的雪松前,怀里还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枕在她的肩头,呼吸孱弱。   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身下,一道金色的阵法盘旋。   周围支起的灵力结界是她亲手布置的,将风雪和他人一并阻挡在外。   她的灵宠阿冬就守在结界外,红眸鲜艳地凝视这头;她的好友沈清淼也在结界外焦灼地等候,双手攥成拳,捏得很紧;她爹爹的佩剑正焦急地捶打结界,发出清脆的叮咛——   “秋儿!守住心神!结契过程中不可半途而废!否则功亏一篑!”   叶初秋怔愣,断层的记忆如电流触通,她全都想起来了!   裴烬呼吸顿住的那刻,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去求了爹爹。   叶淮杰不便亲自赶来,便用灵力化为分.身,替她施展缔结契约的术法。   叶淮杰必然不会同意叶初秋和裴烬缔结生死契,所以此刻施展的契约是非平等关系的主仆契。   缔结主仆契——确实可以保下裴烬的命。   驯服坐骑、灵兽和侍从,有时候也会用到这种方法。   桀骜的妖兽或者侍从不肯屈服,便只能用武力打到他们濒死,主人施展结契的术法,前者可以选择接受,可以选择拒绝。   接受,契约成,妖兽或者侍从能够恢复精元、增进修为;拒绝,契约散,主人便只好将其放生或者就地斩杀。   生死契和主仆契在缔结时,均是需要消耗一定的时间的,结契所需时长与缔结的契约类型、双方灵魂契合度、双方的修为等都有关系。   一般来说,缔结契约的二者契合越高,所需的契约时间便会越长,缔结契约的过程纵然会很辛苦,但是一旦契约签订完成,双方的羁绊和联系便会更紧密。   在短暂或漫长的结契过程中,双方均可能会回溯对方的过去,这是为了知根知底。   过去的记忆往往以片段的形式呈现,所以她方才所经历的那些,都是裴烬真真实实存在着的过去。   又因为她在这段契约关系中是主人的身份,所以她可以干涉他的过去,她才会以叶初秋实体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她与阿冬签订契约时,也是这般。   淬情寒骨涌上来是因为,她此前在契约回溯中待得太久了,结契过程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漫长,她在这沧銮山巅已经待了七天七夜了!再度迎来一月一次淬情寒骨毒发的时候。   “呜啊……”肩头的少年闭着眼战栗,契约的阵法尚且吊着他最后的一口气。   可叶初秋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上下泛起淬情寒骨的毒效。   这是第三次发作了!远比之前两次还要厉害,而且这一次……   她的心口开始泛疼了。   四肢泛起冰凉的寒意,但是骨髓深处燃烧着的欲念却是滚烫的,叶初秋不想自欺欺人,她清楚地明白这是为什么。   淬情让她无法集中思绪,可是若是她不咬牙撑下去,小羊羔会没命的……   “阿烬。”叶初秋唤他,再度掌着他的后脑,让他们的眉心贴着眉心。   她必须!将自己的神识融入到契约回溯里,融入到他的过去里……   ……   天黑了,西边的夜空却如火烧云一样明亮。   淬情寒骨折磨着她,她在沧銮宫的道场上发了疯似地寻找。   在找什么?不知道。   叶初秋记不清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再度来到这里。   似曾相识的地方和时间点,她好似经历了很多次了,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鞭子落在血肉之躯上,沧銮宫的弟子们赶着被俘虏的魔修往前走。   路过叶初秋的时候,领头的弟子向她行礼:“少宫主。”   少宫主?叶初秋疑惑,她还是少宫主吗?她不是已经主动退让了吗?为了一个少年,她好像甘愿放弃这些荣华富贵。   领头的弟子行完礼,拉着那群俘虏往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叶初秋叫住了他。   领头弟子回首,恭敬地问她还有什么吩咐。   叶初秋的视线却落到了最后一排的少年身上。   束魔绳拴在颈间,铁链圈着四肢,身上都是鞭伤。   一双眼睛生得好看,明亮又干净。   魔修的身躯并不那么弱不禁风,少年笔直的脊背即便挨着鞭刑也没有弯下丝毫。   体内的淬情寒骨泛起更强烈的欲潮,叶初秋立于夜色中,双眸炙热。   终是忍不住地被少年那张俊美的脸颊吸引,她鬼使神差地朝前迈去。   她能感受到喉间愈发紧绷,呼吸越来越急促。   呼出的气焰将睫毛上凝结的冰霜融化,她的睫羽潮湿着。   淬情的毒素散落在血脉筋骨里,那种密密麻麻的酥软滚烫之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彻底吞噬。   她拉了拉束魔绳的这头,少年落入她的手中,精致的下巴被她捏在掌心里,指尖粗重地按着他下颌上的肌肤。   “少宫主若是喜欢,师弟今晚就安排下人替他沐浴更衣,送到您的榻上……”   那领头弟子的话语已经听不真切了,她再次被那怪异的力道往前推,这一次,她来到了自己的寝殿。   殿里的布置没有丝毫变动,唯一非比寻常的,是今夜燃起了香料。   她很少燃香,一般只有男宠过夜的时候,掌事宫女才会特地点上,助兴调情。   殿内的烛火比往日更加昏昧,明灭的光影镀了层朦胧的暧.昧,连窗外的月儿都好似被熏熟了。   窗棂半合,夜半的柔风吹拂进来,荡起榻上的风铃,吱呀吱呀地叫唤。   绫罗帐幔摇曳生波。   她摊开手,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换了套寝衣,洁白无瑕,轻薄如羽。   她已经热得不行了,额间都是汗,凉风吹在身上,未能抚平些许,淬情在催促着她,往前走,往前走……   暖香帐内,一道身影在榻上挣扎。   叶初秋心跳如雷,撩开帐幔,便见那少年被下人们绑在了床头。   雪白的寝衣衬托肤色,因而他腕间麻绳的勒痕红得刺眼。   他被下人用白丝绸堵住了嘴,叫唤不得,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马尾辫散落,系发的红缎蜿蜒在他□□的足边,寝衣随着少年挣脱的动作堪堪散落,露出修长的大腿。   她被推到了榻上,将那少年压在身下。   叶初秋霸占着他的身子,指尖摸到他的后颈上,顺着后脑插.入发丛。   她俯下身,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抑制着淬情寒骨的冲动。   灼热的鼻息全部喷洒在他的脸上,叶初秋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将胸前的傲然勾勒得玲珑有致。   “阿烬……”叶初秋忆起了他的名字,含情脉脉地唤他。   身下的少年不安分地挪动,黑眸莹亮,眼底却弥漫着恐惧。   叶初秋的指尖才刚刚触碰到他腰间的系带,少年一怔,随后竖起尖锐的抗拒,像一只炸毛的野兽。   “呜呜呜!”他红着眼眶瞪视着她,眼神锋利如剑。   叶初秋本想收手的,但是淬情涌上来新一波的浪潮。   克制不住的,想要拥有他!   而另一边,理智却在灵识里叫嚣着,“叶初秋,不可以。”   脑海眩晕了一下,她被寒骨的冰冷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双臂。   牙关直打颤,鼻翼间似乎也凝结了层薄薄的冰晶,她很难受,便只能用舌头去舔化唇边的冰渣,可是眨眼间,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之上。   少年的吻稚嫩却热情,将她的唇瓣和舌尖一并包裹,冰渣在交换的呼吸间融化,化为清水落入味蕾,却酝酿出一股甘甜——淬情被满足兴奋雀跃。   叶初秋眯开眼眸,她怀抱着少年的腰身,坐在他的身上,被他亲吻着。   十八岁的裴烬,五官更为深邃、立体,却又有着青葱少年郎的干净和纯粹。   他绯红的唇角染着些许唾露,紧绷着的下颌微微收敛,张合的唇瓣溢出滚烫的气流,还有细碎而短促的闷哼。   如玉的手指按在他的脸颊侧,少年下意识地蹭着她的手心,温顺乖巧的像一只听话的狗,眼眶湿润地望向她。   那双黑亮的瞳眸,一旦沾染上情潮,如清澈的溪流,被搅覆了溪底的泥沙,混沌的黄泥翻涌,目光所及之处,再无半分澄澈。   裴烬红着耳廓和脸颊,再度倾身吻她。   叶初秋的手玩弄着他的发,将他头顶的发缎扯了去,手掌按住他的头顶,加深这个吻。   她用最甜蜜的嗓音哄骗他,“阿烬听话,叫姐姐……”   那少年揽过她的后背,抱着她倒向榻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声一声动情地唤她,“姐姐……”   唇齿相贴,软香酥糯都随着爱意融入骨子里。   灯火幢幢,暖香帐内的人影纠缠交叠。   叶初秋按着他的肩头,感受淬情一波一波被安抚,纤细的嗓音勾着他的魂魄。   “乖阿烬……”   作者有话说:   嘟嘟嘟do啦啦啦[羞羞脸] 第71章第71章   漫长的欢愉后便陷入疲倦,叶初秋在他的怀里睡着。   夜里断断续续醒来过几次,直到感知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才能安稳地再度入眠。   凌晨的时候她做了个梦,梦见他被她丢弃在水牢里,惨无人道的刑罚几乎每天都会在他的身上轮番施展,他在漆黑无际的囚牢里蜷缩,坠入无底深渊,可那双倔强的黑眸,却一直在梦里注视着她,一直望向她,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叶初秋被男人眼眸里迸发出的怨念逼退,脚后跟踩到断崖的边缘,踩落几颗石子。   石子坠落,没有回音,她仓皇回头,才发现是绝境。   整座魔兽山寂静无声,只有她和他在山巅对峙着。   男人手执绝尘青莲剑,朝她步步紧逼。   “阿烬。”叶初秋无法施展任何灵力,她想稳住他。   但是男人的剑已经提了起来。   “裴烬!”   剑入心口,她睁大眼眸,于悬崖边缘徐徐下坠,宛如鞋边的石子一样落下山崖。   男人绝情的脸庞在视野里越来越远,只有那双眼眸,目光如冰永远地凝视着她。   “砰——”   叶初秋醒了,仍然还在沧銮宫的山巅。   后半段的回溯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只知道阿冬和沈清淼都已经没在结界外守着了。   抵御风雪的屏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她和裴烬抱在一起的身体被雪包裹,已然堆成了两个雪人立在山头。   好在灵力一直运转,不至于体温下降。   叶初秋平复呼吸,还在调整他的记忆和现实二者之间的平衡,渐渐恢复思绪。   前半段所经历的裴烬的过去,都是她未曾参与过的,而后半段他的过去却是第一卷里按照剧情发展会发生的。   她原本以为,缔结契约只会追溯裴烬这一世的过去,却没想到竟然连上一卷的那些也一并算在了他的过去里。   可是这一世的裴烬并不记得上一卷的过去,叶初秋有些担忧,他会不会想起上一卷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造就现在的他,他不记得上一卷的事情,所以这一世才会喜欢上她,成为听话乖巧的小羊羔,可若是他全都想起来了呢?   是不是还会成为手执青莲剑杀伐果决的魔尊呢?   此时的叶初秋,还无暇顾及裴烬会在她的过去里看到些什么,她整理好心情,灵力驱动,将二人周遭的冰雪驱散。   眼下,这小羊羔的命是保住了。   契约已成,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抗拒和她缔结主仆契,所以现在,她便是他的主人。   虐男积分兑换的丹药散落一地,她将它们收好,又耐着心地一颗颗喂给他。   裴烬被契约的术法滋润着,吞咽起来倒不似之前那般费力。   丹药需要在口中融化,叶初秋给他灌了些灵力加热后的雪水,直到上百颗丹药全部进了他的肚子里。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丹药足够买下十座城池,是整个修仙界的修士挤破了头都想觊觎的宝贝。   但是积分系统是一经兑换概不退还的,她那时候救裴烬心切,便也顾不上太多,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虐男积分又一下子全没了。   她只挑贵的丹药兑换,什么能够吊住性命的驻魂丹,能把骨头接回去的驻骨丹,能恢复容貌的驻颜丹,能恢复修为的驻修丹,能治愈喉咙的驻声丹……   怀里的少年依旧紧闭着那双眼,脸肿得还跟猪头一样。   叶初秋心疼地摸了摸他被烫伤的那些地方,少年疼得还在颤抖。   叶初秋架起他的身子,将他背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迈下沧銮山巅。   -   三个月后。   年关将至,天气寒冷。   虽然吊住那小羊羔的命,但是身体上的伤需得很久才能恢复,好在他是魔修,三个月也差不多恢复得七七八八。   只是这三个月来,他从未醒过一次。   期间,叶初秋接到弟子汇报,郝婆婆因病过世,当时正赶上穿肠毒肆虐,沧銮宫内伤亡人数众多,便没顾及得上她,郝婆婆便被他们草率安葬了。事后叶初秋派遣弟子亲自将郝婆婆另外安葬,墓冢建在沈清淼的梨园附近一处梨花盛放的地方,也算是她为补偿小羊羔做的一份善事。   小羊羔未醒的那三个月,叶初秋起先还会守在床头焦急地等,想等他醒来确定他在记忆回溯中有没有看到上一卷的情景或者恢没恢复记忆,可是一天不醒、三天不醒、十天不醒的,她便不再那般执着,索性趁着他不醒的这段日子不停歇打坐修炼,避免他想起前世记忆黑化后她打不过。   因此,三个月后的叶初秋,修为简直突飞猛进,她将叶淮杰渡给她的修为完全炼化,又每日定时去后山冰雪瀑布里淬炼,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各堂堂主的实力,放在沧銮宫已经是已经可以收徒,连沈清淼见了都不免说她一句:“秋秋,你莫不是患了什么武痴症?”   又因三个月前莲媚和萧烈入侵一事,沧銮宫损失惨重,新招募的弟子多命丧此役,所以前些日子沧銮宫又展开一波新弟子的招募,几位长老都是老狐狸了,一个个装得和颜悦色地问叶初秋想不想收徒弟,亲昵得好似她是他们的亲孙女。   叶初秋无心收徒,自己都是半瓢水的,加之没有在这个世界久待的打算,直截了当拒绝,弄得几个长老脸上很是难堪。   叶初秋为了裴烬甘愿放弃少宫主之位的消息不仅在修仙界传开了,甚至在妖界和魔界也闹得沸沸扬扬,还弄出不小动静。   有些魔修和妖兽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多方打听叶初秋的消息,个个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来自荐枕席,也想做第二个裴郎呢。   坊间都说,沧銮宫前少宫主叶初秋对裴郎用情之深切啊,裴郎瘫痪卧病在床三月,叶初秋都不离不弃地照顾着,这简直是三界一段传奇佳话,让多少痴男怨女羡煞。   传言本人,自是知道这流言的,只不过一心只在修炼的叶初秋没怎么理会,而事实上,诚然有“情”的因素在,但更多的不过是因为,裴烬的性命和她的利益挂钩,她自己可不敢给自己戴什么“情根深种”的大高帽子,每天麻痹自己救裴烬,是因为她想回去。   连少宫主的位子都可以舍弃,也是因为她想回去。   什么都没有她回去重要,说句大实在话,等她回去了,她哪里还用管得着谁是少宫主,谁是男主。   她和裴烬之间的这层利益关系,说不得,也无从说起,系统的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索性让那些流言继续传。   修士们八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扭曲事实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比如:她和裴烬缔结的契约明明是主仆契,为了契合坊间这段“情比金坚”的佳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他们缔结的契约是生死契呢,一方若是死了,另一方也绝不独活。   真是伉俪情深啊!   不过,倒也没差。   裴烬若是死了,她便回不去,所以他的生死对她极为重要,这么想来,这主仆契倒是和生死契差不多。   彼时,叶初秋刚刚参加完少宫主的卸任大殿,还披着厚重的华服。   沧銮宫对什么少宫主继任、宫主继任、长老继任等都挺有仪式感的,各种程序礼制都要挑良辰吉日办,所以本就该卸任少宫主的叶初秋今天才正式下岗。   她卸任,她的兄长叶笙寒继任,方才那大殿上几个长老的目光,简直慈爱得不得了,若不是见证过这些老家伙咄咄逼人的丑态,叶初秋真怀疑他们被什么妖灵邪秽夺舍了。   她现在所居住的这方殿宇,原本就是按照少宫主礼制造的,理应她卸任后,就得给兄长叶笙寒住,可是自家哥哥自然是宠着妹妹的,哪里会干抢妹妹殿宇这种事,所以这殿宇,还是叶初秋的。   其实根本就没差,食住行还是原来的配置,唯一变的可能就是下人们嘴里的称谓还有身上穿的衣裳了。   少宫主礼制的常服是不能穿了,若是嫌弃门派的弟子服太丑,一般的常服还是可以穿的,反正叶芸依平日里也不穿门派校服。   还有就是之前小羊羔和阿冬那些衣裳都穿不了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叶初秋上个月已经差人去重新定做了,新做好的男眷衣裳连同她的新衣裳也一并送过来了。   回到殿宇,还是照常第一句话:“裴公子醒了吗?”   宫女一边替她更衣,一边回话:“回大小姐,裴公子没醒。”   叶初秋早就麻木了,不过只要人没死就行,醒不醒的她如今日子一天天过去,倒也不那么在意了。   宫女脱下她的外衣,将厚重的礼服叠好,又有别的宫女上前替她梳妆,一人各取一件常服展示在她面前,让叶初秋挑选。   她望了眼纱帘闭合且安静的床榻,回神随便指了一件正红色的衣裳。   红衣胜枫,束袖束腰,衬托身段。   换好后的她遣散众人,行至榻前,一把撩开了榻外的纱帘。   那只小羊羔一如既往地阖着眼,睡眼安宁。   没让他回隔间,这三个月来,他都是睡在她的床上的。   此刻叶初秋想起坊间“瘫痪在床的裴郎”,倒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还真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羊羔。   她就坐在床头,那只小羊羔躺在她的大腿边。   他似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本平稳的呼吸被打乱,好看的眉毛拧巴起来。   叶初秋忆起她在契约回溯里经历过的他的过去,也跟着一起锁紧眉头。   男主的童年,实在是过得太凄惨了。   原本以为被原主始乱终弃关小黑屋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些都是他自小便经历过的事。   在这么黑暗残酷的阴霾里长大,叶初秋觉得他不黑化才奇怪呢,所以这一卷中的裴烬竟然还能被养成单纯善良好骗的小羊羔,叶初秋分外吃惊。   莫不是恶魄被封住了?   叶初秋的指尖抚在他的眉宇间,似乎想要将那里展平。   可随后,留恋的就不仅仅是眉宇,她的指尖移到了他的眼睛上面。   那双黑眸还闭合着,睫毛纤长颤动,叶初秋忍不住拨扫了几下。   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继续沿下,她摸到他的鼻子,淌过鼻梁落到他的唇瓣上。   最后她还是再度捏了捏他的脸,亦如记忆回溯里那般手感。   系统兑换的药确实极品,猪头脸消肿了,烫伤也被治愈了,甚至连带着以往躯体上的鞭伤、火伤、刀伤都一并消除了。   现在躺在榻上的少年,身体是完完整整的,完好无缺的,甚至因为驻颜丹的药效,连肌肤都细腻了不少。   若不是虐男积分兑换完了,叶初秋都想给自己兑换一颗了。   叶初秋的指腹在他唇瓣上摩挲许久,直到唇色泛起深红,她才后知后觉地收手。   多亏在记忆回溯里和十八岁的裴烬来了好几下,这三个月来的淬情寒骨并不是那么难熬。   将淬情寒骨的“寒骨”渡入到小羊羔的体内倒是不着急,叶初秋打算等他醒来再说,问问他的意见。   “你怎么还不醒啊!”叶初秋叹口气,捏着他的鼻子一顿揉。   这小羊羔昏迷的这三个月,不得不说,确实有够无聊的。   每天不是修炼就是修炼,再不济的用系统追电视剧看电影,偶尔和沈清淼在沧銮宫附近转。   她又不敢离开小羊羔下山去逛街,因为二长老虽然口头上说和她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谁知道这老家伙背地里还会干什么老六事。   而且,现在不止二长老和她结怨了。   三长老也是。   起因是叶芸依受伤的事。   叶芸依自己要跟网恋对象煲电话粥把灵力消耗殆尽的,叶初秋在鹰群飘下腐蚀性羽毛的时候救她,早就非常仁至义尽了。叶初秋要分心去救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叶芸依没有灵力屏障的庇佑导致被羽毛糜烂脸颊,这事根本怪不道她的头上,偏偏那个三长老硬要道德绑架她。   这就算了,叶初秋早就不想要道德了,根本绑架不了她,比较让人咂舌的是——叶芸依中了百步穿肠毒,整个沧銮宫为了救她一个人都快榨空了,前些天沈清淼他们百锦楼的药修终于在查阅无数典籍后得到了能够彻底拔除穿肠毒的方法,需要炎阳仙骨。   倒不是说跟淬情寒骨一样转移毒素那样繁琐,而是需要炎阳血。   三个月前三长老不同意叶初秋要留裴烬一命非要赶尽杀绝,这下好了,自己的宝贝外孙女中的毒需要裴烬的血才可以拔除。   三长老哪里咽的下这口气,不信命地派遣弟子在整个碧霄大陆寻,叶淮杰此前也没寻到的结果,三长老自然是无功而返。   因此一时之间,拥有炎阳仙骨的,当真就只有小羊羔了。   三长老心气高,哪里会真的上门求血这般卑微,但是叶芸依又实在危在旦夕,好不容易吊住命,珍材药宝快耗尽了,实在是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了,只好派遣门下弟子过来讨要。   -   三日前。   叶初秋像往常一样修行完回来,耳清视明,心旷神怡。   可是一走到殿门口,顿然心情就不好了。   殿门口立着叶芸依的师兄,也就是上次缉拿永夜魔君那次因为不想担责任而把指挥权交给她的那个,叶初秋有印象,好像叫什么方崑。   他在殿门前等着有一会了,肉眼可见得风尘仆仆。   他是真的爱戴三长老啊,平日里也爱慕着芸依师妹,而今叶芸依危在旦夕,他分外焦虑,给三长老当传话筒:“大小姐,二小姐好歹是和您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啊!”   这套说辞,叶初秋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所以呢?”她摆摆手,招呼几个小厮过来请人。   方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挣脱小厮:“大小姐!你怎能见死不救呢?”   叶初秋就这么看着方崑,不说话。   底下的人搬来椅子,她掀开衣摆坐下:“我为什么不可以啊?”   方崑都听懵了:“只不过就是要他的一点血,如此简单……”   “哪里简单了?”叶初秋道,“他而今还昏迷不醒呢。”   方崑当她要问裴烬的意愿,道:“大小姐,他是您的人,自然是您一句话的事。”   “你说得轻巧啊。”叶初秋知道他不过是三长老座下的弟子,犯不着与他大动肝火,就随口道,“那当初留他一命不也是一句话的事吗?”   几个长老非要弄得那么极端,要么把裴烬弄死,要么逼她退位。   叶初秋也不想为难无辜的人,摆手:“你回去罢,这里没有三长老要的东西。”   即便有,派个弟子过来算什么,他若是真的宝贝,干嘛不自己亲自来?亲外孙女的命重要,还是他那老家伙的脸面重要?   方崑知道自己这番无功而返必然要遭受三长老的训斥,并且也会大大降低在叶芸依心目中的地位,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觉得是自己的态度问题,便更加诚恳地弯腰:“大小姐,芸依师妹真的很需要炎阳血。”   “真的?”叶初秋摇头,“我没看出来。”   方崑咬咬牙,衣摆一撩,扑通一声跪在叶初秋面前:“恳请大小姐施舍救命之血,念及亲缘血脉、同门情谊、还有和芸依师妹从小长大的情分上!救救芸依吧!”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方崑能为叶芸依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痴情了。   叶初秋还是有怨气的,裴烬被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和几位长老都有关系。   但是要真要论责任的话,二长老大于三长老大于大长老。   二长老才是主谋,三长老受二长老诓骗居多。   良久,叶初秋还是摆手:“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我自是没什么亏欠的。那日我救过一次她了,半分好处没捞到且不说,事后你们一个个的还要来谴责我没救到位?”   叶初秋嗤笑一声:“我反正是不敢再救了。就这样罢,你回去罢。”   方崑脸色煞白,三长老埋怨叶初秋救了一半跑去救别人害得叶芸依毁容的事他也有听说,眼下三长老一脉陷入这般困境怎么看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作的。   “可是可是!”方崑着急得还想再辩解什么,叶初秋给几个小厮使眼色,让人把他架走。   小厮到底是普通人,哪里是方崑这个修士的对手,直接被他用灵力逼退了,他是着急了,下手没轻重,那几个小厮被他击飞,倒在地上叫苦不迭。   叶初秋恼了,起身一掌灵力轰过去:“求药就求药,还打伤我殿里的人,快滚!”   从此,方崑被叶初秋拉入黑名单。   -   而后两天,三长老那边又派了不同的弟子过来,均被她轰出殿门外。   所以此刻,叶初秋卸任少宫主之位后回到寝殿,这一回来,便不打算再出去了。   她有预感,三长老那边还会有行动的。   她捏完小羊羔的脸,便爬上了床榻,在他身边打坐。   夜深的时候,果然有些不对。   阿冬在后花园里守着,发现风吹草动的第一时间便给了叶初秋通识。   眨眼间,怪异的妖风吹进来,窗棂呼呼大开,将室内的珠串和网纱吹得偏飞。   面前的床纱一阵鼓动,叶初秋不动如山,而后凌冽的长剑一下从交叠的纱巾尖破开。   剑面淬着疏冷的月色,剑锋一转,往床榻上的小羊羔劈去。   叶初秋心神一动,一脚踢飞,而后自床榻上跃出,灵力盘旋于掌心,一掌击出去。   对方也没料到床铺里还藏了叶初秋,仓皇格挡间,便只能旋转剑面,让剑身对上叶初秋的那一掌。   那人被逼退几步,踏着她殿内的金銮地板踉跄。   叶初秋站定身形,借着月色看清那人,那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眼睛和眉毛。   叶初秋嗤笑一声,如何不明白这是三长老派过来的,眼看着“求药”不成,竟然直接用下三滥的手段,改为用抢的了。   三长老这次有备而来,眼前的黑衣人又眼花缭乱地施展几剑。   叶初秋这些日子在冰雪瀑布下修行,每天练的就是斩水帘的剑意,对剑面的力道和灵力的把控早就跃上一层楼,那黑衣人施展的剑法在她眼里实在是过于像棉花了。   她逮着破绽出手,三两下便将那人击退,那人受伤不敌,吹了个口哨,旁边窗子里又哐哐响起几声动静。   “主人。”阿冬在通识里唤道,“来了十多个,阿冬拦下了八个,还有六个摸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羊羔就醒啦,呜呼,终于不用躺着拿片酬了 第72章第72章   剩下的六个压低脚步声荡过来,叶初秋听着错乱的风声,差不多也能辨认方位。   窗棂被他们戳破,黑压压的身影闯进来。   她的殿宇外原是有结界的,这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把结界破开。   阿冬一口一个,在通识里让叶初秋小心的时候,闯进来的六个再加上原本就在殿里的一个,齐刷刷动手。   他们事先服上能够压制灵力颜色的丹药,这样便不能凭借灵力的颜色判断他们的家门。   但是一招一式确实用的是沧銮宫的剑法,三长老座下的弟子一贯灵活,剑招不像叶淮杰一脉大起大合,反而剥丝抽水地婉转迂回。   叶初秋的本命剑还未驯服,但是屋内是有剑的,只不过品阶比较普通,和那七个黑衣人相比,那可差得太多了。   但是她修为上去了,抬掌将殿中灵剑吸附而来,乒乒乓乓间还是能接下那七个人的招式。   叶初秋估摸着,这七个人当中,有六个是初阶弟子的实力,剩下的一人,修为实力和她旗鼓相当。   倒真的是兴师动众的,为了小羊羔的那一点血。叶初秋心道。   但是叶初秋见这几人招招都准备往裴烬那头突刺,心头骤然冰冷:怕是光取血还不够,他们还想要他的命。   当真这般恶毒吗!   叶初秋眸中闪过怒火,要裴烬的命触及到她的逆鳞,磅礴的灵力大开,渡入于招式间。   剑在手中翻滚,剑花朵朵绽开,手腕翻转横扫,便将右侧的三人抽飞。   再度上挑,灵力施展,又将左手的三人抽飞。   剩下的那个修为和她不相上下的黑衣人踏着吊顶而下,长剑竖直地插下来。   叶初秋翻手,长剑盘旋而上。   两剑交错,身影也在空旷地大殿里纠缠,灵力和灵力对抗间将周围的桌椅砸了个粉碎。   这么大的动静,底下的宫女小厮不可能听不见,打了半响还是没人来就说明,他们展开了结界。   几个初阶弟子不足为惧,只是在她与那人纠缠时,他们总是要逮着时机往床榻上去,叶初秋不得不分心去拦截。   因为之前阿冬有过误伤同门弟子惨招训斥的先例,所以这次他在外边阻挠敌人的时候,尽管认出了这些黑衣人是三长老座下的,他还是没下重手,问叶初秋:“主人,能杀吗?”   殿内的叶初秋此前也都是收敛着的,阿冬这般问她,她登时也恼了:“杀!”   反正一个个都蒙着面,三长老显然是不想让沧銮宫其他人知道他求药不得派人暗抢的事,那么叶初秋现在把人都杀完了,三长老那边也只能当哑巴。   一剑杀一人,六剑下去,六具尸体倒在寝殿里,往前她从来只杀魔杀妖,头一次杀人,而且杀得还是同门弟子,叶初秋的手有些慌。   怪不得她了。   最后那人显然也是不敢相信叶初秋真的下杀手,露在外面的眼睛布满震惊:“叶初秋你!”   叶初秋听出那人的声音有点像方崑,她心下一怔,却很快收敛情绪,招招致命朝那人袭去。   反正杀都杀了,干脆全都杀光,今晚来她殿里的,她一个都不能留!   这般想着,黑羽竟然在她灵识里狂笑。   【叶初秋,你总算长点本事了。】   叶初秋被黑羽突如其来的一笑吓懵了,方崑见她分心,想起三长老交代的,轻功擦过她,朝床榻上的裴烬袭去。   黑羽短暂地占据叶初秋的躯壳,扬手一道魔息将方崑击飞。   方崑被黑羽抽飞,身躯砸在墙面上,断了几根肋骨,而后跌落下来,在地上淌血。   叶初秋睁大双眸:“你回去!”   黑羽哼笑一声,竟真的放弃主动权。   这三个月来,黑羽也从上次过度消耗中恢复了一些,并且和叶初秋达成了共识。   一尊躯体,两个灵识,若是争抢,黑羽必然会受皑莲花的制约,需要消耗巨大的魔息才能掌握身体。   但是若是叶初秋主动相让,那就不一样了,黑羽可以不必额外消耗魔息。   目前阶段,叶初秋需要青莲种和赤莲种化解淬情寒骨,而在淬情寒骨拔除之前,黑羽必须留着叶初秋的灵识来抗毒。   所以,她们达成共识的条件是——在找到解药前,叶初秋掌握身体,黑羽给她当打手。若是叶初秋遇到无法解决的,身体的主动权交由黑羽,她替她摆平。   黑羽本就把自己当成女王一样的存在,找解药抗毒这种麻烦细碎的小事她哪里会亲自上手,索性全部交给叶初秋。   黑羽觉得叶初秋是真的傻,帮她找到解药,等毒解了,她对她就彻底失去价值了,到那时候便可以将她的灵识抹杀,从此以往,躯体就是她黑莲羽的了。   而叶初秋的打算是,最优处境“找到解药前攒够虐男积分”,她回家,皆大欢喜;“没找到解药但攒够虐男积分”,还是能回家,皆大欢喜;最坏处境“找到解药,但没攒够虐男积分”或者“没找到解药,也没攒够虐男积分”,那真的是太要命了,所以她这些日子这么拼命的修炼,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黑羽目中无人,狂妄一世,还觉得叶初秋现在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其实叶初秋能感知到,她修为上来后,那玄清皑莲花的药效也在增强,黑羽给她找解药的时间期限是两年,在剩余两年的时间里,叶初秋的修为还会再长的,所以到时候万一运气太背沦落到最坏处境,在对抗黑羽时,肯定是有一争之力的。   叶初秋敛了敛心神,将她的小算盘都收起来,不想让黑羽瞧出丝毫。   那头方崑被击飞在地,还在吐血,叶初秋全然假装不知道他是方崑,灵气渡于长剑,扬手朝其砍去。   长剑被窗棂外的灵力定住,随后被抽飞弹了回来,叶初秋捏在手心里,感受到一股高频率地震动,登时让她手臂发麻。   窗棂外的黑衣人修为在方崑之上,一把将方崑捞了出去。   那黑衣人面戴面罩,叶初秋认出他此番扮相!是永夜魔君手下的护法!   为何永夜魔君的人会出现在这!   对了!当时莲媚和萧烈入侵沧銮宫的时候!她也瞧见永夜魔君在人堆里混着,扬手将叶芸依往外推!   叶初秋提着剑便要追上去,又怕这是掉虎离山之计,顿然转身守在床榻,吩咐阿冬:“阿冬!今夜来袭的人里有永夜魔君的人,我看见他座下护法了,阿冬!阿冬?”   阿冬没有回应!   叶初秋的心乍然冰凉。   “阿烬!”叶初秋回首,榻上的小羊羔也没有要苏醒的样子,似乎还在被梦魇缠着身。   阿冬状况不明,裴烬无法自保,就当她打算带上裴烬出去寻阿冬的时候,殿里那六具尸体竟然不知为何散发乌黑色的瘴气!   “死侍!”叶初秋惊呼,灵力护体。   若是这些弟子是三长老座下的,怎么会成为永夜魔君的死侍呢?   或者,他们一开始就被做成了死侍,而后装作普通弟子潜伏在沧銮宫,拜入三长老座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的就是今天被派遣出来暗杀她?毕竟这些弟子的修为才到初阶,换算成年岁,应当是近些年才被招入沧銮宫的,可操作性的空间极大。   可如果真是这般,又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正好被三长老安排出来的这些人,是潜伏的死侍?   三长老和永夜魔君有勾结?   来不及思考,那六具尸体如猛虎一般扑过来,叶初秋只得拿剑防御。   他们早就不再是初阶弟子的实力了,他们而今各个达到中级弟子的水平,并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一具死侍扑过来,叶初秋斩去他的双手,另一具死侍扑过来,叶初秋斩去他的双腿。   剩下的四具也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魔功,跟蜘蛛一样盘旋在吊顶上,东南西北各盘踞一只,摩拳擦掌后就朝叶初秋猛扑过来。   问沧剑诀施展而出,灵力暴涨时,手中的剑盘旋,将那四具死侍的躯体阻拦。   四具死侍被震飞后只是衣服破开,划烂了些伤口,战斗力仍然惊人,再度袭击过来。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叶初秋便只好开挂了。   黑羽接任身体前,还要狠狠地把叶初秋嘲讽一顿,什么“废物”“垃圾”“没用的东西”,但是骂归骂,她竟然是笑着骂的,显然还有有些兴奋和愉悦在里面的。   叶初秋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不过瞬息,六具死侍便被黑羽焚烧殆尽。   叶初秋:“……”   所以她方才那么拼命是为什么?   黑羽所落的躯体,连灰烬都一点不剩,她扬手一道魔息,将寝殿收拾得干干净净。   难得占据身体主动权,她分外享受,就跟在水牢里被关久了的囚犯一样,呼吸自由新鲜空气时,都恨不得拥抱空气。   黑羽就在殿内双手大敞,闭眼感受这极致的愉悦。   她这般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无暇冰渊里出来,黑羽也是这样,跟邪.教教主一样的姿势,就差面前一堆虔诚的信徒跪拜了。   叶初秋那头都快急死了:“黑羽!快去救阿冬!”   黑羽妖娆地笑起来,纠正她:【唤本座‘殿下’。叶初秋,你充其量不过是本座的奴仆,本座留你一命,不过是看在淬情寒骨的份上。你既然求本座,那就拿出求主人的态度。】   叶初秋都快火烧眉毛了:“好的殿下,求您快去救救阿冬吧!”   【那小杂碎三番四次地要对本座的阿烬下重手,本座为何要救?】   黑羽许是新鲜空气闻好了,又觉得叶初秋这身衣裳穿着实在不舒服,扬手一挥,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法术,哪里冒出来的衣裳,竟隔空变装!   叶初秋的寝衣褪去,换上一件雍容华贵的长袍,暗红色的底,外衣外又罩了层缎光面料的黑纱,琉璃纱面上又绣了些黑莲花的纹路。   连散落的头发都一并束成高马尾绑在头顶,银制的发冠间簪了支华贵的珠钗。   她的妆容为了迎合黑羽的喜好,被黑羽扬手换成了怎么看都像恶毒女人的吃小孩妆。   黑羽本人颇为满意,在铜镜面前频频点头,【叶初秋,你这模样生得倒配得上本座,本座心情不错,允许你找到解药后多活三天。】   叶初秋:我谢谢你。   黑羽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通病,一旦有面镜子摆在面前,便舍不得离开了。   纵然这具躯体不是她的,黑羽也要照半天。   可是阿冬真的失联许久,叶初秋片刻都不想等了!   黑羽怒了:【本座才出来这么一下,你便忍不住了吗?】   “那是我的灵宠!”叶初秋咬牙切齿,猛然在精神识海里往外扑,“你若这般!那约定便不作数了!这回淬情寒骨毒发时,我自会了断!”   【叶初秋!】狂暴的魔息将殿内再度毁坏,【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不敢。”叶初秋冷笑。   而后,黑羽到底是忌惮的,叶初秋夺回躯体,但也消耗不少灵力。   黑羽换的这身衣服,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后摆拖在地上能扫半间寝殿,袖子还是广袖。   对黑羽来说,她动动手指就能把敌人消灭,所以这身衣裳怎么繁琐都无所谓,可是对叶初秋剑修来说,这种衣服简直要命。   当下叶初秋也不顾上换衣服,抬掌将小羊羔击飞,轻功上前揽住他的腰身,从窗棂里追出,循着血迹一直往后山的方向飞奔。   但是那小羊羔是真的沉,躺着的这三个月也没少长身体,又长高了不说,光吃不运动的,还长肥了。   叶初秋揽着他轻功飞了没几步,他险些落下去,她心里一惊,赶忙两只手都用上。   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往怀里靠。   灵剑在脚下盘旋膨胀,化为御剑飞行的载具。   好久未用这御剑飞行,再加上这把剑不是她的本命剑,叶初秋歪七扭八地乱倒几下,才勉强维持身形。   一路追逐到沧銮宫另一处废旧的后山,叶初秋看见血迹戛然而止,暗想不对,正欲收剑下落,怀里那只肥羊羔在她耳边哼哼唧唧一声:“唔……”   三个月来头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叶初秋一惊:“阿烬?”   “啊……”沙哑的嗓音像是在摩擦着她耳边的肌肤,滚烫的气焰要将她灼烧了似的。   随后,她便感知到少年的臂弯有反应般地反抱住她,并且越来越用力。   “醒了?”叶初秋大为震撼,过去日子里一天天未等到他苏醒的失落感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惊喜了。   她稍稍松开他,想去看看他的脸,御剑飞行摇摇欲坠,她便只好再将他抱紧,一只手揽在他的肩胛骨,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屁股上:“阿烬?”   没反应。   白高兴一场。   叶初秋拧眉,驱使灵剑下落,到达血迹的消失点,那只肥羊羔劲道颇大,竟然直直将她压倒在雪地里。   “瘫痪在床的裴郎”每天好吃的好喝地养着,可不得长膘,叶初秋推了一下都纹丝不动,指尖在他腰间上揩着油,而后灵力施用将他抽开。   裴烬栽倒在旁边的雪堆里,叶初秋起身,脚上似乎踩到了个什么阵法,一片白光闪耀。   天旋地转间,叶初秋下意识地召唤出一根束魔绳拴在裴烬的腰间,二者双双被阵法转移至另外一处位面。   叶初秋稳定心神后,看到的是便是一副场景——阿冬浑身是伤的还在和那八个死侍缠斗。   如此,她才算知道为什么会跟阿冬失去联系了,因为根本就不在一个位面里。   这阵眼也着实诡异得紧,怎么看都像是漠北神机阁的东西,应当是镀了金莲花的花汁的,才会有这种割裂时空位面的能力。   神机阁不光门派文化古怪,装束古怪,就连锻造出的符咒也委实古怪得紧。   “阿冬!”叶初秋唤道。   阿冬的蟒身还在和死侍们搏斗,但是通识传话过来:“主人,阿冬方才追着这些蒙面人而出,一直追到后山雪地里,似乎踩到了阵眼,而后便被传送到这个地界了。”   阿冬咬碎一具死侍的手臂:“主人,为何沧銮宫的后山会有这种阵眼?”   “我也不知道。”叶初秋收回束魔绳,将压在裴烬身下的灵剑抽出来,“而今看这般情景,倒像是三长老故意引我们来到这方位面的。”   要裴烬的血,派弟子夜半偷袭,弟子化为死侍,引叶初秋等人踩踏阵眼……   死侍是永夜魔君手下的,方崑又被永夜魔君座下护法带走……   三长老和永夜魔君有勾结应当也不对,若是如此,为什么上次饶芮镇除魔一役是方崑带队请缨?总不至于让自己座下的弟子都去送死吧?   沧銮宫有人跟永夜魔君勾结是真的,三长老说不定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但是也不能下定论,万一三长老实在精明,故意要撇清关系呢?   思绪杂乱无章,叶初秋收敛心神,提剑与那八个死侍搏斗。   阵眼到底是阵眼,束缚在符咒里的灵力低微,倒也不可能永远将他们困在这里。   可那几个死侍又实在难缠,叶初秋没有黑羽那样一下子焚烧殆尽的能力,只能提剑砍,砍不砍到另说,砍掉胳膊砍掉手的也没什么用。   他们还是不会丧失战斗力的。   阿冬已经伤痕累累了,叶初秋让他去一旁疗伤,保护好裴烬。   阿冬的蟒身被那群死侍甩飞出去,砸在裴烬附近的雪堆里。   他化为少年形态,倒在地上喘息,倏而血眸凝望身旁的裴烬。   三个月前,主人为了他手执冠顶剑杀上断魂台前的样子实在是让阿冬铭记于心,阿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主人竟然会为了这个魔修做到如此地步。   而后,叶初秋更是和他缔结了主仆契,阿冬都快疯了。   本来和叶初秋有主仆关系的,只有他阿冬一个,阿冬觉得他在叶初秋心里是特殊的,因为叶初秋此前也说过她不会和裴烬缔结生死契成为侠侣的。   而现在,这个卑贱的魔修竟然!和他拥有了平起平坐的身份,甚至这三个月来主人每天都细心养着他!   那天在山巅上,阿冬觉得裴烬被他们折磨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即便吊住了性命,容貌也应当是不会再有的,那么他就无法凭借皮相勾引主人,可是现在!   阿冬的血眸细细打量雪地里还在闭眼支支吾吾的少年,怒火熊熊燃烧起:为什么他的容貌没有被毁!反而还更加俊美了呢?   怎么会这样!   这魔修到底修炼的是什么歪魔邪道!一天到晚总有这么多狐媚手段勾引他的主人!   阿冬一直望着他的脸,那张让他都觉得比不过的脸,他已经那么努力地化形成人了,择了那么漂亮好看的男相脸蛋,还是比不过这张浑然天成的。   鬼使神差的,阿冬朝裴烬的那张脸伸出尖锐的爪子,心道:即便我现在毁掉了这张脸,主人也会觉得是那些死侍做得吧……三长老要他的血,只是要一点血而已,主人就能够为他杀这么多人,我而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主人也没那般大动肝火……   “阿冬快拦下他!”叶初秋回首唤他,有只死侍她没拦得住,朝裴烬那头扑过去了。   阿冬一惊,收回利爪,心有余悸之时,瞧见那直奔而来的死侍。   他可以挡下的,他明明可以化为雪蟒一口阻挡的,但是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深处竟然浮现出卑劣肮脏的心思。   他受伤了啊……他可以抵挡不过的……主人也会心疼他的……   那头死侍将阿冬击飞,阿冬的身躯砸在位面的空气墙上,鲜血扑红一地的雪。   叶初秋吼道:“阿冬!”   滚落在雪地里的银发少年嘴角几不可查地上扬:主人果然也会担心他的。   那只死侍再度朝阿冬发起进攻,叶初秋心急,轻功跃了过来,挡在阿冬身前,长剑横扫间,将死侍的四肢斩断。   另外两只从左边的空气墙上爬过来,阿冬化为雪蟒一口将他们撕咬。   雪蟒吐出那些死侍的残骸,可身上的伤太重,直直栽倒在雪堆里,激荡起苍白的冰晶。   叶初秋如何不心疼,蹲下抚摸他的蟒头:“辛苦你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冬化为少年,叶初秋抚摸他的手,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脸颊侧。   少年露出餍足的笑。   叶初秋随即收手,目色冰寒,握紧手中的剑站起。   这几只东西确实难缠,尽管黑羽已经嘲笑她好几声了,但她并没有要让黑羽出来解决的想法。   因为若是黑羽出来,照她的秉性,死得可能不只是死侍,还会多一个阿冬。   “该死的!”   打斗又近乎纠缠了半刻钟,位面的结界显然是快要到尽头了。   结界消失,一切都好办了,叶初秋可以通识呼唤爹爹过来,“沧銮宫混有永夜魔君和死侍”、“有人暗中勾结魔族”这般天大的事,理应交给叶淮杰定夺。   一下一下的叶初秋也快撑不住了,眼看着结界就快崩塌,她咬着牙又挡下两具死侍,剩下的几只从碎裂的空气墙上盘绕而下,朝雪地里的裴烬和阿冬扑去。   叶初秋被逼急了,灵力狂暴顿时抽开,八具死侍撞到墙上。   而后,诡异的火焰自他们的身躯上开始灼烧,越烧越旺。   顷刻间将那些死侍焚烧成了灰烬。   地上的雪也不知道何时燃烧了起来,火苗窜到结界上,将结界也一并焚掉。   “阿烬!”叶初秋下意识回头。   果然在这片火海里看见了裴烬。   他黑眸明亮,唇瓣开合着喘气,长发扑散开,颈间的魔纹蔓延到了脸颊。   沐浴着月色和皑皑白雪,少年的左手间,一朵如赤莲般妖冶的火焰盛放,通红,澄澈。   作者有话说:   养肥的鹅子醒啦!   女鹅又可以玩他了!主仆play好瑟瑟qwq(bushi) 第73章第73章   他才刚醒,施展了太多的魔息,顷刻间垂下手。   那朵红莲刹那间熄灭,少年的身躯栽倒而下,叶初秋轻功跃起,将他捞进怀里。   第二日清晨,叶初秋手捧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昨夜一事已经向叶淮杰禀告,叶淮杰自然是相信女儿的,这事已经安排人手秘密下去侦查。   一页看完,翻页,念及那小羊羔衣裳还没换好,叶初秋有点着急了,话本一合压在桌上。   满桌的早膳丰盛可口,叶初秋想起昨夜抱裴烬的那手感,心道:会不会安排得太多了,都给小羊羔喂胖了……   他躺了三个月才醒,叶初秋的心情着实有些激动,旁边的宫女见了嘴角扬着,安抚道:“大小姐别急,裴公子才醒,可不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嘛!”   叶初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又忍不住往隔间那方探。   终于帘子被小厮撩开,那只小羊羔前拥后簇地从隔间里出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啊,换了身衣裳,叶初秋眼睛都看直了。   裴烬这身新衣裳是重新定做的,水墨配色,领口由白晕染至黑,束腰设计,半广式的袖口,既有束腕的利落美感,又有广袖的飘逸灵动。   衣裳的纹路并不复杂,只是用一些银线稍加点缀,便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旷然之感。   宫女再度问叶初秋:“裴公子穿这身衣裳如何?”   这次她并未说违心的话,笑道:“好看!好看极了!”   叶初秋遣散了下人们,宫殿瞬间冷清,只有那换好衣服的小羊羔还立在隔间的珠帘旁。   “阿烬来。”叶初秋勾勾手指,“过来吃早膳,都是你爱吃的。”   裴烬望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淡漠,低头敛神地坐到她对面。   叶初秋的笑容顿然黯淡几分,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些不对。   裴烬低头看精致的瓷碗,尚未动筷。   “怎么了?”叶初秋夹了块小酥藕塞到他碗里,“怎么不吃呀?躺了三个月不会用筷子了?”   那小羊羔木讷讷地摇摇头,才拾起筷子,将那块小酥藕吃完。   叶初秋愈发觉得他奇奇怪怪,又给他夹了一大堆菜:“阿烬多吃些,都没有放软筋散。”   她顿了顿,决定和他说明白:“那日和你签了契约,所以日后便不会再用束魔绳和软筋散了。二长老那边也承诺过的,不会再寻你的仇,你大可放心。”   签订了主仆契,他便会听从叶初秋的命令,所以束魔绳和软筋散用不用的都无所谓了。   甚至策略三也是可有可无的,现在不需要裴烬喜欢上她,他都能听她的话了。   不可谓不是高枕无忧啊,叶初秋心情可好了,裴烬黑化捅她的问题算是解决,现在她一门心思只要花在解决淬情寒骨和黑羽上就行。   裴烬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低头咬着肉,最后轻轻地应一声。   叶初秋从“高枕无忧”的情绪里脱身,反应过来这只小羊羔是真的不对劲。   从未这般过,像是在和她置气,但是话还听饭还吃。   而且似乎自从他昨日醒来后,就没跟她说过话,也不似以往那样热情高涨地唤她“姐姐”。   难道驻声丹没有效果,他的嗓子还是哑的?   不应该啊。   叶初秋怔了怔,后半段便也没再说话,一直等他吃完,她差遣宫女小厮进来将碗碟收拾好。   宫女端来清茶和痰盂漱口,叶初秋代劳了,亲自给那小羊羔递上清茶。   裴烬乖顺地抿一口,叶初秋将清茶搁置,端来痰盂,而后用干净的帕子帮他擦掉唇边的清水。   整个过程,她都和他挨得极近,漂亮的眼眸直逼他的面颊,焦灼的视线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捕捉任何蛛丝马迹。   但是那只小羊羔从头到尾都躲避着她的眼神,不敢看她,却又像是在倔强着什么,唇线抿得极紧。   叶初秋将那方帕子叠好,挥挥手。   宫女小厮再度退避,殿内只剩她和裴烬。   “怎么了?”叶初秋将人一把揽到怀里,双手按在他的腰间,沿着他的脊背线条摩挲着。   “嗯?”她疑惑地在他怀里抬头,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双眼无辜地眨了眨。   还是不说话。   叶初秋便又朝他贴了贴,揉着他的屁股,“生气了?”   那只小羊羔黑眸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叶初秋很敏锐地捕捉了。   了解了,看来是有点气在生着的。   “阿烬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呀?生谁的气呢?”叶初秋的手不安分地捏着,直到怀中的少年气息紊乱了几分,她才蛊惑着声线追问,“和姐姐说说呗?”   “生姐姐的气嘛?”她加重力道捏了一把,裴烬的身子软下去,明明差点就要栽倒在她的怀里了,却又被他的那股执拗劲儿给掰回去了。   “唔……”他红着耳尖和脸颊,固执地摇摇头。   叶初秋微微踮脚,追着他的脸颊:“不回话的话,姐姐就要亲你了。”   少年闪躲地别过头,叶初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下颌。   小羊羔似乎很轻很轻地推了她一下,叶初秋没分辨出来他这是抗拒呢还是欲拒还迎,她权当是后者了,捏着他的双颊将他的头掰过来,一口堵了他的唇。   她撬开他的牙关继续深吻,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放开他,望着他那张被她吻得有些发红的唇。   裴烬喘着气,下唇瓣上还染了些唾露,黑眸被她吻得有些泛起迷离,但眉眼间的神情依旧阴鸷。   事不过三,吃软不吃硬的叶初秋就这点耐心,他既然不想说,那她也没必要追着问了。   原本他醒过来的那点喜悦也被他的这副态度给磨没了。   叶初秋松开他,舔了舔唇瓣,指腹抹去残留的唾液,语气冷了些:“不说话算了。”   她心里的小火苗窜了起来,本想一走了之的,但是想到三长老那边没拿到炎阳血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便不好离小羊羔太远。   叶初秋重新拾起话本爬上床榻看起来,那只小羊羔欲言又止的,爪子几次想伸出手挽留她都没伸,最后索性在原地站了会,垂眸又缩回了他的隔间,珠帘串砸得叮当响。   叶初秋根本就没在看话本,本子都拿倒了,翻了个面的时候眼神飘忽往那头去,望着那串晃动的珠子发了会呆。   -   第一天这般,第二天还是这般,第三天叶初秋都烦了,把人唤到殿外。   因为她现在和裴烬缔结了主仆契,倒也不必像原来那般防备着他。   裴烬的这根仙骨,上次化骨池里泡了一半被蛟如意带走,还是魔修。现在已知这根魔修仙骨是炎阳骨,若是再度丢入化骨池,那重塑出来的仙骨可不一定就是炎阳骨了,所以按照叶淮杰的意思,允许叶初秋收裴烬为剑侍,这样他留在沧銮宫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彼时,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但是礼不可废。   沧銮宫有头有脸的人收个剑侍,那都是得一套繁琐的程序走下来的。就拿上次刘傲收桑骥为剑侍,三跪九叩、斟茶倒水的,搞得跟皇上登基似的,完事了还要大摆宴席,宴请师兄姐妹弟们。   不过,小羊羔是魔修,所以大摆宴席这种兴师动众的事情就免了,叶初秋也是个不喜繁文缛节的主,三跪九叩的也免了。   开玩笑,让未来魔尊给她跪拜磕头的,她真的怕折寿。   所以就一个环节,斟茶倒水。   叶初秋请了沈清淼,还有叶淮杰座下几个师兄姐,围观群众还有她自己殿里的宫女小厮,都是自己人。   爹爹本来就不喜欢裴烬,自然不会过来,兄长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感兴趣,也没过来。   问阿冬来不来,阿冬尚在养伤,一口回绝了她,听它语气似乎有点恼。   叶初秋摸摸下巴,决定一会礼成后好好安抚安抚阿冬,毕竟他的这种心情,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外头的雪呼呼地吹着,那小羊羔披了件大氅立在雪里。   这些日子确实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并且除了长肥了点外,面部轮廓的线条更为硬朗些了,他正在逐步向叶初秋记忆里二十岁的裴烬长去。   大概还有三年的样子,便可完全长成那般俊美妖冶的样子了。   倒是有些期待。叶初秋的手撑着下巴,手肘贴在椅子上,望着裴烬出神。   等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萌生出“期待”的想法,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下,怕是那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回家了。   那小羊羔这三天都避着她的视线,此刻杵在雪地堆里像一根漆黑的木桩子。   头发漆黑、眼眸漆黑、衣裳漆黑,只有露出来的皮肤白皙,白中透红,显然是被冻红的。   仙门地段,魔息孱弱,即便他此刻没有束魔绳和软筋散限制,仍然还是要受到制约的。   他并未用魔息屏蔽风雪,那些雪花纷纷扬扬地飘到他的发丛和大氅上,很快化成雪水流淌。   叶初秋指尖灵力微动,弹了一道术法过去,替他屏蔽了风雪。   待司仪宣布礼始后,这剑侍认主的仪式便算开始了。   地上铺着红毯,那只小羊羔一步一步朝红毯尽头的叶初秋走去。   他踏着白雪和红毯而来,叶初秋便在上方位上看着他慢慢靠近,大抵是他的模样出众,周围的雪景都成了他的陪衬,顿然在他向她走来的那刻黯然无光了。   叶初秋坐直了些身子,那双明亮的黑眸直直地和她对视上,但是很快又垂了下去,裴烬又缩成那副乖巧听话的小羊羔模样。   行至面前,本该是那小羊羔问她要喝什么茶水的,叶初秋见他那副不想说话的置气模样,怕场面太难看随口提了句:“普通粗茶就行了。”   叶初秋在他靠近时牵过他的手,摸到一手的冰凉,渡了些暖和的灵力给他,道:“辛苦阿烬了。”   言罢,松开他的手,那只小羊羔攥了攥拳,跑去给她煮茶。   据说当时刘傲收桑骥为剑侍的时候,没少在斟茶倒水这个环节上刁难他,一会太烫了,一会太凉了,一会太淡了,弄得桑骥叫苦不迭,哪里是认主,分明是认了个祖宗。   叶初秋决定效仿,因为虐男积分实在是不够了,那天为了兑换丹药救小羊羔可算是把她的家底都掏空了。   不一会儿,那小羊羔就把温好的茶水端来,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递给她。   叶初秋端起来抿了口,皱眉:“太烫了……”   裴烬错愕一下,黑眸讶异地抬起与她对视,而后那少年的眉头也稍稍拧起来了些,但是很快,他便取走那杯茶水,又去重新温了一杯。   第二杯送过来的时候,裴烬觉得应当不会再出错了,又小心地端给叶初秋。   叶初秋抿了口,摇头:“太凉了……”   那只小羊羔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眉头拧得更深,简直快怀疑自我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端走第二杯,去温第三杯。   周围的师兄姐们瞧出来叶初秋这是在给那魔修下马威,而宫女小厮们则面面相觑,不明白前些日子大小姐还对这男宠宠得紧,怎么今天要这般让他为难。   反倒是沈清淼看得明白,一通电话打过来问叶初秋:“你们吵架了?”   叶初秋愣了一番,才反应过来,虐男积分不够确实是一个借口,她就是因为裴烬醒来后不理睬她而生气,现在捉弄他就是想消气。   通识挂断,叶初秋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呢,竟然真的在跟一个弟弟生气?   因为这个弟弟不理睬她而生气!   可第三杯水送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抿了口,还是把茶杯重重地扣了回去:“太淡了。”   叶初秋在那一瞬间发誓:只要在小羊羔脸上看到一点点委屈、妥协或者是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她就一定会收手的,只要他肯向她示弱,叶初秋一定不会再为难他的。   但是没有,这小羊羔就跟一头倔牛一样,一语未发地接过茶水,一声不吭地又去给她温第四杯。   叶初秋真就和他杠上了。   第四杯,太浓了。   第五杯,太苦了。   第六杯,太甜了。   ……   沈清淼都看不下去了,通识传话:“差不多行了,秋秋。别太为难你的小剑侍,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什么小情绪你去床上发泄岂不是更好?”   叶初秋见他面无表情的淡漠脸和一点分都没涨的虐男系统,喝下第八杯茶水,空杯子塞回他掌心里:“这杯,还行吧。”   如此,便算礼成了,日后裴烬就是她叶初秋的剑侍了。   师兄姐们一齐祝贺恭喜的,纷纷送上自己的赠礼,什么灵器灵宝,珍材秘方,书卷画卷……   宫女小厮们负责收好赠礼欢送宾客,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叶初秋想起她给裴烬准备的礼。   这是之前便想过的,万一哪天收了剑侍,就送小剑侍一把灵剑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剑侍最后竟然成为了小羊羔。   灵剑她一直挑选了存放在仓库里,此刻吩咐宫女去取。   和她上一卷中的本命剑是没得比的,但是放眼整个沧銮宫,那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   宫女不一会便将灵剑连同剑鞘和剑盒一并抱了过来,叶初秋掏出那把灵剑,左手持剑鞘,右手持剑柄,将那把灵剑拔出一截。   雪花落在锋利干净的刀面上,剑面清晰地折射着雪花的冰晶颗粒。   宫女小厮们都赞不绝口的:“大小姐这可真是一把好剑啊!”   叶初秋当着裴烬的面合上灵剑,灵力调度抛给那只小羊羔:“送你的,明儿带上它和我练剑去,我教你沧銮宫的基础剑法。”   那只小羊羔还没反应过来呢,下意识地一把抱住灵剑,而叶初秋潇洒一挥手,往殿内去。   -   晚膳的时候,三长老那头实在是没办法了,去寻叶淮杰,叶芸依毕竟是叶淮杰的女儿,所以叶淮杰亲自来了一趟。   彼时,小羊羔还在桌子那头闷闷不乐地啃鸡腿。   叶淮杰一到殿内,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和这低贱的魔修同餐共食,登时气恼,一击灵力将裴烬抽飞。   小羊羔的身子砸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嘴里的鸡腿也一并吐了出来,米饭噎到了气管里,他在地板上剧烈地咳起来。   那头的叶初秋本来还在跟裴烬置气,叶淮杰突然这么来一下,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爹爹你做什么?”叶初秋将碗碟搁置。   叶淮杰当着叶初秋的面将魔修的裴烬数落了一顿,无非是什么身份有别,高低贵贱,男宠和剑侍都是一样的,只是低贱的仆从,怎么能配和主人一起共食?   叶初秋知道这种对魔修的刻板印象已经在叶淮杰等人的心目中根深蒂固了,所以也没有费力地与他据理力争什么。   叶淮杰袖袍一甩,冠顶剑出手,不过瞬息剜开了裴烬的手臂,带走了他的几丝鲜血。   爹爹走后,叶初秋命下人们收拾殿内和桌面,那只小羊羔还倒在地上,捂着流血的手臂忍痛。   好不容易用驻颜丹养好肌肤又破了口子,叶初秋着实有些心疼,便提着裙摆上前想搀扶着他起身去处理一下伤口。   她的手才揽到他的肩膀,便被少年倔强地躲开。   那只小羊羔擒着泪花,眼眶湿红地瞪了她一眼,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缩回了他的隔间。   那眼神里,是有点怨愤和失望在里头的。   叶初秋都懵了,偏偏从他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便是知道他性格麻烦,叶初秋也要炸毛了。   热脸贴冷屁股的,谁稀罕啊!给他一点阳光他就灿烂成那样,现在都会给她摆脸色了!   若是此前算小吵架,那么今日晚膳过后,二人便开始前所未有的大冷战。   一日三餐还和往日一样送过来,但是那只倔强羊羔又开始绝食,现在魔息没被封,三天不吃他都不饿,不给他饭吃这招一点也奈何不了他了。   叶初秋望着端过来的食物原封不动地又端回去,竟然都被气笑了。   他现在魔息傍身,叶芸依的穿肠毒也解了,再加上二长老也在明面上答应过她不会对裴烬下手的,所以现在能威胁到小羊羔的因素通通都没有了。   幸好他只待在他那一方小小的隔间里头,没事也不会往叶初秋的大殿里走,不然叶初秋看见他就来气。   原本约定好的让裴烬每日带上灵剑跟着她一起学基础剑法,而今这么一冷战,叶初秋什么都不想教,直接用主仆契的命令桎梏他:“你就永远待在隔间吧!别出来了。”   剑侍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的,所以叶初秋下达这般指令,裴烬无论如何都出不了隔间了。   而叶初秋平日里修行完,就拉着沈清淼下山去逛街,日子快活得跟神仙一样,很快便把屋里那只小羊羔忘得一干二净。   而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日夜里,裴烬每天抱着她赠予的那把灵剑缩在角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剑鞘外面的纹路。   这是姐姐送给他的东西,所以他很珍惜。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初秋会在逛街逛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收到虐男系统的积分累加提示音,想着那天刁难他都没有加虐男积分,而今一冷战这积分加得如火箭炮,叶初秋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叶初秋想去看看小羊羔,又贪心着那虐男积分,每天都“算了,明天再去”的,一直拖了一个礼拜也没回去见过一次他。   裴烬每日都在珠帘那里等着,等了一周都没等到倾慕的少女,一颗心支离破碎。   于是,他后悔了。   他不该和姐姐置气的,他应该在姐姐追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就告诉她的,他在记忆回溯里看到的那些。   少年站在那串珠帘后,眺望叶初秋的床榻,那里干净整洁的还和一周前一样,就连每天宫女进来打扫时都会忍不住问他一句:“裴公子,大小姐还没回来吗?”   每天,裴烬只是摇头。   那掌事宫女伺候得久了,唉声叹气几句,今日打扫完寝殿后恨铁不成钢地和裴烬多一句嘴,道:“裴公子,您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大小姐这般生气?往日她可是很宠爱您的。”   裴烬欲言又止,心疼得难受。   对啊,就是因为姐姐往日里宠爱他,他才会得意忘形起来的,才会这么快就忘记自己魔修的低贱身份,才会痴心妄想地奢求那些不该属于他的……   即便他在记忆回溯中看到了她的那些过去,又能怎么样呢?现在离不开姐姐的人是他,要和姐姐置气把她往外推的也还是他。   那宫女劝着:“裴公子,不论是什么事儿,您都别跟大小姐置气了。小姐只吃软不吃硬的,您好好的服个软,低头认个错,小姐肯定会原谅你的。”   见裴烬眼里闪过茫然,那宫女笑了:“奴婢哪里会骗您不成?小姐最喜欢听话可心的公子了,您要是跟她强,她只会比你更强。您想想往日里您和小姐吵架,都是怎么个情形下,小姐会怜惜您啊?”   作者有话说:   阿·听话可心·烬:我悟了!我需要提前使用必杀技[哭唧唧卖惨]! 第74章第74章   裴烬决定向叶初秋服软,可是他在隔间等了好久,叶初秋还是没有回来,甚至可以说是杳无音讯。   日日夜夜都如同望妻石一样,守在那方珠帘之后。   他忽的想起他和叶初秋已经缔结了主仆契,那么他便可以借助契约的力量和叶初秋发起通识。   这是他此前从未奢想过的,魔修的他能和叶初秋通上话。   可是少年燃起来的那丝微光也顷刻间被磨灭了,叶初秋挂断了他的通识。   甚至没有半分的犹豫。   裴烬绷不住了,再次给叶初秋发过去,仅剩的魔息都快被抽空了,叶初秋还是没接收。   他身心俱疲地坐在地上,抱着身躯,目色渐渐空洞。   静谧的大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裴烬原以为是叶初秋回来了,才将满怀希冀地抬头,面前人的脸庞顿然像一盆冷水浇灌而下。   -   叶初秋赶着虐男积分累加的差不多的时候回来的。   裴烬的几通电话,她都有收到,但就是因为尚在生气,不想接,直接挂断。   果然如她所料,虐男积分因此加得很快。   叶初秋不敢真的太伤小羊羔的心,便收拾好东西从沈清淼的梨园过来。   才到殿门口,便听见了里面的打斗声,外头的掌事宫女焦急地禀报:“大小姐,雪蟒大人又去寻裴公子了!”   叶初秋登时火气冲上来了,之前有过先例的,阿冬吃醋对小羊羔下手,将后者打得半死不活,还扒了小羊羔的衣裳。   叶初秋权当阿冬已经知道分寸不会再惹事的,竟没想到他还会明知故犯!   可待她气势汹汹地冲到殿内,这次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是阿冬。   阿冬本来就受着伤,而今身子被甩飞出去,砸在叶初秋的床榻上,撕裂的口子淌出血水,将叶初秋的被褥染脏。   阿冬的伤口上,有一层暗红色的瘴气笼罩,伤口周围还在冒着零星的火焰。   那火焰烧得极为诡异,叶初秋认出是裴烬的赤莲火。   “主人!”阿冬按住叶初秋的手臂,挣扎着从榻上坐起,眼眶湿红,原本猩红的血眸因为受伤看上去更加深沉。   叶初秋见阿冬那副模样,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阿冬你怎么样?”   他按在自己的伤口上,痛苦地喘着气,可随后血眸惊恐地望向隔间的珠帘。   叶初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裴烬疏散着长发,左手托举着妖冶的赤莲火步步紧逼。   那只小羊羔的状态不太对,他的瞳眸赤红,周身的魔息暴虐着,泛着暗红色的幽光。   叶初秋心口一沉,松开搀扶住阿冬的手,挡在阿冬身前,怒斥:“阿烬!”   那只小羊羔没有反应,浑然不觉,手心里的赤莲火越烧越旺。   叶初秋顿然睁大眼眸,因为裴烬扬手间,几束赤莲火听从他的指令,朝这头袭击过来。   阿冬猛然攥住叶初秋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拉扯,挡在了她的前面,可是他却被裴烬的赤莲火灼伤,痛苦地嘶吼:“啊——”   “阿冬!你怎么样?”叶初秋亲眼目睹那火将阿冬的银发点燃,还烧毁了她的胸膛,可是对面的少年依旧浑然不觉。   “裴烬!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叶初秋怒骂道。   这声“住手”,融了主仆契的契约力量在里面,裴烬的身躯被契约束缚,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叶初秋一掌灵力推出手,裴烬的身躯被震得后退,眼里恢复清明。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殿中发生的一切,颤抖着双手:“姐姐……”   这是裴烬三个月醒来后第一次唤她姐姐,并且是因为治愈好的嗓子发出第一声,他的音色很是沙哑,仿佛含糊着血块,浑浊到根本辨认不清咬字。   阿冬伤口上的赤莲火还在熊熊灼烧着,他捂着伤口,抑制不住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主人……阿冬好疼……”   叶初秋知道赤莲火的威力,当即吓坏了,扑到阿冬的身侧:“阿冬没事吧?怎么样?”   阿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疼得浑身都在抽搐:“疼——”   “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是胸前的小火星却越燃越旺盛。   叶初秋赶忙渡了些灵力给他,可是被赤莲火烫伤过的地方,鲜血和火焰怎么都止不住。   眼看着叶初秋眼底为他的担忧越来越重,阿冬心里浮现几分窃喜,他的血眸瞥见那想要靠近过来的裴烬,赶在他之前开口说话:“主人……阿冬不过是……念及日后要跟阿烬哥哥一起……侍奉主人,想提点他几句……谁曾料想……阿烬哥哥竟然……会出手伤我……”   叶初秋听他道完,瞳眸越睁越大,难以置信地望向裴烬。   裴烬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下意思辩驳:“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咳咳——”   他的嗓子才好,还没说几句话,就痒得不行。   “主人别怪阿烬哥哥……”阿冬松开按着伤口的手,转而拉扯着叶初秋的手臂。   “别说话别说话……”叶初秋心疼地劝他,“还能再坚持一下吗?”   她想发送通识给沈清淼的,但是阿冬还是强撑着攥着她的手:“主人别生阿冬……的气,阿冬忤逆了你的命令……打伤了阿烬哥哥……阿冬不是故意的……阿冬只是想自保……才不小心还手的……”   “我知道我知道……”叶初秋反握住他的手,“不怪你……”   “主人若是要责罚的话……就责罚阿冬吧……不要责罚阿烬哥哥……是阿冬寻他在先……阿冬只是想主人好……咳咳……啊……好疼……”阿冬的唇色已经接近惨白,血眸疼得溢出泪花。   “阿冬!阿冬你别说话了!不会责罚你的!你别说话!”叶初秋注入更多的灵力试图让他好受些,“再坚持一下啊,我让淼淼过来!”   阿冬顿住话,攥紧了叶初秋的臂弯几分。   今日,阿冬来寻裴烬,不过是因为裴烬醒来后就不跟叶初秋说话这件事,裴烬和叶初秋置气,导致叶初秋心情不佳,阿冬从小和叶初秋一起长大,叶初秋受了委屈,他自然为叶初秋抱不平。   阿冬本来确实想好好教训一下裴烬的,裴烬现在和他同为主人的仆从,裴烬竟然敢对叶初秋摆脸色,他很气不过,想为叶初秋出头,可是谁曾想到裴烬恢复了魔息后竟然这么厉害,召唤出的火焰闻所未闻。   他不敌,被裴烬的魔息击败,但是他觉察到叶初秋正在往寝殿赶来。   于是就用言语激将了裴烬,魔修的身份对裴烬来说无疑是个刺头,阿冬挑拨那颗刺头,裴烬的魔息失控,神识不清将他重伤击飞——这才有叶初秋踏入殿门看到的那一幕。   一切都在阿冬的计划之内,他只是没想到魔修的心性这般易怒和狂躁。   疼是真的疼,但是阿冬却博得了叶初秋的心疼,阿冬算是知道他上次打伤裴烬后叶初秋为何要罚他罚得那么狠了——他的主人,会对处于弱势的一方更多的偏爱。   就像现在。   阿冬的余光落在裴烬身上,见他慌慌张张的一副要凑上前解释的模样,阿冬有着距离优势,嘴里喊着疼的功夫,便把叶初秋的视线给吸引过来了。   叶初秋如何不心疼,这是她的灵宠,她顺着他的胸口,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   “主人……阿冬好像……不行了……”他的呼吸愈渐衰弱,少年形态似乎维持不住了,双腿逐渐化为蟒尾。   叶初秋急得眼睛都红了:“阿冬!你别吓我!”   “姐姐……不是这样的……”裴烬六神无主地靠近叶初秋,才稍伸手,便被她的灵力震开。   叶初秋头也不抬。   裴烬愣了一下,泪水很快湿润了眼眶,他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牵住她衣肩上的飘带:“是他故意激怒我在先……”   “你还要用这套说辞吗!”叶初秋打断他,抬眸狠狠地瞪视他。   裴烬被吼得发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余光里,地上的阿冬唇角微勾,化为雪蟒的形态虚弱地扑进叶初秋的怀里。   叶初秋抱着阿冬的头和身子起身,灵力再度震开裴烬的手:“上次你杀阿春时便用的这个借口。”   那少年面上的神情顷刻间如粉尘瓦解,他如遭雷击,一颗心也被剜走了,嘴里只是呆滞地咀嚼着“阿春”这个名字。   是那只兔子……   “姐姐,你信我,你明明信我的,不是我杀的阿春!”   “那你告诉我!方才是谁伤的阿冬!”   裴烬说不出话来,确实是他被阿冬激怒,打伤了他,但是他没想伤他这么重的。   少年的黑眸和手一并垂了下去:“对不起……我没控制住赤莲火……”   “走开。”叶初秋冰冷地开口,抱着雪蟒去寻沈清淼。   -   赤莲火诡异,出了大殿送到沈清淼那后,阿冬胸口上的火焰便消失了。   沈清淼替他处理了一下伤口,直摇头:“这是裴烬使的魔修术法?”   “嗯。”叶初秋点头,她没告诉沈清淼这是赤莲火伤的。   沈清淼擦擦手:“愈合不了,怕是会永远在胸口上留着疤。”   “当真?”叶初秋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这术法古怪得很,稀世丹药驻颜丹可以,不过这东西都快绝迹了,我开的几贴药最多只能帮助促进肌肤愈合。”她收拾好小药箱,俨然是一副准备走了的架势,“阿冬好在不是伤在脸上,穿上衣服看不见的,应当也不打紧。”   年关将近,峻岐山的以“青莲种”为奖筹的新一轮仙盟大会弟子试炼即将开展,仙盟各家杰出的年轻一辈也忙活起来,沈清淼作为百锦楼沈岚枫座下的弟子,自然也在这次试炼的名单在内。   除了每日例行在沧銮山坐诊外,她还得格外抽时间温习心法和武功,不至于在试炼峰上丢沈长老的面子。所以她看完阿冬,就准备回去闭关打坐了。   “去吧去吧。”叶初秋挥挥手。   沈清淼一下子没了影。   阿冬被沈清淼扎了两针后已经醒过来了,重新化为少年的模样,他倒在榻上,叶初秋坐在塌边,还在观察着他身上被赤莲火灼烧过的地方。   那里的血肉糜烂成一朵莲花的模样,血肉翻涌而出成为它的花肉,当真如一朵惟妙惟肖的赤莲花。   叶初秋的手指忍不住抚在他的伤口边缘,雪蟒身上未受伤的肌肤是莹白色的,泛有冰晶的闪烁感,因而伤口的边缘透出白.粉的美感。   虽然赤莲火烫出的伤口很美,但是叶初秋听着雪蟒的抽气声,便也知道那里痛得厉害。   她的指尖才碰上去,阿冬便嘶哑地抽了声,叶初秋心疼地顿住手,将阿冬的衣裳拉好,“疼吗?”   “阿冬不疼……”阿冬望着她眼眸深处的怜悯,心里愈发窃喜,头颅往她的大腿上靠了靠,顺势枕了上去,用邀功的语气道,“只要主人没受伤就好……阿冬受点伤没什么的……阿冬本来就是主人的灵宠。”   叶初秋捏了捏他的鼻头,终是不忍心再责怪他什么:“下次别再私下寻他了……”   “主人别怪阿烬哥哥……都是阿冬的不对。”阿冬牵着她的手,含着她的一根指头。   叶初秋明白他这般行事是为何,顿然抽出手。   那日黑羽与阿冬调.情,她不是不知道,正想着要不要将黑羽的事情告诉阿冬,意识深处传来黑羽慵懒的哈欠声,她语气不满地道:   【叶初秋,你这灵宠可真是不听话啊,三番四次动本座的好阿烬,你今天替本座杀了吧,我让你再多活三天。】   叶初秋一顿,随即反驳道:“这是我的灵宠,我不会杀他的。在我们约定的期限内,即便你掌握身体,你也不可以动他!否则我随时都会毁约!莲种我也不寻了!”   黑羽冷笑一声,意兴阑珊地又打了几声哈欠。   叶初秋却敏锐地捕捉到,似乎这些日子以来,黑羽的精神越来越萎靡了,即便醒着,也会频繁地打哈欠。   黑羽好像也因为叶初秋这时的沉默意识到了这一点,调度了一缕魔息出来连接通识给萧烈发过去,隔了会后和叶初秋有一没一地聊起来。   【峻岐山那个试炼,你会参加吧?】   “自然。”   【你尽管放心,有本座在,第一非你莫属。】   “……”   【青莲种本座势在必得,解决了淬情就好,寒骨其实也不是什么非解不可的毒。】   叶初秋不想跟她说话。   【哎,真是可惜,是不是为自己少活些日子感到害怕?】   并没有。   【阿烬呢?你把本座的好阿烬晾在殿里做什么?你现在别管这小杂碎了,回殿里看看本座的好阿烬,然后把身体交给本座,剩下的都交给本座。】   “你烦不烦!”叶初秋直接开骂了,甚至这一声没有用通识,直接喉咙里飙了出来,阿冬甚至还以为是在说她。   “阿冬不是说你。”叶初秋顺口气,顶不住阿冬受伤的眼神,她将体内的黑羽告诉了阿冬,并强调,“还记得我之前告诫过你的男女间的分寸感一事吗?”   阿冬点头。   叶初秋又道:“上次让你感觉到不舒服的那个‘我’,不是‘我’,是我方才跟你说的,我灵识里的另一个人。”   阿冬听迷糊了:“主人,阿冬只有一个主人。”   “对,我是你的主人。”叶初秋指正道,“还有一个会对你做奇怪的事情的主人不是你的主人!”   阿冬愣了半天,还是摇头:“主人,可是阿冬能感觉得到,那个也是主人,两个都是主人。”   “阿冬你!”叶初秋还想辩解,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阿冬的通识能够发送给魔修的黑羽,那就说明,黑羽身上也有着和阿冬的主仆契。   叶初秋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脑海中频频回想起来的是黑羽曾经的大放厥词,说什么“她就是她”“她会成为而她”……   这不就是女主的标配吗?裴烬都可以是魔尊萧熔和芳华剑尊的儿子,那她为什么不可以是殒世黑莲羽?   一旦这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于脑海,连叶初秋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直觉告诉她,黑羽喜欢裴烬这一点,或许是可以确认她和黑羽关系的关键。   -   三日后,沧銮宫参与青莲试炼的弟子集结完毕,准备出发前往峻岐山。   此次仙盟大比,由“青莲种”作为奖筹,规模也是异常宏大。   峻岐山早就在两个月前就陆续向各大门派发放请帖,而沧銮宫和峻岐山毗邻,是第一批收到请帖的修仙门派。   往届的仙盟大会也都是极为热闹的,由各自师门的长老带队参加,年轻一辈欢聚一堂,比武切磋。   这比武的形式也层出不穷,有一年是安排成抽签混战,有一年是安排成踢馆守擂,有一年是安排幻境试炼……   每届承办仙盟大比的东道主都是轮流来的,八大世家为主要核心轴,今年这届正好轮到峻岐山,其他小门小派若是想承办,需要向仙盟申请,由八大世家审批。   小门小派财力薄弱,可能穷奇十年才有那么机会举办一次,但是能举办成功,必定名声大噪,也是划算的。   即便申请不上,若是门下弟子能在仙盟大比中拔得头筹,那也是能给自家门派带来名声的,来年在招新时便能收获优异的生源,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每届仙盟大比,各大门派无不是力争上游,都挑选拔尖的弟子前来,竞争更是一届比一届激烈。   奖励丰富的大比,人人都想参加,人人都去参加,道场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一般东道主们都会给每个门派分发相应的参赛名额,名额分配的标准和门派规模、门派底蕴、门派对仙盟的贡献等有关,像八大世家一般能分到千名左右,中等规模的门派百人,小规模的门派几十人,实在凄惨的门派往往拿得出手的弟子可能就只有一两个,所以只能分配到一两个名额。   当然,为了招揽那些隐士门派的弟子、没有门派归属的散修、世外高人等,东道主一般还会在民间发布部分名额,凭实力获得请帖者,便可以以个人名义参比。   沧銮宫上上下下弟子加起来怎么着也有好几万了,因此那一千个名额,内部还得再争一争,这事早就在裴烬还昏迷的上个月就确定好了。   叶淮杰、三位长老座下各获得一百五十个名额,剩下的四百分配给其他几位长老座下。   叶初秋在叶淮杰一脉,不用参加内部选拔,他爹爹就已经给她预留了一个名额,但是考虑到开后门这种事儿不太好,叶初秋还是要求参加了一个月前的请帖分配混战,结果自然不负众望,以叶淮杰门下第一的排名成功收获一张请帖,也算是让大家心服口服。   按照要求,一个人头算作一个名额,剑侍、灵宠也可以参加,但是也是要通过角逐的。   只有主人入围,剑侍和灵宠才有资格比拼,阿冬本来修为就不俗,轻而易举地就收获一张请帖。   至于裴烬那张……   那张真的是弄了些“歪门邪道”。   一个月前,裴烬还不是叶初秋的剑侍,理应是参加不了的,但是她和裴烬的关系特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离开她的身侧,所以叶初秋便浅浅使用了一下钞能力,用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和叶淮杰座下排名最后一名的弟子交换了请帖。   直接求爹爹或许更快,但是会引起旁人的不满,再加上往届没有魔修参加的先例,她是不敢冒这个风险的,于是选了个这么折中的法子。   彼时,叶初秋攥着手里的三张请帖,一边看一边往寝殿去。   这请帖设计得也很有门派特色,峻岐山的宏观外貌做底,锦绣云纹镶嵌在旁,青莲花的标志作为视觉重心和基本要素排列组合。   一张请帖大概银行卡大小,可以开合,打开后是两面皆是空白,需要修士注入一滴血。   叶初秋的那张她已经录入,鲜血滴上去它会有反应,左边一面会智能地浮现修士的名字、师承门派、本命武器、侍从、灵宠等基本信息,简直就跟准考证一样。   阿冬的那张也录入了,基本信息要比叶初秋的少一些,但是也是十分详细的。   现在就差裴烬那张了。   叶初秋行至寝殿门口时,顿住脚步,想起她已经有三日没理睬小羊羔了。   这三日,阿冬在梨园疗伤,叶初秋跟随父亲叶淮杰一道在处理仙盟大比的事情,寝殿忙得没空回去。   偏偏这小羊羔也没给她发过通识,若不是虐男积分稳步地累加着,叶初秋甚至以为他人已经没了,她的潜意识里竟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他还没醒的那三个月里。   可即便再尴尬,这一步总是要迈过去的,叶初秋在殿外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殿门。   作者有话说:   要出去郊游啦!不是,出去历练啦!   感情升温剂! 第75章第75章   寝殿内漫过来一股血腥味。   叶初秋心里燃起不好的预感。   宫女每天都会打扫,若这血不是三日前阿冬受伤留下的,那便是!   她几乎冲到殿内,望见满是斑驳血迹的床榻上,裴烬倒在上面,痛苦地嘶鸣着,身躯直哆嗦。   头发散开,脸色苍白,唇瓣战栗地呼吸着空气。   胸前的领口敞了一半,原本被驻颜丹养育好的胸膛一片绯红,血迹就是从他的左胸口蔓延出来的。   叶初秋完全被吓着了。   此前裴烬被囚在牢车里的鬼样子还历历在目,她再也见不得他的身躯留任何伤、流任何血,灵力几乎在那一瞬间暴涨,叶初秋闪身就来到榻前,捉住他的手:“阿烬!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可等她捏住他的手腕后,才发现他胸口上的那处伤,还在燃着妖冶的赤莲火。   火焰暗红,他左手掌心里的那一簇瞬间熄灭下去。   少年瘫软在床榻上,任由那只右手被她紧捏着,偏过头不看她。   胸口的火焰愈来愈微弱,扑灭后,那里的肌肤便通红着,血肉翻涌模糊成一朵赤色的莲花。   叶初秋意识到,没有人将他伤成这样。   “你做什么!”叶初秋加重掌间的力道,双眸睁得极大,“你疯了不成?”   回应她的,是寂静。   她的怒意顷刻间如火上浇油,狂暴的灵力将床榻的网纱吹得翩飞,她爬上榻,将身下的人狠狠地拉起来:“裴烬!做什么要伤害自己!”   “没什么。”他含糊着嗓子答话,还是不肯看她,“我打伤了他,我偿还他。”   “谁让你偿还了!”叶初秋大吼,气得一把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视线对上来才不过短短一瞬,那头的黑眸便湿红了眼,叶初秋亲眼看见泪水是如何充盈他的眼眶的,又是如何盈满溢出,滚落而下的。   他无声地落着泪,眉梢耷拉着,瞳眸因为泪花愈发明亮。   目光是滚烫的,和那些眼泪一样,烫在她的心尖口,他眼底的倔强又锋利地剜着她的心头肉。   叶初秋真的吃不消了,心口泛起的疼痛就像淬情毒发着。   怎么能这么疼呢?   几乎那一刻,她的神情也绷不住了。   叶初秋松开了他,将人抱在怀里,手掌压在他的后脑勺上,声音都在打颤,“不要这样子……不要伤害自己,没有人让你偿还……不要受伤……我会心疼的。”   裴烬浑身一怔,此前积累的委屈一并翻涌而出,全部化为眼泪流淌。   他在她的肩膀上放出声,抽噎和换气断断续续,清泪和鼻涕将她的肩膀都打湿了。   叶初秋安抚着他,一直感受他的情绪,手心拍着他的后背。   裴烬哽咽道:“姐姐,我没有杀阿春,阿春不是我杀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没有想重伤他,是他先激怒我的。姐姐,我不能离开你,你别不要我,别赶我走……”   “信你。”叶初秋实在是累了,紧紧地抱住他,“没有不要你,不会赶你走的。”   她的话语就像一剂强心剂,分外有力量地压在裴烬的心头上,可是泪水还是无法抑制住地往外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   或许是想在她怀里放肆地哭一场。   叶初秋枕着他细碎的抽泣声,在他的肩膀上整理情绪:“那天,是因为阿冬受伤了,我很着急的,才说了很重的话。别放在心上,不会赶你走的,阿烬,你也要信我。”   他的身躯健硕紧实,抱起来很有分量感和安全感,叶初秋摸着他后颈上的那块肉,闭上眼睛默了会,才缓缓地开口,“对不起……”   这份亏欠,一直是有的。   从知晓他的心意后便开始积累着的。   小羊羔的眼泪向来是声控的,叶初秋的道歉换来他更汹涌的眼泪攻势,她便由着他在她肩头上放肆。   待到哭得差不多了,才松开他的身子。   温热的唇瓣覆盖上去,亲吻在他的面颊上,将他淌出泪水一一吻去。   叶初秋捏了个清洁咒,将血迹都清除干净。   一道灵力散落,床榻的网纱珠帘合拢,她将裴烬吻倒在床榻上。   少年的后脑勺枕靠在被窝里,裴烬望着床榻顶上的吊坠愣神的时候,叶初秋的手已经揽在了他的腰间,解开了他的腰带。   裴烬懵了。   叶初秋褪去了二人的外衣,抱着他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摸着他胸口上那朵鲜艳的赤莲花:“疼吗?”   裴烬的心泛起麻酥的感觉,那些痛苦都被抚平了,于是他摇了摇头。   叶初秋往他胸口上吹了吹,而后拨开他的发轻捧他的面颊,目色心疼却温柔:“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吗?不要伤害自己。”   他的心就像蒲公英一样,被她的关切吹散了,动情的种子飘浮得满地都是,裴烬觉得自己现在在做梦。   可是这确实不是梦,他倾慕的少女此刻就躺在他的面前,缩在他的怀里,挨得极近,近到他一伸手,就能将她抱在怀里。   少年的心脏如玄雷一样跳得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快到无法想象,他拼了命地想要遏制住,但是心动却不受控制,他耳尖和脸颊上的绯红也不受控制地侵染着。   裴烬被她搂着,几次想伸手反搂住叶初秋,却因为心里那份忐忑和自卑一次都未曾伸出手。   裴烬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叶初秋坦明一切的,想告诉她他在记忆回溯里看到的那些,想向她解释醒来后不理她的原因,可是等他小心翼翼地唤她时,叶初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睡着了。   自从与裴烬缔结契约后,她没日没夜地修炼,从未合过一次眼,还要时刻防范着三长老的报复和偷袭。好不容易裴烬醒来了能够自理了,他还要什么原因都不跟她讲的与她置气,让她花心思猜。再到三日前,裴烬和阿冬打架,她又要分心照顾阿冬,又要和黑羽周旋,近日又临近仙盟大比,参赛的琐事和寻找解药的压力一直在肩头上像大石块压着她。   叶初秋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原本今日打算让裴烬把请帖收好的,她就瘫软在寝殿睡到明天早上出发,可是哪知道一进寝殿,裴烬又做这种勾起她不好回忆的事。   一天到晚一个两个的,尽是给她惹祸的精怪。她在心里咒骂完后,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肢,仿佛回到上一卷里和十八岁的裴烬躺在一起时的夜晚。   难得能卸下一身防备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她暂时放弃思考的能力,不去想积分和解药的事,不去想黑羽的事,不去想裴烬黑化与否的事。   ——直到呼吸均匀。   那头的少年也才敢伸出手,将叶初秋紧紧地抱在怀里。   -   一夜无梦。   时间来到第二日清晨。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床榻上便只有她一人了。   宫女蹑手蹑脚地进来,膳食准备好了放在桌上,那只小羊羔已经乖巧地吃完一碗米饭了。   叶初秋从榻上翻身而起,裴烬察觉到了,放下手中的早膳,低眉顺眼地行至她的榻前。   叶初秋难得睡得死醒来,睡眼还是惺忪着的,意识也半天才回过神,领口的衣服松松散散地滑落,挂在臂弯上。   软香如玉的肩膀和肚兜便清晰地露出来,印在裴烬的视野里。   叶初秋倒在床榻上望着他,便见他的耳廓和脸颊渐渐布满红晕。   裴烬一夜没睡,他舍不得闭眼。   天没亮他就爬起来,跪在床榻上默默地望着他朝思暮想的少女,直到宫女进来,他才迅速穿好自己的外衣,恋恋不舍地下了榻。   领头的掌事宫女、也就是那日让裴烬服服软的下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将裴烬拉到寝殿的另外一隅,恭喜他重获叶初秋的宠爱后,又提点他侍奉完主子后该怎么做。   所以此刻,裴烬立于她的榻前,脑子里全是那掌事宫女的交代。   姐姐起床了,姐姐很累,需要他的服侍。   少年的喉结滚了滚:“姐姐,阿烬服侍姐姐更衣。”   叶初秋迷迷糊糊的,倒也明白是个什么事。   按照规矩,男宠侍奉完主人,第二日还要负责帮主人穿戴好衣物。   可是,她跟裴烬昨夜就单纯的和衣睡在一起,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她一点都不累,反而睡了一觉精神百倍。   想来想去,叶初秋还是愿意给小羊羔这点面子的,点了点头。   反正就是,欺负他年少无知……   周围的宫女捂嘴偷笑,自觉退下,寝殿便又只剩他们二人了。   叶初秋还泛着困,朝他懒散地伸出一只手。   小羊羔领会了她的意思,将她从榻上拉起来。   落地穿好鞋,叶初秋便把双臂展开了,当真存了逗弄他的心思,看看他究竟怎么个侍奉更衣的。   他笨拙地解着里衣的绳子,解完后鼓着勇气,才缓缓褪去她的里衣。   叶初秋便只剩一件肚兜,看他那副纯情的样子,似乎还得做一番心理建设才敢来脱她的肚兜。   真等他侍奉更衣完,怕是沧銮宫一路人马都要到峻岐山门口了。   叶初秋笑了笑,灵力一动,自己换好了内衣和里衣,将一排衣服排开在面前:“阿烬帮我看看,今天穿什么?”   那小羊羔愣了一下。   “快点。”叶初秋催促,“今天就听阿烬的话了,阿烬觉得哪件好看,我今天就穿哪件。”   叶初秋又对他做了几个催促的动作,少年回首,当真认真地择选。   而后挑了一件和他身上款式颜色差不多的。   小羊羔的小心机。叶初秋心里了然,勾勾手指,那衣裳便落在裴烬的怀里,“帮我换上吧。”   一番梳洗打扮后,下人们和裴烬交代完要去峻岐山历练的事。   裴烬对这些一窍不通,但是只要是能陪在叶初秋身边,天涯海角他都愿意追去,更别说去参加个什么仙盟大比了,欣然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注入请帖间。   请帖浮现的基本信息寥寥无几,只标了一道身份关系:叶初秋的剑侍。   仙家修士出远门,往往带上武器即可,说走就走。   储物手串和灵石便可将衣裳、干粮、锅碗瓢盆这些尽数收纳,嘴馋的修士会带上零食。   叶初秋就包了几盒好吃的糕点上路,剩下的储物灵识里全部塞满了衣裳,一日换三件,她足足带了五十件。   按照上一卷的记忆,这次的仙盟大比赛制是抽签混战,累计积分晋级,最后排名最高的就是第一。   她上一卷里浑水摸鱼参加了一下,最后排在中间的位置。   这一世,可不能再浑水摸鱼了,必须奔着第一,且必须拿到第一。   可等她当真赶到出发的集合点时,才被峻岐山派遣过来的使者告知,这届的仙盟大比,采用全新的淘汰方式。   甚至,仙盟大比,在诸位弟子拿到请帖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开始了。   此次仙盟大比,以青莲种为奖筹,又称“青莲幻境”,峻岐山的试炼峰峰颠集结百家家主的灵力,开辟了一块试炼秘境的入口。   具体的试炼细则只有达到峻岐山试炼峰的弟子才配知晓,但是毫无疑问,青莲幻境里机遇和挑战并存,险境和宝物交替,仙盟百家这次是下血本的,但凡能进入幻境,稳赚不赔。   又因试炼秘境的承受能力有限,所以路上还得再筛掉一批人。   从各家门派抵达峻岐山的各条仙路,只要是手持请帖的人,均会受到一些艰难险阻。   峻岐山的长老们联合其他门派在路上设置了一系列的障碍,有些可能是机关阵眼,误闯进去会被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段;有些路段可能会有迷魂香,让修士的意识涣散;有些路段可能安排了魔兽最喜欢的异香,一旦修士沾染片刻,便会被凶狠的魔兽缠上……诸如此类。   此次仙盟大比,不再只是单纯地比拼弟子的修为和武艺,对修士的技巧、能力、气运、敏捷、应对困境的态度等等都有考察,可谓面面俱到。   因此,去往峻岐山的这段路程,不再是由东道主统一派遣弟子迎接,而是由各家参赛者自主前往,并且各门各派的门主、长老、堂主、香主等有级别的职称的长者均不可插手,违者将会被剥夺参赛资格。   一时之间,沧銮宫的道场人声鼎沸。   此次到场的弟子,没等来迎接他们去峻岐山的车队,反而等到了个选拔早就开始的消息。   有些弟子本就是侥幸拿到参赛请帖,听说要自行前往,并且路上还会遇到种种危险,登时愤愤不平大吼:“我等只是去参加大比的,宗门栽培弟子本就不容易,你们这样的,要是我们真的有什么生命危险怎么办!”   叶淮杰和几位长老在上方首位,登时灵力大震,让场下的弟子肃静。   使者灵力传话,咬字有些不太清楚,叶初秋听了个大概,意思是说,搞出来这么个“青莲幻境”,是仙盟百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虽然主办方是峻岐山,但是其他百家也都有参与。   凡是参加这次青莲幻境试炼的门派,都是默允遵循试炼准则的。   路上会遇到危险一事就是模拟正道修士在降妖除魔中可能会面临的困境和险境。   青莲幻境试炼的奖筹丰富,本来就是选拔精英中的精英,况且修士修炼集结天地灵气,能够延年益寿,本就享受这世间的最大的红利,如果修士连这些简单的问题都不能克服,那么日后在降妖除魔道路上只会是死得最快的那个,那还不如早早卸甲回乡,当个平民老百姓,安稳度过一生。   使者此话一出,方才叫唤的那些弟子果然一个个不吭声了。   那使者又道,各家门派弟子前往参赛时,虽说有级别的长者不可插手,具体的“插手”是指帮助参赛修士化解困难,但是若是修士遇到生命危险施以援手时的“插手”,是可以被允许的。   使者:“诸位请看各自的请帖。”   叶初秋和众人站在道场里,拿出那长得像银行卡的请帖端详。   她的身后,分别站着两位身量颀长的少年。   左后边立着的少年,着黑色劲装,头戴帷帽,手持灵剑,气质冷然出尘,身段卓绝,意气风发。   右后边立着的少年,着白色劲装,银发红眸,皮肤莹白,眉眼间擒着淡淡的愠色,只不过那愠怒指向的却是那黑衣少年。   使者道:“这方请帖的制造,融合八大世家之一神机阁的符修技艺,每位修士的请帖里均有一张乾坤符。”   这乾坤符是真的有乾坤,可以将旁人挪移过来,如此,叶初秋就懂了:   一张请帖可以绑定一个“监护人”,在遇到危险时撕毁请帖,“监护人”可以瞬间出现,救参赛修士于水火,这也就保证了修士们的安全。   一般来说,这个“监护人”是修士的师父,不过,若是这位修士还有其他厉害的长者愿意保其性命,也是可以替换的。但是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一个修士只能绑定一个“监护人”,但是一个“监护人”可能绑定了一百号弟子。   若是这一百号弟子同时遇到危险撕毁请帖,那“监护人”又应该先救哪个?   答案自然是随着“监护人”的心意来,谁在他心目中最重要,他先选择救谁。   因此选择“监护人”的这个问题上,是对修士人脉、判断力的一大考验。   叶初秋周边一些弟子蠢蠢欲动起来,眼神在上方位的几个长老间飘忽,似乎想找他们当这保命人。   也有弟子觉得宫主叶淮杰和诸位长老要保的弟子众多,可能会来不及救他,转而把目光放向了实力深不可测的叶笙寒。   但叶笙寒被迫继任少宫主之位后便再度归隐山巅,寻常弟子若是想要见他,还是得跟叶初秋一样,亲自爬上那一百零八道阶梯,这顿然使一部分弟子望而却步,不得不另寻他人。   那使者最后交代:进入青莲幻境的名额有限,只预留了一万。   青莲幻境里秘宝众多,需要有青莲玉的指引,不同品阶的青莲玉会指引对应品阶的秘宝所在地,获取青莲玉的方法有二:其一,在途中克服困境,可收获数量不等、品质不等的青莲玉;其二,率先到达峻岐山试炼峰的前一千名弟子,可获一枚品质优异的青莲玉,中间一千名弟子可获一枚品质中等的青莲玉,后一千名弟子可获一枚品质普通的青莲玉,剩下的七千名弟子则会完全无所收获。   这获取青莲玉对诸位参赛弟子来说,也是一大考验,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种方法必然只能择选其一,就看大家各自的取舍了。   谁也不知道会在路上遇到怎样的险境,时间、精力投入和产出的价值比不相等,目前看来加速冲刺前三千名才是取胜关键,因此使者的话才说完,叶初秋身旁的弟子们就按捺不住了。   人身安全问题勉强有保障,那些弟子恨不得现在就把“监护人”安排好,然后转身就开始往峻岐山御剑飞行,一个个急不可耐。   叶初秋稍稍扫视周围,都是些熟面孔。   叶淮杰一脉,叶初秋自然在内,还有几位素来疼爱她的师兄姐。   大长老一脉,大长老座下首徒,还有他的一些引以为傲的弟子。   二长老一脉,刘傲自然参与,二长老给他寻了个厉害听话的灵宠,那灵宠幻化成少女,守在他的身后,看品相像是沧銮雪鸟。   三长老一脉,叶芸依、方崑以及他们的剑侍、灵宠什么的。   叶初秋一眼扫过去,还特地多留意了一下方崑。   那日他被永夜魔君座下护法捋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叶初秋有些好奇他是如何逃脱的,想来应该是三长老亲自营救了。   不过方崑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像是对这场仙盟大比有什么执念。   叶芸依的状态不错,穿肠毒得解,但是脸上被灰羽灼烧糜烂的肌肤怕是修复不好了,只能用一面网纱遮住半张脸。   叶初秋望向她时,叶芸依的目光也恰巧对过来,只不过多少带着些负面情绪在里头。   眼神交锋时,身边的人流撺动,周围弟子争先恐后地寻“监护人”滴血保命,叶初秋这会没用任何灵力,被挤得有些踉跄。   那头裴烬和阿冬也被人挤着,叶初秋和他们撞在一起,同时被两个少年护在中间,一左一右。   两个人都想抱她,两个人都抱上了,阿冬和阿烬的手按一块了,三个人叠叠抱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阿烬&阿冬:同时抽开手,质疑这只手还能不能要……   秋宝:你们都牵上手手了,以后就不要再打架啦!   天天自己人打自己人,怪不得打不过敌人(bushi) 第76章第76章   首先要解决的是“监护人”问题,叶初秋自然不必多说,叶淮杰早就给她预留了位置,如果她遇到危险,爹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一旦叶淮杰出来保命,叶初秋便意味着失去参赛资格了。这个保命符,是能不用绝不会用的。   剑侍和灵宠也可以绑定一个保命人,但是一旦剑侍或者灵宠撕毁了请帖,主人也会失去参赛资格。   叶初秋给阿冬绑定了爹爹叶淮杰,叶淮杰肯定不愿意照顾裴烬的,所以裴烬的那张,叶初秋便没绑定“监护人”,想着这两少年铁定是和她一块的,如果遇到危险,那指定也是一起遇到的。   “监护人”的环节算解决了,叶初秋想起沈清淼。   三日前她跟随组织的召唤连夜回去百锦楼,她师父沈岚枫云游四海去了,也不知道回没回来,于是一通电话打过去问她有没有寻到保命人。   她这电话才将将联通,叶初秋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沈清淼就在身后,手里夹着她的请帖,笑呵呵地说:“秋秋~”   叶初秋错愕,切掉通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根本就没回楼里好吧。”沈清淼道,“这使者去哪里说的话难道还不是一样的吗?”   “这倒也是。”叶初秋道,一把捞走她的请帖,摊开来一看,发现“监护人”那一块填写的居然是她的亲哥——叶笙寒的名字。   “嫂子好嫂子好……”叶初秋合上请帖,塞了回去。   沈清淼抽回请帖嗔怪她几句,手里的请帖作势就要往叶初秋的脑袋上敲去,砸到少年的帏帽上去了。   那黑衣少年挡在叶初秋跟前,替她挨打。   沈清淼愣半天才认出这是裴烬,调侃一句:“这新来的小剑侍就是懂规矩哈~改明儿我也去收个小药侍什么的。”   言罢,她的目光在裴烬和阿冬之间来回切换,还在回忆三日前他俩打架的事情。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怒发冲冠为红颜,干起架来那都是不要命的。   “得了吧你,别光说不做的。”叶初秋的手按在那小羊羔的后腰上,虚虚地揽了他一下,走上前和沈清淼聊上了。   此去峻崎山争分夺秒,叶初秋和沈清淼聊天的那会功夫,沧銮宫道场上的弟子走了一大半了。   四人结伴朝山下去,叶初秋和沈清淼手拉着手在前面跟春游似的,身后两个少年、黑白双煞,彼此之间的气氛可比沧銮山巅的冰雪还冷。   沈清淼觉得后面两堵人形冰墙跟着拘谨,招呼白色的那道冰墙:“来来来,小阿冬,来姐姐这儿,跟姐姐说说你怎么择了男相的?我看你主人之前给你准备的衣裳那不都是小姑娘穿的嘛?”   沈清淼和叶初秋和阿冬都是一块长大的,关系亲近,早些时候阿冬还是雪蟒形态,沈清淼就喜欢调侃他,说什么雪蟒浑身都是宝啊,鳞片、眼珠子、骨头啥的都可以当药材,把还是小屁孩的阿冬吓出心理阴影了,生怕把他捉去炖汤喝。   导致阿冬现在遇上沈清淼都有些瘆得慌。   那头沈清淼和阿冬在前头走,小羊羔落了单,叶初秋有意降低步调,回头和他并肩。   沧銮宫的的山路不好走,一般都是御剑飞行的,四人笼统就小羊羔手里一把灵剑,他还不会使,只是拿出来装装样子……   叶初秋习惯性地回手掏,右手牵住了他的手腕。   一缕山风拂过,将少年的帏帽吹开一角,叶初秋恰巧回眸,就撞见了那双明亮的黑眸,于是攥在他腕间的手不自觉紧了些。   自打三个月前那次淬清寒骨毒发后心脏出现绞痛,叶初秋就意识到自己对小羊羔的欢喜怕是又增加了些,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估摸不出程度了。   这着实让叶初秋很犯难。   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要回去的人,不该接受和尝试这个世界的情爱。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裴烬对她来说,是特殊的,不论是第一卷还是这第二卷。   失神的时候,就这么牵着小羊羔。   沈清淼问叶初秋呢回头没看到人,和阿冬顿住脚步才发现,叶初秋和裴烬离他们隔了二十步远。   阿冬看见二人牵着手,血眸又燃起怒火,灵力抽飞周围的雪花,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回上去。   沈清淼一把拽住他:“哎呦,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阿冬被沈清淼拎回去,沈清淼扯着他的手腕,八卦地问:“小阿冬跟你清淼姐姐说说那天怎么着的和那小剑侍打架的?啧啧啧你看看你胸口上的那大花,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打得过人家吗你现在?一天到晚尽给你主人惹事情!……”   沈清淼拉着阿冬给他做思想工作,半山腰的叶初秋回过神,收到林穆恒的通识。   她一愣,松开裴烬的手腕,去接电话。   这男声好久未听,倒是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   简单聊几句日常,林穆恒那边说出此番打电话来的目的。   林穆恒是这次青莲幻境试炼派遣到沧銮宫附近一带的使者之一,知道叶初秋等人要去峻岐山,特地问她要不要顺路结伴一起。   林穆恒说,安排好的界舟飞船已经停泊在沧銮山脚边,她到山门入口处便能看得见了。   如此,当真跟个旅游团一样了,连旅游观光车都给安排好了。   叶初秋撇了撇嘴角,通识挂断后再度打给还在教育阿冬的沈清淼,让他们先去林穆恒安排的豪华飞船上等着。   至于为什么叶初秋和裴烬不立马赶过去,是因为走了一半,黑羽这尊大佛嚷嚷着给叶初秋安排了一个随她调遣的手下。   原来,黑羽觉得给叶初秋当打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降低身份了,再者,出来一次得消耗不少魔息,她的精力消耗得一天比一天快,便有些后顾之忧,想趁着叶初秋寻解药的这段时日好好修生养息,免得到时候接任身体魔息不够。   因此,叶初秋下山下了一半,还得折返回去。   “……”   她真是服了黑羽这尊神仙,为什么非要等到她出门了才跟她讲,接头的地方在后山山巅,也就是那天和小羊羔签订契约的那块雪地,如果扔下裴烬不管,用轻功飞也得花个半刻钟的样子才能到达。   但是叶初秋和裴烬现在就是连体婴,一分一毫也不能分开的,于是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裴烬手中的那把灵剑上。   灵力调转,灵剑出鞘,叶初秋双手结印,那灵剑就好似变大了十倍平衡悬停在二人面前。   叶初秋一脚踏上灵剑,回头望那小羊羔还杵在地上。   若是放在以往,她肯定束魔绳一拉,就直接把裴烬拉上来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束魔绳了,少年一袭黑衣劲装,身段被周遭的白雪衬托得颀长。   半遮半掩的帷帽戴着,当真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味道,像隐士高手。   “隐世高手!”叶初秋在灵剑山唤他,伸出手,“上来!”   裴烬抬头,愣了片刻,手掌叠在她的手心上,被叶初秋一把牵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心情不错,连寻解药这种事情都显得不那么急迫了。   叶初秋弯了弯眉眼,扬起嘴角,灵力微动,把那只小羊羔拉了上来。   徒然多了一个人,重心不稳,叶初秋的御剑术本来就生疏得很,那灵剑登时就开始摇晃。   “哎哎哎!”她叫了几声,下意识地抱住身侧的人。   待到稳定灵剑往后山飞行时,叶初秋才恍然意识到她的手还盘在小羊羔的腰上。   上一次抱着他御剑飞行,还是他昏迷着的时候,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梦,这一次,小羊羔清醒着,叶初秋倒也没撤开手。   这本来就是她的男宠兼剑侍,自然是她想怎么抱就怎么抱的。   于是,手指很自然地在小羊羔的腰上和屁股上揩油。   “把帷帽解了吧,这空中也没有旁人。”叶初秋想看他的脸,另一只手摸到他的下颌骨上,食指挑勾间,就将绳结解开。   绳子掠过指腹,叶初秋一声惊呼,那顶帷帽便被空中肆虐的狂风吹走了。   帽子被卷进风里,叶初秋追寻着如波浪翻涌的帷幔,不自觉地朝那头伸出手,差点从灵剑上飞出去。   一只有力的臂弯抄在她的腰间,叶初秋被裴烬紧紧地抱回去:“姐姐。”   再度回过神来,那抹黑色消失在白雪茫茫间,叶初秋只能惋惜地叹一声:“算了……”   她回首,便见少年的墨色长发被风吹得飞舞,系在发间的那根红缎格外惹眼,另一侧的碎发贴在脸颊侧,将他的面露轮廓衬托得更为硬朗。   如果说认剑侍那天,她感受到了他的成长,那么此时此刻,这种感觉更为直观。   好像一瞬间,叶初秋深刻意识到了裴烬外貌上的变化,但是再细看几眼,那股深刻又被淡化了,融入了他依旧纯澈的黑眸里、依旧熟悉的下颌里、依旧微抿的唇瓣里……   但不论多少岁的裴烬,都是好看的。   叶初秋就静静地望向他,能感受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掌心滚烫。   只是环在她的腰间,就紧张得热出了汗。   叶初秋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潜意识里开始粉碎“他们只是作者笔下的文字”这种想法。   掌心是热的,心跳也是热的,还有他真诚的目光和青涩的爱意,也是热的。   是活生生的人,有温度的血肉之躯。   叶初秋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呼啸而过的冷风,等到山风将她的脸颊吹得发凉时,她被裴烬拥入怀抱。   路过梨园时,叶初秋停泊了一会,裴烬想去祭拜。   叶初秋就坐在灵剑上等了他一会,那道黑衣再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少年的黑眸四周哭红了。   生老病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叶初秋将人拉上来后再度赶路。   不一会儿,抵达黑羽所说的接头地点。   叶初秋在雪地堆里看见那几片让她后背泛疼的灰羽,已经猜到了所谓的打手是谁。   她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声鹰嚎由远即近。   掀起的飓风让人睁不开眼,叶初秋抬手眯眼的功夫,冷峻的少年踏着灰色的羽毛而来,虔诚地单膝跪在她的脚边,“拜见殿下。”   叶初秋放下胳膊,不好的回忆涌上来,毕竟黑羽那天在树林里对他做了那种事……   黑羽在她灵识里妖娆地哼笑:【快快让他起身,日后,便由他代替本座助你寻得青莲种了。】   【你放心,而今你和本座共用一尊躯体,本座就是你,你就是本座,他自会乖乖听你的话。】   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叶初秋很想说,但没说。   是尴尬的问题。   这是真的尴尬……   叶初秋方才下灵剑时,和裴烬牵着手,此刻手都没松开。   但是那小羊羔看见叶初秋脚边跪着的少年,登时就松了手。   叶初秋回首看他,裴烬阴沉着黑眸,眉宇间盘布着一层低气压。   他怎么也想不到,姐姐带他一同过来,竟然是来看别的男人?   叶初秋头都大了,裴烬不知道萧烈,这事解释起来也很麻烦,甚至还要牵连出黑羽,她索性不讲了。   扬手在萧烈面前虚扶一把,示意他起身。   萧烈起身,鹰眸锐利地凝视着裴烬。   叶初秋已经能嗅到两个男人间的火.药味了。   以上就是为什么叶初秋和裴烬两个人落后半个时辰后变成了三个人的原因。   待到叶初秋领着两个弟弟和林穆恒他们碰面时,两人份的火.药味又翻了一倍,变成四人份了。   沈清淼和阿冬在飞船的隔间里本来是品着茶点的,阿冬听到叶初秋到了,笑着脸出去迎接,见到自家主人身旁又多了个样貌非凡的少年郎后,嘴角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主人。”阿冬上前两步,待他看清那新来的少年竟然是萧烈后,登时也被勾起了不好回忆,吓得连连后退。   林穆恒就是在此刻凑上来的,阿冬接连后退的没看清路,一脚踩到林穆恒的脚上。   林穆恒脸上肌肉抽动,良好的教养扛不住这一踩的压力,痛得他表情管理失控。   叶初秋登时笑出了声,哈哈一下后又觉得不太好,忍住了。   而她身侧的萧烈则依旧万年不动的冰块脸,金色的鹰眸淡漠地扫了眼这隔间里的所有人。   沈清淼咬断糕点,被萧烈的俊美惊住了。   那日萧烈和莲媚入侵沧銮宫,她在沧銮山巅,所以不认识萧烈,还以为叶初秋又从哪里拐来了个公子呢。   沈清淼怀揣着一肚子好奇,行至叶初秋那头,挽住了她的手臂,但是头却始终面向着萧烈的。   “这谁啊?哪家俊俏的公子——”   叶初秋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得罪他了,这俊俏公子可是将她万羽穿背的。   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被萧烈听见了,少年的目光依旧没有丝毫温度,也不曾在沈清淼身上做任何停留。   当真勾起沈清淼心里的征服欲了,这样的男人,让她觉得桀骜不驯,她的好奇更是浓郁。   场面陷入尴尬,东道主林穆恒从被踩的痛苦中收拾好,又恢复往日温润儒雅的模样,对叶初秋行了个同辈礼,“初秋,许久未见了。”   叶初秋回礼:“穆恒。”   身后的裴烬眼皮一抬,阴鸷的视线落到林穆恒身上。   林穆恒面露微笑,不过打个招呼间,多了两道带着敌意的目光,均是源自叶初秋身后,林穆恒的内心咯嘣一跳,表面还是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略带疑惑地望向那束着马尾辫的黑衣少年:“初秋,这位是?”   叶初秋道:“我家剑侍,裴烬。”   林穆恒记下裴烬,对他一笑。   “阿烬,这是峻岐山芳如剑尊座下爱徒,林穆恒。这次参加青莲境试炼,便是前往他的门派,我们算是搭顺风车了。”叶初秋在小羊羔腰间捏了一把。   裴烬板着脸抱着灵剑行礼,已经在想阿春的事了。   林穆恒望向阿冬:“那这位便是上次那条雪蟒了。”   叶初秋笑:“正是,他是我的灵宠阿冬,上次相见他还未成年,大概四个月前才分化完的,择了男相。”   林穆恒点头,阿冬和他互相行礼。   在阿冬看来,林穆恒和主人的关系属于正常社交,他倒不至于像对待裴烬那般敌视林穆恒,但仍然感到有些不悦。   林穆恒望向叶初秋身后那冷峻的少年:“那这位是?”   叶初秋的笑容僵硬:“这……也是我的灵宠,名唤……阿烈。”   沈清淼小声惊讶:“秋秋!你什么时候又收的灵宠!”   叶初秋清了清喉咙,手抵在嘴巴前小声在她耳边回:“方才……”   方、方才?沈清淼都傻眼了。   林穆恒将阿烈记下,对萧烈行礼打招呼,后者连正眼都没赏他。   叶初秋那替人尴尬的毛病又泛了,不过也是,别说林穆恒了,就算是她,如果不是因为黑羽,萧烈都不会正眼看待的。   他们这几个这点修为,鹰王萧烈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就连她方才说萧烈是她的灵宠时,叶初秋的心里都十分忐忑,生怕又要来一次万羽穿背了,不过好在萧烈并没有计较。   林穆恒也没计较萧烈的态度,他知晓不同品种的灵宠性格不一,只是看着叶初秋身边围了一圈男人,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句:“初秋,你此次带去历练的人真多……”   叶初秋替他尴尬完,又替自己尴尬了,干瘪地笑两声,转移话题,绕到这次青莲幻境试炼上。   林穆恒邀请众人去隔间的座椅上休息,一边带路一边和叶初秋并排畅谈。   沈清淼还想问叶初秋关于萧烈的事呢,一听试炼的话题,觉得也比较重要,就陪在叶初秋身侧一道听着。   叶初秋的男人们自然被落在了后面一排。   本来是两面人形冰墙的,此刻多了一面,而且还是阿冬避而远之的。   如此一来,阿冬竟然还朝裴烬那头挨了挨。   阿冬和裴烬与叶初秋之间有契约,能感受到叶初秋和萧烈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契约关系,所以对于叶初秋方才所说的灵宠一事都持有怀疑,只不过怀疑的方向不同。   阿冬怀疑萧烈对这次试炼图谋不轨,裴烬怀疑萧烈对叶初秋图谋不轨。   叶初秋本人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和林穆恒聊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坐这艘界舟飞船和使者们一同前往峻岐山?”叶初秋道。   “嗯。”林穆恒点头,倏而压低声音附在叶初秋耳畔道,“并且,因为是峻岐山的使者返回本门派,一路上我们都不会遇到任何障碍。”   林穆恒这一凑近,登时引来身后三个男人锋利、审视的目光,其中,由于修为高的原因,萧烈的那道视线格外具有杀伤力。   林穆恒只觉得后背像是要被什么贯穿了似的,叶初秋的灵宠剑侍三个都跟要吃人一样。   叶初秋也感受到了,颇为无奈,决定和林穆恒保持距离,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来好。   “这样不算犯规吗?”叶初秋道,“你们峻岐山的弟子在返回本门派时会不会也遇到那些障碍?”   林穆恒答:“因为这次大比设在峻岐山嘛,所以峻岐山的弟子并不会遇到那些关卡,但是相应的,我们也不会获得那些青莲玉。初秋,你们这次登上峻岐山大比使者往返的界舟飞船一同回程,不算犯规的。”   他顿了顿,掀开隔间的珠帘,让叶初秋等人进去,又继续道:“本来路上的这一环节就是比拼修士们的气运、人脉、技艺等等。别家修士也可以登上使者的回程飞船,因为这是‘人脉’。”   “我与初秋相识,相聊甚欢,自愿助你前往峻岐山,又何来犯规之说呢?”   叶初秋哈哈一笑,觉得这番试炼当真是有趣。   六人入隔间,隔间内正好六张椅子,桌上摆满了瓜果茶水。   叶初秋坐定,拉着小羊羔在她左手边坐下,阿冬本来想坐叶初秋右手边的位子的,萧烈睨了他一眼,他便只好让出位子。   于是萧烈坐在了叶初秋的右手边,沈清淼好奇萧烈,坐在萧烈的右手位,阿冬便只能夹在着沈清淼和林穆恒中间。   所谓界舟飞船,是修仙界通用的代步工具之一,长得和海上的轮船差不多,只不过它是以灵力为驱动力,在天上飞的。它对灵力消耗极大,一般只有格外隆重的场合才会使用,可见仙盟百家对这次青莲境试炼的重视。   不过这种飞船、轮船都有个通病,行驶起来偶尔平稳,遇见大风大浪的,也会颠簸。   晕船的人不管船是在天上飞还是在海里游,那都是会晕的。   叶初秋不晕船,沈清淼不晕船,阿冬萧烈不晕船,林穆恒也好端端的。   万万想不到,晕船的那个,竟然是裴烬。   作者有话说:   秋宝: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裴郎啊qwq   亲妈:出来旅游一趟不容易啊 第77章第77章   有了界舟飞船,一行人很快抵达峻崎山。   等于是开了外挂,叶初秋五人在前一千名弟子之内,按照规定,她和沈清淼各可领取一枚优异品级的青莲玉。   林穆恒尽地主之谊,按照此次仙盟大比的细则,给叶初秋等人安排住所。   这居所的优劣也是按照修士抵达峻崎山的前后来分配的,越早到的人住得越好,峻崎山弟子将方圆二十里的民间客栈都承包了,供到场的一万名参比修士小憩。   虽说仙家修士不睡不吃不喝的也不打紧,但是总归是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帖的好。   叶初秋安排阿冬随沈清淼一起去取那块青莲玉,她带着裴烬和萧烈在林穆恒的指引下入住客栈。   一位修士按理只能分到一间房,但是若是带了灵宠,则可以申领两间,因此叶初秋在客栈还得分配她这号人的住宿。   阿冬和裴烬显然是不能住一起的,萧烈这尊大佛也不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住一起,淼淼肯定一个人睡一间……   叶初秋为此事急破头的时候,萧烈抄出自己的请帖。   原来,他的那份请帖源自民间发放的那部分,他是以个人名义参加此次大比的,所以他拥有一间豪华的单人寝,根本不需要和叶初秋他们挤一起。   叶初秋:“……”   为什么不早说,她甚至还给大佬冠上“她的灵宠”这种标签,叶初秋分外害怕这尊大佬会将她杀人灭口,以至于带小羊羔回客栈房间时都能感受到悬浮于她身后的那道冰冷气息——来自妖王级别的威压。   叶初秋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好歹黑羽还在她体内,那少年也不至于真的对她做什么。   小羊羔晕船不舒服,叶初秋让他好好休息,萧烈一路跟在后面一直到房间门口,于是小羊羔便不开心了。   才跨进门,裴烬顿住脚步,大有宣誓主权的味道,回首将叶初秋捞进怀里。   若是莲媚在此,她必定能凭借赤莲火辨认出眼前的黑衣少年是他们的少尊主,但是萧烈显然只当他是黑羽殿下这尊躯壳的剑侍。   一路上,叶初秋都跟裴烬吩咐过了,不准他使用任何魔息,否则极易被旁人认出来,就连衣裳都挑那种有领子的穿,勉强可以将他颈上的魔纹盖住。   叶初秋望着面前的萧烈,他的魔纹长在面部,但是一路跟来,并没有显现,问及系统相关设定,系统回答道,妖王级别的魔兽已经可以自主隐匿魔息,所以身上的魔纹便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情肆意改变。   不是变没了,是用的障眼法,叶初秋他们修为等级低,所以自然没有这个功力瞧出来。   裴烬和萧烈在房门口对峙着,叶初秋夹在中间,她正思索着要怎么跟萧烈说,是否要用黑羽的语气说,那尊大佬当着她的面单膝下跪,虔诚地唤她:“殿下。”   叶初秋被吓着了,后退两步,撞进小羊羔结实的胸膛里。   身后的少年没了束魔绳的禁锢,又被眼前的萧烈气得吃味,登时释放了些暗红色的魔息出来。   跪在地上的萧烈鹰眸里划过一丝疑惑,待他抬头时,便看见裴烬的魔纹从领子口爬了上来。   黑羽殿下的身边竟然还有别的魔修?   萧烈的鹰眸锐利起来,隐匿的魔息也悄然展露,几片灰色的羽毛悬浮在他的肩膀四周,似乎下一秒便会朝裴烬射去。   叶初秋暗叫不好,这附近一脉都是峻岐山包下来的,这客栈之中可能会有能检测魔息的符咒。   掌间灵力窜动,一击袭向萧烈,将他周身的灰羽抚开,叶初秋皱眉:“住手!把魔息收起来!”   这话不仅是说给萧烈的,叶初秋的手按在裴烬抄在她腰间的手上,意示他也这么做。   萧烈和裴烬将魔息收敛,但是未曾改变的,依旧是他们交锋着的视线。   叶初秋头都大了,黑羽在灵识里一笑,顿时抢夺了躯壳,指节挑起萧烈的下巴:【本座与裴郎欢好,你莫要搅本座的兴致。】   地上的少年眼眸一沉,双膝都跪在了地上,收敛神色道:“属下知错。”   黑羽哼笑,摆手:【知错就好,退下吧,日后长点眼力见,不准对本座的男人不敬。】   萧烈顿然因为黑羽没有惩罚他而松口气,起身欲走时,又被黑羽唤住,他便只能又乖顺地听候黑羽差遣。   【青莲玉。】黑羽道,伸出手。   萧烈也符合要求,获得一枚品阶优异的青莲玉。他连犹豫都没有,就将那块玉石呈了上来。   黑羽把玩着玉石,回首将尚在怔愣的裴烬推入屋里,扬手一道魔息就将屋门合得严严实实。   裴烬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女不是叶初秋,倏然撤了手。   黑羽的威压笼罩在这间小小的屋子内,将裴烬逼到床榻边缘。   她上前,将裴烬抵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抚摸他的下颌。   裴烬尚未完全从晕船的状态里出来,脑袋还是晕眩的,叶初秋的面庞又近在咫尺,他滚了滚喉结,倒在榻上,被她压在身下。   黑羽妖娆地笑着,俯身在他耳畔蛊惑着:【上次没做完的事,继续好不好……】   上次……是那次……想将他彻底毁坏。   裴烬的瞳眸倏然紧缩,感受到少女的温润如玉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腹沟侧。   几乎下意识的,他的掌心倏然凝聚出一股妖冶的火焰,可下一瞬,叶初秋将黑羽顶下来,一把抱住裴烬:“阿烬,是我!是我!”   闻到她身上的赤莲花香,少年掌间的火光才彻底消散,裴烬呼吸紊乱,将叶初秋抱在身上。   两人在榻上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相拥很久,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不对时,叶初秋猛然起了些身,双手撑在他的下颌侧的床榻上。   她肩头的发缕滑落,和他散在榻上的发丝纠缠在一块,离得近,彼此间的呼吸和心跳都能被清晰地感知到。   叶初秋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渐渐将他和记忆里十八岁的裴烬重叠,忍不住乱着呼吸问他:“多大了……”   裴烬明显一怔,可随后,漂亮的眉毛下扬,眉头拧起,连往日里那双黑亮的眼眸也失去光泽,下垂,蒙上了层受伤的阴郁。   叶初秋的心随之一揪:“怎么了?”   裴烬不说话,脸却别了过去,利落的下颌线条染上一层疏冷的味道。   叶初秋不明所以,瞧他这副模样,好像回到他躺了三个月醒来后不理她的时候。   叶初秋的腿在他的大腿间找到空隙,她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往他头别过去的那个方位挪,翻身倒下,和他面对面躺在床榻中间,又问他一句:“怎么了?”   那小羊羔的黑眸湿漉得又快掉下眼泪了,叶初秋心疼地哄几句,手才贴上他的脸颊呢,小羊羔又把头扭走了。   叶初秋望着他的后背道:“不说的话,那我就睡觉了哦,我很快就会睡着的。”   她张望了会,见他没有要转身的意思,无奈一笑,随即也转身,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让裴烬知道她转身了。   等他俩背对背在榻上躺了还没一会,叶初秋忽然感觉腰上一紧,那小羊羔翻了身过来从背后将她汤勺式地抱住:“姐姐,对不起。”   他的呼吸就在后颈上,叶初秋感受着,大概知道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   “我……”他张了张口,还是决定说出来,“那天醒来后没有理姐姐,对不起。”   叶初秋无所谓地动了动:“为什么不理我?”   那头陷入沉默有一会,才道:“因为我在记忆回溯中看到了姐姐的过去……”   叶初秋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的过去,回忆完后又觉得不对,会不会小羊羔看到的是原女主的过去?   可是等他真的说出口时,叶初秋都懵了。   -   三个多月前。   缔结主仆契的时候,裴烬和叶初秋一样,都在记忆回溯中被契约的力量推动着在对方的过去里前进。   只不过在这段契约里,他是出于不平等的那一方,所以他无法干涉她记忆里的丝毫。   最开始,白茫的雪地里浮现精美绝伦的宫殿,裴烬认出那是沧銮宫。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年轻的叶淮杰拥有了他的第一个女儿。   小女孩自出生起就享受着荣华富贵,是真真正正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吃穿用度和差遣的仆从宫女,都是裴烬无法想象的。   又因为女孩生在秋天的初始,所以年轻的叶淮杰给她取名“初秋”。   叶淮杰天赋异禀,叶初秋的娘亲也生得貌美如花,所以叶初秋同时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在沧銮宫修仙世家的背景里成长。   只不过叶初秋三岁时,世间动荡,黑羽降世,叶初秋的娘亲过世,叶初秋也被黑羽灼伤,叶淮杰不顾众人反对,用一朵小白花救治了她的命。   白花相融后,排异反应总是会上演,叶淮杰每每都要渡入修为安抚。   相融初始的三年,极度频繁,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排异趋于稳定。   裴烬被推着前进,那是一道人声鼎沸的街道,他看见幼时的自己因为想吃包子,被包子铺老板瞧见了他颈上的魔纹,而被那群伙计抄家伙追了一整条街。   鞋子跑掉了一只,他光着脚丫跑,赤脚踩在冰凉的雪堆里,不小心踩到什么尖锐的木屑,脚板心疼得流血。   他没有回头地奔跑,可还是跑不过那群人,他被他们拖到街尾的巷子里打,打到奄奄一息,他缩在肮脏的雪堆里瑟瑟发抖,又被饥饿折磨。   他用脏手扒着雪块,可是味道并不好,他吞不下。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是额间染花的叶初秋捧着馒头像仙女一样降临他的世界,将手里的洁白和纯真的善意分给了他。   他在寒冷的冬天里尝到唯一的温暖,女孩的善良像一束阳光照进了他孤寂而黑暗的世界。   从前,他只记得她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以看客的身份再度经历这一幕的裴烬,却深深记住了女孩的脸庞。   他被奇怪的推力又往前推了一下,年轻的叶淮杰带着叶初秋和另一个少年下山游玩。   叶初秋想吃水晶糕,叶淮杰便去替她买,让那少年照顾好妹妹。   可谁知,来了一帮魔修,他们本来是冲着叶初秋来的,但是那少年为了保护妹妹,挡在了她的身前,被魔修捋走,等到叶淮杰买完水晶糕回来后,叶初秋额间的印记发黑,她的周围溢出恐怖的瘴气。   叶淮杰将叶初秋带回沧銮宫,三天三夜的修为渡入抑制瘴气,才使得叶初秋额间的花瓣渐渐浮白。   裴烬猛然被推力推着前进,只听见一声宛如铜镜碎裂的声响,面前金光大闪,过于耀眼的光芒让他无法睁开双眼。   又是一声婴儿啼哭,裴烬放下手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他难以理解,他唯一认识的,是那个将将出生的女婴。   穿白衣裳的女子带她去清洗,裴烬看到床榻上孩子的母亲虚弱的微笑。   女孩的童年很普通地走完,她成长成和记忆中一样的少女,并且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名字,她也叫叶初秋。   裴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从未见过的景象,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四轮大物,人们手中都拿着的方方正正的小板子。   叶初秋就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早上背着沉淀的包去往一方殿宇,晚上背着同样的包回家。   日复一日,除了读书,便再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直到类似科举的某个环节结束,叶初秋迎来漫长而乏味的日子,日日呆在家里,捧着那块小板子,手指在上面摁着。   有一天,叶初秋按着那块板子直到深夜,嘴角频繁弯起,裴烬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她的笑容,竟然觉得心口有些疼。   第二天一早,叶初秋起床择选了很久的衣裳,最终穿了很短很短的裙子,出了门。   裴烬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一起登上那四轮大物,来到陌生的地点。   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少年,留着短发,干净又清爽。   一见到叶初秋,那少年便举着小板子招手,亲昵地唤她的小名:“初秋!这里!”   叶初秋露出和昨晚一样的笑,抬步朝他奔去。   裴烬想拉住她的,但是他的手臂从她的臂弯里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那一刻,裴烬意识到:他无法干涉任何。   少年和她并排坐在一起,随后四周按下去,整个黑暗的环境让裴烬很不舒服。   裴烬抗拒黑暗的屋子,他想逃离的,可是叶初秋在这里,还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一起,他放心不下。   随后,昏暗的屋子迎来光亮,叶初秋和少年同时望向发光的地方,像是块巨大的方形铜镜,里面也有年轻的男女在说话。   渐渐的,少年的手开始不安分,在叶初秋的大腿上游走。   裴烬红了眼,冲上前,手却在坐椅间穿过。   叶初秋在昏昧的光线里扬唇一笑,明明此刻,裴烬和她如此之近,可是叶初秋却看不见他。   叶初秋和那少年牵手,少年拉过她的手,在她白皙如玉的指节上吻了吻。   那天之后,少年就经常伴她左右,陪她去到处游玩,还给她送花送口脂。   裴烬跟在他们身后,如芒刺背。   看着叶初秋和那少年并肩朝落日走去,裴烬失魂落魄地落着眼泪。   他不想再往前走了,可是奇怪的推力又将他往前推。   这一次,叶初秋和那个少年吵架了。   叶初秋扔掉了他送的所有东西,毅然决然地转身回家。   时间又过了很久,叶初秋离家很远,来到一座更加陌生的地方,四周全是极高的殿宇,高得让人喘不过气。   叶初秋迎来新的生活,她充满干劲。   裴烬跟在她的身后,原以为生活会一直安逸下去,可是不久后,她的身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男子。   男子比此前的少年更加成熟,对叶初秋展开热烈的追求。   叶初秋对男子始终不冷不热,但是男子却毫不气馁,坚持给她带早膳,每天送她回家。   而后有一天,裴烬看到,叶初秋和男子牵上了手。   他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眼眶又湿红了。   男子并不满足,一个月后,他搂了叶初秋,再一个月后,他吻了叶初秋,再一个月后,他深夜带着叶初秋往一间富丽堂皇的殿宇里去。   裴烬的心被一次又一次地扎得难受,他知道男子想做什么,他发了疯似的在叶初秋身后叫着、求着,但是叶初秋听不到任何。   叶初秋甚至嘴角噙笑的,和男子一起进入屋子。   男子抱着她在床榻上说着悄悄话。   室内的温度火热,男子克制不了,在叶初秋的耳边哄了几句。   叶初秋点头,身子裹在被窝里。   裴烬哭红了眼,恐惧地后退、再后退,可是那道奇怪的推力将他紧紧地抵押着,他退无可退,直到眼前的这间房灯火熄灭——   他又一次回到沧銮山巅,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叶初秋背着他一步一步下山。   -   叶初秋听完了。   面前的裴烬泣不成声。   她足足在裴烬对面愣了很久。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裴烬回溯她的过去,竟然会看到她在现代的过去?竟然还有她那两任前男友?   所以小羊羔那天醒来后不理她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她过去的情感史?   叶初秋:“……”   她真是佩服这个记忆回溯。   本来那两个阴间人在阴间待得好好的,现在又被拉出来鞭尸,而且还是从小羊羔的嘴巴里听到的。   叶初秋此刻的心情,就像吃了黄连一样。   这就好比现任当着你的面提及你和你的前任,甚至还把你们的过去的种种细节拿出来咀嚼。   “裴烬。”叶初秋冷着声道。   少年怔愣,眼眶湿红着。   “你知不知道在女生面前提她和她的前男友,是一件非常踩雷的事情。”叶初秋静静地望着他,眉宇间积攒了一层厚重的阴鸷。   裴烬彻底顿住。   在记忆回溯里,他听过两次“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再结合当时的情景,多多少少也明白了“男朋友”和“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应该是类似于“侠侣”的含义,是可以双修的。   裴烬被叶初秋的这句话吓住了,因为喜欢她,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格外小心翼翼着。   他不想惹她不悦:“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那只小羊羔伸出手指勾着她的衣袖口:“对不起……阿烬只是想告诉你那日看到的……”   叶初秋望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立马就气消了,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上,将他的眼泪摩挲掉:“算了,没关系的,谢谢你告诉我。”   原来,这便是他那日不理睬她的原因。   叶初秋换位思考了一下,这对裴烬的冲击来说,真的是太大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些确实是她的过去。   叶初秋觉得很奇怪,这里明明是书里的仙侠世界,可是男主,却因为机缘巧合,看到了她在现代的过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叶初秋摸着他的脸:“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裴烬见她脸上神情严肃,蹭着她的手心点头。   叶初秋陷入更凝重的反思:现代的那段记忆是她的没错,这就说明,和裴烬签订契约,用的是她自己的灵魂而不是原书女主,所以回溯的记忆,也是回溯她自己的过去。   那么在现代之前的那段呢?为什么还在沧銮宫?那段也是她的过去?可为什么和《初秋烬》女主的过去一模一样?   小时候救男主的白月光究竟是哪个叶初秋?十二岁那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简直颠覆她的认知,叶初秋总觉得冥冥之中她好像忽视了什么,她想要去拨开迷雾,却发现剥开一层后,更厚重的雾霾将她包裹了起来。   以至于她现在的心情很烦躁,指节在他的面颊上轮搓着,不自觉加重了些力道,将小羊羔的脸都搓红了。   可是他却没有半分不耐,黑亮的眼眸湿漉地一直望着她,亦如从前那般,都是炽热。   叶初秋回过神:“我在记忆回溯中也看到了你的过去,你八岁那年,巷尾雪堆……那个喂你馒头吃的小女孩……”   “是你。”裴烬脱口而出,黑眸染了几分焦急,他朝叶初秋那头靠了靠,“姐姐,是你,你是阿烬的仙女,一直都是你。”   叶初秋的心在那刻像花一样绽放了,心头砰砰跳得厉害。   他回答得这么笃定,她是他的白月光。   “你确定吗?”叶初秋还是不免怀疑,鬼使神差地问了他一句,“阿烬,你喜欢我吗?”   直白的问题让他沉默,但是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比嘴巴更快一步回答她:“姐姐,我喜欢你。”   他牵过那只在他脸上玩弄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她的手心,像记忆回溯里那个短发少年一样虔诚地问:“姐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因为是阿烬的视角啦,他根本不知道是啥qwq   阿烬没见识,但是阿烬爱姐姐,并且活学活用,掌握了“女朋友”这一核心词汇√ 第78章第78章   那天,那间小黑屋里发光的板子在说话:爱意要说出口,爱要勇敢地去追求,爱可以跨越一切艰难险阻。   台下的短发少年被激励了,向十八岁的叶初秋告白,热烈地追求他的爱情。   所以现在,裴烬也不想后退了,他想袒露自己的心声,堂堂正正地追求他的仙女。   叶初秋彻底愣住了,思绪在脑子里拐了一弯又一弯,最后回归就位,朝他那头挪了挪,捏着他的鼻子:“你知道女朋友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学得这么像……”   裴烬摇了摇头:“是……侠侣吧?”   叶初秋哈哈一笑,当真和他解释起来:“还不及侠侣的程度,但是也差不多。”   裴烬于是更紧张了,连呼吸都肉耳可听地变急促些——所以他现在,在奢求一个他不敢奢求的身份。   “那我问你。”叶初秋顿了顿,“你是因为我小时候救你才喜欢我的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是因为白月光的这层滤镜他才喜欢的她,那么她会很膈应。   裴烬牵着她的手,摇头:“阿烬一直在找她,但是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姐姐待阿烬好,阿烬才会真心喜欢姐姐的。阿烬也是因为记忆回溯,才确认……姐姐便是她,所以才更加喜欢姐姐的……”   “那……第二个问题。”叶初秋道,“你也说了,你在记忆回溯里看到了我的过去。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谈过两个男朋友,嗯……相当于结过两任侠侣,我甚至还要了其中一个。你接受的了吗?”   这个问题也很重要,他方才讲诉的时候哭得那是稀里哗啦,如果他不接受她的情感史,那么叶初秋对他的情谊也就只能到这了。   这一次,他依旧牵着她的手,点头:“阿烬喜欢姐姐,喜欢姐姐的一切,包括姐姐的过去。”   叶初秋被他哄到了,心尖儿跳得愈发快,这小羊羔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那最后一个问题。”叶初秋收敛了笑意,态度转变,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在记忆回溯里看到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就是我的家。这里不是我的家,沧銮宫也不是我的家。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家。”   “裴烬。我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我只能做你一段时间的女朋友,这一段时间,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三个月。我们会分手,就跟你记忆回溯里看到的,我和那两任侠侣最后的结局。我们会结束这段关系,甚至结束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回到此前那般了。你能接受的了吗?”   这个问题,最重要了,因为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果然,那头的少年沉默了,连那份告白的激动也被磨平了些许。   如果这是一场注定会分手的恋爱,你还会愿意去谈吗?   此刻,叶初秋就注视着裴烬的眼睛,她很认真,没有在开玩笑。   现在策略三是可有可无的,需不需要他的喜欢都不重要。   如果他能接受的话,恰好还喜欢着她,叶初秋想顺应本心,和他谈一次恋爱。   和小说男主谈恋爱,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叶初秋没有催他,等着他思考。   裴烬的喉结滚了滚,最终,目光坚定而缱绻地再度凝望她:“我可以的,姐姐。”   只因为当时裴烬的脑海里自动播放那块板子说得话:“如果当初的我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想和姐姐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想试一试,不后悔。   叶初秋笑了,翻身将他抱在怀里,亲在少年的脸颊上:“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阿烬,日后,你便是我的男朋友了。”   裴烬见到叶初秋脸上的笑,心里翻涌着滔天的喜悦,那是对他的笑,真诚温柔,只对他一个人的笑。   他情不自禁地拥住她的腰,像吃到糖的三岁小孩,嘴里还咬着“女朋友女朋友”,裴烬能明白,男女朋友的关系,是可以公之于众的,比“主人和男宠”、“主人和剑侍”的关系,还要更进一步。   叶初秋见他开心,心里涌上来的也是开心,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在他脸上亲着,一点一点地和他解释着他在记忆回溯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分别是什么。   汽车、电脑、电影院、读书、上学、写作业、高考、大学……   裴烬的问题真的是太多了,还偏偏总是用那种天真好奇的语气,叶初秋抱着他一直在客栈的床榻上翻滚,足足聊了三个时辰多,从正午聊到晚上天黑。   小羊羔头一次谈恋爱,到底是兴奋,缠着叶初秋,精力活跃得好似根本用不完。   叶初秋早就说得口干舌燥了,翻身钻进他的臂弯里,一脚踹上他的大腿,将他踹下床榻:“女朋友口渴了,男朋友倒点水来。”   少年被她踹下来都是兴奋着的,别说让他斟茶倒水了,就是让他三跪九叩的,他也愿意。   裴烬欢天喜地去倒水,叶初秋觉得他那样子都快蹦上天了。   茶杯每间房里都有,裴烬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又觉得太凉了,想去给叶初秋加热。   “行了行了。”叶初秋看他那架势,怕是要把店老板都吓一跳,在床榻上招着手,“给我吧,我不挑茶水的。”   裴烬将那杯茶端过去,茶水倒太满了,护着杯壁边缘怕晃出来,行至榻前,他想起了什么,黑眸染上几分委屈:“姐姐,那日为何要为难阿烬……”   叶初秋一口干完,想起他说的那日是哪日,变了脸色,扬手,灵力微动,将茶杯扔回桌上。   裴烬见她表情像是生气,顿时被吓懵了,站在床榻边不知所措。   叶初秋哼了一声,对那少年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勾勾手指。   小羊羔眼睛湿漉漉的,还是听话温顺地爬上床榻,去往她的身侧。   叶初秋抬手勾住他的颈,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按着少年的后颈将他的头颅压下来,她倾身上前吻住他的唇。   裴烬下意识地挣扎,还维持着狗爬的姿势。   叶初秋咬着他的嘴唇,另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际,稍稍调动,那少年的身段便软得不行,和她调换了身位。   叶初秋将他抵扣在床榻的护栏边,坐在他的身上吻他,直到感觉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才松了口。   小羊羔难得开荤,倒是露出了点攻击性,追着她的唇过来,想继续刚才的吻。   叶初秋给了他这个机会,稍稍收了些锋芒回应着,直到将他喂饱。   少年红着耳廓和脸颊在她身下喘气,叶初秋的手指把玩在他的后颈上,回答方才那个问题:“为难你,是因为,你不理我,我很生气。”   “阿烬,你可长本事了啊,惹我生气。”   那只小羊羔的目光顷刻间乱了,喉咙沙哑地道:“对不起,姐姐。阿烬不该不理你的。”   叶初秋捏着他的脸,视线和他持平,凑近道:“你不理我的时候还少吗?”   “日后……”他紧张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日后……不会……不会不理睬姐姐的。”   叶初秋惯会欺负他,哄骗说:“在我们那里,男朋友都是要对女朋友唯命是从的,看到我前几个侠侣了吧,就是因为他们不听我的话,总是不理睬我,所以我就舍弃了的。”   裴烬急了:“阿烬一定会听姐姐的话的!”   叶初秋捏着他的脸,忍俊不禁:“这是自然,男朋友要守男德,才能招女朋友喜欢。不守男德的在我们那里,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她圈着他的颈,继续道:“我可以生你的气,但是你不能生我的气;我可以不理睬你,但是你不能不理睬我;我可以乱花银子,你不可以,还得把银子都上交给我;我可以随便出门,你不可以,你必须在我的陪同之下;我可以交很多异性朋友,但是你不行,你不能和别的女子说太多话,大概就是这样,日后想到了我再补充,懂了吗男朋友?”   小羊羔听完,认真思忖一番,居然点着头。   就是因为姐姐的前男朋友们做不到这些,姐姐才会离开他们的,裴烬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完全做得到:“阿烬会是姐姐最好的男朋友。”   是陈述句。   叶初秋都快憋笑憋不行了,索性吧唧亲一口:“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啊!”   这对刚谈上恋爱的小情侣歪歪腻腻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女方率先累了。   叶初秋是好久没谈恋爱了,但毕竟是谈过的,心理年龄肯定比这具身体十九岁来得大的多,裴烬现在这个心智年龄的,在她眼里,那真的是弟弟,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那都是弟弟行为。   倒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变成熟,有时候弟弟这种幼稚的爱反而更加纯粹和干净,满腔热忱,眼里只有她,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她玩累了,翻身躺在榻上闭眼,弟弟敏锐地感知到她的情绪,也蹑手蹑脚地安静下来,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怀抱住她。   “姐姐……”   那只小羊羔试探性极强地问她,叶初秋眼皮子轻抬,慵懒地哼一声:“嗯?”   “姐姐身上的赤莲花香越来越浓郁了。”   那还不是因为……叶初秋眉梢一挑,面不改色道:“那是因为和阿烬待久了呀。”   滚烫的身子贴在后背,叶初秋感知到后腰那处硌着慌,顿然睁开眼皮。   裴烬将她搂得更紧,身子几乎贴在一起:“阿烬不小了……”   叶初秋沉默了一会,想起他为何这么执着了,因为那天她那句有歧义的“你太小了”。   她噗嗤一笑,转身:“阿烬,是指年岁,不是别的什么。”   裴烬明显怔住了,黑眸一闪而过的疑惑和顿然,最后浮现茅塞顿开后的羞赧,连面颊都涨得通红。   “所以,没有厌恶阿烬的身子?”   “没有,怎么会,噗哈哈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声音小了些,但是男人的胜负欲促使:“那阿烬的是不是比他们大……?”   “他们?”想起阿冬裸.奔过一次看见了,“酒店的那个你也见着了?”   “见着了……”   “哈哈哈……你为什么会去关注这些啊?”   有点恼,但是想起女朋友交代过的男朋友不能生女朋友的气,有点刨根问底的味道:“所以到底是不是最大的……”   故意欲言又止,营造神秘感,拖了半晌以证明确实是深思熟虑后的回答:“……当然。”   陈述句。   怕他得意忘形,又补了一句:“毕竟你是男主,自然哪里都好。”   愣住了:“男主?是什么意思……”   “今日跟你讲太多天机不可泄露的事了,这个问题日后我再解答。”   缠着撒娇:“姐姐……”   不动如山:“睡着了哦!”   假寐一会,翻身过来,将那小羊羔抱在怀里一顿揉搓:“阿烬,答应姐姐一个事儿。”   少年的黑眸直勾勾地凝望着。   “日后,不论你想起了什么,都别拿剑对着姐姐,别往姐姐心口上扎,姐姐怕疼……那可太疼了。”   裴烬的情绪渐渐激动:“为什么要这样说?不会的!姐姐!阿烬不会做这种事的!阿烬怎么会做伤害姐姐的事呢?”   他极力争辩着,仿佛有谁真的要逼他去拿剑扎叶初秋了,他情绪激动到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姐姐,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也不会想去伤害你的!”   叶初秋抹着他的眼泪:“别哭别哭,我就是这么说一下。信你,你也不要伤害自己,阿烬?”   裴烬很敏感,仍然处于不安:“姐姐为什么要阿烬答应?姐姐是不是在阿烬的记忆回溯里看到了什么?”   叶初秋的心虚一闪而过,当真没想到裴烬这么敏锐。   “没有,别在意,我就是随口一说。”既然他一开始就不记得上一卷的事,那也没理由会突然之间想起来。   除非,亲妈叶初芽不做人,埋了个什么他会记起过去的伏笔,因为叶初秋只看了免费章,没看vip章。   这头小男朋友还在患得患失,叶初秋只得好好地哄一会,可算哄好,那只小羊羔又“蹬鼻子上脸”,胆子也肥大起来,主动缠在叶初秋的身上,两个人卷成粽子馅,外面包了层被褥,又在床榻上说了好一些悄悄话。   大概是男女朋友之间,什么事是允许做的,什么事是不允许做的。   裴烬听懵了,以至于他的脑海对男女朋友有了新的认识——确实和侠侣差不多,不用结生死契,还可以双修,就是男朋友得事事听女朋友的话,不准忤逆她。   不过裴烬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的。   聊完了,外头响起几声鞭炮声。   年关已至,这件客栈又是安排在民间附近,周围年味氛围浓,下午和林穆恒他们过来的时候,叶初秋瞧见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这就不免让叶初秋想起她在记忆回溯中看到的,裴烬八岁流落街头的冬天,好像也是在年关附近。   那时的男主实在是太凄惨了,什么都没得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叶初秋财大气粗,于是她主动提:“阿烬,要不要出门逛一会?”   一听说要出去玩,那小羊羔的黑眸顿然明亮,刚刚消耗掉的精力又补给充足:“能牵姐姐的手吗?”   裴烬想起记忆回溯里她的那两任男朋友,出门玩的时候,男朋友都可以牵女朋友的手的,便也试着和叶初秋提出要求。   他害怕被拒绝,要是叶初秋露出一点不满意的表情,裴烬想,他都会收回这句话的。   但是没有,叶初秋只是说了一句“当然”,而后主动牵了他的手,将他从床榻上拉下来,还嘴角噙笑地整理着他的衣裳。   门口外的阿冬听到动静,吓得后退了些。   他和沈清淼从峻岐山山巅领完青莲玉回来,都想找叶初秋去旁边的镇子上逛的,可是八卦的两个人听到屋内动静后舍不得迈开腿。   倒也没听到多少,就是后面关于男朋友女朋友的相处之道,然后叶初秋问裴烬要不要出去逛街。   意识到他们要出来,沈清淼连忙把吓得脸色苍白的阿冬拉走:“阿冬阿冬!我们快走快走!别被发现了!”   阿冬还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沈清淼无情地把人抗走,叶初秋牵着裴烬出门时,才没发现门外的不妥。   沈清淼把人拽到拐角另一头,阿冬捏着手里的青莲玉怅然若失,沈清淼扒在墙角的边缘遥望叶初秋和裴烬手牵手的美好画面,嘴里嘿嘿嘿地笑着,回头见阿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好啦小阿冬,别这么伤心难过,多一个人爱你的主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吗?”阿冬喃喃道。   “是好事啊!”沈清淼拍手道,“这样就多一个人可以照顾你的主人了,你不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吗?你就有时间找一条小母蟒缠缠绵绵了呀!”   缠缠绵绵?阿冬听了,脸都黑了,从来没见过雪蟒这么白的肌肤,也会黑脸呢。   阿冬怒气蓬勃地离开墙角,独留沈清淼在他身后追问:“小阿冬!你上哪去儿?你可别走丢了啊!回头秋秋找不见你!”   阿冬哪里还听得下她的话,气势汹汹地踏着客栈另一头的楼梯而下,穿过大厅时,几个别家门派的修士刚到,坐在一块喝酒,聊得还正是主人有侠侣了,灵宠该怎么办的问题。   那人道:“还能怎么办?娘子家里养条狗,娘子嫁人了,狗不还是狗吗,又不会变成陪嫁丫鬟,难道还想和主人一起侍奉夫君吗?”   众人围在一起捧着酒杯笑。   可这话却深深刺痛阿冬的心。   阿冬想出手的,但是又想起叶初秋让他们在外面不要惹是生非,便只能深深地咽下这口气,他的心智年龄尚小,还无法很快地消化这些情绪,血眸很快溢出眼泪。   阿冬冲出客栈。   里头喝酒的修士还在说:“方才那银发红眸的公子怎么了?”   另一人道:“银发红眸?怕是哪家修士的灵宠吧?”   又一人意味深长地道:“没事,谁家的狗没拴牢罢。”   “哈哈哈……”   “哈哈哈。”   阿冬却听了个实实在在,他捏着青莲玉夺门而出,冲到了还在飘雪的街角上,瞥见前头叶初秋和那卑贱的魔修有说有笑地挑着包子馒头,他的心也跟着碎成冰冷的雪花了。   阿冬一步一步后退,奔跑离开,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快到这条街的尽头,他猝然撞上一道人影。   见到叶笙寒,阿冬的血眸里闪过讶异。   -   和小羊羔谈上恋爱,两个人平日里除了在床榻上说悄悄话,闲下来就在峻岐山周围游山玩水。   让叶初秋比较惊讶的是,似乎谈上恋爱后,小羊羔心情变好,那虐男积分增长得比原来还要快些,已经攒了十多分了。   叶初秋想起那日他和阿冬吵架双方身上都留下了赤莲火的伤疤,便忍痛割爱的,用虐男积分兑换了两颗驻颜丹。   第一颗以阿冬的名义送给小羊羔,第二颗以小羊羔的名义送给阿冬。   彼时,她拿着驻颜丹去隔壁间探望阿冬,阿冬站在窗棂旁看着外面的雪景,看得格外认真,连她推门而入都没听见。   还是她走近后,他才回过神的。   “阿冬!”叶初秋攥着驻颜丹,献宝一样地亮相,“猜猜这是什么?”   阿冬的红眸亮了起来:“主人,是什么?”   叶初秋卖了个关子:“你先吃,快吃!好东西!”   阿冬从来对叶初秋信任,一口咬下去,晕倒了。   叶初秋懵了,等到问系统驻颜丹确实有这个不良反应,这才放宽心。   叶初秋在阿冬的屋里守了一夜,第二天他醒来后,果然胸口里那处赤莲火灼烧的印记都消没了。   阿冬还抱着铜镜喜出望外呢,叶初秋嘴角噙笑:“我早就知道你最爱美啦,这颗驻颜丹可是很宝贵的,你阿烬哥哥特地给你寻来的。”   闻言,阿冬嘴角的笑容凝固。   “吃了阿烬哥哥的丹药,日后你们可要和睦相处啊。”叶初秋捏捏他的脸,“上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们两也别再较着真,知道了吗?”   阿冬放下铜镜,木讷讷地点头。   叶初秋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拥住他的肩头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阿冬,你别生你阿烬哥哥的气了啊。”   “阿冬哪里敢生阿烬哥哥的气。”阿冬委屈地道。   “你呀你。”叶初秋将他抱紧,“阿冬,虽然这一世你择了男相,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家人……”阿冬咬着这个字眼。   叶初秋摸着他的银发:“嗯,家人。阿冬,我从未把你当成我的坐骑、灵宠、或者仆从什么的,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弟弟,是我会一直爱着的弟弟,知道吗?”   阿冬的血眸里闪着泪花。   叶初秋松开他,擦着他眼角的泪:“我们是家人,互相陪伴着长大,我们虽然不是亲人,但是胜似亲人。”   “无论何时,我都会爱着你的。”叶初秋望着他的双眸,真挚而笃定,“所以你不要害怕阿烬哥哥会抢走你的那份,因为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独一无二的,谁都替代不了的。”   阿冬落下感动的泪水,声线发颤:“无论何时,阿冬也会爱着主人的,阿冬日后会好好听主人的话。”   作者有话说:   看看阿烬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亲妈要赠送他黑化大礼包 第79章第79章   在那方客栈住了小半个月后,原定的一万名修士才陆续到齐。   人满后,再到达峻岐山的修士便不作数了,后来的人手中的请帖也会自动作废。   稍作休整后,主办方那头才邀请前一万名修士上山。   这上山也是各凭本事,有的修士好排面,上山颠兴师动众,召唤庞然坐骑盘旋而上,生怕别人不认识他,有的修士则低调内敛,收敛灵力不说,还一步一个脚印地徒步爬山,从山脚踩着山阶而上。   叶初秋应该算中间那批,既不爱出风头,也不循规蹈矩,灵剑召唤,抄上小男朋友的腰肢就往山巅御剑飞行而去。   抵达山巅,叶初秋稳定身形,在峻岐山弟子的带领之下,到达集合的道场。   一路上牵着小羊羔的手,那小羊羔自是没见过这般恢宏的仙门地界,看得眼睛都不曾落在叶初秋身上了。   “好看吗?”叶初秋嘴角扬起,回头问裴烬,“你说是沧銮山好看,还是这峻岐山好看?”   “好看。”那小羊羔的脑袋还在四处转,“都好看。”   叶初秋爽朗一笑。   沧銮山以雪景著称,峻岐山山如其名,山势高险陡峻,奇花异草茂盛。   他们现在所踩的这块道场,是山巅正中间唯一平坦的盆地,山巅盆地的周围还是山,甚至山外的半空中,也是陡峭的山,山头碎裂漂浮在半空,像一座座岛屿漂浮在云间,连接山屿与山屿的,是一条条粗犷且开着紫藤罗花的藤蔓。   当真有仙侠世界的那翻味道了。   沧銮宫傍山而建,以宫殿划分,什么宫主、宫殿、长老、堂主、香主。   峻岐山剑修大家以山峰划分,什么主峰、侧峰、掌门、峰主、岭主,再是长老、山主等等。   别的门派里的职位阶级划分都不一样,但是大同小异,门派里分工明确,门派才能欣欣向荣。   待叶初秋拉着裴烬抵达沧銮宫弟子的席位时,才发现兄长也来了。   叶初秋环顾四周,不止叶笙寒,其他门派也有派遣有威望的人物前来。   毕竟是个宗门大比,每个门派总得派遣领队过来——像沧銮宫这个级别的门派,一般都是派遣少当家或者其他有辈分且清闲的长老;再中等一点的门派,可能会派遣副门主之类的人物前来助阵;再小一点的门派,可能门里都没什么弟子了,掌门就亲自前来,给足仙盟尊重。   叶初秋一眼望过去,多亏上一卷的记忆,她差不多都能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道场划分成三圈环带,八大世家的位置在道场的核心一圈,按照八卦阵的模样分布,东南西北什么的也是按照各门派固有的称呼来,比如沧銮宫在正北,江南百锦楼在东南,漠北神机阁在正西。   中间一环带是中等规模的门派,最外围一环带是一些小门派。   总体来说,越往中心的外圈,设置的座位越少。   事实也是如此,凭实力到场的一万名修士,往往八大世家的弟子占巨头,再者是中等规模门派出来的修士,小门小派出来的修士最少。   叶初秋坐在沧銮宫修士的这方,感觉像是在运动会现场。   他们从客栈出发得早,抵达山巅早,好多别的门派的修士还没到场,所以叶初秋坐在椅子上眺望山巅入口,感觉就跟看奥运会运动员入场一样。   叶初秋坐在前排,她的正前方是叶笙寒,左手边是裴烬,两人手一直牵着呢,就没分开过。   叶初秋捏着小羊羔的手指头,从小拇指捏到大拇指,阿冬和萧烈才到达山巅。   萧烈自觉地坐叶初秋后排,阿冬本来坐叶初秋右手位的,沈清淼过来,把阿冬无情地赶到后排去了。   “秋秋!”沈清淼直接凑了过来,她简直是有备而来,还提着食盒,塞满了好吃的点心,“边看边吃。”   “你咋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坐百锦楼那儿呢!”沈清淼一来,叶初秋一颗心全扑到她身上去,怀里的小男朋友都不香了。   “我可是沧銮宫的人。”沈清淼嘴里塞着蛋黄酥,说话都说不清楚,沫子全喷了出来。   小姐妹俩聊了些峻岐山的风土人情后,注意力就被众修士的登场秀给吸引了。   “这哪个门派,好寒酸啊哈哈哈……”沈清淼啃着绿豆糕道。   叶初秋也挑了个蛋黄酥望过去,那门派的校服一看质量就不咋的,一剑下去怕是要破。   “那个是哪家的,修士服挺好看的……”沈清淼指着道。   叶初秋望过去,确实好看,仙女粉。   又来一群粗犷、异域的猛男辣女,猛男扛大刀,辣女腰如刀:“哎呀这是西北专门练刀的铁悍镖局吧,听说他们还和北蛮的狼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呢。”   “北蛮狼人?”叶初秋念着,乍然想起来了:   碧霄大陆广袤,大陆之外还有大陆,这狼人是狼妖,北蛮要在碧霄大陆的北方还要更北方,那里是狼妖的天下。   类似神秘的地段在碧霄大陆有很多,比如那个火魔蛟一族生活的海岭火魔宫、还有人鱼公主生活的水晶宫、东南万亩花海里还有群居的花妖、废旧的药王神谷里还有能在路地里漂浮的发光水母……   这个大陆稀奇古怪且浪漫的事物多得是,如果叶初秋不着急回家,她倒是很想当沈岚枫那样散漫的修士,云游四海,逛遍整个大陆。   倏然响起悦耳的铃铛声,叶初秋寻声望去,看见有修士骑着仙鹿而上。   “是东海浮歌坊。”沈清淼道,“我听他们说浮歌坊的少坊主也来参加此次大比呢,弹得了一手好琵琶。”   叶初秋应和几句,回首见小羊羔目色黏着地缠着她。   若是这座椅之间没有扶手,裴烬肯定缠着要来抱她了。   在客栈相处的那些日子,叶初秋也体验出来和这小羊羔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了,粘人。   小羊羔特别粘人,叶初秋明确说了在他十八岁之前是不会和他做那档子事的,但是他还是每天都想和叶初秋贴贴,夜里要抱着才肯睡觉,早晨要她摸摸捏捏的才肯起床。   叶初秋乐在其中,因为她抵抗不了漂亮弟弟的撒娇,少年裴烬的清澈黑眸,总叫她卸下一身防备。   就好比那只小羊羔现在还眼眸湿漉地盯着她,叶初秋觉得嘴巴里的芙蓉糕也不香了,她咬了一半,对上他的视线,将剩下的一半递过去:“阿烬要吃吗?”   似乎上次这样的情景还是在泡温泉的时候,他被她拴在私汤的桃花树上,叶初秋拿着糕点逗他:“阿烬想吃吗?叫我一声姐姐,姐姐就给你吃~”   怕是现在叶初秋不给他吃,他都会巴巴儿求着她喂他吃。   好在念及后排还有修士落座的,裴烬收敛着,飞快地咬走那半块芙蓉糕。   叶初秋见他吃东西,总是不免想起在记忆回溯里看到的流落街头、饿得只能吃脏雪的裴烬,心口便一下子软下来了,眉眼间多了层怜惜,克制不住地伸出指节摸在他的脸上。   裴烬咬着芙蓉糕,狗狗眼明亮几分,他偏过头,脸颊很自然地贴着她的手指蹭。   马尾辫垂下来了,发尾和束发红缎打落在叶初秋的手肘边。   当真像只听话乖顺的羊崽子。   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叶初秋一边挠着他的脸,一边拿上一卷的裴烬和他做对比。   样貌、身材都没差,为何性情变得这般大,难道不记得上一卷的记忆真的能让人改头换面这么彻底嘛?   不过如此,倒也算是合着她的喜好,她确实喜欢听话乖顺会撒娇的。   裴烬将那口芙蓉糕吞完,叶初秋捏着他的脸,见他吃个糕点嘴巴上都是渣沫的,嘴角噙笑地帮他抹去。   后排的几个修士都是沧銮宫的,早就见怪不怪了,因为叶初秋在坊间传烂的名声就是这般风流好色。   倒是后排的萧烈和阿冬,各个眸光锐利着。   阿冬血眸深沉,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忆起那日叶笙寒对他说的话。   沈清淼和叶初秋说话时注意到阿冬在出神,回头将食盒端过去:“小阿冬要不要吃一些?”   阿冬回过神,失去兴致,沉默地摇摇头。   沈清淼的视线移到旁边的冰块脸,和帅气弟弟搭话前,她还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阿烈呢?要不要来一些?”   萧烈的鹰眸冰冷地睨她一眼。   沈清淼缩了缩,抱着食盒回身,暗道:脸长得好看,就是脾气太冷,秋秋怎么会收他做灵宠的,这根本宠不起来好吧……   萧烈收回视线,依旧敏锐地注视着裴烬,裴烬的侧颜和魔尊萧熔长得有几分相似,再结合叶初秋这具躯壳内有赤莲火,基本上能判定面前这个、在他的神祇面前百般讨好的少年,便是他的少尊主——赤莲火真正的主人。   萧烈的心在那刻猛然跳动一下,这意味着,只要杀了他、夺走他的仙骨,他便能拥有赤莲火,成为魔域新一任的魔尊,享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而且萧烈能感知到,裴烬现在的修为很弱,弱到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碾碎。   任何一个魔修,在面对这样的诱惑,都不可能不心动。   他蹙起眉梢,几乎下意识的,内心那股澎湃的欲望驱使他扬起几片灰羽,却在看见叶初秋的眼神后顿然收住手。   那一瞬间,操纵叶初秋躯壳的,是黑莲羽。   眉心的黑色印记一闪而过,短暂而强大的魔息几乎像未曾出现过一样,隐匿于人潮。   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宛如一根飞射而出的弓箭,箭头直插萧烈的胸口,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裴烬,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人。   萧烈甚至以为,黑羽殿下留裴烬在身边,便是为的他的仙骨,他不相信黑羽殿下不会对他的赤莲火心动。   若是如此,他甘愿将赤莲火奉上,献给他的神祇,让黑羽殿下登上魔尊之位,成为整个魔域最珍贵的女人。   比起自己做王,他更愿意让她做王,而他,就做匍匐在她脚边仰望着她的信徒。   黑羽的意识一闪而过,叶初秋短暂眩晕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萧烈的心思。   叶初秋又侧过身望了萧烈一眼,后者垂下头颅,脸上再无半分不敬。   反倒是裴烬,见叶初秋的视线多次停落在萧烈身上,隐隐有了些危机感:“姐姐……”   “没事。”叶初秋歪过头,摸摸他的下巴。   毕竟,萧烈只是来给她当打手的。   叶初秋凝眸,视线再度焦距于山巅入口。   周围一圈修士:“快看!神机阁!”   “神机阁好大的排场啊!”   “金摇玉撵步盛辉啊!”   叶初秋条件反射地一惊,又听后座的几个修士道:“听说这次神机阁的神女也来参比了……”   “神机阁的神女?”   “是呀,就是那个六岁便精通所有符道、还能窥天知命的神女!你看你看!就坐在那玉撵上呢!”   “六个修士抬着那玉撵,当真是气派啊!”   “这次仙盟大比的头筹,肯定是她的。”   “那个小女娃?”   “你小点声可别被神机阁的听见了……”   只见峻岐山的山巅口,一尊玉撵华贵无比,由六位着金衣的俊美修士抬着。修士们左右各三,均带着面纱,只露眉眼。玉撵座上,玲珑轻盈的帐幔下垂,可任凭山巅的风如何吹拂,都未曾将它真的吹开,反而迎风舞动出微小涟漪的纱巾,让撵上的人影愈发有种神秘感。   叶初秋遥遥望去,只能在那晶莹的纱帐里看到一道娇小可人的身影,身披华服,坐姿端压。   神机阁这一出场,就吸足了视线,一时间没有人嘴巴里不是在聊着他们的。   叶初秋旁边的沈清淼啧啧称赞,摇头感慨:“这排场,这身份,这福分!秋秋,我要是也有这玉撵坐就好了,然后这里这样,那里给我摆上茶点,旁边抬着的给我找六个,六个太少了,起码八个俊美的公子抬着我,哎~这多羡煞旁人呐……你说是不是,秋秋?”   沈清淼胳膊撞了一下叶初秋:“到时候你也上来,我俩一块坐儿,让那八个俊美公子抬着我们~”   叶初秋见那群神机阁的人落座于西边的座位,登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着。   她早就决定见到神机阁的人就离得远远的,可不能被他们瞧出来她是夺舍来的。   沈清淼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在给她画大饼,畅想玉撵蓝图,又觉得八个公子太少,得十个公子抬才行。   偏偏黑羽也看不下去了,在灵识里有些恼怒地道:【区区神机阁的小丫头片子,也敢在本座面前这般耀武扬威,不过是六个男人抬玉撵罢了。】   【待本座夺了你这身躯壳,定要差遣十个俊美男子抬着本座。】   叶初秋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开始了……   她当真和黑羽搭话起来:“十个哪儿行,边上还得伺候两个,一个躺怀里喂葡萄,一个捶肩捏腿喂酒盏。干脆撵上的坐垫也换了吧,换成贵妃躺椅,躺着,可不比端坐着肆意吗?”   这番话没用通识,是用嘴巴说的,既回答了黑羽,又回答了沈清淼。   黑羽难得赏识叶初秋:【你倒是有点用处了,你这想法深得本座的心,本座允许你多活三天。】   叶初秋:我谢谢你。   沈清淼一拍大腿:“秋秋你这!你这好呀~还是你有经验呀~”   叶初秋谦虚一笑:“过奖~”   隔壁的小羊羔生气了——但是男朋友又不能生女朋友的气。   叶初秋说得跟真的似的,裴烬听着都想将撵上喂葡萄喂酒的两个焚了。   “姐姐……”他唤她,扯着她的袖子,“阿烬可以抬你,可以喂你葡萄,可以给你捶肩捏腿喂酒盏,你别找旁人……”   叶初秋一回头,就对上他那委屈的眼眸,乐得不行:“你想什么呢,说笑,十二个?无福消受,两个我都哄不过来了。”   看看裴贵妃,又回头望望冬贵嫔。   两个祖宗,还是一言不合就干架的祖宗。   那头神机阁压轴登场落座完,所有修士便到齐了,叶初秋特地回头望一眼沧銮宫,果然那几个熟面孔刘傲、方崑、叶芸依都在。   峻岐山的几位长老轮番出来讲话,什么仙盟过去几年所做的成就,仙盟大比举办的背景,还要依次介绍这次大比的参加门派。   一圈讲完人都快整催眠了,沈清淼已经昏昏欲睡了,叶初秋攥着小羊羔的手,进入冥想修炼。   下一个环节到了讲解这次青莲幻境试炼细则,叶初秋睁眼,推醒沈清淼。   长篇大论下来叶初秋总结了一下,大概:   这次大比采用幻境试炼的方式,且幻境注入了金莲花的花汁,时空交错,虚实相生,修士会被随机传送至不同的位面。   在虚幻位面,撕毁请帖,会被安全传送出来,失去参比资格;在真实位面,撕毁请贴,传不传送的出去听天由命。   青莲幻境里珍宝无数,集结仙盟百家的收藏,青莲玉可以指引修士寻到秘宝,但是每一方秘宝会有对应等级的妖魔镇守,拿不拿得到各凭本事。   幻境里的时间流逝较幻境外更快,幻境一月,人间一年。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迭,幻境内的难度会越来越高,直到这一万人内有人顺利拿到青莲种,试炼才会终结。   那长老讲完细则,在场的一万修士均目瞪口呆,或倒吸凉气。   的确,机遇与挑战并存。   因为不知道所处的位面是真是假,但是寻到的秘宝肯定是真的,若是在虚幻的位面寻到好的宝贝,即便打不过妖魔,撕毁请帖,也可以安然无恙出来,顶多是无功而返;可若是在真实的位面寻到好的宝贝打不过,那搞不好可能就会丢掉性命。   有修士疑惑:“那我来的路上就没拿到高阶的青莲玉,是不是就无缘好秘宝了!”   长老答:“低阶青莲玉可能会指引你寻到高阶的青莲玉,另外,在幻境,青莲玉,可不是滴血认主的。”   叶初秋听完,登时攥紧了手里的玉,这意味着,一旦进入幻境,别人可以来抢你手里的玉,又或许你寻到秘宝,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旦进入幻境,那真的就是除了灵宠和侍从,其余人都是敌人了。   叶初秋是知道的,这帮修士可以为了宝贝疯魔到何种程度。   甚至她自己也是,她此行目的就是青莲种,到时候只怕在那种环境下,谁和她争抢青莲种,她就绝对会杀谁。   这个青莲幻境试炼,可比以往什么抽签比武、点到为止的仙盟大比要刺激得多,而且更加残酷。   修士修炼天地灵气,降妖除魔,而天地灵气笼统也就这么多,所以有人飞升有人殒落,其本质,还是在与他人竞争,和妖魔争天地,和旁人争灵气。而今这争秘宝,自然也争的是得道飞升的气运和捷径。   长老道,害怕的人现在就可以退出,将名额让给没有挤进前一万名的修士。   但是毫无疑问,没有人会退出的。   在叶初秋等人的面前、道场的正中间,竖立着一轮巨大的青绿色的漩涡,似一面放大了万倍的铜镜,   漩涡的四周,金莲花的花汁镀了层灿金,构筑成边缘轮廓,轮廓外表镌刻着朵朵莲花。而那轮漩涡,像暴风的风眼,又似海底的□□,裹挟着澎湃的灵力暗流涌动——这便是集结仙盟百家家主灵力而成的幻境入口——没有人能猜到进入之后,都会发生什么。   一万双眼睛都聚焦着那轮漩涡,或兴奋、或惊恐、或胸有成竹。   叶初秋也怕的,怕会稍不留神运气太背死在里头,但是若是拿不到青莲种,她依旧可能会死在外头,横竖都是死,还不如都拼一把试试。   这样想着,她又和无数修士一样,握紧拳头。   长老讲话环节完了,很好地动员了一番,仙盟盟主是个胡子白花的老头,一万修士神色凝重且坚毅的结果实在是如他所愿。   接下来是安置奖筹的环节,那颗青莲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置入青莲幻境。   青莲种散发着幽光,从玉盒里悬浮而出的那刻,叶初秋能很明显感受到那种心旷神怡之感,甚至即将到来的淬情寒骨都被安抚了些。   一只玉手托住那颗莲种,手的主人,是一位极美的中年女人。   雍容华贵,风韵犹存,一手托花,一手执剑。   那把灵剑,鬼斧神工,娟秀清丽,极具特色。   叶初秋一眼便能认出剑的主人,是和芳华剑尊齐名的芳如剑尊。   峻岐山独这二位女子,在《青莲剑歌·芳华》的造诣上最高。   就当这位芳如剑尊要将青莲种置入时,叶初秋察觉到裴烬整个人的不对。   他的手乃至全身都在发抖,他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怒火烧在他的黑眸里,颈间的魔纹宛如荆棘蔓延到了面颊上。   裴烬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撕碎那个女人!   “阿烬?”叶初秋怔愣片刻后瞬间反应过来,“裴烬!”   叶初秋将他拉回椅子,可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他眼里的戾气化为暗红的瘴气,暴虐的魔息如洪流倾泻散开。   这是哪里?一万多正道修士云集的道场,一点魔息就足够引燃。   几乎在那一瞬间,道场中心执剑的林芳如和其余一万多正道修士的灵力大开。   “魔修!”仙盟盟主顿然凝望向叶初秋的方位,“拿下他——” 第80章第80章   叶初秋的心直逼嗓子眼,她想也未想起身将裴烬扑倒。   电光石火间,一道金色的术法施展而来,叶初秋在下意识眯眼时,看到一张小小的符咒在余光中被撕裂,扬起的混浊的尘埃将她和裴烬包裹,紧接着道场外人声鼎沸,刀光剑影清脆的叮咛都在一息之间。   “萧烈!”叶初秋咬着他的名字。   一声嘹亮的鹰嚎冲破尘埃,少年的羽翼震开,爆裂的魔息和灰色的羽毛扑散。   萧烈驶向半空,熟悉的身影让在座的沧銮宫弟子都为之一震。   萧烈和莲媚上次入侵沧銮宫给众弟子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所以此刻他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这个他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众人皆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仙盟盟主认出萧烈的身份,登时御剑朝他袭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在场上万名修士灵力铸成的巨网。   灰色的羽翼与那些灵力碰撞,道场的半空皆是各色各样的灵力、灵器盘旋,萧烈便在众人的围攻下周旋。   而那片尘埃包围的结界内,叶初秋尽可能地施展灵力掩盖裴烬的魔息,她的身子压在他的身上,抱着他一声声安慰:“阿烬,冷静下来,把魔息收起来!不能让他们瞧出来!”   快点收起来!叶初秋火烧眉毛,此时她将萧烈推了出去当挡箭牌,就是希望众人忽略掉这只小羊羔。   但是裴烬不知道在想什么,颈脖和面颊上的魔纹颜色越来越深,戾气与仇恨遍布他的双眼,他压抑着满腔愤恨,颈间的青筋暴起。   “收起来!”叶初秋道,“你若不静下来,那便分手吧!”   “分手”果然有效果,裴烬瞬间清醒,目色渐渐清澈:“姐姐……别和阿烬分手,不要分手……”   “不分手,你收敛魔息。”叶初秋在他耳边轻道。   裴烬将狂暴的魔息平息下去,叶初秋望见他面上的魔纹褪去才渐渐放下心,而此刻,那张符咒爆裂造成的尘埃也渐渐消退。   叶初秋施展灵力,将裴烬从地上拉起来,让在场众人误以为,他们是因为离萧烈太近,而被萧烈的攻击击倒的。   多亏了那张符咒,符咒制造的尘埃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叶初秋才能有短暂的时间扑到裴烬,让萧烈替代裴烬,只是这样一来,裴烬得救,但是萧烈却完全置身群而攻之的处境。   在场的都是精英弟子,再加上各门各派顶尖的高手带队,即便萧烈有着妖王级别的实力,但是在一万多人的攻势下显然也是不敌的。   灰羽飘零,各式灵器将萧烈的身躯划得千疮百孔,人群下,叶初秋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虽说按照黑羽的意思,她可以随意差遣萧烈,但是让他一个人抵挡这千军万马,叶初秋还是难以说服自己的良心,即便他是魔修。   眼下让黑羽出来万万是不能的,叶初秋双手捏诀,将裴烬手里的那把灵剑召唤而出,在上万把灵器攻击萧烈的时候趁机假装灵力失控、打乱节奏。   萧烈果然身经百战,叶初秋那把“捣乱”的灵剑拨弄了几下,他便从万人围攻之势下寻到破绽,魔息调度,灰羽盘旋形成飓风,破开那道百密一疏的要害。   少年化为兽形态,冲破束缚,直入云天,倒是惹得在场的几个老家伙脸面不保:“快拿下他!不能让他跑了!”   “一万修士还拿不下鹰王萧烈!仙盟他日如何服众!”   林芳如扬手将青莲种置入幻境,召唤佩剑御剑而上,与此同时,别家门派的带队长老也操纵灵器追击过去,一行人很快消失于峻岐山山巅。   在场诸位参比修士还沉浸在方才队伍里出现魔修的后怕中,峻岐山几位权威长老留下来稳定军心,让其他长老排查现场,防止还有其他魔修混入其间。   叶初秋则一把捏住裴烬的手,一根束魔绳自袖口而下,宛如长蛇爬进裴烬的袖口中。   束魔绳钻进裴烬的臂弯,从咯吱窝一路往下爬,拴在他的腰际。   裴烬怔愣的时候,叶初秋谨慎地凝视他,通识给他传话:“进入幻境再给你解开,千万别再暴露任何魔息了,别给我惹麻烦!”   裴烬垂下眼眸,愤恨的情绪依旧没有消化,可他不能给姐姐惹麻烦,便只好点了点头。   青莲种入境,萧烈那边也有仙盟的人手去追击,这场仙盟大比也不可能因为出现一点临时状况就取消,眼下最好就是让参比修士尽快进入青莲幻境。   叶初秋生怕再多呆一秒,危险就越多几分,直接上手揽过裴烬的腰肢,踏着轻功踩着灵剑就往入口飞,动作迅速到别人还在谦让着谁先进谁后进的,叶初秋已经和裴烬进去了。   旁的修士见已经有人去了,登时也不装谦让,争先恐后地也往里挤。   沈清淼才反应过来,拉着阿冬也快步进入青莲幻境的入口。   然而谁也不知道此刻,在叶初秋的身躯步入青莲幻境时,其他三大世家封印青莲剑的密室中,剑鞘、剑身和剑尾,都似乎有感应般地震动,震动持续很长,绝尘青莲剑的各部位都在焦躁地叮咛着,引得剩下三大世家的看守弟子心慌不已。   他们将灵剑发生异动的消息层层上报,不过瞬息,仙盟百家都收到了“青莲剑异动”的消息。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青莲剑躁动,此等开天辟地荡八荒的神剑,通晓灵性,一旦重归融合,必然会认主。   若是青莲剑认正道修士为主,那对仙盟来说,如虎添翼,可若是神剑认妖魔为主,生杀予夺的大权揽在心术不正之徒的手里,三界必然会陷入一场浩劫。   眼下,仙盟百家家主汇聚一堂商议青莲剑异动之事。   如此利器,不论是毁去还是镇压,均会有人反对,仙盟百家只好采取镇压为主之策,可此举,依旧招致一些小门小派的不满。   小门小派不想将能够危及到自家门派的地雷捏在大门派的手里,可是在这种仙盟大会议上,他们没有话语权。   最终裁定的镇压之策,其实主要是满足八大世家的利益。   在座的八位都是老狐狸,仙盟百家表面上看起来和睦,可是门派与门派之间的竞争可谓是云谲波诡,暗流汹涌。   无人知晓,神剑一旦冲破封印,会认谁为主。   有人只愿三界安稳平静,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这场仙盟议事大会,各家门派心怀鬼胎。   然而,大家都明白的一点是,自古乱世出英雄。   若是绝尘青莲剑得以问世……   仙盟百家,谁又能保证不会花落自家呢?   结束会议的叶淮杰赶回沧銮宫,踏过密道进入无瑕阁下的冰渊里,随着他的到来,冰渊冰壁上古老的铭文被调动,散发幽青色的亮光。   叶淮杰神情凝重踩着雪地,若是叶初秋在这里,她一定会发现此处,是她搭帐篷过夜之地。   那棵参天古树依旧枝干繁茂,在日光下折射耀眼的晶光。   叶淮杰在那棵古树前站定,望着古树饱满的树干,一掌破开。   空空如也。   他并不知晓剑柄已被叶初秋收入囊中,满腔怒火让他的理智溃散:绝对是另外三大世家做的手脚。   他们想让神剑问世,好成为它的主人。   叶淮杰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仙盟盟主的位置!他一定要拿下手!   他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   另一面,青莲幻境内。   虽然那入口看起来像漩涡一样有着极大的吸力,但是等叶初秋真的穿过去时,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阻碍,青绿色的幽光沐浴在身上,大抵是因为青莲花的药效,让人神清气爽。   一进幻境,感觉来到深山老林。   叶初秋揽着裴烬双双落地,脚踩上地上的枯叶后,才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好像是上次被莲媚和萧烈追击的那片林子。   大赛细则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可能会被传送到碧霄大陆现有的领土上,也可能被传送到完全由灵力自动创建的虚幻空间里,不过,“是否在碧霄大陆真实存在”的这点并不是判定眼前环境是虚是幻的依据。   有可能叶初秋目前踩踏的这片感觉真实的森林,是假的。   叶初秋抬头观察四周的功夫,后面进来的修士也有些被传送到了这块森林里,他们一见到旁的修士,就自觉地隔开距离,并且警惕地望着对方。   修士们一般都是和自己的侍从、灵宠成双成对,极少数孤身一人。   所以叶初秋当下第一件事就是通识联系阿冬和沈清淼,好在联系上了,沈清淼和阿冬在一块,这意味着,四人都在同一处位面。   可是真正问及具体位置时,才发现两组人离得有些远。   上次和白施粥一起跑过这片森林,叶初秋差不多还有印象,她和裴烬此时在森林靠近峻岐山的那头,而沈清淼和阿冬,约莫在沧銮宫入口附近。   “那就先这样,淼淼你和阿冬一块,我和阿烬一块,到时候再碰头吧,可别走散了!走散了下一回说不定就被传送到别的位面去了!”叶初秋和沈清淼商量完对策后,挂了通识,转身和小羊羔复述一遍。   裴烬主动牵住叶初秋的手。   叶初秋调度灵力,解了束魔绳。   束魔绳收回系统仓库的时候,叶初秋灵力一动,举着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要是有防丢牵引绳就好了。”   又是个新名词,裴烬追问何为“防丢牵引绳”。   叶初秋一边拉着他往森林里摸索,一边和他解释:“就是在我们那,娘亲带小孩出去玩,怕小孩子走丢,就给小孩手里套个手环,娘亲手里也有一个,中间有线,这样就不会走丢。”   说完叶初秋恍然想起小羊羔的娘亲,道歉:“对不起……提及你的伤心事了。”   裴烬牵她的手紧了些:“没关系的。”   气氛就这么沉下去了,还是那只小羊羔主动要求叶初秋可以用束魔绳拴着他。   叶初秋本来就说的是进入幻境解开的,而且幻境里危机四伏,魔息被封不能算好事,起码得留着他自保的能力,断然拒绝。   于是,裴烬牵得更紧了:“那阿烬一直牵着姐姐,便不会走丢了。”   叶初秋直呼他上路,谈恋爱真香。   可随后,裴烬突如其来地问萧烈的底细:“姐姐,方才那个魔修……”   叶初秋只得笑着糊弄过去:“哦,那个是给我当打手的,并不是我的灵宠,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有着共同利益暂时达成共识。我不是想要青莲种嘛,他厉害。方才你暴露了魔息,只能把他推出去了。”   叶初秋望着他道:“要不然,我定保不下你,一万多名正道修士……”   她的手还有些许颤抖,仍然心有余悸,裴烬更加自责:“对不起,阿烬又给姐姐惹麻烦了。”   “所以你方才为何那般?”   裴烬陷入沉默。   “不想说就不说了。”叶初秋估摸着应该是和他娘亲有关。   但是这次,裴烬想着“男朋友要对女朋友坦诚”,和叶初秋通识传话道:“是她杀了娘亲。”   闻言,叶初秋一怔,忆起记忆回溯里那把大火,猛然望向裴烬。   他的情绪很快不对起来,脸涨得通红:“是她!我记得她!不会认错的!她杀了娘亲!我要替娘亲报仇!”   林芳如是林芳华的剑侍,林芳如杀了林芳华?为什么?   如若真是这般,以林芳如现在的修为和在仙盟重的声誉,裴烬找她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叶初秋的思绪转得飞快,张开双臂将情绪失控的裴烬抱住,接连安抚:“阿烬,冷静下来,报仇一事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修为和实力,只能韬光养晦。慢慢来,慢慢计划,要先保全自己……”   叶初秋想起水缸里的男孩一声一声哀求她救救他的娘亲,但是她却无能为力的场景,心里愈发难受,便只能将面前的少年搂得更紧:“你的娘亲将你藏起来,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啊,别做傻事。”   “阿烬乖,听话。”   怀里的少年渐渐平复下来,暴涨的魔息被安抚,叶初秋安慰他的时候,还特地留意着周围的修士,还好这林子植被茂密,有不少魔兽妖兽,才没人注意到裴烬是魔修。   待到两人收拾好情绪,又接着上路。   他们一路都往森林的深处走,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碰到一些低阶的魔兽,叶初秋耍耍剑的功夫就将它们驱散了。   一进去这个青莲幻境,叶初秋调开系统面板看时间,现在一刻钟后她再度调开面板,果然时间流逝地飞快。   按照比例换算,幻境一天,幻境外十二天的样子,差不多幻境里一个时辰,外面就一天过去了。   不过也确实,叶初秋置身于这里,能感觉灵力非常充沛,这一个时辰用来修炼打坐,肯定能抵外面修炼一天。   当真是所谓的“稳赚不赔”,幸好那一万修士没有一个因为害怕而主动让出名额的,否则肠子都要悔青了。   对他们正道修士来讲,灵力充沛是好事,可是对于裴烬他们魔修来说,那简直就跟高原反应一样。   因此叶初秋牵着那小羊羔还没走几步的,他就喘得不行。   好像只有通过入口进来的魔修会有这般反应,因为叶初秋见幻境里其他的魔兽什么的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   彼时,那只小羊羔脸色惨白,额间都是冷汗。   “怎么样?还好吗?”叶初秋替他抹汗,松开了手。   裴烬一把又将她的手牵回去,摇头。   “什么感觉?”叶初秋拧着眉,“你现在?”   裴烬在她的视线逼迫下只好如实地回答:“被灵力挤压着有些难受。”   “那别逞能,我们休息一下。”叶初秋将人拉到旁边的树桩子上休息,“应该过会适应了会好些。”   事实确实如叶初秋所言,等到第二天这个时候,裴烬的呼吸便顺畅了。   头一天里,他们就走了一截路,仍然还在森林的边缘地段,才将进入试炼,其余修士们显然也是和叶初秋一样的想法——先摸索摸索。   所以一天下来大家也还算和睦,保持着社交安全距离往森林中间踱步,赶路的空闲,会就地在路边打坐,不想浪费这幻境里磅礴的灵力。   其他修士无法全身心投入修炼,因为要提防着旁人,但是叶初秋可以,因为她有一个根本无法在当前幻境修炼的小男朋友。   她打坐的时候,裴烬闲得无聊,便枕在她的腿上替她把风。   乖巧可心居家型小羊羔男友,还会给她捏腿,简直贤惠得不得了,硬要说不好的一点,可能就是——虐男积分涨得慢了。   是的,刚谈上恋爱那会儿是飙升得迅猛,所以叶初秋才会斥巨资兑换两颗驻颜丹一人一颗(当然兑换完又空空如也了),但是开始进入恋爱稳定期后,虐男积分肉眼可见地涨幅变缓。   因为都是小甜,不虐。   所以四平八稳,以至于到现在还只有个位数的积分。   系统也好久没有给她发布任务了,自从她开始不做任务后,不过梦魇惩罚连续剧倒是时常上演,但是对于现在的叶初秋来说,那真的是小菜一碟,甚至她已经能把那套循环的流程背下来了。   眼下环境内外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黑羽此前给她定了收集解药的年限——两年,换算一下,她要在两个月之内寻到青莲种,这压力登时就大了,以至于她对虐男积分的渴求也迫在眉睫了些。   打开系统面板唤醒它,让它发布新任务,系统给她一个踹她小男朋友一脚的选项。   谁没事踹乖巧听话的男朋友啊?这系统是不是傻逼!人工智障!   叶初秋骂骂咧咧地退出系统,回头见裴烬一脸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没事。”叶初秋摆摆手,见隔壁灌木林里窜出一只呲牙的小魔兽,临时给裴烬布置任务,“阿烬,日后驱赶魔兽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了。”   见他眼里浮现不解,叶初秋道:“你可不单单是我的男朋友,你还是我的剑侍,我准备教你沧銮宫的基础剑法了,这最基础的就是挥剑。”   叶初秋指尖弯勾一动,裴烬那把灵剑自动出鞘,落入她的手中。   叶初秋当真按照沧銮宫的初始剑法给他演示了一下挥剑,把那只呲牙的小魔兽吓跑,随后灵剑甩到他的手中:“看到了吗我方才施展的,你照着练,先从挥剑开始学,有小魔兽小妖兽过来的你就挥剑把他们赶跑,又能务实基础,还能锻炼实操。”   裴烬特别兴奋,因为叶初秋教他剑法。   正好眼前又有一只小魔兽跌跌撞撞过来,裴烬照葫芦画瓢挥剑,将魔兽赶跑。   叶初秋毫不吝啬夸奖:“阿烬太棒了!”   小羊羔被夸,虐男积分+0.01;挥剑驱赶魔兽属于体力活,虐男积分+0.01。   叶初秋一副“我就知道会加分”的模样,牵着他另一只空闲的手跟在后头,心里夸赞自己为何这般聪慧。   头两天这样度过,一天下来能驱赶不少魔兽,虐男积分总算稳步加着了,但是剑挥多了胳膊酸,两天下来,那只小羊羔的手不举剑,肌肉都是痉挛着的,干什么都没力气,到最后甚至连石块都捏不起来。   叶初秋曾多次劝阻他,练剑不能急功近利,要劳逸结合,但是裴烬不听,一心想要她更多的夸赞,每天玩命地挥剑,就等着叶初秋更进一步教他后面的招式。   锲而不舍,确实是男主应该具备的品质,再加上现在小羊羔那层“求夸夸”的BUFF,他已经成为武痴二号,叶初秋为此头疼不已。   裴烬的右手尚未完全恢复,就缠着叶初秋教下一招,偏偏他缠人的功夫还厉害得紧,一不留神就把她抱在怀里,湿漉的狗狗眼巴巴望着她:“姐姐,教阿烬下一步好不好?”   没人能扛得住的。   叶初秋只好给他演示下一步,基础招式之一,最简单的,刺。   念及他右手肌无力,叶初秋演示完,灵剑插回剑鞘:“你先记着消化消化,过些日子再练罢。”   可真到了叶初秋口中的过些日子,裴烬又没这个机会练了。   因为时间来到了进入幻境的一周左右,周围的修士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有一个案例就发生在叶初秋身上:修士甲迫不及待掏出青莲玉寻宝藏,虽然他的青莲玉是个最末等的品阶,但还是被其他修士惦记,那些觊觎他的修士跟在修士甲的屁股后头,只见修士甲跟随青莲玉指示摸索,竟然摸索到了叶初秋的跟头。   修士甲和叶初秋碰头的时候,登时青莲玉破碎,这意味着秘宝就在叶初秋的脚底下。   蛰伏跟踪而来的修士瞬间如饿狼往叶初秋这头扑过来,叶初秋脸色大变,拉着小羊羔迫不得已卷入这场抢夺秘宝的斗争。   因为可以撕毁请帖保命,大家真的下死手地打,叶初秋不想被淘汰出局,也用了全力。   结果可想而知,叶初秋把那群差不多五个人全淘汰出局了,夺了宝贝就拉着小羊羔跑。   刚才那场搏斗,能确定一个信息——当前的位面是虚假的,因为那些人打不过叶初秋撕毁请帖后都被传送走了。   不过这同时也确定一个很严肃事——幻境是真是假,可以通过杀人这条方法实现——但凡被传送到一个新的地方,先找个修士杀一下就能知道新地方是真是假。   相信经过一周时间下来,其他位面的修士也会发现这个道理,往后的竞争只会越来越残酷。   叶初秋环顾四周,暂时没发现别的什么修士,才从怀里掏出方才获得的宝贝。   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陈列着品质中等的青莲玉。   叶初秋收了玉,盒子直接扔了,快步离开此处。   夺秘宝的争端一旦开始,越来越频繁,叶初秋等人再也不能像最开始那样全身心投入修炼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当前位置是否安全,是否会有魔兽袭击,是否会有修士惦记你手里青莲玉。   只是,让叶初秋没想到的是,纷争来得这般快。   她和裴烬不过才触及到森林的中围地段,便听到周围附近的灌丛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叶初秋心生警惕,灵剑横扫将那些灌木破开,那几家修士没有避身的场所,直接提着匕首上前攻击。   刀光剑影之间,叶初秋抄着裴烬格挡,那些修士各个身着黑衣,并且用黑布蒙着口鼻,只露双眼。   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她的!   虽然他们用匕首,但是有几个人的出招间带有点沧銮宫剑法的影子,叶初秋心下一沉,灵剑破开攻势,剑花荡漾,挑开其中一人的面遮,那人的容貌便堪堪露出来。 第81章第81章   确实是眼熟的,众修士在沧銮宫道场云集的时候,叶初秋仓皇扫人的时候见到过他,是二长老座下的。   那人眼见遮面的黑布不见,还欲盖拟彰地用手遮掩,惊吓一瞬,赶忙朝后退,让他的同伙上前。   裴烬不会武,叶初秋只能照顾着他,挡在他的身前将那些匕首全都击飞。   剑面敲得清脆叮咛,叶初秋掌间灵力翩飞,又将冲过来的另一个黑衣修士的遮面劈掉,那人的容貌也赫然露出来,是三长老座下的!   这些人怎么!   没时间思索,因为那人也后退,让其他的同伙顶替上来,叶初秋震开他们,轻功抄起裴烬的腰就带着他往森林深处飞,但是他们仍然穷追不舍。   剩下的追逐着他们的人,有些是沧銮宫的,有些是别家门派的。   就当她疑惑这帮人为何组队来袭击她的时候,叶初秋受到沈清淼的灵识:“秋秋!我方才听见几个修士抱团,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听来的,说你身上有十多块品阶优异的青莲玉!”   “十多块?”这怎么可能!谁在那里传她的谣言?   沈清淼道:“听说这优异的青莲玉能指引寻到青莲种,所以现在他们都想来试试,左右这个位面是假的,打不过还可以出去!”   “他们知道我跟你交好,阿冬也是你的灵宠,我附近这些天都围满了修士,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下!”   “你们俩注意保全自己,我和阿烬暂时就不跟你俩汇合了!”叶初秋说完就挂电话,又实在忍不了这口恶气,便调取更多的灵力,回首横扫,将追击过来的黑衣修士全部撂倒。   但是这一击也差不多抽空了她半成的灵力,加之方才她还灵力通识,登时累得有些喘,灵剑插在地上维持身形。   面前那五个黑衣修士摔得四面朝天,叶初秋的那一击震得他们胸膛发麻,内脏似乎也收到不小的颠簸。   他们缩在地上痛苦地喘息,望向叶初秋的眉眼间也是布满震惊的神色,他们没想到,同为这届大比的参赛修士,叶初秋的实力竟然远超同等,他们都是各家门派选拔.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虽然所使用的武器并非本门派的主武,但是实力还是有的,叶初秋竟然一个人就全挡下了,甚至她身边神秘的剑侍从头到尾都没出过手。   他们的刻板印象,都觉得剑侍与主人是一同修炼、同吃同住,所以以为裴烬也有着和叶初秋一眼的修为实力,登时觉得这番刺杀计划实在是漏洞百出,一个个互相使眼色准备开溜。   叶初秋自然不会遂他们的意。   想杀便杀,杀不过便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叶初秋拔开灵剑,闪身上前,灵剑贯穿那人,那人的尸体顷刻间如金光消散,消失于幻境。   这就是等于被淘汰了,叶初秋猛然想起这样不行,这帮人觊觎她的青莲玉,她若是直接砍死,尸体会带着他们的青莲玉一道传送回去。   所以叶初秋结印念咒展开结界,将剩余的黑衣人围起来,剑指他们道:“把你们的青莲玉都交出来!”   剩下的四个,一个两个都说他们身上没有青莲玉。   “你们当我好糊弄是吧!”叶初秋又一道灵力轰上去,将那几个人打得吐血。   那几人如实招供:“真没有真没有!我们的青莲玉全部都被刘傲缴去了!刘傲!就是沧銮宫二长老的亲孙子!”   叶初秋的剑往前耸了几分:“是刘傲造谣说我有十多块青莲玉的?”   “是是是!刘傲实在厉害,尤其他驯服的那只灵宠,修为根本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我们根本打不过!只能把青莲玉交给他以求不被淘汰。刘傲道你身上有十多块,让我们若是不服,可以从你身上获取。我们就想着你一介女流,坊间又传甚是风流,无心修炼,修为水平定然……”那人说不下去了,现实是他们的刻本印象实在是太刻板了。   另外又有一人见叶初秋沉思,补充道:“还有你们沧銮宫三长老座下的几个弟子!也说你身上有十多块玉!”   叶初秋皱眉,理清了一下思绪,二长老和三长老的人都在造谣她。   这倒也不奇怪,因为裴烬的事,她早就和这两位长老结怨。   她只是没想到这两帮人当真这么无耻。   沧銮宫谁不知道她叶初秋身患淬情寒骨,正是需要那青莲种,若是公平竞争她不敌他人落败,她倒也心服口服,可是二长老三长老他们一定要耍这些阴谋诡计的,让她成为众矢之。   借刀杀人,毒中之毒啊!   叶初秋气得周身灵力炸裂,面前四个黑衣修士纷纷求饶:“饶命啊女侠饶命!女侠我们都如实澄清了!您能不能放我们一马,我们到现在都没寻到秘宝,实在是不想无功而返啊!”   “女侠您绕了我们吧!好不容易能参加这次仙盟大比的!若是这么早就被淘汰出局,师父知道了一定会扒我的皮的!”   仙盟百家最喜欢颜面不假,这四个修士太早被淘汰,回去定然没好果子吃。   而且此次仙盟大比,很容易招致恩怨,不管是抢夺秘宝还是抢夺青莲玉,在幻境之内结下的恩怨,很有可能大比结束,延伸至幻境外。小门小派得罪了倒还好说,沧銮宫根本不在怕的,就怕是八大世家有头有脸的纨绔弟子,那得罪一下的,结怨的说不定就是两个世家。   她对叶淮杰的那份愧疚,使得她不想给叶淮杰惹麻烦的,于是多了个心眼,问他们都是哪家门派的,师从何处。   那四个回答完,叶初秋一听,都是小门小派:“那方才那个传送出去的呢?”   一人道:“他说他是神机阁的外门弟子。”   叶初秋暗想运气太背,但外门弟子,得罪了应该问题不大。   收拾灵剑,插入裴烬手中的剑鞘里。   裴烬收好剑,往叶初秋身侧贴了贴:“姐姐,不淘汰他们了吗?”   那四个一听,喜上眉梢,就差来抱叶初秋大腿了:“多谢女侠不杀之恩!”   “女侠可以晚些时候再淘汰我们!给我们留点面子吧!”   “我们愿意追随女侠,听候女侠的差遣!”   叶初秋解了结界,立于原地静待片刻,若是他们其中有一人拔腿就跑,她一定亲手送他们回去。   但是他们就互相之间看了看,唾沫咽了几口,仍然倒在地上,等着叶初秋吩咐。   “把面遮都摘了。”叶初秋道。   那四个摘下,叶初秋扫一眼,都是差不多十八左右的弟弟,年轻气盛,又涉世未深,确实容易被骗,那四个长得都还算端着。   “行了,你们几个换身衣服暂且跟着我吧。”叶初秋手指头一个一个点过去,“一、二、三、四,就这么个编号,我也记不住你们的名。”   那四人又互相看看的,捏诀将身上的血迹清除,换回他们各自门派弟子服。   叶初秋又心生一计:“要不?咱们再拟个契?”   这个契,既不是主仆契,也不是生死契,是那种平日里生意伙伴会缔结的交易契。   这四个给叶初秋当小弟,叶初秋暂时不淘汰他们。   一番休整后继续上路,四个小弟打头阵,叶初秋和裴烬在后面走。   叶初秋挑明:“我来这只是为了大奖筹青莲种,其他的东西若非不是外观好看,我也看不上。因为我都有,你们也知道我从前是沧銮宫少宫主。”   一番话先跟他们说明白,叶初秋敢保证,这四个小弟如果没有中淬情寒骨,那肯定有点自知之明的,他们的目标绝对不会是青莲种。   果然,那四人表示他们只要个中等品阶的秘宝就很知足了。   “那就很好办了。”叶初秋转着手里的那个中级品阶的青莲玉,“你们跟着我肯定不吃亏,中阶的秘宝要是寻到了,你们拿去吧。”   那四个一听,心道还有这种好事。   有了层契约再加上一点甜头,叶初秋差不多能拿捏了。   这青莲幻境她大概是玩明白了。   把一万人放在这种环境里寻宝藏,利益使然,肯定会形成“结盟”。   有些人可能:我就想不这么快被淘汰然后有个品阶稍微低点的宝贝可以收获,不至于空手回去丢人,但是让我去抢别人的我又抢不过,再低点品阶的宝贝我也看不上,那我就找个大哥结盟吧。大哥吃大肉,我跟在大哥身后吃小肉。   有些人可能:不行,我就是要获得最好的宝贝,我决不允许别人获得,所有的宝贝都必须是我的!所以我就要去抢别人的青莲玉!而且我有这个实力!把他们都淘汰完!我就是那独享的人!   后者比较极端,很少,更多的是前者。   叶初秋相信,过不了多久,前者那种形式的团体会最多。   等到这一万修士都寻好自己的定位后,演变出来的就不再是个体和个体之间的搏斗了,可能是几个团之间的竞争。   反正最后,几个团的头头肯定是最想获得青莲种的人,最后的最后,不就是几个头头在那里斗吗?   叶初秋会是这几个头头之一,剩下的头头,应该也有一部分是身患淬情寒骨的。   叶笙寒说过,永夜魔君还重伤了别家门派的修士,所以这场试炼的竞争才格外激烈。   在路上时,又有几个修士抱团来偷袭叶初秋,均被她收成小弟,队伍也在慢慢扩大,两天下来,她大概收了二十号人了。   这些人要求都不高,都是只想要一个中等品阶的秘宝,于是叶初秋这当大哥的,就欣然拿出那块中等品质的青莲玉。   已经率先商量好了,若是寻到秘宝,全都扔骰子决定,点数大者得,如此,大家便无异议。   周围有秘宝的话,青莲玉会发光。   距离秘宝越近,光亮越强。   此刻,叶初秋没有自己寻,而是将那块青莲玉交给手下一个小弟。   叶初秋大概明白黑羽为什么不亲自寻解药了,因为差遣旁人确实比较舒服,尤其寻秘宝这事,麻烦得紧。   然而那青莲玉并不会指引方向,只是到达不同范围后光照有区别。   寻找这方秘宝的也不止他们一行人,另一方也有小团体集结,在寻着。   而且照那团人寻找的趋势,约莫和叶初秋寻的是同一批品阶的秘宝。   范围越缩越小,可不得就撞上了吗。   对面领头的那个是这次仙盟百家修士入场时大出风头的“神机阁神女”,即使入了青莲幻境,那神女依旧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仍然坐在玉撵上,帷幔笼罩。   身侧抬她的六位修士尽职尽责,神女身后还跟着一串与她结盟的小弟。   有对比就有伤害了,两家小团体碰面,双方领头人的气势谁高谁低鲜明,叶初秋就输在那尊玉撵和抬轿子的六位俊美修士。   秉持着“遇见神机阁的人就绕道走”的观念,叶初秋灵力驱动,夺走小弟手中的青莲玉:“我瞧着这个方向不对,我们去别处搜去。”   话音刚落,周围金光一闪,所有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古怪的推力,叶初秋几乎想也未想地一把牵住裴烬的手。   叶初秋之所以会有这种潜意识,是因为之前她在无暇阁破碎那会儿听到过类似结界破碎的声音。   果然,待到金光消散后,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   约莫是在山洞,光线暗淡,但是四周漂浮着一些发光的水母。   这是药王神谷!   发光水母罕见,叶初秋在上一卷中有幸来过这里,对这里的景色分外熟悉。   药王神谷毗邻百锦楼,一开始是百锦楼的门派选址,药王沈鸿石一生所收弟子寥寥无几,其中一位心术不正,醉心《锦绣药王经·毒》,拿门下弟子修炼死侍秘术,更把师弟师妹做成药人,引发大乱,药王神谷因此废弃,《锦绣药王经》中关于“死侍”的那几章内容也遭到禁止,被撕毁。   只是近百年过去了,药王神谷里的怨念仍旧积攒着,所以总是会招致一些妖魔鬼怪。   上一卷来这只是碰巧,有任务要执行,途径药王神谷时恰有几个妖魔在这里作乱,叶初秋跟随叶淮杰身后除魔,顺便在该处地段发现了一把灵剑——谪颜剑——上一卷中她的后来的贴身佩剑!   倒是没想到,这次青莲幻境竟然会把她传送到这里。   叶初秋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通识发给沈清淼和阿冬,但是二人均未接通,那就说明他们二人并不在当前这个位面。   传送是随机的,叶初秋和裴烬一直牵着手,所以此刻被双双传送过来,那几个跟班二十多号人,叶初秋扫了眼,只有五个被传送到了这里。   有过之前一个位面的经验,几人适应得很快,纷纷朝叶初秋靠拢,询问怎么办。   更换新的位面,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印证这个位面是真是假,所以叶初秋只叫大家多多留心。   这次传送过来,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难度要比之前那个森林位面要高得多,身后的路都被封死了,他们现在处于药王神谷的地下暗渠里。   这样的暗渠在药王神谷有很多,说不定每个暗渠里都有一些别的门派的修士。   身后无退路,众人只能往前走。   暗渠是越走越窄,原本能容纳十个人并肩的程度,渐渐得只能容纳得下两个人了。   两对小弟在前面带路,叶初秋和裴烬并排跟着,剩下一个落单的则跟在最后。   好在那些发光水母漂浮着,异常绚烂,暗渠里勉勉强强也算看得清。   脚边和头顶偶尔会冒出来一些毒蛇和毒蝎子,平日里吸收药王神谷里的怨念和魔息,这些魔兽要比上一个位面里的要凶狠得多,几人不得不拿出全力对付。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直到暗渠的宽度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时,叶初秋等人倏然听见一声剧烈的响动,像爆炸。   而后地面抖动,暗渠顶上的石块摇摇坠落。   变故来得太突然,叶初秋他们皆心下一惊,灵力护体堵住下坠的石块。   “快走!”叶初秋道。   前面四人赶忙往前面挤,叶初秋拉着裴烬也往前冲,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几人回头,原是落单的那名修士没注意脚下,被毒蛇咬伤,小腿顿然肿成了萝卜样。   他倒在地上无法走动,可是他的身后源源不断蔓延过来一股热浪。   是岩浆!   叶初秋瞳孔骤缩。   对!当时那把谪颜剑便是浸泡在岩浆里锻造的!药王神谷的正谷中间,有一口专门用来冶炼丹药的巨大药炉,即使荒废百年,这口药炉也依旧自行冶炼着——每日定时,暗渠会将滚烫的岩浆输送到药炉下的汤池里,所以他们现在便是置身于输送岩浆的暗渠里!   此刻也正好到了冶炼的时刻!   “快走!!”叶初秋下意识大吼。   岩浆输送得极快,不过瞬息,热浪就将暗渠吞噬,暗渠那头一寸一寸被点亮。   液体很快漫过来,漫过那人的躯体。   叶初秋亲眼看见,他想撕毁请帖的,他也确实撕了,但是他的躯体还是被顷刻间焚烧殆尽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位面!   太残酷的消息了!   叶初秋几乎想也没想,在岩浆即将涌过来的刹那,一掌灵力向那几个还在拥挤的修士袭去。   她甚至完全顾不上他们是死是活了,只想着把这些挡路的人全部清理掉。   暗渠的尽头,是出口,出口的洞实在是太狭窄了,前面四个人堆叠在一起,他们的身躯破开暗渠的岩壁,和碎裂的石块一起被叶初秋一掌击飞。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响动。   叶初秋万分火急,拉着裴烬就往出口狂奔,甚至所有的灵力施加在脚底下。   身后的岩浆就快追上来的时候,叶初秋倏然察觉背后有一只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不!   裴烬!!   “砰——”   叶初秋被推至洞口外,身体下坠的时候,抬头望见那滚烫的岩浆呈弧度在她上空迸溅而过,裴烬的身躯同时被火光和一道金光带走。   叶初秋跌落在松软的烂泥里,被腐败的腥臭味熏得直呛。   “砰砰砰——”   四面八方的暗渠都被冲开,有些修士和叶初秋一样死里逃生,赶在岩浆追上之前落地,也有些修士没来得及逃生,被岩浆带走了生命,甚至都没来得及撕毁请帖,“啊啊啊”叫了几声之后就化为灰烬了——连鲜血和骨灰都没在这个位面留下。   叶初秋爬起来,去寻裴烬,她不相信裴烬会和他们一样火化,他有魔息,有赤莲火……   不会的!   可是她才堪堪维持住身形,那几个死里逃生的修士辨认出她是刘傲口中拥有十多块青莲玉的叶初秋,顿然商量着要来攻击她。   他们的攻势来得迅猛而烈,叶初秋仍然还沉浸在裴烬被岩浆冲走的难以置信中,没有来得及防御,被他们的灵器划伤。   方才被击飞的那四个小弟,也是自身难保,见到叶初秋被围堵,并没有选择插手帮忙,倒在地上装死。   叶初秋被击飞,嘴里溢出一口鲜血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人在攻击她。   她的双眸赫然凝望向那群发起进攻的人,不知怎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周身的灵力却不受控制地翻涌,愈来愈浓烈,体内就好似有什么要挥之欲出般难受。   那群人互相又看了几眼,甚至大言不惭地还在商讨缴获叶初秋身上那十多块青莲玉要如何分配。   叶初秋的怒火顷刻间爆裂,她紧紧地攥住拳头,而药王神谷正中间的那顶药炉里,有什么在和她强烈的共鸣着,在与她悲愤着同样的事。   甚至整顶药炉都在抖动,发出苍老而雄浑的嗡嗡声,炉内滚烫的黑汁随震动泼洒出一些,黑汁所过之处,瞬间在泥沼上凝固成一个个小疙瘩。   那些人商议完,举着灵器踏着轻功就朝叶初秋这头突刺过来。   叶初秋张开紧紧攥着的手,药炉那头,满炉的黑汁倾覆,一把灵剑冲破封印,落入她的手中。 第82章第82章   这是她的佩剑谪颜剑!   熟悉的感觉遍布全身,挥手间快意凛然。   谪颜剑于掌间掷出,盘旋的剑花如翻涌的浪潮,澎湃的灵力四散。   锋利的剑面还留有药炉里淬炼时的高温,随着袭去的冲势,那些黑汁凝固成的表层碎裂,在灵力形成的浪潮里化为火光。   谪颜剑一出,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   利剑破开屏障,他们的身躯化为尸体倒下,血流成河。   叶初秋却连他们的尸体都不想看一眼,她施展了太多的灵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却还是在漆黑的泥沼里寻着裴烬的身影。   “阿烬!”叶初秋踩在泥里前行,每往前多走一步,那些漆黑的泥淖便会将她的双足吸附得更深。   才走三步,泥沼就已经没到了她的膝盖。   叶初秋压下心里的骇然,调度剩余的灵力包裹小腿,这才将双足缓缓拔.出。   可是再次落地时,又被那泥潭吸附。   她被逼急了,一掌灵力将那些泥淖击飞,被弄湿的小腿堪堪露出来,那些泥淖化为冰雹状的大小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砸在她的头发上、身上,到处都是。   倏然,一颗石块砸在她的肩膀上。   很明显和那些泥沼的触感是不一样的,似乎有人用了些灵力在里面。   叶初秋猛然警惕地望向石块砸来的方向。   又一颗石块准确无误地砸到她的面前,叶初秋确认了那人的具体地点,在药王神谷边缘凸起的一块石台上。   是个小女孩,坐在玉撵上,帐幔挑起,露出玉撵上的摆设。   鲜花和糕点摆放在她的坐垫四周,被花草遮挡起来的地方,隐隐约约躺着个人。   少年的马尾辫上还系着红缎,缎尾垂在玉撵的边缘。   叶初秋睁大眼眸,轻功踏着泥淖不太能起来,便借了根下垂的藤蔓荡上了石台。   才落地,听到那小女孩笑着对她一阵拍手叫好:“姐姐好功夫呀!”   那尊玉撵还被六个俊美的修士抬着,所以此番,叶初秋在地上,仰视玉撵座上的小女孩。   叶初秋的眼眸凌厉地盯着她,掌间蓄力,谪颜剑从泥淖里破开,飞入她的手中。   她扬起剑,指着那神女冷声道:“把他给我。”   玉撵上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灿烂一笑,故作害怕地扬手格挡:“姐姐,把剑放下,我可不是敌人。”   叶初秋眉眼间的冷硬又深了几分,执剑紧逼一步:“给我!”   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哪怕请黑羽出来,哪怕得罪这个神机阁的神女,她也一定要把裴烬抢回来!   但是出乎意料的,那个神女并没有为难她,只是捂着嘴偷乐道“给你给你”后又捏了个叶初秋也不知道是什么手势的诀。   那抬着玉撵的六位俊美修士瞬间化为六张小人模样的纸符咒,残余的灵力则托着那尊玉撵缓缓落下。   待玉撵落地,六张小人纸符被那神女收入腰包里。   原来,抬着她的那六个修士,根本就是用术法施展的障眼法!   叶初秋当即召唤出一根束魔绳缠住裴烬的腰身,将他后拉,抱在怀里。   她一手抱他,一手仍然拿着剑指着神女。   小女孩这会儿连玉撵都收起来了,玉撵也化为一张符纸,被她塞入衣襟内。她道:“初秋姐姐,我可真不是坏人,你莫要拿剑指着我了。”   小女孩的模样娇小可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确实不像坏人,但是大抵是神机阁的门派滤镜,叶初秋还是不肯放松警惕。   神女用肉乎乎的小手偏开谪颜剑的剑刃,道:“初秋姐姐,我若是要伤他,又何必救他,你说是不是?入幻境时一次,现在又一次。”   叶初秋一顿,想起那电光火石一刻闪烁的金光,和随之爆开的灰尘:“是你?”   原来是她,叶初秋还当是叶笙寒施以援手。   如此,那份戒心果真被打消不少,叶初秋收剑,谪颜剑很乖顺地贴在她的身后。   叶初秋搀扶着尚且昏迷的裴烬靠在石壁上,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彻底放下心,回首向那神女道谢。   “没事,应该的应该的。”神女摆手,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他只是被熔岩的热浪热晕过去了,我这有颗丹药,他吃下去,肯定会醒。”   叶初秋望着神女小手板心里的药丸,默了半响没接。   若是淼淼在这里就好了。   神女盯着她的面庞也望了会,倏然当着她的面将药丸吞下:“算了,没事,不吃他一会儿也会自己醒的。”   神女嚼着药丸,感觉在嚼糖豆,含糊口音道:“初秋姐姐,我叫褚芽芽,褚芽,芽。”   她顿了顿,有些期许又有些惧怕,似在提点叶初秋什么,挤眉弄眼的:“你可以叫我芽芽。”   叶初秋猛然意识到什么,音量拔高:“你是叶初芽?”   褚芽芽激动地点头,可随即天上一声剧烈的爆响,一道玄雷劈到药王神谷那尚在烹饪的药炉上。   “轰隆隆!”   黝黑的炼丹炉边,甚至还在冒着玄雷火。   “妈妈呀!这不是我说的啊!是她自己猜出来的!为什么九天玄雷还要劈下来啊!”褚芽芽吓坏了,一把扑到叶初秋的身上。   “你说什么!”叶初秋道,眼见那玄雷拐了弯折射过来,扬起谪颜剑就抗下。   奈何那九天玄雷实在霸道,叶初秋被震得浑身发麻,褚芽芽扑在叶初秋身上,被导过来的玄雷电得嗷嗷大叫:“我错了我错了!我绝对不会再泄露任何的!”   玄雷的惩罚这才消散,叶初秋的谪颜剑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她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尖还缠绕有玄雷的余电。   这玄雷她自然知晓,她在白施粥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只是没想到亲身经历,这么厉害,光是接下那道玄雷,就消耗掉了她不下四成灵力。   褚芽芽甚至还被电晕过去了,身上散发一股烤焦的味道,堪堪倒在裴烬身边。   叶初秋只好守在这方石台,等到褚芽芽再度醒来,再去追问她方才的那些事。   褚芽芽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关于叶初秋的提问,统统都闭口不言,要不就眼神示意。   实在是逼急了,褚芽芽就抄起石块在石板上鬼画符,而后又很快用鞋底板磨着沙泥擦除。   二人就这么磨了半晌,叶初秋在褚芽芽那些极具抽象和缥缈的符号下将信息拼凑起来:   褚芽芽,确实就是叶初芽,也就是作者亲妈。   她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穿到了这本她自己写的烂尾小说里。   并且所有有关剧情的伏笔和细节她都不能直说,否则会有九天玄雷的惩罚。   须臾,褚芽芽指了指裴烬,在石台上画了个男厕所的标志。   “裴烬是男主?”叶初秋道,“我知道啊。”   褚芽芽神色凝重,在男厕所标志旁边画了个女厕所的标志。   这便是要告诉她真正的女主是谁了?叶初秋呼吸一紧。   可随后,褚芽芽那只肉乎乎的食指,指向了叶初秋。   叶初秋一怔,裴烬和她诉说记忆回溯的细节统统涌上来:   现代之前那段在沧銮宫的记忆,是她的过去!小时候救男主,也是她的过去!她就是女主!是《初秋烬》的女主!   “怎么可能?”叶初秋惊疑。   她此前在现代生活的那些记忆,难道也是虚假的吗?都是叶初芽编纂的?   这多么可怕!   所以她现在这么拼命、努力回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褚芽芽缩回手,趴在石台上很急切,脸涨得通红:“初秋!确实如此!按照我一开始的大纲你其实——”   “轰隆隆!”   震耳欲聋。   “啊!”褚芽芽吓得闭上了嘴。   叶初秋条件反射地提起谪颜剑,但是这次不是玄雷,是药王神谷新一波岩浆喷射的浪潮涌来。   完全是再经历一遍叶初秋等人方才经历过的事情。   几个修士又被传送到这里,有人被烫死,有人侥幸存活,跌落再泥淖。   褚芽芽寻的这处位置虽然不会正面被那些岩浆浇灌到,但是还是有些细枝末节的会碰过来,叶初秋下意识将裴烬护在身后时,褚芽芽从腰包里摸出一张符,指尖乱画一通往石台下甩,符纸化为屏障,将这方石台圈住,那些火星被隔绝在外。   谷底下的修士惨叫,叶初秋透过那面屏障望去,他们似乎陷入泥沼的束缚,一个两个被越吞越深,很快就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了。   有些修士施展轻功,和叶初秋采取一样的方式,借助藤蔓荡到了别处的石台上,这才脱险。   有些修士直冲冲地就要荡来叶初秋等人所在的石台,顷刻间被褚芽芽的屏障弹飞回泥沼里。   褚芽芽又从胸口里摸出几张符纸投掷出去,符纸化为一只只巨大的纸鸢,将那些被弹飞的修士稳当接住。   倏而身后响起裴烬的咳嗽声,叶初秋回神,蹲在他身侧:“阿烬醒了?”   那少年没有醒来,只是惊悚地战栗,赤红而滚烫的熔岩勾起他心里肮脏的回忆,他仍处于心悸中,唇瓣发白,身躯哆嗦。   叶初秋忆起他的娘亲就死于大火,心疼地将他揽入怀里,安慰:“没事了阿烬,没事了。”   褚芽芽闻声也回头,眼角余光却瞥见叶初秋的那把谪颜剑落在裴烬身边,暗道:糟了!   能获得谪颜剑确实是叶初秋此行的意外,因为按照上一卷的时间线,她获得本命剑的时间还要再往后推一推。   没想到这次青莲幻境试炼将她传送到真实的药王神谷位面。   谪颜剑没有剑鞘,所以只能裸.奔,叶初秋搀扶裴烬的时候,将它随意搁置在裴烬身边。   可它忽然之间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也随之嗡鸣着盘旋而起。   叶初秋的余光瞥见那把剑在震动,她和它之间有契约,能感受到它此刻愤懑的情绪。   叶初秋很不解,可下一瞬,谪颜剑便直直地刺过来。   她心下大骇,下意识地徒手去接,掌心握住剑头,被锋利的剑面割出血:“谪颜!你做什么?我是你的主人!”   鲜血低落在石台上,谪颜剑因为叶初秋的命令掉落在地,但是它的剑身仍旧在颤抖,似乎它的怒火还未曾平息。   叶初秋咬牙忍着疼,缓缓捏开手,本想用灵力清除血迹的,但是叶初秋却发现自己掌心的伤口出正在溢出暗红色的瘴气。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紧接着,耳朵一阵嗡鸣,视野渐渐发黑,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一些复杂的声音。   她跪倒在石台上,那些痛苦的声音拉着她,使她挣脱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掌心里的血流得越来越多。   “初秋!”褚芽芽焦急地唤她。   叶初秋努力想把那些杂音屏蔽掉,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褚芽芽凝眸,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写着什么,而后贴到了叶初秋的额头上,道:“凝神。”   额间冰凉,源源不断的凉意渡入,叶初秋闭眼收心,运转灵力将那些杂念压下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叶初秋才从方才那种窒息的处境中解脱,呼出的鼻息渐渐平稳,叶初秋睁开眼眸。   她发觉自己的手被褚芽芽包扎过了,经过方才那么个事,她仍然对这个世界都产生着强烈的质疑。   她在记忆里搜寻褚芽芽,但是上一卷里确实没有这号人物,或者说,上一卷中“神机阁神女”的并不是她。   “这个应该是可以说的……”褚芽芽道,“方才你伤口里的瘴气,是附在谪颜剑上的恶魄。”   叶初秋皱眉。   她自然是知晓这恶魄的,世间万物均有七魂六魄。   生物堕魔,便是这恶魄被怨念滋养得过于强大导致的。   正道修士身上也有恶魄,心魔是恶魄存在的证明之一,人人都有心魔,只不过正道修士修正道,灵力可以将心魔压制。   而这药王神谷里怨念颇多,谪颜剑在此冶炼,难免招致污秽,所以对于她方才遭受恶魄入侵一事,叶初秋便不觉得奇怪了。   她有些意外的是谪颜剑。   第一卷里,她可是和叶淮杰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其收入囊中的。   可没想到第二卷竟然直接省略驯服的过程,这谪颜剑似乎有记忆般自动认她为主了。   叶初秋召唤谪颜剑,捏着剑柄细细端详。   谪颜剑通灵性,因为方才刺伤主人的事感到愧疚,所以这会儿叶初秋摸它时,它格外乖顺。   “初秋,这把剑最好不要让阿烬碰到。”褚芽芽从石台上爬起来,拍拍手。   叶初秋一顿:“为什么?”   褚芽芽警惕地望了眼谷顶,颇为哀怨。   看来,又是个不能说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把谪颜剑上,有一处很重要的剧情点?叶初秋心道。   等了半晌裴烬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叶初秋望了眼石台底下越积越多的泥沼,马上就会没过他们所在的这方石台。   眼下,什么女主不女主的,原着剧情和第二卷大纲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都是次要的,他们仍处于青莲幻境试炼中。   叶初秋算算日子,新一轮淬情寒骨就近在咫尺,她迫在眉睫地需要获得青莲种,于是问:“你可知如何出这药王神谷?”   褚芽芽沉思片刻,觉得这约莫也是可以说的事情,指着那块封闭的石壁,道:“初秋,你将这块石壁划开,肯定是有出口的。”   叶初秋揽过那只小羊羔,召唤佩剑照做,可未等她划破那个石壁,眼前忽地又一阵金光闪过。   叶初秋听到褚芽芽在身后大叫“哎呀!完蛋了!快捎上我!”的时候,她和裴烬又被重新传送到新的位面里去。   睁眼,叶初秋呼吸骤紧。   他们,被传送到了魔兽山。   此刻,九天玄雷轰顶,远处的山巅云谲波诡,破碎的夕阳散落人间,四面八方蛰伏着猛兽的哀嚎。   此起彼伏,如浪潮。而她,是置身于风浪脚下的一粒尘埃。   手中紧紧地攥着谪颜剑,叶初秋的心头像是被一块沉淀石头压着。   风中飘散而来的血腥味分外熟悉,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永远记得的回忆。   魔兽山上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她也被人流推着前进。   周遭的修士,手中举着他们的青莲玉,一心只扑在那发光的玉石上:“魔兽山!玉石亮了!”   “青莲玉有反应!这里有秘宝!”   “秘宝在山巅!秘宝在山巅!”   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声高喊,人潮拥挤达到顶点。   叶初秋赫然望向山巅,那里,青莲种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的光辉盖过夕阳。   “是青莲种!是青莲种!”   “我的淬情寒骨有救了!”   “谁也不能跟我抢!青莲种是我的!”   ……   叶初秋被喧嚣的人群推耸,待她看清那颗确然是青莲种后,她鬼使神差地也朝山巅迈开脚步。   步行已然无法满足,她施展灵力动用轻功飞起。   才不过三丈,倏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底下的人怒吼:“叶初秋!青莲种是我的!你休想和我抢!”   叶初秋回头睨他,操纵谪颜剑斩断他的双手,继续轻功前行。   可是又有修士再度抱住她的大腿。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轻功飞向山巅,叶初秋心下慌乱,灵力大开,将那人震退。   那人不敌,被叶初秋的灵力震得身躯膨胀,很快胀成一颗气球炸开,血肉模糊,飙到旁人的脸上。   “叶初秋杀人啦!”   “沧銮宫叶淮杰之女叶初秋杀人啦!”   叶初秋闻声,仓皇回头,那里的修士义愤填膺,通通都在指责她。   可是,叶初秋头也不回,她的眼眸里,只有那青莲种。   她踏着旁人的躯体而过,有人拦她,她就破开,有人阻她,她便杀戮……   叶初秋离那颗青莲种越来越近,可是还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她的眼眸闪过贪婪,这是她绝不允许的事,她挥手将谪颜剑掷出,在那人即将碰到青莲种的时候,一剑砍断了他的手。   叶初秋却笑了,她打败了所有人,成为这次仙盟大比的第一,青莲种是她的!   如此,她可以解了这淬情寒骨,也能为回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回家……叶初秋的笑容淡了,她甚至不知道,哪里才应该是她的家。   对了,裴烬呢?   她不是一直和他牵着手的吗?   待到叶初秋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望了眼自己空落落的左手,少年手心里的温度还留有些许。   再抬头时,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   魔兽山巅一片空虚,方才阻挠她的修士都不见了。   时间来到深夜,只有一轮孤月高挂在天边。   清冷的月光像普照世间的神祇,疏远而静谧地洞悉着人世。   这轮月,不论是在哪个世界,都如此皎洁。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魔兽山巅,月亮将她的影子拉扯到悬崖的边缘,周围的大雾开始弥漫。   她鬼使神差地朝前走,走到悬崖的边缘,有人在她后脊上轻轻一点。   叶初秋失去重心,从悬崖边跌落。   失重的那一刹那,叶初秋猛然睁开眼。   “姐姐!”裴烬扑到悬崖边,劲瘦有力的臂弯一把将叶初秋的手牵住。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魔兽山巅,只不过周围的景色更加接近现实,没有月光,也没有大雾,只有破碎的悬崖边缘。   裴烬拉着她,不让她落下,叶初秋身下,就是万丈悬崖。   她方才是怎么了?   那种感觉,好像是在传送过来的刹那间误入了什么法阵,从而导致了幻象的出现。   叶初秋轻功踩在悬崖壁面,正欲翻身而上,忽的瞧见裴烬的背后,刘傲举着长剑朝他猛然突刺下去。   叶初秋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猛然将裴烬往下拉。   裴烬的身躯带着悬崖边上的一些石块,和她双双下坠,叶初秋听到悬崖边上刘傲的放肆狂笑:“哈哈哈!去死吧!青莲种是我的!”   叶初秋想御剑飞行的,可是她忽然发现——   她的灵力,竟然微弱到无法施展轻功!   心跳彻底悬空,叶初秋后脊发凉的那一瞬间,只听见一声灵剑出鞘的利落,裴烬拔了剑,一掌魔息将灵剑插入悬崖峭壁,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   动荡的山风呼啸,吹乱二人的头发,利剑摩擦在石壁上,散发艳丽的火光。   亦如裴烬此刻眼眸里的光亮。   他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醒来时见叶初秋义无反顾地往悬崖跳下去的样子,他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   即便他知道,这方位面可能是虚幻的,可他还是不能冒任何风险。   他怕得紧,他不能没有她。   裴烬控制不住地抱紧她,揽在她腰间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哪怕另一只手因为灵剑摩擦石壁震得发麻,他也浑然不觉。   在徐徐下坠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只有她。   叶初秋望着他那被山风吹得翩飞的长发和愈发硬朗的五官,恍然意识到眼前的裴烬,已经长成记忆中十八岁的那个少年郎了。   心口被涌上来的淬情毒效冲击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第83章第83章   这方位面是假的,因为魔兽山底下,不应该是茂密的丛林,而应该是滚烫的岩浆。   下坠至快到到达地面的时候,那把灵剑再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堪堪折断,裴烬捏着剑柄瞬间反应过来,将叶初秋护在怀里,而自己则充当肉垫。   少年抱着叶初秋落下,后背折断树木,而后身躯砸在枯叶堆里,淌了一地的血。   那是一座倾斜的小土坡,二人紧贴的身子砸在地上,一直往地势较低的那处滚,直到裴烬的后背抵到一方矮石台,才停下。   裴烬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松开紧抱叶初秋的手。   叶初秋被震得头晕目眩,但因为有裴烬的身躯做缓冲,她并没有受到任何肢体上的伤害,只是淬情寒骨泛上来的感觉让她并不好受。   方才那个幻觉阵眼封住了她的灵力,她没有办法运转护体,自然这淬情寒骨的毒素格外霸道。   冷,全身骨骼都冷的战栗,就连她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可是她的血液却灼烧得火热。   叶初秋咬紧牙关,体内的情潮却如同喷涌的火山。   前三个月那般好受都像是给她的甜头,所以这一次,报应就来了。   她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如虫子啃咬的疼痛,她几乎无法呼吸。   裴烬,她满脑子都是裴烬,而恰好那个少年,就在她的身下。   “姐姐,你怎么了?”裴烬察觉到叶初秋的颤抖,他松了松怀抱,去查探她的脸,却发现她纤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冰晶。   不仅如此,整张脸都被冻得惨白,叶初秋的唇瓣上也挂着浅薄的冰霜。   “姐姐?唔——”   叶初秋扣住他的头顶,用唇瓣堵住他的唇。   冰凉贴上他唇瓣上的温热,叶初秋嘴间的冰霜徐徐化开,化为清水,肆意地淌在他的唇纹间。   裴烬睁大了眼眸,身上的魔息在那瞬间倾泻,他下意识地松开缠绕在她腰间的双臂。   叶初秋擒住他的手腕,扣押在地上,愈发放肆地咬着他的唇,吻得难舍难分。   却又因为淬情的作用,叶初秋的吻极具占有欲和侵略性,甚至她的唇齿在他的唇间摩挲时,丝丝猩腻的铁锈味儿蔓延开来。   尝到了血,叶初秋的理智才回归些许,她稍稍起身,喘着粗气望着身下的少年。   裴烬也眯开了眼,清澈的黑眸染了几分情潮,脸颊绯红。   黑眸迷离着,染着些许晶莹的泪花,将睫羽衬托得根根分明。破了皮的唇瓣被她吻肿泛红,像一颗熟透的果实,滚烫的气息呼之欲出:“姐姐?是淬清寒骨又发作了吗?”   少年的模样印在她的视野里,完全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被欺负得破碎,又欲拒还迎着,还明知故问,俨然一副纯良无害任她采撷的单纯小羊羔样。   叶初秋用鼻音哼出绵长而玩味不明的一声“嗯”,倒是让身下那只小羊羔不自在起来。   “我……唔……”裴烬磨了磨唇瓣,还未说话,又被叶初秋吻住。   吻到那股血腥味儿又稠密了些时,他整个人烧得滚烫,双手几乎下意识地挣脱了她的禁锢,在她身上按着。   漫无目的却又无师自通地搓着。   “我不小了……”他终于有机会将那句话说完,“姐姐中毒皆是因我……我想做姐姐的解药……”   叶初秋勾着他的脖子,依旧懒散而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目光如笔触,仔仔细细地描摹着他的五官,这才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旁,低声道:“嗯。”   裴烬的喉结滚了滚,呼吸骤然紧促,粗重中又压抑着那道兴奋。   他揽着叶初秋的腰肢和肩膀,翻身而起,将她抱在身上。   叶初秋却因为淬情涌上来的燥热,一口咬上他的耳垂,舔舐他的耳廓。   初涉欢.愉的少年郎哪里遭得住这样的撩拨,身段一怔后屈服下来,腻在她的怀里。   傍晚两人开始练剑。   叶初秋灵力被封,佩剑无法召唤而来,但是这把新剑,用着倒还趁手,锋芒毕露却又不会难以掌控。   她喜欢乖巧听话的。   毕竟练剑的过程总是得多些恒心和耐力,此前在第一处位面,他将挥剑练了不下百次,驱赶了不少魔兽,这基础招式刺虽然只看叶初秋施展了一遍,可到他示范时,这小羊羔倒是施展得有模有样的。   就连叶初秋都不免夸他一句:到底是男主,哪儿都强,练剑这一块天赋异禀。   裴烬得到叶初秋的夸赞,扑在她身上愈发讨好和卖力,像三岁小孩吃着了蜜糖,还想求着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施舍更多的甜。   那只小羊羔简直“武痴”,学完一招施展一招熟练掌握一招后还想练,缠着叶初秋教他下一招,哪怕大汗淋漓,他仍然不觉得累,还想在武学造诣上精益求精。   当真是精力旺盛,却很好地安抚了淬情寒骨,叶初秋也在一招一式间彻底放空身体,只遵循本心。   她抱着那乖巧可心的少年郎哄了好一会,小男朋友才心满餍足地缠着她入睡。   练了一晚上的剑了,哪怕他魔息没被封,可终究是耗体力的。   叶初秋却睡不着,尽管方才一直被小男朋友缠着指点,她也疲惫到了极致。   她望着这间山洞,外头湿冷的月光像水一样流淌进来,意识却越来越清醒着。   小羊羔梦里还在哼哼唧唧地唤她姐姐,叶初秋抚开他脸颊旁的发,让他的容貌侵染上月光的温柔。   手指描摹着他的五官,叶初秋的思绪渐渐浮远,直到黑羽在她体内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她才如梦初醒地顿住手,手指停驻的地方,是他的脉搏。   正强烈有力地跳动着。   -   男女朋友的关系落到实处后,相处在一起的感觉又和刚开始谈恋爱那会儿有着天壤之别了。   区别在于小羊羔,对叶初秋那是百依百顺,听话得不要再听话。   少年的黑眸明亮,他抱紧叶初秋,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姐姐?这方石台是不是太硬了呀?”   叶初秋眼皮一掀:“嗯?还好吧……下面不是铺着毯子吗?”   昨夜灵力恢复了些,叶初秋登时就调开系统仓库召唤一张小毛毯出来垫着。   她也是想不到,这一卷和小羊羔这般刺激,直接开启野外。   “那阿烬抱着姐姐。”他圈在她腰间的手掌用了些劲道,就将叶初秋抱在身上,给她当肉垫。   “姐姐灵力恢复了嘛?”   “怎么了?”   “姐姐的衣裳……被阿烬弄脏了……”他垂了垂眼眸,目光羞赧地望着她裙摆上的那些污渍,耳尖烧得绯红,“阿烬想替姐姐更衣……”   叶初秋翻了个身将他抱住,亲在他的鼻尖,道:“暂时还没恢复,这魔兽山属实古怪,灵力都比别的地方微弱,可能还得要段时日。”   “嗷……”他应了应,望见她露在外面的肩膀,怕叶初秋觉得冷,渡了些魔息给她。   裴烬的目光下意识地划过叶初秋白皙的锁骨,想起娘亲这里总是挂着块玉石,于是他滚了滚喉结,摸出除了他的身体外他还能送得出手的东西:“姐姐,阿烬想把这块玉送给你……”   叶初秋稍稍有些惊讶:“那不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吗?”   “姐姐和娘亲一样重要!”裴烬怕叶初秋会不收,有些着急地道。   叶初秋望着他,不知为何就笑了:“那谢谢阿烬,我收下啦,你替我戴上吗?”   小羊羔认真地点头,叶初秋倾着脖子。   绳结绕在她后颈系着的时候,裴烬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如擂鼓。   他永远会记得此刻的心情的——姐姐和娘亲一样重要,是他生命里最珍重的。   这样想着,裴烬系完玉石,双臂环绕着她,将叶初秋温柔地抱在怀里,饱含他所有的珍重和热忱:姐姐,阿烬会永远爱着你的。   叶初秋听不到裴烬的心声,她对他的感情并不像他对她这般深,天平两端的爱意砝码是不相等的,她处于被偏爱、更高处的那方,甚至她此刻想的是:感觉自己有那么个当渣女的潜质,一旦得到了这小羊羔,居然觉得味道少了些?   叶初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上来的感受,大概是第二卷的裴烬和第一卷性格上简直差别太大了,导致体验感也有着微妙的一些偏差,所以叶初秋此刻枕在他身上出神时,情不自禁地将两世的裴烬做比较,还将细节拿捏得极为认真。   裴烬见她出神,心跳不禁悬空几拍。   这毕竟是他的头一次,他很在意着叶初秋,所以从清晨醒来后他便一直在意着她的情绪和言语,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惹了叶初秋的厌烦:“姐姐,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阿烬做得不够好……”   叶初秋回过神,望着他那双可怜儿巴巴的狗狗眼:“嗯?你方才问的什么?”   她确实没太听清。   裴烬哽了哽喉头,问不出第二遍,可他又是那极具缺乏安全感和患得患失的性子,心里胡乱猜着,就已经给自己上了答案。   于是那小羊羔有些受伤,垂了眼眸,眉眼耷拉下来。   叶初秋却因为昨夜思考人生何去何从思考太晚了,再加上灵力不济的,又饿又困,强撑着精神在他脸上咬了几口后,闭上眼昏昏沉沉的。   然后肚子就叫了,咕噜噜地响。   叶初秋抱着小羊羔的身子一怔,顿然觉得一丝丝尴尬。   因为此前,肚子叫的人从来都是裴烬。   那少年并不这么觉得,反而得知叶初秋饿了后,将将受伤的心又一次打满鸡血,他扑上来拥住她:“姐姐是不是饿了?”   叶初秋反驳:“你听错了……是你的肚子在叫,你饿了……”   裴烬当真疑惑一二,这么感觉好像是有些饿,尤其抱着叶初秋的身子愈发觉得馋得紧:“那阿烬去寻吃的。”   叶初秋:“荒郊野岭你上哪寻?”   “落下来的时候砸到果子树了,应当是有果子的。姐姐,你要不要吃果子?”裴烬的眼眸兴奋地闪着光,因为他记得叶初秋每次吃糕点都喜欢吃掺了莓果的,她似乎挺喜欢吃果子的,所以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借花献佛,哄叶初秋开心。   “外头都是魔兽,你行吗?”叶初秋道。   “我行的。”裴烬格外郑重肃穆地说。   叶初秋本来都没想到这茬的,见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捏着他的脸道:“那你去吧,寻些酸甜的回来,我再睡会,有些泛……你别走太远啊,估摸着下次传送就快了。”   传送到下一个位面,应该这灵力的桎梏就会解了的。叶初秋心道。   事实上,魔兽山异常凶险,被传送到这处位面的修士灵力均受到削弱,所以即便是遇到和上一位面旗鼓相当的魔兽,这些修士抵抗起来都极为吃力,并且越靠近魔兽山核心,灵力削减的强度就越强,其魔兽的强悍程度也越甚。   甚至那些寻宝的修士压根连魔兽山都靠不近,凶猛的魔兽就将他们阻拦在外头了。   叶初秋能在魔兽山巅的悬崖下寻到暂且安身的小土丘,不过是因为一初始她就被随机传送到了中心地带,再加之昨夜几番共赴巫山,裴烬的赤莲火被调度出来,融入叶初秋体内,魔兽们更是不敢打扰整个过程。   那可是焚烧整个魔域所向披靡的存在,没有那只不长眼的东西敢撞在枪口上。   但是当事人不知情,还满心欢喜地将他的仙女小心翼翼地放在有点硬的石台上,去给她寻果子。   裴烬始终记着叶初秋要吃酸甜口味的,每次寻到新果子,都要咬一口先尝尝。   当果子的汁水在味蕾间爆开时,裴烬忽的想起之前在青渊门,长老有个娇滴滴的美妾身怀六甲,缠着那长老说要吃酸甜口味的,吃不到还要闹。   裴烬嚼着果肉一顿,眼珠子登时睁大一圈。   他又想起那长老的美妾似乎也很贪睡,顿然意识到了什么,怀里捧着的果子都落了几个。   裴烬知道男子和女子睡在一起时会有小宝宝,可是没想到竟然这般快?   他是不是要当爹爹啦!他还没准备好呢!可是可是!那是他和姐姐的呀!   裴烬兴奋到浑身战栗,一股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期待冲上天灵盖,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抱着叶初秋一顿亲,可是怀里的果子都掉了。   掉了就脏了,不能再给姐姐和可能会有的小宝宝吃。   裴烬叼着果子,干劲十足地爬上果子树,想把树上那最大最圆最酸甜的果子摘回去。   因为过于激动,他完全遗忘可以使用魔息这件事,不过就算他记得,他大概率应当也不会使用,摘果子给姐姐吃这件事,他一定要亲力亲为。   这头的少年已经开始想着取名字的事了,山洞那头的叶初秋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魔息靠近。   即便她现在灵力低微,可是最基本的警觉还是有的,她猝然睁开眼眸。   倒也不是很慌张,因为她还有一张最强硬的底牌,并且幸好裴烬此刻不在。   几片灰色的羽毛飘落进来,叶初秋紧绷的气焰消散些许,可是那灰羽上染着血迹,她顿然暗叫不太妙,蹙起眉梢。   山洞口的一角被少年的身体遮住了光,长长的影子便延伸到叶初秋的脚边,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随意披着的外衣。   “殿下……”萧烈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一步一个血印地朝叶初秋挪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直流到叶初秋的脚边。   厚重的血腥味不论如何都是会引起不适的,叶初秋皱了皱眉,又见地上的少年还在奄奄一息地挣扎,双眸不知道因为什么毒效被逼得泛红,“殿下……属下已按照殿下的旨意将仙盟百家的视线转移……求殿下……救救属下……”   叶初秋翻身坐起,神色凝重:“怎么回事?”   萧烈是她推出去给小羊羔当挡箭牌的,即便黑羽只把他当奴隶一样使唤,但是对叶初秋来说,她毕竟做不到这么狠心。   “殿下……属下那日……将他们引开……”萧烈将那日的事一一诉说,却引得叶初秋惊诧不已。   幸亏叶初秋那日浑水摸鱼给他制造逃跑的机会,萧烈才得以在仙盟百家精英的围剿下突出重围,只是林芳如和其他几位修为不俗的长老依旧缠绕他不放。   萧烈和他们缠斗了数日,不得已假死遁逃。   因为时刻谨记要帮黑羽殿下觅得青莲种的指令,他脱身后就折返回去。   途径魔兽山时,他意外撞见有神机阁的弟子在周围一圈的森林里施加符咒结界,便多留意了一会,可谁知道他们布下的符咒中含有能令魔兽发.情发狂的迷香。   萧烈本以为这种级别的符咒是奈何不了他的,可是却不曾料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能令他中招的,这就说明画符之人的修为,还要在他之上。   仙盟世家降妖除魔,一般都是以遏制为主,令魔兽增益的符咒甚少使用,还是在这样一个节骨眼。   萧烈凭借强悍的魔息勉强压制住那情毒的效用,但是此举却也暴露了他的行踪,他和其中几人交了手。   萧烈对叶初秋道:“这其中……有殿下这尊躯壳的兄长……”   “我兄长?”叶初秋惊疑。   叶笙寒的修为深不可测她知道,并且他归隐山巅那些年涉猎广泛,不只是神机阁的术法,就连南荒术修的术法都有习得,再加上他本就天赋异禀,更是百家所学都样样在行。   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萧烈既已归顺黑羽,便将那日入侵沧銮宫的起因一五一十地告知叶初秋:“殿下,正是他……告知属下,您和少尊主在沧銮宫的……”   “你说什么?”叶初秋骤然睁大眼眸,身子朝后倒了些许,可是那日,明明来救她的也是兄长啊?   兄长他……为何要这么做呢?让沧銮宫陷入危机,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他想要这少宫主之位?可是明明他一句话的事情,她就甘愿会退位让贤的啊!   叶初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梳理脉络:是叶笙寒传递的消息?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黑莲羽和裴烬的身世?   叶初秋想不明白叶笙寒这么做的原因,萧烈双眸因为压抑着疼痛和难耐泛着深红,他磨着唇瓣卑微地乞求着:“殿下,求您……救救属下……”   萧烈难抑得无法忍受,他只能寻他的神祇,乞求他的神祇能施舍他一点点垂怜,也为的是他自己的那份私心。   他明明可以寻个旁人解决的,可是他记得黑羽殿下问他元阳是否还在这句话——   黑羽殿下对他这副容貌是有欣赏的,所以他卑劣地眷恋着她的玩弄。   哪怕做那风流鬼,他也情愿死在的是她的石榴裙下。   黑羽占据了躯壳,倚在石台边缘饶有趣味地望着地上的少年。   他被那情毒折磨得发疯,早就将往日的冷峻和高傲粉碎一地。   黑羽只是望着他在黑渊里挣扎,半分没有怜惜,她冷血无情,压根就不记得他助裴烬脱险的那份情。   终于,在他快到到达堕落的边缘时,她才施舍般地开口:【阿烈,爬过来,求本座。】   ——她唤他阿烈。   萧烈在地狱的边缘挣扎,倏然面前亮起了一束光,他当真用仅剩的力气,向那道光挪去,爬到了她的脚边。   黑羽用脚尖抬起他的下巴,听着少年情难自抑地颤着唇瓣:“殿下,求您……”   女人的嘴角愉悦地上扬:【再往前爬些,来吻本座。】   黑羽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亲吻她的手背。   少年即将触摸到那束光,欲念如高山滚石,再也停不下来,他朝前爬,虔诚地吻在他的手背上。   最大最圆的果子便是在这时候滚落的,扑通一声从裴烬的臂弯间掉落,砸碎在地上。   爆裂而出的汁水鲜红,不亚于地上的血。   “姐姐?”   裴烬如遭雷击,怔然地后退了两步。   黑羽弯唇一笑,偏头望向他时,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白得明亮。   叶初秋怔愣,下意识地抽开手,却被萧烈紧紧地牵住:“殿下,求您……要了阿烈吧……”   裴烬松了手,果子和眼泪全部滚落在地上。   他无声地落着泪,眼眶一片模糊,连叶初秋的模样都看不见了,他怎么舍得见不到姐姐呢?   可他还是走了,转身就走,他的心一片空白,甚至疼得厉害,他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阿烬……阿烬!”叶初秋猛然起身。   “殿下……”萧烈扯着她的裙摆,“别走……”   叶初秋的灵力冲破束缚,近乎狂暴,将地上的少年震到石壁上。   可那短暂的灵力仅仅出现了一瞬,就几乎快要抽空她。   叶初秋管不了那么多了,追着裴烬消失的方向去。   可是她的腿到现在就是酸痛的,她还没走几步,就摔在了土坡边上。   染着果汁和血迹的裙摆一旦沾上泥土,就变得肮脏不堪,她舍不得再用灵力换身衣裳了,她将灵力渡入脚下,施展轻功,还未走几步,人就又一次摔在地上。   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渐行渐远的裴烬猝然听到她的尖叫,还是回了头。   男朋友不能生女朋友的气的,男朋友不能不理睬女朋友的,见到她摔倒的样子,裴烬的心失去分寸。   可他才向那头奔跑了几步,一道金光闪在眼前。   是位面传送的术法,裴烬心碎了,他要和姐姐分开了——   被传送到新位面的那一瞬间,他被林间的符咒禁锢,一股奇异的迷香渡入了他的体内。   魔息失控,他捂着疼痛不已的心口,跪倒在地。   叶初秋被那道金光闪得眯眼,再度睁眼时,她又一次来到魔兽山,只不过这一次,她被传送到了山腰。   眼下的光景正如上一卷的神剑问世之日,现实和记忆吻合得分毫不差,叶初秋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恍惚。   夕阳没入云端,如火通红的云层扑撒在深紫色的天空中,融合成一种虚无且磅礴的灰沉色彩。   傍晚的躁风夹杂着血腥味的黏腻,厚实地吸附在面颊上,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让人心脏紧绷的,是山巅两脉恩怨分明的对峙——东边的山腰和山脚,围满了仙门世家的众人,他们身着各自门派的修士服,随掌门上山;西边的山腰和山脚,围满了魔修,他们踏着瘴气和怨念,气势汹汹。   而魔兽山的魔兽,凶猛狂暴,比以往更加凶残,它们自魔兽山附近的丛林围猎而来,将那群修士困顿于魔兽山上。   直到天边降下一道玄雷,魔兽山巅的那棵古树被劈得七零八碎,一场旷世凛然的三界混战再度在叶初秋的面前上演。   鲜血从魔兽山巅溅到了苍穹之上,视线所及之处,如人间炼狱般混沌,尸骨累累,血流成河。   叶初秋在那群厮杀的人里见到了沧銮宫的弟子,她的爹爹叶淮杰手持冠顶剑毅然决然地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中杀出重围,和其他七大世家的掌门权衡牵制着。   他们在争抢什么?   ——脚下的大地倏然震动,强悍的地震像盘古的巨斧垛开魔兽山,叶初秋的心脏也随之狠狠发麻。   天边的火烧云被诡异的青光替代,那道异彩在魔兽山巅的正上方汇聚,将四面八方的祥云笼罩。   厚重的云层被挤压成螺旋的形状,又似一道蜿蜒的曲线,绕着那方青光盘旋,越缠越厚,近乎要将整座天空都要撕裂。   “绝尘青莲剑!”   “是绝尘青莲剑啊!”   “青莲剑要问世认主了!”   ……   人群爆发尖叫,叶初秋被那帮疯魔的人推攘至山腰的边缘。   在这场混战里,个体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叶初秋完全隐匿于人潮,被挤压在角落。   山体崩裂出几条兽爪般狰狞的裂纹,裂开的大地不断有弟子失足掉落,等待他们的,是滚烫的地心熔岩。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如鬼魂索命,两世的记忆在叶初秋的脑海中纠缠,她的脚下裂开一道巨纹——   刹那间失重,叶初秋感知到灵力回流,召唤谪颜剑将她托载而上。   东方最先爆发出一声震天雷般的声响,青莲剑的剑鞘破开封印,被那道诡异的青光吸附而去。   再是正西方向,剑尾破开封印,强悍的波能扫射大片修为低阶的魔修。   随后是正南,剑身破开土垒重间天日,锋利的剑刃反射冷光,将一路上的魔兽全部绞杀。   魔兽山上的所有人,都在目睹绝尘青莲剑相融的此刻,他们想见证它的回归,抑在内心深处期许着,能够成为它的新主人。   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狂热的,在绝对的力量和欲念面前,没有人不会臣服的。   千万颗心都被那迷离的青色.诱惑着,他们再等着最后的剑柄——唯一还一片详宁的正北浮现青光!   叶淮杰执剑,目色震撼,他也想亲眼看看,本应该被沧銮宫封印着的那方剑柄,究竟藏在何方!   叶初秋亲眼目睹神剑融三,隐匿于她体内的剑柄受到召唤,蠢蠢不安着。   “啊!”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她在身前的那滩血迹里看到自己眉心的那锭三瓣莲花印记被唤醒。   火辣的烧灼感烫在那里,印记的周围沁出血珠。   体内的剑柄拉扯着她向山巅飞去,哪怕召唤谪颜剑都无法抵挡这种牵制。   叶初秋的额间泄露一丝清幽,一朵青色的莲花散落在印记附近,虚无的剑柄影子浮现在她的身后,带着她往那缠绕的云层驶去。   “秋儿!!”叶淮杰声嘶力竭地爆吼,目眦欲裂,额间的青筋凸起。他召唤冠顶剑追去,却始终慢了一步。   叶初秋咳出血,调度灵力掌控身躯,可眉心疼得让她抽气。   【叶初秋!凝神!交给本座!】   黑羽占据躯壳,少女的目光倏然间凌厉,狂暴的魔息流泻开来,化为让在场众人都毛骨悚然的墨色羽毛。   仙家修士都变了脸色,唯有魔修修士神色怔然,而后虔诚地跪拜下来。   剑柄从叶初秋的躯壳内脱落,黑羽陷入沉睡,叶初秋于半空直直下坠。   雪蟒穿越人潮,盘旋而上,一口将叶初秋叼走,叶淮杰刚刚松下口气又再度提起,只因一道诡异的火焰熊熊燃烧在魔兽山的山巅。   那火焰的走势几乎和天上盘绕的云彩一致,一圈又一圈地将山巅包裹。   雪蟒载着叶初秋想冲破赤莲火的屏障,却被它的温度灼伤。   “啊——”阿冬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连带着叶初秋也被甩飞出去。   “阿冬!阿冬!你怎么样!”叶初秋扑到雪蟒身侧。   阿冬化为少年形态喘息,赤莲火烧毁他的衣服,还灼烧在他的胸腹上,久久无法熄灭,他疼得战栗。   叶初秋此刻,满脑子都是裴烬的身影。   裴烬!裴烬!她在心里咬着少年的名字,可是猝然回头,那道熟悉的身影就映在火海里。   他散落的长发被火星缠绕着,俊美的容貌被那暗红的火光衬托得更为妖冶。   少年的黑眸浮满戾气,脸上布满斑驳的魔纹。   一朵澄澈的赤莲盛放在他的掌心里,妖艳如血。   “裴烬!快停下!住手!”叶初秋抱着阿冬呐喊。   只见阿冬的伤口上,暗红色的瘴气流淌出来,细碎的魔秽一点点侵染他莹白的肌肤。   叶初秋慌乱地双手按在他的胸腹上,却被那些火焰灼烧。   “啊——”她猛然收回手,可是十指还在失控地痉挛。   裴烬顿住身,他听到姐姐的声音了,他想收手的,他本就应该收手的,可是体内诡异的毒素翻涌上来。   他擒住了自己的左手,赤莲花在他掌间败了又开,开了又败,他控制不住!   空中的神剑完成融合,青光沐浴而下,人群再度魔怔般了地朝山巅涌过来。   “绝尘青莲剑!”   “神剑是我的!”   “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   他们还在为那把剑争执,叶初秋睁大眼眸回头,燃烧的赤莲火将附近的空气扭曲,他们的脸孔被折射成丑陋而病态的模样。   全都不要命地往山巅上冲,义无反顾地闯入赤莲火里,这其中,有她的爹爹叶淮杰。   “爹爹!别过来!”叶初秋大吼。   叶淮杰执剑试图斩断火帘:“秋儿别怕!爹爹来了!爹爹来了!定会护你平安的!”   “砰——”   赤莲火狂暴,将试图闯入山巅的所有人击飞,将他们的身躯全部粉碎成焦炭。   叶淮杰用灵力勉强护住躯体,还在施展问沧剑诀破开火帘。   那些火却越烧越旺,像来自地狱的饿鬼,饥不择食地吞噬着这山巅的一切。   灼烧着阿冬的躯体,灼烧着叶淮杰的躯体,灼烧着所有生灵的躯体,可唯独没有灼烧叶初秋。   “裴烬!你在做什么!”叶初秋湿红了眼,“快住手啊!”   一道金光扫过,将裴烬击飞到崖边,叶笙寒一袭白衣双手结印,将赤莲火筑成的堡垒击溃。   裴烬顿住身形,跪倒在地,吐出几口鲜血。   雪蟒不堪维持人型,蟒身蜷缩在地里。   叶笙寒轻功上前,调息的术法施落在阿冬身上,还是变了脸色:“火入心肺,危在旦夕,非炎阳仙骨不得除,秋儿……”   叶初秋怔愣:“为什么?”沧銮雪蟒明明有寒冰护体的,此前裴烬的赤莲火,也只是烫在浅层,无法触及内里。   雪蟒虚弱地蹭着她的膝盖:“主人……阿冬服下绝情草破了寒冰护体……主人的淬清寒骨,明明可以用阿冬做药引的……阿冬愿意的……”   如果不是那日叶笙寒告诉他,他永远不会知道主人曾经也这般爱惜他。   若是主人疼爱那个魔修是因为他的炎阳仙骨,那他也想淬炼出断情仙骨——做主人的解药。   头顶的绝尘青莲剑便是在此刻彻底重现天日的,清脆的叮咛之声让在场的众人为之一震,却勾起叶初秋的创伤后遗,她捂着泛疼的胸口,召唤佩剑谪颜。   绝不可以让神剑认裴烬为主!   绝不可以!   叶初秋举着谪颜剑步步朝崖边的少年逼近,瞳眸里燃着恐惧和决然。   那把谪颜剑,在尝到叶初秋掌心中被赤莲火灼烧的血后,不断涌现暗红色的瘴气,它在叶初秋的掌心里震着,震着……   模糊而遥远的记忆片段在叶初秋面前一一闪过:   魔兽山巅的悬崖边,男人一袭红衣,手执青莲剑将她的胸膛贯穿。   她在下坠,失重的感觉让她濒临窒息,手臂延伸的方向,男人冷峻的面颊越来越远……   岩浆将她吞没,她的灵魂和肉.体被抽离,一股莫名的力道撕扯着她的七魂六魄。   她的灵魂支离破碎,被挤压、重塑,而后囚禁在一方铁壁之上。   漆黑的洞宇,岩浆没了一次又一次,她的灵魂依旧被灼烧、被治愈,往复循环,不见天日。   男人的视线依旧冰冷地注视她,注视她遭受一轮又一轮磨难,甚至,他为她这般痛苦狼狈的模样,弯起嘴角……   她听见了黑羽的声音,在诅咒他天道轮回,报应必至。   不,不对,那分明是她自己的声音!   “裴烬!如有来世!我定要将受过的苦,百倍!千倍!还给你!”   ……   所以,那些系统惩罚都是过去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所以,她就是黑羽。   所以,那个冷漠而冷血的男人——   叶初秋执剑,剑口指向裴烬。   少年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去牵叶初秋的裙角:“姐姐……不是我……赤莲火它不受我控制……那些火……不是我召唤出来的!我从未想过害你身边的任何人!”   “裴烬!”叶初秋暴怒,“杀阿春!伤阿冬和我爹爹!你到底还要拿这种话当借口到什么时候!”   在她的盛怒下,裴烬的怔忪微薄如尘埃:“你不相信我吗?”   “你要我怎么相信!那是你娘亲给你的赤莲火!”谪颜剑抵在他的胸膛,“你满嘴谎话说出口,不觉得恶心吗?”   虐男积分疯狂累加,暗红色的瘴气倾泻,谪颜剑震得嗡鸣,倏然从叶初秋的掌心间飞驰而出,刺入他的心口。   叶初秋瞳孔紧缩,裴烬的身躯一顿,少年的黑眸难以置信地下垂,看清那把贯穿他胸口的谪颜剑。   暗红色的恶魄随瘴气灌入他的心房,尘封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破碎的往事纷至沓来。   他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少年反手攥紧谪颜剑,任由掌心的鲜血喂饱那些恶魄,凌乱的碎发下,他嘴角牵扯出一抹惨淡的笑。   他甚至捏着剑往心口又深了几分,目光咄咄逼人:“我恶心?”   裴烬讥笑着,脸上的魔纹疯长:“那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呢?”   “要了我,然后弃若敝履?”   “扔到暗无天日的水牢,肆意践踏?”   “姐姐,你知道在人间炼狱里苟且偷生是什么滋味吗?”   “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   他掌着剑,步步紧逼,每走一步,谪颜剑更深一寸,头顶的青莲剑发出响动,在择选它的主人,叶初秋抖着手朝后退怯,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不停轰炸。   “你不是想要这块仙骨吗?”裴烬剜着心口,眼尾染得通红,硬生生地剖出自己的仙骨。   少年嘴角的笑意刺眼:“你想要的,我怎么舍得不给你呢?”   那半块仙骨,因为在化骨池里泡过两次,早就被磨砺得千疮百孔,连带着血肉一并被他丢弃在叶初秋的脚边,裹上泥土……   “不……裴烬……”叶初秋喃喃着,可下一瞬,他的胸口又没入一剑。   本该认裴烬为主的绝尘青莲剑被叶笙寒执在手中,她的兄长冷漠地将剑刺入他的心口。   裴烬爆发出狰狞的笑,望着叶笙寒。   后者不为所动,单手结印,一掌魔息将他击飞。   裴烬落下悬崖,叶初秋追了出去,却只见他目光如冰静静地凝视着她,惨白的脸庞在视野里越来越远,没入灼热的熔岩里,化为灰烬。   系统冰冷地播报:【目标对象殒落,任务失败。】   作者有话说:   男主卒,全剧终。   开玩笑,下章就活了,从此世界上少了一只小羊羔多了一只黑羊羔。   阿烬(已黑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开始就是黑的:) 第84章第84章   “娘亲,这是什么呀?”   窗边的女子回过神,将他捞进怀里,温柔地揉着他的发旋:“阿烬,这是赤莲花。”   六岁的裴烬缩在娘亲的怀里,好奇地端详女子手中的红莲:“娘亲,好漂亮啊,阿烬可以摸摸它吗?”   肉乎乎的小手触摸上花蕊,花蕊轻轻颤动,连带着花瓣也绽放得格外绚烂。   那是一朵绯红却澄澈的花,像晶石般纯洁,花瓣的外围燃烧着永不败灭的火焰。   裴烬抚摸柔软的花瓣,那朵赤莲花像是通晓灵性,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   火焰的温度并不高,绕着他的指尖盘旋,最后落在他的指骨间,化为一只火红的蝴蝶消散,只在阳光下流洒丝丝粉末。   女子牵唇一笑,将花枝塞进裴烬的手心里,蹲身和他平视:“这是爹爹送给娘亲的呢。”   爹爹……   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裴烬捏着那束赤莲花怔然地望着女子:“娘亲,阿烬的爹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呀……”女子望向窗外,忆起他的时候,眼里充满眷恋,却闭口不言。   六岁的裴烬尚且无法读懂女子的神情,只是攥着那朵赤莲茫然地等,却没等到答案。   娘亲摸着他的头将他抱在怀里:“等我们阿烬将来长大了,要是遇到心仪的姑娘,可以把这朵赤莲花送给她。娘亲会保佑你,也会保佑她的。”   “心仪的姑娘?什么是心仪的姑娘呀?”   “就是阿烬放在心尖上的人,最重要最珍视的……”   “哦……”裴烬点着头,认证思忖了片刻,拥抱住女子,“心仪的姑娘,就是娘亲!娘亲是阿烬放在心尖尖上的!娘亲是阿烬最重要最珍视的人!”   女子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脸:“等阿烬长大了,会遇到的,阿烬还会娶新娘子呢。”   “不,不要新娘子,阿烬不要别人,只要娘亲……”   只要娘亲。   裴烬以为,会和娘亲永远在一起的,却没想到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   娘亲早有预感风暴的到来,提前将他锁在屋外的水缸里,灵力暂时封住他的声识。   “阿烬,娘亲把赤莲花交给你了,它会替娘亲守护你的,你也要帮娘亲护好它……”   裴烬敏感地察觉到什么,牵着女子的手不愿她离去,他拼命地摇着头,泪如泉涌。   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阿烬一个人……不要离开阿烬!   “阿烬乖,听话。即使娘亲不在你身边了,也要好好长大……”   别走!不要离开阿烬!娘亲!   女子含泪松了手,将裴烬推进水缸里。   微弱的魔息敲打着水缸,待到水缸倾覆,裴烬冲破封印倒在泥里,看见火光里,林芳如执剑贯穿娘亲的胸口,折断她的仙骨离去。   娘亲和一个六岁孩童的身躯在大火里焚烧,朵朵赤色的莲花在火海里绽放,裴烬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美景,赤莲花和灰烬缠绵到天边,将夜幕映照得亮如白昼。   ……   富丽堂皇的大殿,少年一袭玄衣长袍,慵懒地坐在尊位,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朵娇艳的赤莲花,花瓣于他掌间绽放,明灭的火焰在他的指骨间辗转,愈发衬托指节修长。   赤莲花的火焰倏然热烈燃烧,火光将少年的面颊轮廓勾勒,映出利落的下颌线。俊美非凡的五官极具辨识度,带有强烈的冲击感,气势远比那赤莲火还要强悍。   剑眉星眸,气质凌然,深邃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掌间璀璨的花。   越烧越旺,映在少年瞳眸深处的戾气也随之愈来愈厚重。   心仪的姑娘……   火光在裴烬眼下汇聚成一道人影,少年在看清她的面容后,五指倏然蜷缩。   赤莲花被他蹂.躏成泥丢弃在台阶下,暗红色的赤莲火瞬间将其扑灭,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台阶下的魔修早在魔尊发火前哗啦啦地跪成一片,俯首称臣,将头颅压得极低,没人敢发出丝毫响动,所以宽敞的大殿此刻异常安宁。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为首的几位护法腿都跪酸了,偷偷抬眼往上瞧去,就见他们那刚刚上任的魔尊眉眼轻抬,眸光冷冽地扫视过来。   众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跪得更卑微。   台阶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过来。”压抑着阴鸷和盛怒。   众人也不知道尊上这是喊谁过去,一个个心里都冷得发毛。   裴烬望向的,是四位护法中唯一的女护法。   她战战兢兢地抬身,不知道哪里惹到新魔尊。但是她不敢违背尊上的指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让她过去,她是跪在地上爬过去的,一步一步爬上台阶,来到新魔尊的身边。   他们的这位新魔尊,六个月前闯入的魔域,仅仅花了不到一月的时间,就从魔域残酷的厮杀里一骑绝尘、所向披靡,被拥立为王。   这是空前绝后的速度,在此之前,哪怕是创造出至凶魔物——殒世黑莲羽的前魔尊萧熔,称霸魔域也至少花了以年为限度的时长。   新魔尊性子阴晴不定,杀伐果决,有异心者、不服管教者均被其用赤莲火焚化,丢去魔域最阴冷黑暗的陀刹河里喂鱼。   可是这么一个残暴狠辣的少年,却拥有一张宛如神祇般无暇的容颜。   女护法早就钦慕魔尊的容貌许久,而今近在咫尺,她便鼓着勇气抬头望去,少年银冠墨发,玄袍领口微敞,魔纹居左,颈间缠绕着几圈红色的细绳,腕间也绕着些许,长长的绳结散漫地下垂,随着少年轻敲的指节,有下一下地颤动。   女护法不敢直视魔尊的视线,只好低头谄媚地唤了声:“尊上。”   她有些期许挂在面上的,因为自她追随尊上起,就从没在尊上的身边见到过女人。她虽没自诩非凡到自己是大陆最美的女子,但至少放眼整个魔域,她也是数一数二的样貌,并且还位居四大护法之一。   前魔尊萧熔的护法莲媚,便是在萧熔身侧占有一席之地,而今这位女护法想做第二个莲媚,也想试一试尊上这般年少骁勇、俊朗不凡的男子。   新魔尊点名道姓地让她上前,她又是这众多魔修中唯一身份尊贵的女修,自然浮生出狂妄的心思来。   于是,女护法的眼神和动作都愈发大胆起来。   裴烬却望着她额间的花锭出神,三瓣雪白的莲花印记,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翩飞的思绪,好似在那刹那间回到了半年多前——   身躯下坠,视野里少女额间的白花越来越遥远,裴烬仍旧舍不得闭眼,直到熔岩将他吞没,他才明白娘亲为何给他取名为“烬”。   暗狱赤莲,浴火淬炼,花开不败,置之死地而后生。   坠入岩浆,火种焚炼他的身躯,他再一次目睹成千上万朵赤莲花的盛放,只不过这一次盛放的契机,是他的死亡。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幸而魔兽山的熔岩底下,有一道魔域的入口,他觉醒了真正的赤莲火,在魔域里换来新的重生。   “尊上~”女护法甜腻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裴烬扬手扼住她的咽喉。   女护法的身躯被甩飞出去,砸在大殿之上,源源不断的血从额间淌下,那里本该画有漂亮的花锭,却被台阶上的那人用赤莲火灼烧了去。   “本尊不想看到任何人画这花锭!”少年起身,不过瞬息,狂暴的魔息笼罩下来。   殿内被他的威压霸占,众人不敢承受魔尊的怒火,纷纷叩首求饶。   “尊上!”女护法在地上爬着,扯着裴烬的衣摆叩首,“属下知道错了,求尊上开恩!求尊上开恩啊!”   血迹砸在地板上,引得少年厌恶不已,扬手一道魔息想将其焚炼,角落窜出来道俏丽的身影。   叶初芽一把抱住裴烬的胳膊,矫揉造作地讨好道:“小爹爹~今日是芽芽的生辰,见不得血的,小爹爹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裴烬的额角直突突一跳,赤莲火在攥紧的拳头里堪堪消灭。   叶初芽回首给那女护法使眼色,女护法连连道谢:“谢少尊主求情,谢尊上不杀!”   她叩着首,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使得她脸色苍白,叶初芽还在和裴烬撒着娇,挡住女护法的视线,女护法这才灰溜溜地滚远。   裴烬跟提鸭子一样捏住叶初芽的后领,那六岁的小女孩被他提到跟前。   少年眸光凶狠地瞪视着她,叶初芽吓得脖子往后缩了缩,嘴里还不忘吞咽着口水讨好着:“小爹、爹……你怎么了?”   “你上个月月初说那日是你生辰。”裴烬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本尊可是赏了你不少珠宝。”   “阿哈哈……”叶初芽干笑两声,笑声都在打颤着,“芽芽记错了!记错了……”   裴烬面容阴沉,眉宇间布满不耐烦的质疑。   叶初芽干巴巴地说:“小爹爹你怎么了……我的娘亲……真的是……叶初秋……你若是不信,芽芽还可以证明给你看!”   “够了!”裴烬盛怒,揪着叶初芽的胳膊肘子就把小姑娘扛回寝殿,扔到她的床榻上,锁了门不让她乱跑。   独留一堆跪在大殿里的魔修面面相觑。   关于他们的新魔尊,除了性情不定喜好杀戮,还有一个传闻沸沸扬扬——新魔尊堕魔前给一个剑修女子当过男宠的,但是那剑修女子风流成性,广纳后院,还没和新魔尊好上几天就变心了。新魔尊承受不了那剑修女子的薄情寡义,这才一念之下堕魔,入魔域大杀四方。   “这得多大的情伤啊,才使尊上一个月就称霸了魔域。”   “这剑修女子当真了得……”   “少尊主便是那剑修女子的骨肉吧?”   “是啊,不过尊上这般年纪,少尊主怎么可能是尊上亲生女儿?”   “没听到少尊主唤尊上‘小爹爹’吗!定是剑修女子和别的男子的……”   “嘘……这可不尽说,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   此刻,众魔修口中的“剑修女子和别的男子”所出的叶初芽,正缩在自己的豪华床榻上和面前新上任的魔尊尬笑,不过这副六岁小女孩的躯壳,即便尬笑,旁人看起来也是天真无邪的。   眼前这个将将上任、脾气乖戾的魔尊裴烬,一边忍着想宰了叶初芽的冲动,一边安慰自己她是叶初秋怀胎十月才辛苦生下来的杀不得,于是只能板着脸咬牙切齿地问叶初芽:“和小、爹、爹说说,生辰礼物还想要什么?”   “啊哈哈哈……想要……”叶初芽当真认真琢磨起来了。   至于叶初芽是怎么从叶初秋亲妈降级到叶初秋闺女这事,还得从六个月前说起。   -   六个月前。   裴烬坠下魔兽山巅之后,叶初秋怔然,像是失了魂魄般地跌坐在地。   任务失败,主仆契粉碎,躯体被岩浆吞没——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叶初秋宣布:裴烬殒落了。   他死了。   谪颜剑和绝尘青莲剑同时飞回主人的手中,剑头均染着同一个少年的心头血。   谪颜剑的怒火被平息,剑上的恶魄回归原主后,那么暗红色的瘴气就灰飞烟灭了。   赤莲火被扑灭,各大世家还存活着的修士涌上山头,只见那把被众人哄抢的青莲剑被一个白绫遮目的男人执掌着。   神剑,认叶笙寒为主了。   叶初秋拿起谪颜剑,难以置信地望着和她不过几步之远的男人:“兄长……”   叶笙寒面朝叶初秋,青莲剑插入山巅,扬手捏诀,就将地上那半截炎阳仙骨收入囊中。   叶初秋瞳孔紧缩,执剑上前:“兄长!把它给我!”   那是裴烬的仙骨!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中!   可是叶笙寒连头也不回,攥着仙骨就走,叶初秋慌了神,正欲抬步追去,叶笙寒扬手一道金光施展屏障将她隔绝。   谪颜剑出手,不能破屏障分毫:“兄长!叶笙寒!”   叶初秋被逼急了,灵力狂暴,将屏障劈开一道裂口,一剑破开,结界七零八碎。   可随后,二长老、三长老、刘傲、方崑、叶芸依……以及其他座下的弟子瞬间扑围上来,将叶初秋、阿冬、叶淮杰等人围成圈。   那一刻,叶初秋意识到,叶笙寒和二长老、三长老,竟然是一伙的!他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少宫主之位这般简单。   人群里,叶初芽推开人挤到山巅前,见到眼前这般光景,只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初秋!”叶初芽大吼,吸引叶初秋的视线,施展术法就向叶笙寒袭去。   但是实力相差太大了,叶初芽顷刻间就被叶笙寒击飞,但是她却用一张金莲招魔符逼的叶笙寒调度出了几丝魔息。   兄长他!居然能够同时施展灵力和魔息!   叶初秋提着谪颜剑与叶笙寒交手,可无论招式如何施展,都不近不了叶笙寒的身,甚至他还会混沌棘林的术法——一簇簇土垒顿裂,化为锥子般尖锐直突而上,将魔兽山山巅的土丘分割得七零八碎。   大地再度裂开纹路,无数修士命丧黄泉,不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叶笙寒通通没有心慈手软,土锥朝着叶初秋的方向突过去,划伤她的身躯后又折过弯朝阿冬突击过去。   叶初秋只能挽着剑花将那些土锥斩断,哗啦啦的泥石落在地上又再度融合成新的土锥。   “主、人……”阿冬被叶初秋护在身后,喘着气。   叶初秋心里越来越燃起不好的预感,通时传话给阿冬:“阿冬!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绝情草的事!”   阿冬呛得厉害,在通识里虚弱地回话。   果然是他!   他究竟想做什么啊!   还有这场青莲幻境试炼!青莲种呢!所有修士为何又会被传送到魔兽山这里!   这一切就像是全部计划好的那样!   彼时,萧烈所说的话和阿冬的话结合,叶初秋越来越对叶笙寒的所作所为感到匪夷所思。   叶笙寒施展术法时会有朵朵梨花的影子,叶初秋顷刻间就联想到了沈清淼。   对了!从幻境里出来这么久!为何唯独没有看见沈清淼呢?   叶初秋尝试给沈清淼发送通识,均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的不安顷刻间烧了起来,后脊发凉。   可若是原以为“叶笙寒不一定会对沈清淼下手”,在看到他对叶淮杰下手的那刻,叶初秋那份不安更加浓郁!   叶淮杰因为赤莲火的灼伤虚弱不堪,勉强抵御二长老和三长老的攻势,叶笙寒更实在紧要关头给了他一剑。   青莲剑的剑风直逼叶淮杰,后者防御不及,被叶笙寒击飞。   叶淮杰的身躯狠狠砸在山巅崖边,口吐鲜血,弓着背起身,双眸睁得极大,显然不敢置信亲生儿子竟然会对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笙寒!”叶淮杰大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叶笙寒的面容依旧淡漠,甚至一分一毫都未松动,他面无表情地捏诀,青莲剑盘旋在他四周,化为五把虚幻的影子悬浮,下一瞬就会朝叶淮杰突刺过去。   “兄长!”叶初秋见状,留下谪颜剑挡住攻向阿冬的土锥,自己择轻功施展挡在叶淮杰身前。   不管怎样,那都是她的爹爹!   “叶笙寒!这是我们的爹爹!你要干什么!”   闻言,叶笙寒只是很轻蔑地弯起嘴角:“不,他可不是我的爹爹,我也不是你的兄长。”   “什么?”叶初秋怔愣。   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像以往一样用灵力传话,而是由声带震动发声。   “你的嗓子……”叶初秋瞳孔紧缩。   “我的嗓子?”叶初秋倏然收到他的灵力通识,“你的兄长叶笙寒,早在被魔修掳走的那一年就死了,被折磨死的。”   “告诉你们几个将死之人也无妨。”男人解了白绫,白绫下,并非是被岩浆灼伤的两具窟窿,而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背对着其他修士,正对着叶初秋和叶淮杰等人,所以他毫无顾忌地撕开面皮。   面具下,是一张和沈岚枫一模一样的脸。   叶初秋惊恐地后退几步。   原来,“叶笙寒”就是沈岚枫,沈岚枫就是“叶笙寒”。   不只是叶初秋,倒在另一旁的叶初芽也布满震惊,现实的发展显然远远和她既定的大纲发生偏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所以饶芮镇永夜魔君那次!   叶笙寒指尖微动,那张面皮又贴合回肌肤上,毫无破绽,他又恢复到叶笙寒的容貌。   这个大陆的易容术,都需要原者的面皮才能化得,也就是说,他杀了叶笙寒和沈岚枫!   “淼淼呢!你把沈清淼弄哪里去了!”   叶笙寒的眸光锐利地凝视叶初秋,他勾了勾唇角!   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叶初秋大怒,掌间灵力盘旋,一掌向叶笙寒劈去。   见状,叶初芽也从地上爬起:“初秋!你现在打不过她!”   她推了把地上的阿冬:“阿冬你快点带着你的主人走!打不过的!快逃!”   阿冬最在意的就是叶初秋,即便赤莲火已入心肺,但他还是凭借最后的灵力化为雪蟒的形态,蟒头冲击过去,蟒尾圈住叶初秋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后拉扯。   青莲剑沁着幽深的光亮,一闪一灭之间割断阿冬的尾巴,叶初秋腰间一松,血迹铺洒在她的身后。   叶初秋回眸,见到阿冬尾巴被断的那刻。   瞳眸倒映着血雨,叶初秋的脑海一片空白。   阿冬……   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就是在此刻化为黑色的,黑羽占据了叶初秋的躯壳,无数羽毛被召唤出来,向叶笙寒袭去。   后者却在这漫天黑羽中,嘴角的笑容更深。   若非叶初秋不敌,黑羽无论如何都不想出来的,因为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可怕,他带给黑羽的气息,和上次在那座森林里时一模一样!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从内心深处产生恐惧,她可是毁天灭地的殒世黑莲羽!能让她产生惧意的……   叶笙寒和黑羽交手,叶淮杰抄起冠顶剑捏诀也向叶笙寒袭去。   叶笙寒扬手一道金光就将叶淮杰抽飞,后者倒在悬崖边缘堪堪维持身形,二长老和三长老带队将叶淮杰围剿。   “你们!”叶淮杰勃然大怒,冠顶剑插在土里,才维系住身体,他嘴里喷着鲜血,双目瞪得极大,满脸惊疑。 第85章第85章   二长老自叶淮杰保下那魔修后就对他失望透顶,如今叶淮杰沦落到这般田地,他只是冷哼一声。   萧烈和莲媚入侵沧銮宫那次,他二长老也有一份力。   叶笙寒想借鹰王和蛇王入侵一事在沧銮宫树立威信,为夺取沧銮宫宫主之位和架空叶淮杰做铺垫,进而再策划歼灭其他七大世家,夺取绝尘青莲剑和芳华剑谱,成为仙盟的新主人。——这个计划原本在二长老看来是无稽之谈,叶笙寒来寻他谈条件时,他本想拒绝了之,可是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诱人。   “若你助我,日后仙盟第一宫副宫主之位,便是你的。”那日,叶笙寒端着茶杯许诺,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态,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得有压迫感。   二长老能够感受到叶笙寒施加在他身上的灵力威压有多么强悍,便是沧銮宫现任宫主叶淮杰都没有这么强大的修为。   叶淮杰的长子,竟然在短短数年中,从一介筋骨寸断的废人修炼成了比宫主还要可怕的存在!   二长老惊疑,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发颤:“笙寒,你的、嗓子……”   叶笙寒弯唇一笑:“我的嗓子我自然有办法医治,这些年我广泛涉猎,江南百锦楼的《锦绣药王经》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我还寻到了缺失的那几页……”   点到为止,他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二长老已然知晓“破损的那几页”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将整个药王神谷覆灭的死侍啊!此等杀伤利器于手,二长老总算知道为何他有称霸仙盟的勇气,如此,那个计划当真有几分可行度。   可真正让二长老站队的,是叶笙寒接下来的那句话:“我一介废人尚且能重塑筋骨、痊愈喉目,更何况令孙呢?”   二长老手中的茶杯落下,茶水淌了一桌,他震惊道:“你当真有办法再塑傲儿的断臂?”   叶笙寒放下茶杯:“不止断臂,令孙体内的魔秽,我都能悉数拔除。”   于是此刻,二长老按照和叶笙寒达成的协议,扬起自己的佩剑道:“宫主这些年为沧銮宫鞠躬尽瘁,也是该是享福的时候了!日后自有少宫主掌管沧銮宫,宫主且安心去吧!”   三长老也扬着剑道:“而今少宫主又被神剑认主,沧銮宫称霸仙盟指日可待!我等追随少宫主,将来就是仙盟首派的大功臣!哈哈哈!”   真正让三长老追随叶笙寒的是因为叶芸依身患穿肠毒危在旦夕的时候,叶笙寒寻到三长老,让三长老调遣他拟定好的这部分弟子名单去盗取裴烬的炎阳血。   三长老本来对偷窃一事十分不耻,但是求药的弟子悉数被叶初秋赶回来,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地应下,但是他多留了个心眼,派遣心腹弟子方崑混入其间一起行动,却不料那夜行动失败,炎阳血没取到不说,座下弟子也全部折损,他当真是小看了叶初秋的本事。   心腹弟子方崑被永夜魔君的护法所擒,也身患淬情寒骨,迫切需要此次仙盟大比的青莲种。等方崑奄奄一息爬回三长老殿堂的时候,三长老才从他口中得到一件极为震惊和恐怖的事:那群死侍和永夜魔君,均是叶笙寒座下的!   他们那归隐山巅、避世不出的叶淮杰长子,竟然在短短数年间习得《锦绣药王经》中禁忌的秘术,且上次双王入侵沧銮宫一事让叶笙寒在沧銮宫的声誉大增,仅凭三长老一脉,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地位,甚至就算三长老暴言其和永夜魔君勾结,也会有二长老一脉和其他弟子质疑。   三长老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曾一度担忧自己会因为知晓了叶笙寒的底细而被他灭口。   叶淮杰出面替叶芸依取得炎阳血,叶芸依的穿肠毒得解,但是面容上被灰羽灼伤糜烂的伤口还需驻颜丹才能复原。   驻颜丹何其珍贵,三长老派遣弟子在整个碧霄大陆寻觅数月都无所收获,可就是这么珍贵稀有的丹药,叶笙寒手中就有。   叶笙寒不仅承诺会授予他荣誉长老的地位,更是答应他会将这颗珍贵的驻颜丹赠予叶芸依,治好她的容貌。   叶芸依的娘亲走后,三长老最疼爱的就是芸依了。叶芸依从小爹不亲的,他这个当外翁的一直将她视为心头宝,所以,哪怕在此之前叶笙寒手里的死侍伤及过他座下弟子,他都可以不计较,在他眼里,那些弟子的命远远不及外孙女的脸蛋。   所以,他答应追随叶笙寒,和二长老一并设下此次青莲幻境试炼这个局——   此次仙盟大比,虽然主办方是峻岐山,但是仙盟百家都有参与,尤其八大世家在这场大比的设计前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八大世家均可对此次大比的设置提出意见,叶淮杰有意锻炼叶笙寒,那次会议,是派遣叶笙寒前去的。   “在青莲幻境里渡上金莲花的汁液、创造虚实莫测的位面”就是叶笙寒的主意,此举也获得其他七大世家的赞成,被运用于实际。而二长老和三长老座下弟子就在青莲幻境里制造叶初秋的传言,使其置于腹背受敌的处境。   二长老和三长老并不知晓叶笙寒针对叶初秋为的是她体内的破虚金莲镜碎片和殒世黑莲羽,他们只是单纯地以为叶笙寒想要斩草除根不放过任何可以动摇他沧銮宫少宫主身份的人,只因叶初秋此前,是沧銮宫的少宫主……   架空叶淮杰、夺取宫主之位、获取沧銮宫弟子的民心只是第一步,要想称霸仙盟,仅靠沧銮宫一家之力是不现实的。   但是恰逢神剑问世,绝尘青莲剑要择选新的主人。   没人知道青莲剑会认谁为主,但是叶笙寒胸有成竹,二长老和三长老听从他的指令,派遣座下弟子伪装成神机阁的弟子将叶笙寒炼制出的符咒结界设置在魔兽山附近的丛林里。   他们不知道符咒的用途,这是他们的毕生所学的盲区,但是他们愿意赌一把,赌这次神剑会认叶笙寒为主。   毕竟他是连自己的亲生妹妹和爹爹都能算计下狠手的人,他们的这位新宫主有着绝对的魄力和狠辣,还有常人不可比拟的实力和潜力,神剑没有理由不认如此强悍的人为主。   终于,他们赌赢了,现实也确实按照他们既定的方向发展着。   ——叶笙寒觅得神剑,仙盟百家被困魔兽山,只等他们悉数臣服,新的仙盟秩序就会诞生,而这一次制定规则的人是取得胜利的他们!   二长老和三长老的眼里迸发出兴奋贪婪的光,庆幸自己跟对了人!他们即将迎来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会成为仙盟一代不朽的传奇!   被蒙在鼓里的叶淮杰不知道事情原委,只是听到二长老和三长老的话气得一口鲜血喷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多年和自己有隔阂的亲生儿子会突然之间和自己亲密无间!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披着躯壳的骗子!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想要逼宫夺位、问鼎仙盟的手段!   是,约莫是制定仙盟大比细则的时候——这段时间的叶笙寒频繁和叶淮杰交互,叶淮杰本就对他有所愧疚,而今叶笙寒愿意主动和他搭话,他这个当爹爹的自然是欣喜的,一切都顺着叶笙寒的意思来。哪怕他只表露出对宫主事务、权力有那么些许兴趣,叶淮杰也欣然将仙盟会议的参与权交予他,想尽一切办法讨他的欢心。   叶淮杰一心只想化解他和长子之间的隔阂,从未对他的身份产生过怀疑。   但是一番真心错付了人,叶淮杰一直在为他人做嫁衣,他真正对不起的儿子早在被魔修掳走那年就死了!   眼前这个“叶笙寒”,假冒他的儿子在沧銮宫蛰伏这么久,竟然只是为的今时今日,这份心计与毒辣当真叫人不寒而栗!   叶淮杰目眦欲裂,胸腔内的气血翻涌着,化为腥甜的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他恨自己的愚蠢,也很面前这个“叶笙寒”的恶毒!   人群里,大长老愤懑不平,一面率领座下弟子和其他修士缠斗,一面提着剑颤抖地指向叶笙寒等人:“尔等这是要逼宫夺位啊!”   大长老速来是最在意公正和名声的,直至此刻,他还计较着:“往后我沧銮宫如何在仙盟立足!”   “顽固迂腐的老东西!”二长老嗤笑,“我沧銮宫能者居之,宫主老了!少宫主后起之秀,定能将沧銮宫剑法发扬光大!而今得青莲神剑认主,更是如虎添翼!”   三长老也道:“老大!你何苦如此冥顽不灵!你就此收手,追随少宫主!兴许少宫主还能亲授你荣誉长老之位!仙盟第一宫的荣誉长老!往后荣华富贵你享之不尽!”   “我等修正道,尔等竟为一己私欲将德仪廉耻置诸脑后!甚至还对宫主下死手!”大长老拔剑,脸涨得通红,“尔等此为!和那些畜生!妖魔!有何区别!”   叶笙寒的眸光扫过大长老,二长老审时度势,提剑上前:“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大!我等尊你一声‘老大’,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当真以为凌驾我等一头!”   “既然你眼界如此狭隘,那这荣誉长老的位置还是留给有眼力见的旁人罢!”三长老也提剑上前。   在二长老和三长老等人的攻势下,大长老很快不敌,死于二长老座下的某个不知名弟子手中。   大长老死不瞑目,其座下弟子暴怒反抗,悉数被二长老、三长老座下的弟子斩杀殆尽。   那杀死大长老的不知名弟子双手颤抖,丢掉剑惊恐后退,却得到二长老的夸赞:“做得好啊!重重有赏!”   二长老灵力扩音道:“沧銮宫新任宫主叶笙寒得绝尘青莲剑,仙盟大势已去!尔等还不速速臣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整座魔兽山都响彻着二长老的声音,甚至魔兽山底下狂暴的魔兽和西方上山的魔修,也是叶笙寒等人的圈套——魔兽和魔修将下山的路口封死,又因为那特殊符咒的加持,魔族狂暴,修为皆提升不少境界。   正道修士悉数被困于魔兽山巅,进退两难,这是要逼着仙盟百家做出选择。   要么归顺,要么被灭。   小门小派为了保全自己,归顺沧銮宫,其他七大世家有自己的傲骨,却又不愿和其他世家合作,只能自顾自地抵抗着。   叶笙寒召唤绝尘青莲剑,剑光闪动间,磅礴的灵力以其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四面八方修为低下者击飞。   叶初芽和阿冬被同时击飞,叶初秋轻功掠起召唤谪颜剑将他们二人救下。   阿冬的身体已然无法再经历任何颠簸,呛了几口血之后栽倒下去,叶初秋还想上前去查探阿冬的伤情,却被一道魔息强硬地吸附过去。   叶初秋落入叶笙寒的手中,叶淮杰意识到叶笙寒要对她做什么,着急上前,再度被叶笙寒击伤。   他本就被赤莲火灼伤心肺,再加上体内气血翻涌,而今叶笙寒的这一击下了死手,叶淮杰翻滚两下之后便断了气。   一代宫主就此殒落,连叶初秋都感受到几分不真实。   爹爹死了。   最爱她最疼她的爹爹死了……   还是在这样荒诞的处境下殒落的。   叶淮杰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惦记着叶初秋的安危,哪怕死后,手里的冠顶剑还在为叶初秋斗争着。   失去主人的冠顶剑毫无威慑力,叶笙寒抬掌间,冠顶剑就被青莲剑断成两截。   叶初秋的心也随着那断裂冠顶剑被撕裂成两半:“爹爹——”   戛然而止,叶笙寒掐住了她的咽喉,泪水在那一瞬间止住。   叶初秋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灵力游走在自己的心口,那道灵力化为尖锐的刀,扎在她的肋骨上。   脑海中,系统在疯狂报警:【警报!正在遭受不明波能的冲击!正在遭受不明波能的冲击!正在遭受不明波能的冲击!……】   不明波能!叶初秋瞳孔骤缩,疼得尖叫大吼!   原来!那日在无暇阁!   系统:【正在剥离宿主……】   叶初秋听见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绚丽的金光释放,一根仙骨被叶笙寒拔.出,化为一面镜子的碎片盘旋于他的掌间。   断骨之痛尚未完全平复,叶笙寒的灵力再度摸索向叶初秋的另一根仙骨,用灵力强行和叶初秋通识道:“我知道你是双仙骨,一根破虚金莲镜,一根玄清皑莲花。”   叶初秋忍着剧痛又听他道:“但是很遗憾,我只想要殒世黑莲羽,既然皑莲花和黑莲羽已经融为一体,那便只能再挖你另一根仙骨了……”   叶初芽一面道“完了完了完了”,一面操纵灵力朝叶初秋扑去:“初秋!他要挖你的仙骨!系统!还有黑羽!”   叶笙寒抬眸,警惕地凝视这个知晓她全部意图的六岁女童。   叶初芽不知道贴了张什么符咒破开叶笙寒的结界,抱住了叶笙寒的大腿。   “轰隆隆!”   强劲的天雷自天而落,劈到叶初芽身上,连带着叶初秋、叶笙寒一并遭受九天玄雷的滋味。   正是这一记天雷,让叶笙寒松了手,叶初秋跌落在地,叶初芽的避雷符耗时一年才制造出一张,悉数用在此刻了。   凭借避雷符抗掉一部分九天玄雷的威力,叶初芽想带叶初秋走的,但是她魂穿的这俱躯壳不过六岁女童,实在是扛不起叶初秋这个成年女子,便只能拖着她:“初秋!快醒醒!”   然而此刻,正是黑羽在体内不安定的时候,叶笙寒虽然没有将叶初秋最后一根仙骨挖掉,但是仍然对那根仙骨造成不小的冲击。   黑羽和玄清皑莲花被迫分离后又融合,排异反应上演得更为愈烈,叶初秋的意识也陷入冲击。   叶初芽咬着牙关,从胸口里摸出玉撵和那六张俊美的修士,她的灵力实在是不够用了,只能将这七张符咒激活。   玉撵载着叶初秋逃走,可是却被那些归顺叶笙寒的修士们团团围住。   叶初芽紧随其后从地上爬起,那头叶笙寒已经凭借绝尘青莲剑将九天玄雷抗下。   叶初芽深知,方才的“剧透”有多么严重,那九天玄雷的威力更是不俗,叶笙寒竟然能这么轻易地化解,可见他的实力已经达到堪称恐怖的程度。   后者灵力一动,青莲剑飞驰过来,叶初芽警觉地翻身,那神剑削掉她几根头发。   真的差点就命丧黄泉了,她此番穿越到自己写的太监小说里,是没有金手指的,她必须让故事好好结尾,才能返回自己的世界。   叶初芽摔了个狗啃泥,嘴里咬着泥巴还没吐几口,赶忙连滚带爬地去寻阿冬。   裴烬坠崖了,叶淮杰死了,大长老死了,萧烈也自身难保,林穆恒也不知道在哪里和魔兽缠斗,现在女主唯一指望的上的,就只有她的灵宠阿冬了。   可等到叶初芽扑到阿冬的身边时,却发现他断了尾巴,甚至被灼伤的胸腔,正有一圈一圈的魔秽在入侵。   她是作者本人,自然清楚地知晓是怎么回事。   绝情草破了雪蟒的寒冰护体,在他体内发生异化,现下又有魔秽入侵,稍有不慎,阿冬就会堕入魔道!   “阿冬!阿冬!快救救初秋!快带她逃走!”叶初芽晃着雪蟒,但是阿冬真的已经快要到生命的尽头。   “阿冬!”   叶笙寒扬手,凌冽的剑风将叶初芽和阿冬击飞,叶初芽施展全部的灵力将阿冬拖住,强行运转浮空的方向,往魔兽山熔岩里下坠。   而玉撵上,叶初秋的排异还在进行着,身体扛不住体内魔息和灵力的搏斗,发着高烧。   叶笙寒再度操纵灵力,将叶初秋吸附过去,企图将她的最后一根仙骨拔除。   电光石火间,一声虎啸响破苍穹,白色的猛虎闯入山巅,将打斗的修士撞飞,闪身来到叶笙寒身侧。   虎爪携带着强悍的玄雷劈过来,叶笙寒眉眼一抬,青莲剑盘旋格挡。   白虎这一招只是虚张声势,他叼着叶初秋转瞬就跑,雪白的毛发间闪着霹雳的电光,宛如疾风骤雨,蓦然消失在魔兽山山巅。   叶笙寒收起青莲剑,玄雷的余威尚在,他捏着剑柄感受到那股麻意,冰封不动的神情松动,眉梢蹙起。   能贮存九天玄雷的白虎吗?   -   叶初芽并不知晓叶初秋已被白虎救走,甚至她都不记得白虎这号角色。   她和阿冬一齐落下魔兽山悬崖,就凭她是作者亲妈,她知晓魔兽山下魔域的这道入口。   岩浆焚身的滋味并不好受,叶初芽一边骂自己脑残把魔域密道设在岩浆里,一边拖着奄奄一息的阿冬往入口去。   踏入魔域口,会有一道极强的洪流,这是为了将魔域和外界隔绝开,这也是她自己亲手搞的设定,却没想到坑了自己。   洪流冲散她和阿冬,阿冬不知道被卷到魔域的其他哪里去。   叶初芽在魔域里寻到安全地带后,顾不上寻找阿冬,考虑到男女主不死定律,她决定先去寻裴烬,让他想办法救叶初秋。   裴烬会落下魔兽山,是她一开始大纲里可能会有的情节,所以眼下真的发生后,她并不是很慌乱。   魔域和外界有着天壤之别,这里的世界就像糊着一层暗红色的滤镜,空气中随时都有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见得最多的景色就是随处可见的熔岩,以及岩浆干涸后形成的墨色土丘,还有各种玄武岩、流纹岩、安山岩、花岗岩……   叶初芽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石头都是中学地理课本上会出现的例图。   魔域的一草一木在叶初芽心里大概有个雏形,不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只是怕路上会遇到别的魔修或魔族。她一个符修的正道修士在魔域里,那完全就跟上次青莲幻境入场时裴烬在一万多修士面前释放魔息是一样的处境。   一路上避开魔族肆虐频繁的地段,叶初芽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到暮玡渊入口。   暮玡渊较魔域其他地段要更荒芜一些,因为这里有着万丈深的悬崖,但是自悬崖而下,能抵达一方平原,那里盛开着万里的赤莲花,美不胜收。   按照叶初芽的设定,赤莲花就是曼珠沙华,也就是所谓的彼岸花,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常见于赤莲火焚烧淬炼过的土壤和熔岩里。   风过平原,赤莲花就会如同赤莲火一样灼烧起来,花瓣会随风一直荡漾,一直蔓延焚烧向无尽苍穹。   暮玡渊一直被世人称为魔界地狱,可是就是在这样可怕至暗的地方,却有着凡人无法窥视的绝美之景。   彼时,叶初芽亲身经历自己所创造的世界,站在入口处久久无法平息。   直到暮玡渊的入口大敞,少年身附怨念,宛如恶魔一样猩红着双眼从悬崖下爬上来。   裴烬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完成最后的试炼,成为暮玡渊的新主人,成为整个魔域令人闻风丧胆的新魔尊。   叶初芽吞了吞唾沫,豁出性命扑到他的跟前。   裴烬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她,心念一动就想将她焚烧的瞬间,那六岁女娃哇哇大叫:“叶初秋!叶初秋!叶初秋!呜呜呜爹爹!芽芽的娘亲是叶初秋!娘亲让芽芽来这儿寻爹爹!爹爹!你不要芽芽了吗!”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裴烬的身躯浑然一怔。   少年眉眼的阴鸷如乌云一样厚重地压下来,这位新魔尊狠厉地凝视叶初芽:“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不喜欢看大乱斗只想看男女主酱酱酿酿,所以我剧情这块化繁为简了(真实原因是我太菜了,之后大家可能会看到打大boss环节,大boss一下子就被打倒了==实在是我不大会写太宏观的打斗只能Onecare,onecargo,tengpeng,onecardie.   咻咻咻biubiubiu打完了…… 第86章第86章   叶初秋给了裴烬一剑,裴烬唤醒记忆、恶魄归位、坠下悬崖,他再度成为上一卷结尾那个乖离狠辣的魔尊。   叶初芽也不知道在裴烬心中,他对叶初秋到底还有没有情、有多深的情。   万分火急的时候,叶初芽选择赌一把,心一横抱住他的大腿哇哇大哭道:“芽芽的娘亲……名唤叶初秋……芽芽的爹爹……名唤裴烬……”   “爹爹!你就是芽芽的爹爹——”   裴烬一把将叶初芽提起来。   叶初芽缩了缩肩膀,为了让他彻底信服,随口开始编造:“娘亲和芽芽说过,芽芽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上一世的……娘亲和上一世的爹爹在一起时,生下的芽芽……”   裴烬依旧冷眼望着她。   魔尊的威压笼罩在叶初芽身上,她一介正道修士,又是在这种魔息盛行的魔域,被周围的空气挤压的胸腔剧烈抽动:“爹爹……”   裴烬冷笑:“本尊的骨肉,怎么可能没有魔纹?”   他身上的魔纹自出生起就存在,融入在血脉里无法抹去,成为他幼时饱受凌虐的由头,是他最怨恨也是他最无能为力的标记。   永生永世都会背负着,哪怕他的骨肉至亲,也会被烙上这卑贱的符号。   叶初芽顿然心中伶仃大作。   怎么办?确实如此!若是改口说她是叶初秋和别的男子所出之女,按照裴烬此刻的性子,怕是直接会将她挫骨扬灰。   裴烬捏着她衣领的手紧了几分,深邃的眼眸逼近,他倒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只要面前这个六岁女童有一点点欺瞒,他都会顷刻间夺了她的命。   “爹爹!”叶初芽只能装傻了,哭得梨花带雨,眼泪跟不要钱的一样飙,“可娘亲说你就是芽芽的爹爹!爹爹身上有魔纹!爹爹天下第一俊美,爹爹是娘亲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最重要最珍重的人!”   闻言,裴烬一怔,黑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犹如寂静长河翻卷起细碎的浪潮。   叶初芽时刻观察着魔尊裴烬的神情,作为作者亲妈,最是了解笔下的人物的,看这模样,男主这是还对女主旧情未了,甚至比她预料中的还要刻骨铭心。   叶初芽顿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起来,扑腾着小手:“爹爹!娘亲还和芽芽说了很多有关爹爹的事!爹爹相信芽芽吧……芽芽可以都、都说给爹爹听……”   裴烬抬眼,魔息提着叶初芽,示意她继续说。   叶初芽顿了顿,巴眨着双眸,斟酌着开口:“娘亲说……爹爹……爹爹右后腰靠近脊柱的附近……有一颗、颗……痣。”   越说越小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裴烬的神情。   少年心弦一颤,四肢百骸泛起密密麻麻的阻塞感,施加在叶初芽身上的威压顷刻间收敛,他嗓音沙哑:“她连这个都与你说了?”   叶初芽从半空落下,裴烬的魔息稳稳当当地将她托载着,放回地面。   她又道:“娘亲还说,娘亲和十八岁爹爹的那一夜,娘亲一个晚上霸占爹爹七次,娘亲让爹爹唤她‘姐姐’,爹爹当时摸了娘亲的——”   “住口!”   叶初芽的嘴巴被封锁,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裴烬勃然大怒,耳尖却如火一样绯红起来。   少年那一刻的心压抑不住地燃烧,他体内的血液就像被唤醒了似的在熊熊沸腾着,一面凶恶地瞪视叶初芽,一面暗道叶初秋为什么要跟孩子说这些!   姐姐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这可是她与旁人的孩子!她怎么能和孩子说他们之间恩爱的细节?   叶初芽那几句涩涩的话成功让裴烬确信,她就是叶初秋的女儿。   “你叫什么?”裴烬安抚好情绪,解了她的禁言。   叶初芽眼珠子转了一圈,努力扮演乖巧贴心的小棉袄,行了个礼道:“芽芽名唤叶初芽,爹爹可以唤我芽芽……”   叶初芽、叶初芽……   裴烬心里咬着她的名字,竟然是跟姐姐一个姓,那他就无法从名字上推断出孩子她亲爹是谁。   “你爹爹唤什么?”裴烬揉了揉眉心。   “爹爹名唤裴烬……”叶初芽胆怯地抬头。   裴烬的额角青筋一突:“你娘亲就没和你说亲生爹爹是谁吗?”   叶初芽假装吓得后退两步,泪珠子眨着眨着眼看着又要飙出来,疯狂摇头。   裴烬心里倒是稍稍释怀些,扬手将叶初芽掐到跟前,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心道:早晚把她的亲爹挖出来杀了。   叶初芽约莫能猜到裴烬在想什么,吞吞唾沫讨好地唤:“爹爹~”   惹得裴烬怒道:“不准唤本尊爹爹!”   叶初芽只好改口:“小、爹、爹……”   裴烬攥了攥拳,骨头捏得咯吱响,差点想把这女娃也给宰了,但是一想到她是叶初秋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还有一件更为讽刺的事是——裴烬想起第二世青莲剑问世那日,他的恶魄尚未归位,竟然傻乎乎的以为和叶初秋睡一觉她就会有小宝宝,而眼下叶初秋六岁大的女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寻上门来。   “……”少年魔尊觉得头顶有一团和树叶一样颜色的乌云在盘旋着,偏偏那股火气还无从发泄,甚至还任由那朵乌云飘荡了五个多月。   眼下,叶初芽思忖了半天,也没见她说出还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魔尊裴烬缺乏耐心,声音已经低沉下去:“还没想好?”   那张魔纹横生的脸上,就差明晃晃地写着“不要得寸进尺,你毕竟不是本尊的亲生女儿”。   叶初芽从豪华床榻上爬下去,扑到裴烬脚边,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要娘亲!小爹爹……呜呜呜!芽芽要娘亲!芽芽不能没有娘亲!小爹爹你去寻娘亲吧!娘亲被坏人抓走了……呜呜呜……”   忆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乞求着想要见到娘亲,裴烬的心口松动,任由那小崽子抱着大腿哭,哪怕鼻涕和眼泪全抹到他身上去了。   叶初芽见这招有效,又蹭着裴烬的腿,向他编造叶初秋并没有和她说过的话:“娘亲最爱小爹爹了……娘亲说……她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吃上爹爹做的小虎糕……呜呜呜……”   裴烬瞳眸一缩,似乎回到那个飘雪的山头,他用仅存的魔息保温着那盒小虎糕,但是叶初秋却全部丢给了那条雪蟒。   原来她,也会觉得遗憾吗?   少年垂眸,心口被绞得难受,远远比叶初秋给他的那一剑还要疼。   叶初芽扒拉着他的衣摆,抬头泪眼婆娑地道:“阿烬爹爹,你去寻娘亲吧……”   ——“阿烬乖,不哭了……”   ——“阿烬来,姐姐给阿烬吹一吹,很快就不疼了。”   ——“阿烬,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日后,你便是我的男朋友了。”   ——“姐姐,阿烬会永远爱着你的。”   “够了!”裴烬怒不可遏,狂暴的魔息将叶初芽从身上抽开,胸腔剧烈起伏着,“她与本尊何干!”   叶初芽栽倒在床榻上,垫着被褥还在哭鼻子:“呜呜呜……”   裴烬冷眼看她哭哭啼啼,心烦意外地摔门而出。   叶初芽望着他的背影,等他彻底消失在寝殿,她立马顿住哭声,心道:狗儿子就死鸭子嘴硬吧!   行至殿外,裴烬冷静下来了,闭眼感受赤莲火的踪影,还是没有收获。   从暮玡渊出来后,他就一直在寻叶初秋体内的那瓣赤莲火,他从叶初芽口中得知叶初秋很可能被叶笙寒带走了,并且叶初芽很笃定叶初秋还活着。   叶初芽的这份自信来源于裴烬不知道的“主角不死定律”。   只要她还活着,还在这方大陆,裴烬不可能寻不到她,除非有人带她去了另外一方魔息探不到的地段。   裴烬眯开眼眸,眺望魔域猩红的天空,倏然,那瓣消失的赤莲火有了踪影,尽管极其微弱。   时隔五个月,他终于感知到了叶初秋的方位,约莫是在碧霄大陆的……   “最东边吗?”裴烬喃喃道。   -   叶初秋猝然睁开眼。   六月前发生的事情如梦魇一样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她终于在那片混沌的泥淖里挣扎而出。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额间冷汗密布,后脊也完全湿透了。   叶初秋摸向自己的胸口,六个月前,她断了一根仙骨,那根仙骨原本是和系统相融在一起的,而今被叶笙寒剜去,化成一片破碎的金莲镜。   饶是她早就知晓系统上的logo和漠北神机阁有关,可当那金莲镜碎片完全呈现的时候,她还是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所以那个系统,一开始就是一片镜子碎片!   破虚金莲镜可踏破虚空移形换影,传言道更是可以时光逆转。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重生,就是谁动用了破虚金莲镜!所以那片破碎的镜块才会存在于她的体内?   叶初秋紧紧地攥着被褥,努力去捋平那些事件背后的关系:   “叶笙寒”知晓她是双仙骨?他知晓金莲镜的事情?   会不会是那个“叶笙寒”动用的金莲镜让时光逆转,他想重生回到过去夺取绝尘青莲剑和称霸整个仙盟?   可是,他为什么让她也一并重生呢?“叶笙寒”对她体内的殒世黑莲羽有想法,他想用黑羽做些什么,所以才会在无瑕阁的时候施展金光让她置身于被两个魔物追杀的险境?为什么?   对!她想用魔物逼出黑羽!   叶初秋的思路理清了:每次黑羽出来时,系统总是时不时地报警说遇到不明波能,那道不明波能应当就是“叶笙寒”的术法;每次黑羽出来,除却是因为裴烬,再就是她陷入极度危险的处境——无瑕阁被魔物追杀是一次,沧銮山巅被堕魔雪蟒袭击是一次,被萧烈莲媚追击是一次……   这三次比较有代表性的险境,毫无例外,“叶笙寒”都在附近或者与之相关!   他是故意给她制造这些危机和磨难的,为了让黑羽能够摆脱玄清皑莲花的桎梏,为了让黑莲羽和皑莲花分离得更加彻底!   他竟然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一次次让她陷入险境!甚至还杀了她的爹爹和她的灵宠阿冬!   叶初秋的双拳攥得紧,指骨掐得发白,她胸腔里的怨恨排山倒海地袭来:   她一定会为爹爹和阿冬报仇的!   叶初秋从床榻上起身,可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她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上。   叶初秋颤抖着双手,她猛然发现自己的十指尚在痉挛,就连眉心也是一片滚烫。   那根仙骨被拔除后,她的灵力尽失,她辛辛苦苦修炼这么久的灵力全部付诸东流!   叶初秋想起爹爹死前的惨状,还有那把破碎了的冠顶剑,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再也忍不住地痛哭着。   听到屋内摔倒的响动,少年立马就进来了,可是见到叶初秋跌坐在地哭泣,白施粥挠挠头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是上前还是出门左拐离开,于是像块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嘴里木讷讷地喊她一声:“少宫主……”   叶初秋收住泪,回首凝视他,带着强烈还尖锐的杀意。   那少年怔愣地后退一步。   地上的少女,长发散落,面颊苍白,朱唇明艳。   眼眸间满是警惕的戾气,可眼眶中又杂糅着晶莹的泪花,眼尾一圈泛着潮湿的红润,和眉宇间的那道幽深的黑色莲花印记格格不入。   白施粥看愣了,大抵是此刻山谷外的夕阳恰好,破碎的光线全部洒在她的侧颜上,将她的左半张脸轻柔勾勒。   余晖斑驳,少女脸上的阴影恰到好处,一滴泪从她眼睑处滑落,就好似落在了他的心尖口上,那少年的呼吸直突突一紧:“少宫、宫主……你没事吧?”   叶初秋从悲愤的情绪里脱身,她迅速抹掉双颊的泪,强撑着从地上起身,嗓子因为哭过而发哑着:“我没事。”   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她的身体有事,她还没挪一步,毫无力气的双腿就看看弯折了下去,眼看就要重新栽倒在地上,白施粥骤然化身为白虎形态,令叶初秋整个人靠在他毛绒绒的虎背上。   向来话痨的他此刻也词穷了,只是让叶初秋靠着,他则是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有些结巴:“少宫主、你、我、我……”   最后的最后,白施粥还是重重地“唉”了一声,化为少年郎的形态,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干脆和她说起六个月前的事。   原来那天,白施粥在外游猎,他一向对九天玄雷比较敏感,基本上是哪里有玄雷,他就要去掺和一脚,对别人来说玄雷是惩罚和渡劫,对他来说,玄雷是他的宝。   待他奔跑到魔兽山一脉时,才发现魔兽山那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好像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   不过白施粥一向自诩跑得快,秉持着遇到危险打不过就跑的理念,他胆子贼大地上山看戏,正巧就目睹青莲剑问世认主的名场面,甚至还看见叶初秋给了裴烬一剑,裴烬被一个白衣男子击下山崖。   叶初秋召唤那些黑色羽毛出来时,白施粥缩在一旁条件反射地战栗一下,可随后他发现叶初秋隐隐有不敌之势。   山巅附近一圈的人基本上都是沧銮宫的,此前他被关押在暗宫水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大概辨认出沧銮宫在起内讧。   一圈人打完了,宫主没了,大长老没了,叶初秋的灵宠也挂彩了,叶初秋也被那白衣男子逮着了去,看那架势似乎那人要挖她的骨。   白施粥摩擦着虎爪,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片刻,择了前者,从那男人手中将叶初秋叼走。   他能感觉到那个白衣男子的修为有多么可怕,所以他叼了人就拼命地往东边跑,不停不歇地跑到他的老巢才肯放下心。   这里是碧霄大陆的最东边,名唤“神庙”,与其说是他的老巢,倒不如说是一块妖族的聚集地,大概和魔族的魔域是差不多的地方。   这里相当于是碧霄大陆的陆中陆,入口变幻莫测,进来后便能领会到这其中的乾坤——简直又是一方碧霄大陆,有山川有河流还有海洋,唯一和凡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人族和魔族,全是妖。   鸟妖住树上,狐妖住狐狸洞,蛇妖住蛇洞……妖族一般都是群居,神庙这么大,总能找到住处。   白施粥出生在神庙,这里有他娘亲留给他的一方山谷,他就是这个山谷的谷大王,谷里的小鸟树精小鱼妖什么的都听他的话。   其实在神庙这儿生活也算富足,还有小妖伺候他,但是他向往凡间,于是将将化人后就跑到碧霄大陆上去玩了,然后因为肚子饿的不行,暂居的森林又被樵夫砍伐殆尽,小动物小食物都不来蹦跶,他只能下山去隔壁饶芮镇上偷吃人家的大米粥……这都是黑历史。   白施粥意识到自己吧啦吧啦说的扯远了,又绕回来和叶初秋说她刚被救回来的样子:“真的要吓死虎了啊!少宫主,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浑身烫得跟个铁炉一样!”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给她比划着,身后的尾巴直摇。   叶初秋盯着他的尾巴看了一会,回神想起他说得应当是自己体内产生排异反应的事情。   当时在发高烧,没有人给她渡入灵力,白施粥显然也不会给她渡入,这次的排异反应,是她靠自己硬生生挨过来的,所幸的是没有发生失忆。   整整五个月,她都是躺在床榻上的!   差一点,黑莲羽就和皑莲花分离开来,又因为它们确实没有分开,所以因祸得福的是——黑莲羽和皑莲花经过这次排异,彻底融合了,在她躺在床榻上的这五个月,黑羽的灵识遭到重创每日都在精神识海里叫嚣,直到昨夜被扑灭——黑羽殒落了。   或者说,和叶初秋融为一体了。   她可以调遣黑羽的魔息,尽管现在十分微弱。   也是直到昨夜,她才明白黑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自称“本座”,确实是因为她是殒世黑莲羽入侵体内形成的魔秽,而这部分魔秽继承了黑莲羽的灵识。   黑羽喜欢裴烬,或者说黑羽对裴烬的那种扭曲的恨意是因为,她的另一半灵识,来源于叶初秋的心魔。   第一卷的最后,她坠下悬崖,身体被焚毁,灵魂被裴烬禁锢,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轮又一轮遭受酷刑,致使变态的心魔滋养。   心魔叶初秋憎恶裴烬,却又在意着裴烬,复杂的恶魄交织着爱与恨,变得浑浊不堪。   玄清皑莲花可以吸附魔秽和怨念,因此,第二世重生后,黑莲羽的灵识和心魔的灵识杂糅,诞生出了个会跟她抢夺身体控制权的灵魂。   所以黑羽就是叶初秋,所以黑羽也有着和阿冬之间的主仆契,所以黑羽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就是本座,你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本座的。   而今是最好的结果,黑羽没能杀死她,也彻底从她的精神识海里消散,再也没有任何人会与她抢夺身体,也再也没有系统会逼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   现代她是回不去了,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仙侠世界的人,是《初秋烬》的女主。   甚至这还是部太监小说,连作者亲妈都莫名其妙地卷进来了,后续剧情根本就是天马行空地发展。   她完全可以只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只做叶初秋,只做遵循本心的事。   叶初秋长吁一口气,此刻,她感到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消散了,尽管还有一个复仇的重任抗在肩头。   但是,一直困扰着她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去往哪里?”的问题算是有了答案。   叶初秋尝试调度体内那微弱的魔息,一片黑色的羽毛缠绕在她的掌心里,话题又扯远、说得口干舌燥的白施粥登时被那羽毛吓得尾巴一缩,颤着声道:“少宫、宫主……你你你要做什么……”   叶初秋回神,掌间魔息燃烧殆尽,那片羽毛飘落在脚边,温柔得像柳絮:“没事,你继续道吧,和本座说说现在大陆仙家修士的格局。”   话说完,叶初秋才意识到自己黑羽融合后遗症,竟然也开始自称本座。   白施粥没觉得任何不妥,尾巴慢吞吞地摇起来:“少宫主,这虎也不知道哇,虎这半年来也一直待在神庙呢……”   叶初秋本就是很随意地望他一眼,但是白施粥心里一直对她有层招惹不起的滤镜,顿时被吓的心里发毛。   少年眼珠子一转,倏而明亮几分,连带着蓬松发间的兽耳也扑扑抖了两下:“对啦!马上就是神庙的夏祭夜,少宫主若是想知道凡界的消息,可以去庙会祭典上探寻!”   作者有话说:   等着,阿烬还有三秒抵达战场:) 第87章第87章   夏祭夜,是妖族的节日,就是庙会,时期很长,会持续半个月。   每年的祭典举办的地方和仙盟大会一样,都是轮着来的,位置不固定,今年是在东海一座废弃的海岛上。   岛上植被茂密,破旧的庙宇间长满野草,一间一间的墙体上还有碎裂的砖皮剥落而下。   不过祭典之前,这些地方都会被处理过,而后重新装束,反正待叶初秋行至其间时,一点也看不出来它此前荒芜破败的模样。   庙会等太阳下山之后就开始热闹了,庙宇间的街道错综八达,每条街的两边都摆满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卖稀奇古怪吃食的,有卖古玩的,也有卖生活用具的,什么糖人铺、面具铺、糕点铺、糖水铺……   刚进庙会口时,叶初秋被旁边突然喷火的物种吓了一跳。   白施粥很自觉地挡在她的身侧,叶初秋这才看清那物种的模样。   是个河马,穿了身浴袍,手里攥着跟长竹筒灌油。   那河马妖见到叶初秋,眼睛放光地多瞧了几眼,这才憨憨一笑,抬手往嘴巴前撒了些油水,然后河马肚子紧收,一口火喷了出来,引得旁边的驴妖拍手叫好。   叶初秋还没走几步,脚边又扑过来一群长得像老鼠妖怪的物种,约莫三岁小孩大,成群结队拉着手“好啊好啊”地叫,在她鞋边乱窜。   一只白鼠妖年纪是这里头最小的,跟着其他鼠妖转重心不稳栽倒在叶初秋脚上,扒拉着她的鞋子,抬头一看,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地往城外跑。   “有这般吓人吗?”叶初秋摸摸自己的脑袋,在头顶一边摸到毛绒绒的耳朵。   来逛庙会之前,她特地好生打扮了一下。   夏祭夜有夏祭夜的规矩,人族是不能入内的,不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   白施粥为此还犯了不少愁,提出可以来夏日祭典上获取情报的建议时他完全遗忘叶初秋是人族的事情。   所幸的是,虽然系统被拔除了,但是系统自带的那个仓库还在,叶初秋此前用虐男积分兑换的东西还在。   甚至青莲剑问世那日裴烬被她捅了一剑,虐男积分还有半百的样子,只是系统商城界面永远停在被剥离时界面。   叶初秋索性把那些积分都用完,将定格的那一页商城里的东西都悉数兑换,也不管有用还是没用。   之前兑换过一个可以使任意修士伪装成猫妖族半人的【神奇的猫耳朵】,叶初秋翻箱倒柜地把它翻出来时,听到白施粥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些。   叶初秋捏着那个带兽耳的发箍问白施粥:“我带上它应当可以进去了吧?”   白虎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忘记了,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是有点懵逼,盯着她发丛间那对猫耳朵瞧。   耳朵毛绒绒的,颜色和他很般配,也是白中带黑点的呢,耳朵内里的肌肤能以假乱真,耳尖还稍稍有些偏粉,看上去很软很好摸,给人一股娇柔好捏的手感。   白施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喉咙忽然发紧,那种感觉就好像逗猫棒晃在他的面前,他有好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想伸出自己的虎爪摸一摸。   叶初秋比少年郎形态的白施粥矮一截,没注意到他那种类似大猫猫发.情的炽烈眼神,她望着那逃窜的鼠妖莫名觉得好笑,于是扬了扬嘴角当真笑了出来。   很轻快短促的两声笑,落在少年此刻有点欲盖拟彰的心尖上,就像石子砸在了湖里。   叶初秋笑完了,头一回来神庙觉得新奇,哪怕前些日已经听白施粥念叨不下一百遍。   白施粥本来就是神庙本地人,幼时没化人的时候每年盼神庙夏祭夜就跟盼过年一样,每年他都要来玩。   哪怕有些时候,地点设置得离他老巢有些远,他也要不眠不休地跑个十来天跑过来,就为了凑个热闹。   叶初秋已经深刻知晓他到底是有多么喜欢凑热闹,凑热闹把自己搭进去她最服的就是他了。   不过,也多亏他爱凑热闹,叶初秋才能幸免于难。   仔细想想,他倒是救了自己两回了,于是醒来那日叶初秋郑重地和他道谢,还借了他老巢里的厨房灶台给他做了一笼小虎糕。   白施粥当时又感动又羞赧,嘴里叨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谢少宫主一饭之恩”“好人有好报”的,一看那一笼糕点,登时气得又一虎爪拍飞了:“虎毒不食子啊!怎么能吃虎呢!”   小虎糕落在床单上,那只白虎嘴上说不能吃不能吃,闻到香味没忍住还是虎爪摸过去津津有味地捡起来吃,尾巴呼啦啦转得比谁都快:“吃几个应当也没事吧,欸~真香~”   叶初秋笑话了他好久,待他吃完,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名字?”白施粥咬着最后一口糕点含糊地说,“我们妖族,一般只有厉害的大妖才有名字的,再者就是被厉害的人赐名。”   “若是给人族修士当灵宠当坐骑了,主人应当会起名字吧。”白施粥望着天花板道,“不过出生时,娘亲会起个乳名,平日里叫起来方便……”   叶初秋一听,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阿冬那名儿还是她起的呢,春夏秋冬限定。   叶初秋:“那你乳名叫什么?”   “啊……”那只虎想了半天,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还是没想出来,“虎不记得啦!”   最后一口小虎糕好像有点哽,白施粥嚼了半天才咽下,继续道:“我娘亲好像就没叫过虎的小名,成天逮着虎骂‘臭崽子’,一边骂一边打虎屁股。”   叶初秋听来觉得有趣,见白施粥那副“真的很疼”的模样,仿佛能想象母老虎打小老虎的那喜剧场景。   叶初秋:“干嘛打你,你很顽皮吗?”   “哪、哪有!”那只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登时脸和脖子都烧红了,难得话痨的他也憋不出话来了,熟练转移话题,“少宫主你之前唤虎‘白施粥’是何意?何为编名?”   叶初秋想起这个之前是哪之前,那还是沧銮宫遇袭的时候,只是一想到而今的沧銮宫,叶初秋眼眸里浮现几分落寞,但还是和他解释了一下。   白施粥相当惊讶:“你们竟然给虎起这种名字!”   全被虎吞,白白施粥。   他一惊一乍动静之大表达不满情绪,可是叶初秋都叫顺口了,顺着虎毛:“多好听这名儿,小名就唤你‘粥粥’!你也别成天‘少宫主少宫主’唤我了,我都已经卸任了……”   而且六个月前还发生了那种事,沧銮宫存亡与否都不得而知,叶初秋的声线阻塞了些,收敛神色顿了顿道:“从今往后,你唤我‘初秋’或者秋秋罢……”   所以彼时,叶初秋还在环顾庙会夜景的时候,突然听到那只白虎没头没尾地唤了她一声:“秋秋。”   叶初秋正在抬头看街道上空挂着的彩旗和大红灯笼,随意地应着:“嗯?”   恍惚间,叶初秋好像看见靠近庙宇檐角的那颗灯笼里头的烛火扑灭了一下。   她的视线被吸引,再度凝神望过去时,就见那烛火倏然间燃烧得旺盛,宛如一朵赤色的莲花徐徐绽放。   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黑眸倒映着那灿烈的烛光,明灭的光影浇在她的面颊上,将她额间那抹纯黑的三瓣莲花印记映照得格外幽深。   角落里,一袭墨色广袖长袍的少年收敛魔息,隐匿在黑暗里,掌心里暗红色的火焰渐渐平息。   裴烬提着食盒站定在清冷的墙体边,眸光泛冷地望着人群里挨得极近的两个人。   叶初秋在那刻,思绪飘散在彩旗旁边,凝聚出一个少年的轮廓,可转瞬道不可能,那轮廓就顷刻间在她脑海里消散了——   他已经死了。   被两把剑贯穿了心口,又跌落悬崖,被岩浆焚烧。   她亲眼所见。   想起他的时候,叶初秋的心还是会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那股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   怎么能不恨呢?上一世的结尾,他对她做了那般残忍的事,囚禁她的灵魂,这一世又伤害她的灵宠和爹爹!   他确实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死了!他应该被她狠狠报复、狠狠折磨!   肩膀被人戳了一下,叶初秋还未来得及回神,转头时撞上一张青面獠牙。   猝不及防地被这么来一下,叶初秋叫了一声,体内的魔息涌动。   “秋秋!别!”面具被摘下去,露出一张和裴烬有些许相似的脸,白施粥挠挠头发,“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初秋整理好情绪,捞走他手中的面具,贴在脸上故意很凶狠地对他哇了一口:“没有,区区小青鬼,本座还会怕不成?”   她说这话是故意用“本座”自称的,果然那头的白施粥想起被黑羽支配的恐惧,只觉得自己屁股开始泛疼,滚了滚喉结被吓得不轻:“虎错了!别杀虎……”   叶初秋来庙会只是顺道放松消遣,最主要的事情还没办,她将面具塞回白施粥怀里道“先办正事”,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庙会深处走。   角落里的少年顿然怒火窜烧,化为一道暗红色的流火跟随在两人的身后。   夏祭夜里妖来妖往,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妖身边环绕着流火点缀,所以此时叶初秋和白施粥身后三丈外跟着一缕小尾巴也根本没有妖在意,还以为是什么点缀饰品。   叶初秋拉着白施粥越走越急,白施粥贫穷到身上的衣服总是破破烂烂,叶初秋还没拽几步袖子就破了。   她扔掉破布,回头望他一眼,索性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身后的流火怔了怔,灼烧得更为旺盛跟上去。   叶初秋拖着白施粥一路来到贩卖情报的摊位,摊主老板是只猪妖,猪鼻子圆滚滚地往前面嗅了嗅,确认面前的两人是妖后才捋着自己的胡子道:“二位要什么?”   猪妖老板很独特,号称天底下没有它不知晓的情报,只因它的猪子猪孙都会成为人族桌上的美味佳肴,而且白施粥打包票,说这家靠谱,只不过猪老板卖情报不收银钱。   “那你收什么?”叶初秋虽然身上一穷二白,但是系统仓库里还有不少宝贝。   猪妖老板摇着羽扇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叶初秋,直到她被那种审视的眼神盯到不舒服差点揍人时,那老板指了指叶初秋颈间的玉道:“这位猫娘子,鄙妖见你这玉不错,很合口味。”   叶初秋下意识一把握住玉石。   裴烬送给她的这块玉她从未摘过,几乎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若不是这猪妖提醒她,她竟忘了身上还留有那人的东西!   暗红色的流火停驻,拐了个弯藏进旁边的货架后,化为眼尾泛红的少年郎。   那猪妖老板问叶初秋愿不愿意的时候,裴烬抬手凝聚魔息,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和碎了一地的心,都难以收回。   叶初秋一把扯掉玉石,余温尚且暖着掌心,她沉着脸甩到猪妖老板的摊位上,像丢弃不值钱的垃圾:“给你罢。”   猪妖老板可宝贝这块玉了,嘴里骂骂咧咧“小心些别磕坏了”,而后袖子口将玉擦得锃亮,一五一十地和叶初秋道如今碧霄大陆的格局。   叶笙寒问鼎仙盟,成为盟主,二长老为副盟主,三长老为沧銮宫宫主,叶芸依被册封为沧銮宫少宫主。   刘傲的断臂被重塑,和方崑一并成为仙盟精锐。   原大长老和叶淮杰座下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叶笙寒独.裁武断,其他七大世家皆受其桎梏,不得不臣服于他,甚至他不满足仙盟百家,势力的触角探伸到隐世的门派和魔族魔域,已经攻下不少门派和魔修重地。   除了掌管仙盟,叶笙寒似乎还在世间寻觅破虚金莲镜和殒世黑莲羽的下落。   “可曾听闻江南百锦楼沈岚枫座下弟子沈清淼的消息!”叶初秋情急。   那猪妖没听清:“什么清?”   “沈清淼!”叶初秋一字一句道,给猪妖比划,“和我一般年纪,生得俏丽,眼睛大大的!”   若不是灵力尽失,她都想用灵力凝聚淼淼的肖像了。   猪妖老板思忖片刻,摇头,只道:“江南百锦楼也归顺于叶笙寒座下了,他现在当真是所向披靡,呼风唤雨。”   “原来的仙盟长老和精锐呢?”叶初秋不相信他们会就此臣服,大抵是绝尘青莲剑认叶笙寒为主,叶初秋想到了林芳华于是自然而然想到了林芳如,“芳如剑尊他们就没有反抗吗?”   “有啊。”猪妖老板以看客的身份道,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芳如剑尊率其座下弟子反抗,但不敌叶笙寒,可怜上一代最杰出的剑修女子都沦为了新盟主的阶下囚……”   “林芳如被囚禁了?”   “正是,峻岐山《青莲剑歌·芳华》一脉的剑修弟子向来有傲骨铮铮,原本林芳如战败本想和座下弟子一并自刎,但是新盟主独独留她一命,关押起来了。似乎新盟主和这位芳如剑尊之间,有点仇恨……”   叶初秋闻言,陷入沉思。   猪妖:“猫娘子你问这么多凡间的事作甚?这些日子不太平还是别和你的小郎君往外头去了……”   叶初秋没有听到猪妖这话,倒是一旁白施粥解释起来:“不不不这不是我的猫娘子……”他可是清清白白从未和女子亲近过的虎啊!   猪妖老板一听,脸上挂起猥琐的笑:“哎呦,虎郎君猫娘子可是般配~”   白施粥登时脸上骚热,拉扯间想让叶初秋快些走,手指才将将碰到她的胳膊肘,猝然被一团火焰灼烧:“嗷呜!”   叶初秋回神,白施粥指尖的火焰早就消散,她没见着,疑惑地问:“怎么了?”   白施粥自己也觉着奇怪呢,但是指尖的灼烧感却是真实存在着的,只好甩锅给这地邪门。   叶初秋还在为沈清淼的事发急,偏偏她没了灵力也不能通识传话,只能和白施粥离开此地。   角落的少年化为流火重聚在猪妖面前,眼眸浮满狠戾之色。   猪妖连“客官你要什么?不对你是魔修吧!怎么混进来的!”都没说出口,裴烬直接将那玉石夺了去,转身就走。   这神庙到底是有妖皇级别的老不死坐镇的,裴烬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绕了几条街才再度跟上叶初秋,又保持着距离,愣是没让那两人发现任何端倪。   叶初秋无心游园,而白施粥今年也因为叶初秋无心庙会,陪在她旁边静静地走,时不时盯着她脑袋上的猫耳朵看,总想伸手摸,但是才抬手,就会被奇奇怪怪的火焰给烧灼一下。   直到叶初秋经过一家兵器铺的时候倏然停驻脚步,白施粥差点和她撞上,被一道强劲的魔息往后吊着拉扯到地上,摔了个屁股朝地。   如此,他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有人在捣鬼了。   本想和叶初秋说的,但是他看见叶初秋立在那摊位前刹那间湿红了双眼,于是打小报告的话卡在了嘴边,被他深深咽下去。   兵器铺的角落,陈列着一把破剑。   冠顶剑断成两截散落在鲜红的绒布上,旁边用石碑雕刻着它的售价,要上万夏祭币。   狗妖老板贼眉鼠眼地站起身,上下打量这猫娘子:“娘子可是看中了这方灵剑?娘子可真是好眼光啊!这灵剑乃是原沧銮宫宫主叶淮杰的佩剑,魔兽山一役后,我兄弟不顾生死去山巅上搜刮来的!这是宝贝得很!”   叶初秋的眼泪涌上来,沉寂许久的冠顶剑还残有主人生前的执念,剧烈地震动着,带动着整个兵器铺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狗妖老板变了脸色,身子一把压在摊位上:“怎么回事这些破铜烂铁!怎么还会动!”   “你管这些叫破铜烂铁!”叶初秋止住泪,眉眼的戾气已经浮上来了,几片黑羽在她周围盘旋。   狗妖:“可不是吗?这些都是修士的灵器,于我们妖族来说可不就是没用的废物吗,只能拿回家当当摆设!你这猫娘子买不买啊!不要就快点走!去去去!不要赖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叶初秋扬手的瞬间,白施粥从地上扑上来:“秋秋!别动手别动手!这佩剑我们买下来便是!”   白施粥是万万不敢在这夏祭夜里造次的。   狗妖老板也知道神庙是有妖皇坐镇的,规矩不能坏,说话也就愈发大胆:“买?你们买得起吗?一代宫主的佩剑!”   白施粥嘴里一边嚷嚷着“买得起买得起”,一边摸出自己破破烂烂的小腰包,往里一掏,空空如也。   “秋秋……对不起哇……虎实在是太穷了……”白施粥倒着小腰包。   狗妖摆手赶客:“没钱就快点滚蛋!滚滚滚!”   叶初秋一掌拍在摊面上,黑羽划伤狗妖的脸颊。   “你们居然还想强抢!”狗妖大叫,“还有没有皇法!神龙妖皇!您快来管管!有人敢在您的地盘上造次!”   周遭的妖群全部吓得四散逃走,逃不走的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对着天叩拜。   黑压压的夜幕突然被轰隆隆的雷电劈得发亮,天上的云翻涌成一方巨龙的模样,雄浑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孤乃神龙妖皇,何妖敢在夏夜祭典上造次?】   叶初秋警惕地抬头望天,就见几道玄雷从天而降。   白施粥嗷嗷大叫一声,将叶初秋扑倒在地上。   玄雷落下来,全部劈到白施粥的身上,被他吸附进去。   引得天上的神龙惊疑一声:【咦……竟然能将孤的玄雷吞没,你是她的后裔?】   就像海面上刮起的飓风,强劲的妖力席卷而来。   白施粥眼看着自己被慢慢吹飞,离身下的叶初秋越来越远:“咦咦咦嗷嗷啊!救虎命啊!”   “粥粥!”叶初秋魔息一动,正欲轻功上前,猛然被神龙的另一道妖力抽飞。   那妖力直逼要害,往她的心头剜去,眼看着就要将她贯穿,叶初秋倏然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里。   腰间一紧,少年郎独有的青涩气焰交织在她的头顶附近,朵朵赤莲花瓣荡漾,化为蝴蝶翩飞,最后消散下去,只留暗红色的粉末,在夏祭夜的烛火下被映衬的灿若星河。   少年的长发翩飞,和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束发的红缎于半空缠绕,亦如此刻叶初秋的心,被什么揪得紧紧的。   磅礴的魔息如猛兽撕咬而出,将神龙妖皇的术法粉碎。   【赤莲火?魔域魔尊,来孤的神庙做什么?】   叶初秋还未来得及望一眼身后的少年,一道强劲的魔息致使她头晕眼花。   裴烬沉着脸将人抱在怀里,将那兵器铺上的冠顶剑一并带走,留下一大串珠宝作抵。   叶初秋感觉浑身失重,周遭的视线明明灭灭,裴烬抱着她踏入一方入口。   强劲的魔域洪流席卷,她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像是要融入骨血般。   穿过洪流,二人化为绚烂的流火钻入寝殿。   裴烬将人扔到床榻上。 第88章第88章   后背贴上柔软的被褥,叶初秋的视线才清明。   这方寝殿,竟然和她沧銮宫的寝殿布置得一模一样,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头顶的玲珑纱帐缓缓摇曳,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盒食盒压在她的手边,里头飘散出来的是小虎糕的味道。   叶初秋的心剧烈颤抖着,床榻前站立的少年,一袭墨衣,呼吸粗重。   她抬头望去,那人就倾身上榻,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唇瓣准确无误地吻在她的唇上。   半年来的遏制如野草般疯长,才尝到她的唇露,少年就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他向前侵占,将她扣在怀里。   “裴烬!”叶初秋咬着他的名字,却换来身前少年更加强硬的举动。   迫于男女力量的悬殊,叶初秋被他桎梏地无法动弹,但是她的怒意暴涨,额间的墨色莲花印记向两端蔓延。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两个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二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可即便如此,裴烬依旧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舌尖还在与她纠缠,手则是摸上她发间的猫耳,嫉妒地扯开了去。   叶初秋向来吃软不吃硬,裴烬的侵略意识激起她反抗欲,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应着,甚至比他更残暴。   叶初秋咬在他的唇瓣上,牙齿磨着他的下唇,咬到血腥味弥漫。   裴烬吞着血,唇瓣一片绯红,将那猫耳朵扔到了榻下。   “你没死?”叶初秋嘴角擒血道。   “你很希望我死?”少年尖锐地反问。   叶初秋冷笑:“你没死真是太可恨了,你应该被千刀万剐!被碎尸万段!”   少年的心在淌血,他此刻已经犹如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可面上还是一副阴郁冰冷的模样:“那太可惜了,没能承你的意,我活得好好的,甚至再度成为了魔域的新主人。”   叶初秋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望着他被气得发红的眼尾,莫名觉得解气,开口又是更锋利地嘲弄:“你是活得好好的,魔域的魔尊不就活着恶心旁人的吗!从前是,现在也是!”   “叶初秋!”面前的少年暴怒,猛然扑到她的身上,将她困于床榻,修长有力的手扼上她的咽喉。   魔尊裴烬额角的青筋突起,黑眸如火燃烧,脸上的魔纹疯长着,已然达到盛怒的边缘。   而身下的少女,不怒反笑,嘴角的弧度利落的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头上:“气恼了?怎么不把你气死?”   片片黑羽盘旋在她身侧,叶初秋魔息一动,那些羽毛向裴烬袭去。   赤莲火自动护主,将黑羽烧毁。   叶初秋望着那些艳丽的火光,想起爹爹和阿冬在赤莲火里被灼烧的惨样,愤怒彻底如浪将她冲刷在仇恨的海岸上。   她猩红着双眸,反手也掐住少年的颈,往死里掐着。   二人不相让地对峙着,少年率先一步松手,叶初秋翻身而起,将人抵扣在床榻护栏上。   裴烬的后背狠狠地砸在木板上,叶初秋咬牙切齿地将人往死里整,扬手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那些赤莲火起初还会自动护主,得到魔尊的指令后,归寂下去。   裴烬挨着叶初秋的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他只是疼得闷哼几声。   叶初秋直到打累了才收手,五指疼得尚在痉挛,可是心里的火怎么也浇不灭。   而那少年魔尊,依旧一副随便她如何发泄打骂的模样。   殿外的侍女听到动静,闯进来时,就看见她们狂妄不可一世的魔尊被一女子逼在榻尾。   “滚。”那少年冰冷地启唇,吓得侍女们连滚带爬地逃离寝殿。   叶初秋陷入悲愤的情绪里,垂着手目色空洞。   榻上被搅乱的一塌糊涂,那一盒食盒倾覆,洒落出三个精致可口的小虎糕。   寻到叶初秋踪迹那日,裴烬赶着时间亲手做的,因为叶初芽那句这是她最遗憾的事。   “不打了?”裴烬沙哑着嗓子道,“饿了?要不要吃糕点?我做的……小虎糕……”   那少年起身,魔息一动间就治愈了脸上的伤,黑眸熠熠闪光着逼视着她。   裴烬收拾好小虎糕,小心翼翼地端给她,似乎又回到往日里单纯可欺的小羊羔模样:“姐姐?你不是想吃阿烬做的嘛……”   叶初秋扬手将那叠糕点砸了出去,魔息狂暴,召唤黑羽攻击他,起身下榻。   “你去哪里!”身后的少年变了语气,赤莲火出手,化为一方屏障堵在她的身前。   叶初秋步履一顿,望着那道火帘,心底的愤然涌上来。   就是这道火帘!灼伤的阿冬!灼伤的爹爹!如果不是因为这赤莲火!爹爹兴许还能抵挡一下叶笙寒的术法!   裴烬他!就是间接杀害阿冬和爹爹的凶手!   “让开!”叶初秋回首,阴郁着双眸开口。   裴烬化为一道流火闪身凝聚在她身前,牵住她的手腕,语气讨好:“别走……”   魔息挣脱,又被他紧紧地攥住,叶初秋用力地甩开。   他收敛了表情,目色暗沉下来,施加了魔息在掌间,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会松开:“哪里也不许去。”   “只准留在我身边。”   ——“只准留在我身边。”   多么熟悉可笑的话。   “你想囚禁我?”叶初秋冷眼睨他。   裴烬没有回话,视线带着戾气笼罩在她的身上,周遭气压随之压下。   -   不久之后,有关新魔尊的传言又沸沸扬扬地传出来了。   新魔尊从妖族的夏夜祭典上带回了个猫娘子,锁在寝殿里夜夜笙歌。   这话就这么传到叶初芽的耳朵里去。   猫娘子可不得了,她第一反应是裴烬另外找女人了,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她笔下的鹅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就只属于女主一个人。   除非剧情魔改,连亲生鹅子的性子都变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叶初芽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两日,终于选择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吵,戏演得十足:“呜呜呜!芽芽要见娘亲!小爹爹是不是把娘亲带回来了!呜呜呜……”   底下的侍女见少尊主哭了,顿然束手无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们不知道猫娘子就是叶初秋,自然以为新魔尊带回来的女子铁定不是少尊主的亲娘,而今少尊主吵着要见那女子,她们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少尊主您别哭了,尊上另外寻了旁的女子”这种话。   没人搭理她,叶初芽都快崩溃了,装哭也是废精力的。   索性她一边大哭一边往殿外跑,几个侍女变了脸色,因为魔尊吩咐过,不让她出这方寝殿的。   叶初芽专门逮着她们这发愣的时候冲出去,人才跑到殿门口,一头栽进裴烬的大腿上。   少年魔尊的魔息将她抽飞,但也没真的想要她的命,叶初芽往后踉踉跄跄了两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抬头望去,就见裴烬沉着脸道:“闹什么?”   叶初芽吞了吞唾沫,又怕男主真的寻了旁的女子,于是这次眼里的泪真情实意了些:“呜呜……小爹爹……你是不是把娘亲带回来了?”   裴烬冷眼看她,将叶初芽的容貌和白施粥的容貌比对,否决她是白施粥的女儿。   若芽芽是姐姐和那白虎所出,芽芽身上应当留有妖族的特质。   叶初芽修正道,既不是魔修的女儿,也不是妖族的女儿,那就可以将萧烈和阿冬一并排除了。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   裴烬的黑眸愈发幽深下去,抬掌将那小女娃掐到面前,警告道:“你若乖乖的,本尊就允你去看娘亲。”   叶初芽眼眸一睁点点头,能确定那猫娘子就是叶初秋。   少年魔尊忽然俯身下蹲,和她保持平视,吓得叶初芽往后跳了一步,但是胳膊肘又被他拽回来。   他道:“你到底有没有亲生爹爹的印象?”   叶初芽心道这就是一个无解题,继续装傻。   裴烬也不好再为难她,只问:“你之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叶初芽:“……小爹爹你问得是什么?”   少年魔尊似乎觉得这有些难以启齿,遣散了侍女,垂眸片刻才轻道:“你娘亲最爱的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最重要最珍重的……”   -   侍女们端着吃食进来,叶初秋骤然起身。   此前在沧銮宫,她如何对待他的,他现在就如何对待她。   吃食里均被掺入了软筋散,暴怒的叶初秋会将食盘全部砸在地上。   寝殿里的动静将少年魔尊引来,裴烬垂着广袖,扬手一道魔息就将地上的吃食收拾干净。   裴烬只身来到她的身侧,揽着她的腰身,于她耳畔询问:“姐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不合口味吗?”   不合口味?真是好笑。   他明明知道她发火是因为什么,还要拿这些当借口。   叶初秋反手掐着他的下巴,试图在他脸上寻到破绽。   但是那张面容,俊美无瑕,还和此前一样。   甚至,那少年还留有这一世的习性,下意识蹭着她的掌心,乖巧听话地宛如一只待宰的羊羔。   当真让人觉得恶心!   叶初秋甩开了他的下颌。   既然他这么喜欢装……   叶初秋收敛了神色,顺着他的话应着:“对,不合口味。”   裴烬眉梢轻抬,招呼底下的人进来:“杀了方才的厨子,给尊后娘娘换合口味的吃食。”   底下的人吓得一缩,领命下去。   “尊后娘娘?”叶初秋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那少年圈着她的腰肢:“姐姐不喜欢这个称呼?”   叶初秋哂笑:“是不喜欢你这个恶心的人,裴烬,我恨你,厌恶你!”   叶初秋的手指凌厉地点在他的肩膀上,将那少年从她身上推开:“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给本座滚,趁本座现在不杀你……”   若不是她现在魔息尚未恢复,她一定会亲手折磨他,将他施加在爹爹和阿冬身上的痛苦一并还给他!   少年魔尊被推下台阶,落寞地望着台阶上的少女,哪怕他觉得姐姐说的都是气话,他还是觉得心口很难受。   叶初芽都跟他说了,姐姐最爱的人就是他,只不过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情,她的心里不好受,才会这般口是心非的。   裴烬磨了磨唇瓣,轻声道:“姐姐,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就打阿烬吧……”   叶初秋笑得格外狠厉,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抽上去,扇在他的左脸上。   少年承受着她的怒火,抿了抿唇瓣,又觉得打他这种发泄方式不好:“对不起,是阿烬没考虑周到,这样做会弄疼姐姐的手。”   说着便要去牵叶初秋的手,想用魔息替她治愈,但是叶初秋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扬手又是一巴掌抽上去。   他没用任何魔息防御,嘴角渗出血迹。   裴烬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即便如此,心里还是浮现几分快意的。   姐姐打他,生他的气,他都可以接受,那就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裴烬唯一害怕的是,叶初秋会不理他。   叶初秋大概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收了手,摆手坐回原位。   裴烬毕竟只是间接害死爹爹和阿冬,真正要了他们性命的人是“叶笙寒”。   她必须好好调理魔息恢复到黑羽最巅峰的水平,才能有与之抗衡的实力。   察觉到她转变了态度,裴烬慌乱几分,正欲踩上台阶,侍女们又将做好的新一份膳食端进来:“请尊后娘娘品尝。”   叶初秋连眼皮子都没抬。   裴烬的胸腔剧烈起伏,扬手:“杀了,再换。”   直到换了四次菜,杀了四个魔修厨子,再也没有厨子敢给尊后娘娘烧菜后,叶初芽端着一叠糕点垂着脑袋进来了。   叶初秋谁都不理睬,裴烬没办法了才会寻叶初芽的,他也正想趁着这次机会试探出芽芽的亲生爹爹到底是谁。   叶初芽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让叶初秋配合她,于是决定先发制人,捏着糕点就往叶初秋腿上扑:“娘亲!呜呜呜!芽芽终于见到娘亲了!”   闭眼调息的叶初秋认出叶初芽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此前从庙会得来的消息是,神机阁的神女也在那场神剑问世的浩劫中殒落了。   而现在,亲妈叶初芽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她很可能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打败叶笙寒,叶初秋报仇的胜算又添了几成。   叶初秋睁开眼:“叶初芽?”   那小女娃趴在她的腿间对她挤眉弄眼地比口型,身后的裴烬并不知晓这一切,只是望着那对“母女”出神:原来她当真叫叶初芽,和姐姐一个姓……   短短几秒,叶初秋便领会她的意思了,将叶初芽从地上抱起:“芽芽,娘亲的好芽芽,让娘亲看看,你怎么瘦了?啊?”   裴烬一怔,下意识地反思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姐姐的孩子。   芽芽瘦了,她得多心疼……   少年魔尊朝前踏了一步,刚想和叶初秋请罪,那小崽子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娘亲!娘亲不要怪小爹爹!……”   叶初芽根本不给裴烬任何说话的机会,哭着闹着要跟叶初秋独处:“芽芽有好多话想跟娘亲说!可是小爹爹在这里!芽芽不知道能不能说!芽芽之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小爹爹就用魔息封住芽芽的嘴巴!呜呜呜……可是芽芽这么久了没见到娘亲!实在是想念得紧……”   如此,那少年魔尊还能怎么办,额角青筋直跳的,转身离开殿宇,临走前带上了殿门。   空旷的寝殿里,便只剩这对“母女”了。   待裴烬走了有一会后,叶初秋才将亲妈放下来,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叶初芽也回头警惕地张望一会才将她是如何落下悬崖、如何想着寻裴烬、如何博取裴烬信任的过程说与叶初秋听。   叶初秋听完,捕捉到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点:“阿冬也落到魔域了?”   叶初芽:“对,但是初秋,对不起……我当时着急想救你,就没顾得上阿冬。”   这个消息对叶初秋来说,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原本她以为阿冬也被叶笙寒击杀了,但是眼下,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很有可能还活着……”叶初秋激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阿冬和女主之间的羁绊很深,叶初芽不是不知道,上一卷的结尾,阿冬为了护女主战死了,所以第二卷她原本的计划里,是计划着让阿冬活到大结局的,只是没想到现在剧情分崩离析地这样厉害。   “对不起……初秋。”叶初芽湿红着眼道,“若是一开始我好好写完这本小说就好了……”   按照大纲好好写完它,兴许现在的女主就不一定会经历这么多磨难。   叶初秋被触动了,扶住叶初芽的肩膀,替她抹掉眼泪:“不,初芽,若不是这本小说太监,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一直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因为剧情跑偏,我才真正地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我才明白我应该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而不是被设定好的剧情推着去做什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初芽望着她:“所以你现在最想做的事……”   “我想替爹爹报仇。”叶初秋斩钉截铁地道。   叶初芽抹掉泪,才想跟她说自己原来计划的大纲,魔域的天空划过几道犀利的闪电,她吓得闭上了嘴。   叶初秋听着雷声的轰鸣,骤然大脑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对了!可以找粥粥!”   叶初芽:“什么粥?”   “一只白虎!可以贮藏九天玄雷的白虎!”叶初秋和叶初芽简单描述了一下白施粥的身世,包括出生地和名字的由来,以及身上玄雷的事。   叶初芽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号人物!我当时就是——”   “轰隆隆!”   她闭上嘴。   叶初芽当时在设定人物时,已经拟好白虎的身世是男主同父异母的兄弟,又觉得男主的兄弟说不定到时候会跟男主抢女主,不能没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于是就在他那号人物后边加了个括弧“(九天玄雷的宠儿)”。   尽管叶初芽后面的话没说,但母女俩心知肚明。   只要寻到那只白虎,叶初芽就可以将她既定的大纲说与叶初秋听,所有的伏笔都会铺开,男女主之间的误会也就能解除!   只是眼下,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她们要如何从魔域出去?然后奔赴神庙去寻那只白虎?   况且,叶初秋方才还提了一句,她被裴烬带回魔域之前就是跟白施粥在一起的,但是白施粥似乎被神龙妖皇带走了。   神龙妖皇带走白施粥是因为什么,这下子连亲妈叶初芽都想不透,这已经是她既定大纲中都没有的东西了。   “初秋……”叶初芽凝眸很郑重地道,尽管这副神情出现在六岁女童面上很违和,“算算时日,你的淬情寒骨是不是要到毒发的时候了?”   “对。”叶初秋点头,“此前在神庙,那里的结界似乎能够抑制淬情寒骨,再加上前五个月我体内一直上演排异,就以毒攻毒暂且压制住。眼下,怕是……”   “我有一个逃出魔域的计划。”叶初芽道,“应当是可行的。”   -   少年魔尊出了寝殿后,并没有做偷听母女交谈这种事,尽管他真的很在意芽芽的亲爹到底是谁。   他的身躯化为流火在殿宇间穿梭,从一方山崖间坠落,再度凝聚在悬崖璧上凸起的石台上,那里有一间山洞。   裴烬在洞外踌躇了片刻,才缓缓踏入其间。   里面很昏暗,裴烬召唤了一朵赤莲花盛放在掌心,凭借赤莲花瓣上的火焰,洞内勉强被照亮。   清一色的暗红色岩纹,偶有几块壁体的岩石浮有气孔,洞内的景色很单调,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裴烬一直徒步行走了很久,抵达山洞的尽头,那里有一道人影坐在矮石台上。   人影的四肢均被缚上了铁链,链子的另一端钉在山洞的石壁里,显然是不想让他逃窜出去。   裴烬故意走出几步动静,让那人知晓他的到来。   少年魔尊望着他的背影,默了很久,才将掌间的赤莲火推出,点燃周围的烛台。   洞内明亮起来,那道人影被烛火勾勒得极为瘦削,说出口的声音十分沙哑,那人唤裴烬:“阿烬哥哥……”   “阿冬。”裴烬开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唤阿冬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下面的宝宝的支持!如果有遗漏的可以告知我!我会补上哒!   哈哈哈一度以为没人看而放飞自我地写着-- 第89章第89章   三个月前,底下的人声称在魔域陀刹河附近寻到一头断了尾巴的堕魔雪蟒。   雪蟒因绝情草的药效,意识浑浊不清,逢魔就咬。   陀刹河附近的魔兵魔将悉数被其斩杀殆尽,那条雪蟒几近暴走,无人能敌,唯有上报给新魔尊。   裴烬化为流火抵达陀刹河时,阿冬恰好化为少年形态。   他银发染血,面颊带伤,浑身上下都是狂暴的魔纹,在莹白肌肤的衬托下,更显得分明。   暴走的阿冬识别不出裴烬的脸,但是冰晶凝结袭向对方时,那少年召唤出的赤莲火,阿冬不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于是,阿冬疯魔得程度更为激进,狂暴的魔息几乎要抽空他。   少年魔尊早就不是被关押在沧銮宫任人宰割的羊羔,扬手间,招式起落,就将那头雪蟒制服。   阿冬不敌裴烬,拖着这身堕魔的残躯,他也无颜面对叶初秋,本想自爆了之,却没想到裴烬阻止了他,将他关押回暮玡渊的悬崖山洞间。   当时的裴烬,是这样对他说的:“你不想见到她了吗?”   “我想见……”阿冬倒在石台上奄奄一息,“可我这副模样,拿什么去见她?”   明明是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可是如今,阿冬却成为自己口中“卑贱的魔修”。   少年魔尊抬手,赤莲火渡入阿冬的心肺:“本尊已将你体内残留的火毒逼出,但火毒入心脉已久,想要痊愈怕是还得要一段时日。”   “阿烬哥哥……谢谢你。”阿冬虚弱地道,“往日种种,是阿冬的不对……”   直到青莲剑问世那日,阿冬才知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轻信叶笙寒的话,服下绝情草,妄想淬炼出断情仙骨来化解主人的淬情。   可是叶笙寒给他的那几株绝情草均被动过手脚,服下后只会紊乱他的心智,让他彻底坠入魔道,再加上那日经过赤莲火的灼烧,药草中的毒性淬炼得更加旺盛,直逼他受伤的心脉,将他折磨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发起狂来六亲不认,谁也不记得。   阿冬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不小心伤害到叶初秋,才会宁愿被裴烬关押在这方山洞间,尽管他做梦都想再见一眼主人。   主人和灵宠之间的通识,用的是契约的力量,即便任何一方堕魔,通识还可以被接收。   可是这么多些日子以来,叶初秋每日都会向他发送,雪蟒却哀求裴烬在这方山洞里施展能够屏蔽魔息和契约力量的结界。   就这样吧,主人,您就当阿冬死了吧……阿冬愧对主人……阿冬会是主人一辈子的耻辱。   雪蟒落下的泪珠,就像血一样鲜红。   少年魔尊负手立于他的身后,未置一词。   这是他的选择,裴烬会尊重阿冬的选择,也会替她护好她身边的人。   从回忆中脱身,阿冬化为半人半妖的模样盘踞在那方矮石台上,若是走进些,便能看见少年蟒身腹部缠绕的魔纹,像丑陋的荆棘。   “咳咳咳——”阿冬咳了几声,心肺痛得难抑,他的手压在胸口上,忍痛道,“阿烬哥哥寻到主人了?”   “寻到了。”裴烬应得很平静,顿了顿补充道,“她在本尊的寝殿,你若是想见她……”   阿冬望着面前的石壁,在壁体上想象过去的叶初秋:“寻到了就好,阿冬不想见主人,只想知道主人她有没有受伤……”   “没有。”裴烬道。   雪蟒这才安心下来,眼泪克制不住地流淌,他哭得很是汹涌,胸口起伏着,灌入进来的空气迫使他剧烈地咳起:“阿烬哥哥……咳咳……往日是阿冬的不是,阿冬不应该因为嫉妒——”   “不必说这些。”少年魔尊皱着眉打断他。   阿冬怔了怔,意识到他当年看不起的卑贱魔修,早就成为尊贵的魔尊,一统魔域,呼风唤雨。就连他这个堕入魔道的雪蟒,在他施展魔尊威压的时候,都会因为内心对赤莲火的恐惧,而不得不臣服于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魔修”,即使得到生杀予夺的权力,也并没有因为他往日的所作所为就对他赶尽杀绝,反而将他从失控暴走的边缘救起、替他逼出火毒、控制绝情草的药效,尽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叶初秋的面子上。   阿冬心里明白,裴烬是因为叶初秋,才不会对他做什么。   莫名的,阿冬想起那日在客栈,沈清淼将他拉走后对他说:“小阿冬,这是好事啊!多一个人爱你的主人,不就多一个人可以照顾你的主人了吗?”   阿冬落着眼泪,自愿被关押在这处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本来就是沧銮山被人族饲养的雪蟒,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被定好了,将来长大后会被分配给沧銮宫弟子做灵宠当坐骑。   阿冬很庆幸,他能成为叶初秋的灵宠,主人从未拿他当仆从使唤,将他养得就如同沧銮宫的第二个少宫主。   就是因为主人平日里太过于宠他,以至于他总是忘记分寸,不听主人的命令,多次忤逆她的决定,可是即便如此,叶初秋都没有真的要与他解除契约,顶多就是说说气话。   那天,叶初秋抱着他道:“在我心里,你是我一直会爱着的弟弟,我们是家人。你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何时,我都会爱着你的。”   ——“无论何时,阿冬也会爱着主人的。”   会一直爱着主人的,哪怕生命的尽头。   他自己的身子,他心里清清楚楚,时日怕是不多了。   “阿烬哥哥……”雪蟒乞求着,“阿冬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   “阿冬日后不能保护主人了,阿烬哥哥能不能替阿冬保护好她,别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主人她,最怕疼了……”   良久,裴烬才望着他的背影道:“不用你求,我也会的。”   如此,阿冬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   月圆之夜,魔域的天边挂着一轮血月,将整个魔域笼罩在粘稠的月色之下。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叶初秋还是被密密麻麻犯上来的淬情寒骨折磨着。   她痛苦地蜷缩在榻上,揪着被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额角被汗水和冰晶染湿。   可随后,心脏那块就泛起刺痛感。   前五个月的淬情被冲淡,她无法通过心绞痛来判定自己对裴烬的感情,可是这一次心脏的撕裂感无不诠释着——她心里还有裴烬,她还在意着他。   她对杀害她爹爹、伤害她灵宠、囚禁她灵魂的恶魔,竟然还留有情愫!   多么可笑!   而今心魔归位,原本存留于黑羽意识里的、对裴烬那份爱恨交织感情也悉数归入她的灵识里,使得这一次的淬情寒骨发作起来,达到常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叶初秋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散发幽深的光亮,她翻身而起,试图通过调炼魔息来化解淬情的痛苦。   少年魔尊的手抚摸向她的额间:“姐姐……”   叶初秋猝然睁开眼眸,一把将那少年拉到床榻上。   细密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叶初秋将人压在身下,可在看清他的模样时,她忍着情毒的灼热勾起嘲讽的嘴角,起身离开他。   裴烬的目光落在她眼尾的红润里,知晓她此刻的不好受。   他既有些庆幸,又有些不忍。   庆幸的是,姐姐的心还会为他疼,她心里还有他;不忍的是,他舍不得见她被情.毒折磨。   叶初秋一点也不想见他,也不想被他看出来她的心在绞痛,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快滚。”   裴烬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抱住她的腰:“姐姐若是难受,阿烬随时都可以做姐姐的解药。”   叶初秋掐住裴烬的下巴,冷笑:“裴烬,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本座会为你心痛吗?”   “别这样……”裴烬很想说,姐姐撒谎的时候,眼睛从来都不会看向他,这次也一样。   明明心里疼的要死,却还要将他往外推。   “姐姐,别这样……”裴烬磨了磨唇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我没有杀阿春,也不是我伤得阿冬和宫主,那日的赤莲火真的——”   “够了!”叶初秋愤然地给了他一巴掌,淬情催生出来的热浪全部像火一样灼烧着她!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叶初秋恶狠狠地道,“上一世的结尾!囚禁我、折磨我灵魂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还要惺惺作态说什么没想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你连我死后的灵魂都不放过!”   裴烬皱眉茫然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他何时折磨过她的灵魂了?   “你还要继续装模作样吗?”叶初秋掐着他的下颌,指甲近乎嵌到他的肉里,锋利的羽毛划伤他的肌肤,“要了你的身子然后弃若敝履的是我,把你关进惨无人道的水牢里折磨的人是我,一直惦念着你那根炎阳仙骨的人也是我!都是我!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敢说不恨我?”所以!才会将她的灵魂锁在那方石壁上,用岩浆灼烧焚毁她,毁掉她的四肢,折断她的身躯,烫瞎她的双眼……冷眼看着她在绝望里挣扎,甚至为她的痛苦愉悦地弯起嘴角。   他明明恨死她了,还要装出这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做什么?恶心人?   裴烬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姐姐,那些都是气话!我当时在气头上,我……我没有要恨姐姐,就算姐姐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我还是……”   “你还是爱我?”   裴烬怔然:“我还是爱你……”   “贱不贱啊?”叶初秋嘴角的笑容刺眼,“你真恶心。”   就像一记玄雷劈到身上,炸得他脑海空白,心疼得都在滴血。   “对,我恶心。”裴烬落寞地低下头,一遍遍承认,“我恶心,是我恶心……”   可即便他承着她的话骂自己,叶初秋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感。   她应该恨他的,她也确实恨死他了!   叶初秋压抑着淬情,心里嘲笑自己方才那通歇斯底里实在是幼稚至极,倒是给他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裴烬沙哑着嗓子,“或者说,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   “既然如此……”裴烬抬头,黑眸晦暗不明,与其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姐姐被淬情折磨,倒不如真的当一回这恶心的人,“那便做到姐姐相信为止……”   裴烬扣住她的腰和后脑勺,倾身吻了上去。   如干涸的田地被雨水滋润,才尝到他唇间的温热,叶初秋体内的淬情便如烟花一样绽开。   一直疼痛的心口得到缓解,叶初秋不自觉地想要更多,可是她此前明明说过一点也不在意他的……   她拉不下这个脸,于是就强行克制着内心深处的欲.念,哪怕胸口的心跳声剧烈如雷霆。   裴烬吻着她,在她的唇瓣上厮磨着,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朦胧无知的少年了,每一次亲吻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和侵略意识。   魔尊的威压伴随着急促起来的呼吸倾泻,叶初秋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占有欲和进攻性——这是此前那只乖巧听话的小羊羔从来都不会有的。   叶初秋在心里冷笑,被他的强硬的举动逼得逆反心理暴增:不过是个供她肆意取乐的玩物,也想在床榻间占有主导权吗?   她不由分说地掐住了裴烬的腰,反口就咬住他的唇瓣,舌尖掠夺仅存的空气,翻身将那少年掌控在身下。   二人的呼吸紧密地纠缠在一起,少年魔尊的黑眸深处闪过短促的笑意。   他故意的。   他早就摸透了叶初秋的性子,只有这般激将她,她才会有所回应。   她喜欢乖巧听话的,他知道,所以上一世的他才会亲手将自己的恶魄封印在谪颜剑里,让这一世的自己成为纯良可心的阿烬。   她喜欢什么样子的,他就将自己亲手塑造成什么样子,而后毫无保留地送给她,讨她的欢心。   “姐姐……”身下的少年被她吻得双唇红肿,眼眸湿漉,勾着她的衣领乞求,“阿烬永远会是姐姐的,只要姐姐想要,阿烬就会给你……”   淬情翻涌而上的一波又一波浪潮席卷,叶初秋被那股燥热冲昏了头脑。   面前的这方殿宇布置得和她寝殿一模一样,她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沧銮宫的日子,她还是那个逍遥自在的少宫主,这只小羊羔只有她欺负的份。   明明那么近,明明只隔那么短的时日,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心口好疼,叶初秋克制不住地捏着他的腰身和后脑,放肆地亲吻着他,用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纹,彼此交换着唾露。   仿佛要将他彻底掌控一般,却总觉得又缺了点什么。   叶初秋扯下他的束发红绳,缠在他的双腕之上,将那只小羊羔系在床榻的护栏旁。   指尖萦绕着他的下颌,叶初秋掐着他的双颊吻得愈发深入,顺手扯了那少年的腰带。   于是那身华贵的广袖长袍便轻而易举地散落在床榻上,如同一朵盛放的黑莲。   少年魔尊将自己的魔息和恶魄都收敛起来了,重新化为那只单纯可欺的小羊羔模样,看上去极为可怜。   他磨着唇口喘气,唇瓣被唾露沾染得晶莹,鸦羽般的睫毛沾染上潮湿的水汽。   长发散落,黑眸炽热,那半张脸上盘布的魔纹如漆黑的渊。   “姐姐,要了阿烬吧……”那少年的眼尾染上薄红,泪水充盈眼眶,似乎下一刻就会决堤,“做什么都可以,阿烬都会接受的……姐姐的怒火……”   叶初秋愈发毒怨地掐着他,将他精致的下巴掐出血来,明明是她快要恨死的人,这副面容倒又勾得她心里发痒。   “你这是在讨好本座吗?”叶初秋按住他的腹沟,“你可真会装啊裴烬……”   力道加重,叶初秋毫不客气地碾压上去,满腔怨恨似乎都悉数倾覆在上面了。   既然他喜欢,既然他想装,既然他还想用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博取她的爱怜!   她真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只小羊羔尝到了疼,呜咽了几声,眼泪就如决了堤的河坝一样涌出,却还是不肯松开她,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一声声唤她。   “姐姐……姐姐……”   “姐姐惩罚阿烬吧……都是阿烬的错……姐姐别不要阿烬,别离开阿烬……求你了……”   叶初秋枕着他的哭咽和乞求,内心那道破坏欲愈发浓烈,尤其黑羽的灵识和她的灵识完成融合之后,她甚至远比以往还要凶残,也更冷血。   直到那只小羊羔受不住而苦苦求饶时,那种蓬勃的念头才随之消退。   病态般的情潮消减,淬情却始终没有的到安抚,反而因为她此前的暴怒被推到鼎盛的边缘,犹如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   带着怨恨,所以她没有丝毫的快感。   叶初秋捏着他后颈上的那块肉,细细地摩挲着。   把他当成解药吧,他只是她的解药,只是她肆意索取的玩物,只是想利用他安抚淬情而已……   这样想着,叶初秋再度亲吻上他的唇瓣,掌间魔息攒动,那根红绳顷刻间被粉碎。   她捏着他的腰,亲吻时的动作温柔下来。   “姐姐,你唤一声阿烬吧……”裴烬拥住她的腰身,将叶初秋环在身上,亦如那日在魔兽山的悬崖下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姐姐已经很久都没唤我了……”   很久很久了……   一声声阿烬总会在他的梦里辗转,失去她的这些日子,他难以安眠。   明明此前他们那么要好的……   叶初秋有些累了,枕在他的身上,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轻轻唤了声:“阿烬……”   便是这一声,让那少年的心再度重燃,哽咽着道:“姐姐,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阿烬会好好服侍你的……”   ……   后半夜很漫长,印象最深刻的应当是窗外似乎下了雨。   魔域也会下雨吗?魔域下的雨,会是猩红色的吗?   叶初秋无从得知,只能枕着那些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厚重的云层里漂浮,在那场如影似幻的梦里,她的身躯也好似化为了云,雨点淅淅沥沥地洒落而下,滋润着魔域干涸龟裂的土壤。   但魔域早就干热太久,一场甘霖难以安抚,所以那场雨便缠缠绵绵下了一夜。   最后一次时,那只小羊羔一边将淬情寒骨渡引到自己的体内,一边变着花样地问叶初秋:“姐姐,芽芽的亲生爹爹是谁?”   “她的亲生爹爹?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裴烬都快崩溃了,鼻头一酸,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只能换个方式问:“那姐姐还和谁做过这种事?”   “记不清了。”   叶初秋随口敷衍着他,见淬情已经被他安抚地差不多,想起叶初芽此前交代过的能够逃离魔域的办法。   “初秋,据我观察,阿烬对你还有情。”   任凭叶初芽将裴烬的深情描绘得多么天花烂坠,都敌不过叶初秋口中的两个字:“恶心”。   一边口口声声说爱她,一边却伤害她和她最亲近的人。   那时的叶初芽望着叶初秋紧紧攥起来的双拳,叹了一口气:“初秋,你要怪就怪我吧……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烬他其实……”   叶初芽很自觉地闭上嘴,她也不能说,眼下只有寻到那只白虎,才能将男女主之间的误会、剧情的伏笔都解释清楚。   “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叶初芽摸着储物手串,召唤出来,“淬情寒骨毒发之日你和阿烬欢好时,你想办法喂给他……”   “我不会和他欢好的。”   “也不一定要欢好时,平日里塞进糕点里让他吃下去也行,最好是在晚上,戒备松散,这样他栽倒了晕过去也不会有旁的魔修守备发现。”叶初芽抓耳挠腮地望着她那张愤然的脸,还是决定暂时不搅和男女主的事,等误会都解开了,自然该和好和好,和不了好就算了,现在儿子女儿都有自己的想法,当亲妈的根本左右不了。   叶初秋抓着裴烬的后背,那小羊羔还叽叽喳喳地问了一大堆什么“心尖尖上”“最重要最珍视”,叶初秋在走神,随意地嗯了几声,回过神来,魔息微动,从散落一地的衣裳里将那颗药丸吸附于掌,塞进嘴里嚼碎。   甜腻在味蕾间弥漫,床头的纱幔尚在摇曳时,她的双臂向上攀附,搂抱着他的颈,借力起身,吻住他的唇,将嘴里的甜一并灌入他的嘴里,还和往常一样用甜言蜜语哄骗着他:“阿烬乖,吞下去,姐姐给你的糖。”   裴烬尝到了甜,尽管辨认出那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他还是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有第一世阿烬视角的部分回忆qwq   -----   感谢在2022-07-2712:47:09~2022-07-2811: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va小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冷水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超级感动!谢谢宝子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90章第90章   魔尊的金銮殿下跪着黑压压一片,底下的人叩首求饶:“尊上息怒!尊上息怒!……”   殿前已经有被众人推出来顶罪的魔修,旁边的护法怕尊上的怒火波及到无辜的人,连忙上前道:“尊上,昨夜值守寝殿附近的魔将就是这些,正是因为他们擅离职守,才使尊后娘娘和少尊主不小心迷失的……”   护法们不敢用“叛逃”这种字眼,尊上是他们的尊主,自然哪里都好,没有人敢从他身边叛逃的,于是只能说尊后娘娘和少尊主是因为初来魔域不识路,一时贪玩寻不回来了,尽管众魔心里都心知肚明着。   没人敢承受魔尊的怒火,稍有不慎,赤莲火就会将整个魔域都焚毁,他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金銮殿的魔兵魔将还在为自己争取苟活的机会,一个劲儿地求着尊位上的少年,为此,他们还替尊后娘娘和少尊主编造借口:“娘娘说要去找什么东西施粥,许是魔域的吃食不合口味……娘娘和少尊主定是迷路了……”   魔域这帮妖魔有时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种鬼话还能编得出来糊弄他。   少年魔尊墨发银冠,马尾辫散落在肩后,冠中攒着红玉。   裴烬紧抿的唇瓣透出些愠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额前,将黑亮阴郁的双眸遮掩。   众魔无法探识到新魔尊的神情,只能从他身边极低的气压中感知到他们的尊主还在生气。   少年的墨色长袍散落在尊位旁,泛光的面料将他的身段衬托,魔域的新魔尊拥有一张睥睨神祇的容貌,发怒时都俊美得不染纤尘。   裴烬的另一只手里攥着被叶初秋当掉的玉石,温热的玉握在手里,似乎能隔着石块回忆起少女细腻白皙的颈。   昨夜他就在那里留下许许多多的印记,亲吻的时候,他嘴里含着的还是她赐予他的甜。   裴烬此刻的心很乱。   他知道姐姐只是利用他解毒,他也甘愿做她的解药,并且沉醉在其中。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可是为什么……   少年魔尊紧紧地捏着那块玉石,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咬着唇瓣,苍白的记忆如粉尘撒下来:   上一世门派被灭那年,他才十六。   他被沧銮宫俘虏,叶初秋相中了他的容貌,派遣手下的人替他沐浴更衣送到了她的榻上。   那一夜,叶初秋喂给他一颗药丸,他以为那是春.药,在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候意识涣散,渐渐睡去,再次醒来就到了第二日正午。   那一夜并没有什么记忆,甚至裴烬也不知道叶初秋到底有没有和他欢好,叶初秋对他的态度也着实暧.昧不清。   但是她的风流名声在外,裴烬权当自己元阳已失——这是他“惦记”上她的缘故之一,甚至他也道不清楚那股情绪,究竟能不能算恨。   因为夺了他的元阳,叶初秋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终归是在意的。   而后,他被安排在少宫主的后院住下,在那方后院里,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被她夺了元阳的痴男怨郎。   叶初秋的夫侍们,大多是她曾经出门游历带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可怜男子,空有姿色,就被留下来讨她的欢心,可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叶初秋几面。   他们靠着叶初秋那一丁点宠爱活着,裴烬刚住进去时,周围人看他没有一个是带着好脸色的,只因为他的那张脸,对任何男子而言,都是威胁。   后院勾心斗角,起初旁的夫侍还会留意着他,待他客客气气,时间一长,叶初秋也不点裴烬侍寝,就跟忘了他这号人一样,那些夫侍们便胆子大起来,变着法子折磨他。   盗走他的三餐、撕毁他的衣物、砸烂他屋子里的摆件、走在路上时故意绊他、往他衣领里塞雪……   尤其当他们发现他颈间的魔纹后,已经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上升到拳打脚踢,他们将家破人亡的仇恨通通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魔息被封,裴烬就是一介凡人,面对他人的霸凌,他根本没有反手的余地。   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苦难的环境磨练出他超乎寻常的忍耐力,裴烬在那黑暗的后院默默忍受着,这一忍就是两年。   两年后,他十八。   叶初秋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他,点名道姓地让他侍寝。甚至,她害怕他不够配合,在酒水里下了毒,他被逼着饮下,这才被她强硬地扣在床榻上承欢。   他只是初涉欢愉的少年,十八年来从未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做,叶初秋引着他一步步深陷泥淖。   大抵是他从未有过女人,也是第一次尝到那种愉悦,半只脚被蛊惑着踏进了极乐之地,再想离开时,叶初秋甜腻的嗓音就像鬼魅一样索绕着他。   因为此前被下人们提点过沧銮宫少宫主在床笫之间的喜好——她喜欢在上方位,她喜欢夫侍们唤她姐姐,她喜欢乖巧听话合着她心意的可心郎君,也喜欢夫恃们红着眼落泪求饶……   裴烬只想让体内的情.毒好受些,落泪求饶他做不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承着她的喜好,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姐姐,果然将那欢.愉推跌至更深的渊。   可是山外有山,深渊之下还是深渊,裴烬一直在下坠,直到坠无可坠,才枕在她的身边睡着。   那情.毒,他若是意识再坚定些,应当也能抵挡,但是在沧銮宫少宫主的后院里,没有少宫主的宠爱便处处难行,他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私心:承了她的宠,裴烬至少觉得,他会有名分,往后在后院的生活应当也会好受些。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夜还缠缠绵绵勾着他脖子与他亲密无间的少女,醒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那般薄情寡义:“玩腻了,姑且将他安置在暗宫里吧。”   一句玩腻了他,就要将他舍弃,丢到另一个更黑暗更残酷的地方。   他被她始乱终弃、关进水牢饱受折磨,他满含怨恨堕入魔域,载着仇恨在地狱杀红眼,觉醒了赤莲火。   过去的记忆造就的他,屈辱昏昧的过往化为他复仇的利刃,他成为心狠手辣、阴郁偏执的魔尊。   青莲剑认他为主,他执剑染血,生杀予夺的权力让他迷失,他只想用鲜血洗刷过去的耻辱。   可是当他一剑贯穿叶初秋的时候,他在她坠崖时瞥见她额间的三瓣莲花印记,才如梦初醒:   那是他饥寒交迫时喂他吃馒头的姐姐。   那是他幼时照亮阴冷与黑暗的光。   那是他每次想寻死时唯一的一点不舍   他原以为,救他的人,是她的妹妹叶芸依,可是他发现他错了,只有叶初秋额间的印记才是有生命的。   所以他亲手杀了他的救命恩人?   青莲剑落在脚边,叶初秋死前的模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悔意和恐惧缠绕着他,裴烬的双手都在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她?   裴烬在崖边迷茫了三天三夜都不肯离去,他很后悔。   听闻神机阁有一法器名唤“破虚金莲镜”,可踏破虚空逆转过去,即便现任阁主声称已将其融毁,可裴烬还是不肯罢休,动用魔尊的势力,在这方大陆苦苦寻觅。   光是寻找散落的碎片就耗掉他十载光阴,裴烬还要在天地间收集她四散的魂魄,最后半块金莲镜碎片,他怎么也寻不到。   眼看着魂魄游离在人间的极限已至,功亏一篑之时,那半块镜子的主人寻到了他。   那人裹着长袍,面容隐于黑暗,根本辨不清长相,说话的声音极度苍老,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伸出手,袖口未束,松散下垂,露出的半截手臂伤疤密布,苍老褶皱,手腕内侧有一道长口,缝线走势粗糙,掌间陈列着的,是那半块金莲镜碎片。   那人道:“魔尊若是想要此物,须得用一样东西交换。”   裴烬问他想要什么,那人说,想要他的半截仙骨。   他的这条命都是她的,更别说区区一半骨头。   魔兽山巅上,裴烬对着悬崖底下翻涌的岩浆,自断仙骨,求得与她重生的契机。   念及她生前那句“只喜欢乖巧听话的”,裴烬自知这一世的他无法满足,便将自己的记忆和恶魄一并封存。   他欠她一剑,所以那些东西,他亲手封印到了她的谪颜剑里。   他将第二世的自己按着她喜爱的模样雕琢,再送到她的面前,第二世也确实按照他既定的样子发展着,他成为会哭会撒娇会向她求饶的阿烬……   昨夜,他也收敛了魔息和恶魄,事事都以她的需求为先,可是为什么?   姐姐还是不满足?还想要从他的身边逃走,去寻那只白虎?   那只白虎,当真比他还要好吗?   “砰——”   掌间的玉石被捏碎,裴烬后知后觉地摊开掌心,才发现满手的血。   这是娘亲送给他的玉,他送给他心仪的姑娘,但是现在它碎了,就和他的心一样。   黑压压的人头在底下叩首,他们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死期而哀嚎着哭泣,他们希望能有救世主临世,平息那少年魔尊的怒火。   而后,殿外传来通报:“启禀尊上,今日将领们在魔域的出入口抓获两个叛徒,而今已扣押至殿外,等候尊上发落。”   裴烬魔息一动,掌心的血迹和地上的碎玉悉数被收拾干净。   少年启唇,黑眸幽深,凝望向殿口的方向:“带上来。”   叶初秋和叶初芽被那群魔兵魔将扣押着上前,一边被推攘着前进,一边还不安分地挣扎着。   昨夜那颗药丸叶初秋确确实实喂给了裴烬,她也亲眼看见他吞下后昏睡。   然后,叶初芽算准时间用符纸破开微弱的结界,钻进寝殿。   叶初秋本想补刀,杀死裴烬,但是亲妈叶初芽拦着不让,硬生生地将她拖走:“初秋,我们先去找白虎要紧!”   叶初秋被裴烬强抓回魔域,本来就孑然一身,魔息一动间就随叶初芽翻出寝殿的窗棂。   制衡魔尊后,再掐着时间点避开守卫,再加之有亲妈叶初芽做向导,逃出暮玡渊轻而易举。   但是魔域出入口千千万万、瞬息万变,叶初芽只记得她来时魔兽山底下的那个入口,就只能带着叶初秋往那处去。   叶初秋身上有黑羽三成魔息傍身,因而她们花了半个晚上走完叶初芽此前花了一个月时间的路程,来到连通魔兽山山崖下面那个岩浆的出入口,却被值守的魔兵魔将逮了个正着。   本来那些魔兵魔将都不可能是叶初秋的对手,可时机不知为何这样巧,叶初秋才恢复的三成魔息就被消耗殆尽,和叶初芽一并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被押回暮玡渊,再度送入裴烬的殿前。   甚至,驻守那道魔域出入口的魔兵魔将根本不认识叶初秋和叶初芽,当真将她们当做叛徒绳之以法,一路上扣押着过来,跟她们絮絮叨叨一路,说什么“等着被魔尊挫骨扬灰吧”“兴许留你们一命丢到陀刹河喂食人鱼”!   叶初秋在众魔战战兢兢的眼神下,被送往至金銮殿的殿前,她颇为不适地想挣脱那根法器,但是绳子却将她束缚得更紧。   这般屈辱她如何忍,体内的魔息暴虐,才凝聚出黑色的羽毛,法器骤然通灵性,一下子桎梏她,黑羽散落一地。   她瞪向那金銮殿上身居尊位的少年。   少年魔尊的目光冰冷,唇线绷直,宛如一把冷冽的刀。   从尝出那颗药丸后裴烬就开始计划着了,他觉醒了真正的赤莲火后,寻常的毒药根本奈何不了他,于是他故意装晕,想看看叶初秋究竟想要做什么。   因为此前叶笙寒掌控的仙盟屡次将爪牙试探到他的魔域,裴烬早就将魔域出入口变幻,甚至连守备都翻了一倍,他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叛逃出去。   昨夜,他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她方才哄他、应他的话都是真的,可是叶初秋带着芽芽一起逃走了,指名道姓地要去寻那只白虎。   她方才答应他的事,都是假的。   “为什么?”裴烬的视线紧紧地落在她的面容上。   他从尊位上起身,华贵的长袍下垂,一步一步地迈下台阶,却始终阴沉着脸。   眉宇间乌云密布,盘布的气压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都随之下降,大殿之中异常安静,众魔滴落而下的汗水声都能清晰可闻。   “都是骗我的吗?”裴烬行至她的面前,那魔将见叶初秋挣扎得厉害,扣押她的时候加重了些力道。   叶初芽心慌,仅一眼就辨认出裴烬这次的怒意程度,顿然心口也被吓得狂跳不停。   他现在是魔尊,第一卷结尾那个心狠手辣的魔尊裴烬,按照第一卷裴烬的性子,哪怕他心里对叶初秋还有情,叶初芽也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小爹爹……”叶初芽试图利用自己这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女娃身份,“小爹爹你别怪娘亲!都是芽芽求着娘亲带我出去玩的!娘亲说神庙的夏祭夜好玩,芽芽就想去!呜呜呜——”   少年魔尊冷笑,魔息封印住叶初芽的嘴巴。   他怎么记得昨夜听到的不是这样的。   “都是骗我的吧。”裴烬这次用了陈述的语气,嘴角上还挂着嘲弄的笑。   叶初秋抿着唇瓣不说话,偏过头不去看他,面色上全无半点惧意。   昨夜喂他吃糖前,他确实问了很多,都是在做亲密事时伴侣间经常会问的。   “姐姐,阿烬是不是姐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阿烬在姐姐心里有没有位置?”   “姐姐,你会在阿烬身边的吧?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吗?”   ……   叶初秋本来就只是利用他解决淬情寒骨,过了今夜就会离开魔域,她又是向来知道小羊羔的磨人和缠人,再加上做了太多次有些精疲力竭,她随口应着,兴致阑珊。   她根本不会知道,即便是她那般敷衍的“嗯”“对啊”“是的”,裴烬也视若珍宝。   可是,那些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不是她最重要最珍重的人,她可以一点都没有留恋地就离开他的身边,去寻另一个模样、身量和他相似的少年。   那只白虎。   裴烬甚至都不知道叶初秋和那只白虎是什么时候产生交集的,是在认识他之前吗?   于是他冰冷地问:“你和那只白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初秋意识到他怕是误会了什么,却并不打算解释,冷眼望着他,一副“你自己猜”的挑衅模样。   她的态度就如一盆冰水浇灌在身上,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心口凉了半截:“你既然心里有人……又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呢?”   叶初秋还是不说话,她甚至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就和昨夜敷衍他时一模一样。   谁会给一个伤害家人、折磨自己灵魂的刽子手好脸色呢?   可是他还在逼问,少年魔尊的执念很深,他想要一个答案:“就因为我和那只白虎长得相似吗?”   叶初芽被堵上了嘴,在一旁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这是她亲手创造出的男主:上一世的魔尊除了凶残狠辣,但是骨子里还是一个极为不自信、患得患失的一个人,或者说,外表的狠戾和手段不过是他的保护壳,褪去那身伪装,他还是那个自卑、敏感又多疑的胆小鬼。   成为魔尊后,他拥有至高无上、主宰生杀大权的地位,那些脆弱都被遮掩得密不透风,直到他遇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它们才会蛰伏而出,伺机而动。   所以,自卑敏感的裴烬甚至都已经替叶初秋要去寻白施粥找好了原因,因为他们长得相似,裴烬觉得自己只是那只白虎的影子,所以无论他昨夜做得有多么好,她还是要去寻旁人。   裴烬湿红了眼睛——明明早就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沧銮宫少宫主叶初秋风流成性,她不会只有一个男人的,她有满后院的男人。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是他总是痴心妄想着她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叶初秋兀自笑着,抬肩回应他方才的问话:“嗯,对啊,是的。都是骗你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小哭包,你可太好骗了。”她笑出了声,眼眸深处却没半分笑意,阴毒又湿冷着。   若是此刻匍匐在地的魔修敢抬头去望尊上,就会发现他们那所向披靡、阴晴不定的魔尊正红着眼落泪,泪水淌过清俊的面颊,一颗一颗砸在金銮殿上。   裴烬哭了。   甚至他在意识到自己哭了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反问自己为什么会哭呢?他明明没有收敛自己的恶魄,他还是第一世养成的性子,他是那个被仇恨和阴暗逼着长大的魔尊裴烬,不是在她身下承欢要用眼泪博取爱怜的小羊羔阿烬……   裴烬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娘亲在提及爹爹的时候,会露出那种神情。   那分明是爱而不得,又心心念念的期许。   他只觉得心口好疼,因为昨夜从她体内渡引过来的淬情寒骨发作了,他用赤莲火炼化了寒骨的毒效,可是淬情却无能为力,现下是它第一次发作。   可是第一次,就感觉快要夺了他的命。   少年魔尊捂着心口,脸色倏然惨白,魔尊的威压倾泄,在场所有人都涕泗横流地在地上蜷缩:“尊上……尊上饶命啊……”   叶初秋皱起更深的眉头,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扣押叶初秋前来的魔将着急想将她推出去顶罪,在地上挣扎时血手去抓叶初秋的裙摆,弄脏了她的白裙子,就被裴烬一道魔息焚烧成了灰烬。   少年魔尊咬着唇忍耐,擒住叶初秋的手腕,魔息将她身上的绳索一并焚毁。   裴烬那双灼烧着火焰的黑眸直白且赤.裸地逼视她,叶初秋却洞悉了他眼眸深处涌动出来的最原始的欲潮。   叶初秋挣脱了一下,没能逃脱,那少年将她牵得更紧,指节都在颤抖。   “过来。”开口声沙哑,强硬的态度激起她的不满。   她被他用威压扣押在怀里,裴烬掌控着她的腰。   两道身躯化为流火,叶初秋再次睁眼时,就已经被他圈在了床榻上。   少年倾身而上,将她锁在怀里吻着她,叶初秋依旧想要挣扎,却被他用魔息制压了。   实力悬殊的差距,若是叶初秋的魔息恢复到巅峰,她一定打得过他,可是现在,她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她怎么肯任由他摆布?她咬开了他的唇瓣,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齿间弥漫,裴烬毫无感知,将她压在榻上,甚至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些血腥味让他的眼眸更加炽热,他是个男人,她的反抗只会引起他更强烈的反应。   但是他收着力,没有真的弄疼她。   赤莲火在体内熊熊燃烧,灼烧着淬情的毒效,他还是不好受,他还是想要拥有她。   于是他再度拔掉自己的爪牙,一步步退缩回去,让叶初秋占领这方寸之地。   叶初秋被他方才的蛮横恨得心痒痒的,所以一旦他那头率先发起退兵,她便领兵攻打过去,却不料正中他的下怀。   叶初秋翻身而起,压着他、吻着他,将他的身躯困于身下,肆意地进攻着。   但他并没有完全褪回成那只纯良无害的小羊羔模样,他的手腕还牢牢地圈在她的腰际,只要她想提前结束这场纷争,他都会再度向她挑衅,让她始终眷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直到双方的猛将打得酣畅淋漓……   叶初秋按着他的胸口,于他耳边冷血无情地道:“即便……你把我困在……身边,我也不会……对你动心的……只会更加厌恶你……”   裴烬摸着她的后脊,轻轻咬在她的锁骨上:“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吗?”   这世上难有两全之事,既然她不信他,那份念想他也不想再有了。   “心和人……得到一个就好……至于姐姐的其他男人……”裴烬吻着她,黑眸淬着几分暗哑,“我会全部杀了。”   作者有话说:   亲妈:阿烬有点雏鸟情结qwq   小声)没准儿你现在让姐姐去找粥粥,还能早点解开误会,也不至于受这么多伤了[狗头] 第91章第91章   结束后,叶初秋倒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裴烬抱着她坐在床榻上。   裴烬闻着她汗湿的长发,望向窗外,魔域的夕阳才将将坠下。   日子过得颠鸾倒凤,白日笙歌,一到晚上,长夜漫漫就更加清寂了。   二人的身躯化为流火再度凝聚在汤池附近。   暮玡渊地处火山附近,有温泉不足为奇。   裴烬一统魔域改造这方宫殿时,忆起他和叶初秋在沧銮宫私汤里发生的那些事,都会不自觉的弯唇笑。   这座温泉,就是专门为她造的,即便那个时候没想着要将她带回来。   将人轻手轻脚地放进温泉里,裴烬就靠在岸边的桃花树下静静地望着池中的月色皎皎。   这棵桃花树,是在凡间挖来的,魔域怨念深厚,此前移植的那几棵都没活过半月,这是唯一一棵能够存活下来的桃花树,只不过为了适应环境,它异化了,就连开出来的桃花都比别的地方色泽更加黯沉些。   几朵花瓣飘落在汤池表面,叶初秋枕着岸边石阶小憩,睡到第二日晌午才醒来。   一睁眼,岸边的少年就将一根红线系了过来,缠绕在她的颈间和腕上。   “做什么?”叶初秋反手扯着那根红线,尝试用魔息挣断,但是这绳子既不像束魔绳,也不是捆仙索,甚至是如何被锻造出来的她也无从得知,怕是只会听命于裴烬的赤莲火。   果然,他道:“此物,名唤‘寄情’,赤莲花的蕊芯编织而成……”他顿了顿,剩下的那半句“还淬了些心头血”被他咽下去。   她不必知晓,反正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红线的另一端,缠绕在裴烬的腕上,当真像极了叶初秋此前和他科普过的“防丢牵引绳”。   叶初秋嘲讽一笑,知晓他此番用意,是怕她再度出逃,就跟以前拿束魔绳拴着他一个样。   昨夜的温情荡然无存,他们之间被剑拔弩张填充,裴烬从始至终都沉着面容,目色冷峻。   他扬手,魔息微动间,叶初秋就被他从池子里拉出来,光滑肌肤上的水珠也在那一瞬间蒸发。   少年将她揽在怀里。   她揉着手腕,好笑地望着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叶初秋倒是半点没觉得羞涩什么的,两个人做都做过好几回了,若是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倒是显得她娇情。   而且,她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   倒是他的眼眸暗沉下去,滚了滚喉结,耳尖渐渐烧红起来,语气倒还算镇定:“阿烬替姐姐更衣。”   他扬手间,各式各样的衣裳铺展在叶初秋的面前,围绕着她旋转,毫无例外,衣裳的料子都是极好的。   叶初秋没了灵力,此前存储的衣裳便都取不出来了,但是裴烬却照着她的衣柜又重新打造了一份,眼前陈列的,除了她以前喜欢的几十件,还有最近大陆上流行的款式。   “姐姐今日想穿哪件?”他虽故作平淡地开口,但眼眸里却是染了些期待的。   叶初秋便想起那日和他冷战完哄他时让他帮她挑选衣裳的场景。   她衣裳很多,多到她自己都不记得了,裴烬能将它们都记下来,倒是让她有些吃惊,怕是之前将他关在隔间里他无事可干,这才盯着衣柜里的衣裳瞧,连配饰和首饰都记得清楚。   叶初秋多看了一眼那日挑的那件,裴烬就将那件取了过来,她还未开口,少年魔息一动,就将衣裳穿戴在她的身上。   修长的手指游离在她颈间系着衣裳上的绳结,裴烬面上神情淡漠,但是眉眼间却满是专注,耐着心替她整理领口上细小的碎花,一指一寸地捋平。   叶初秋或许是没了耐心,又或许是他的脸颊就在面前,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有些不适,好看的眉梢微拧,磨了磨唇瓣想出声让他快滚,最后又感觉找不到开口的契机,就只能板着脸偏过头不看他。   那只手移到她的胸口,在整理衣襟,裴烬的目光落在她领口旁的红印上,耳尖又突突如火烧灼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衣领向上挪了些,盖住那大片旖.旎。   叶初秋虽没直接盯着他的脸瞧,但是余光也是在意着他的神色和举动的,心道:装,真会装,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待到系腰带时,少年魔尊按着她的腰肢,当真弯下腰身,将她搂到怀里。   大手绕到她的腰后替她系着,也只是在帮她穿衣服,并没有其他逾矩的举动。   腰间的挂饰和配饰一并佩戴好,裙摆替她捋平之后,这最后一步,就是替她穿鞋袜了。   那少年还维系着替她整理裙摆的姿势,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温泉岸边铺着地砖,奢靡的大理石板上氤氲着一团一团水渍,藕粉色的玉足就踩在那些水渍旁,反光的地砖面上倒映着她白.粉的小腿,朦朦胧胧。   此前在沧銮宫的私汤里,便是这双玲珑娇巧的玉足垂在池岸边上,点着汤池面上的水波纹,摇曳生香。叶初秋手里捏着糕点,狡黠地逗他:“阿烬想吃吗?”   少年魔尊只觉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地轻轻捏住她的脚踝,此刻,那双踩在他心尖上的足就在他的面前,在他的手心里,脆弱得好似他一用力就会受伤。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让它受伤的,他掌着她的脚踝出神有一会,直到头顶处垂落下她有些嘲弄的语气:“魔域的魔尊便是这么伺候人更衣的?”   他一怔,抬头望向她。   叶初秋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他当时的神情,只记得那双黑眸里染着几分潮湿的水汽,眼底昏昧的光如潮汐翻涌着。   而后,后脚跟就被他紧捏提了起来。   他甚至直接动用了魔息,叶初秋惊呼一声,真的就是刹那间失重,她整个人猛然朝后栽倒。   就在她心里觉得裴烬这是终于装不下去了要露出真面目之后,她猝然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身后的被褥像羽毛一样软,将她包裹起来,她倒在床榻边,那只脚还被跪在床榻外的裴烬掌在手心里,脚底板被他放在他的大腿上。   少年身体上的温度传递过来,叶初秋动怒,想抽回足,却被他牢牢地按在他的身上。   裴烬嘴角噙着不遑多让的嗤笑:“方才让姐姐站着确实不方便,都是阿烬的错。”   他这话里根本没有半点认错的语气,他就是在报复她。   她的胸腔里浮出躁意,道不清缘由,或许是早就习惯裴烬那副任她拿捏的温顺小羊羔性子,所以一旦他现在张牙舞爪地跟她说话,她就是吃不消,就是想跟他对着干。   那少年魔尊才将罗袜套在她的足上,叶初秋顿然使了些力,裴烬怕弄疼她,松了手,而后叶初秋就挣脱了,小脚一甩地将那袜子甩到了地上。   裴烬皱眉,叶初秋懒懒散散地睨着他,足尖碾在他的大腿根侧,道:“怎么不继续给本座穿?”   还是说这样一下就炸毛了?装不下去了?   裴烬深深地看她一眼,再度按住她的脚,低头时唇角几不可查地牵起。   魔息一动,那只罗袜再度落入他的手中,上头的叶初秋又发难:“落地上了,脏了,也要给本座穿吗?”   少年魔尊捏着她的脚踝,倒是没和她顶嘴,赤莲火闪灭之际,就将那双罗袜烧毁,重新召唤了新的。   待他替她穿戴好,叶初秋又挣脱:“这双太糙了。”   裴烬给她换了新的,叶初秋又嫌新的太厚了。   如此循环,足足焚烧了四双罗袜。   就和剑侍认主那日一样,叶初秋百般刁难,只不过那时的她是因为他不理睬她而生气,但是现在,叶初秋只想让他露出真面目。   最好他受不住了,魔尊威压释放,彻底暴怒如雷霆,叶初秋就可以撕毁他伪善的面具,嘲讽着道:“生气了?装不下去了?不是说爱我吗?你看,你也是骗人的,你就是个骗子。说什么没有杀害阿春、伤害爹爹和阿冬、囚禁我灵魂都是假的!你就是个恶心人的东西。”   鞋子和裙子是配套的,第五双罗袜套在脚上,裴烬已经跪在地上将近半个时辰了,叶初秋出神的时候,他替她穿好一只鞋子,抄下她的小腿放在台阶旁,去牵她另一只小腿。   叶初秋都有些乏了,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见他终于帮她把鞋子穿好,放下她的腿准备起身时,她抬起右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阿烬,本座今日又不想穿这身衣裳了。”   少年魔尊抬手攥住了她的脚踝,眸光暗沉下去,却又因着她那声“阿烬”,心底深处还是翻涌着些喜色的。   裴烬的嘴角扬起,弧度透着冷光。   叶初秋也勾着嘴角冷笑,美眸紧紧萦绕着他绷直的下颌线,等着他发怒。   他掌间的力道加重,就这么捏着她的脚踝起身。   叶初秋笑的更冷,心脏猛然跳空一拍的时候,裴烬将她的小腿架在肩膀上,俯身而下,将她圈在床榻上,另一只手掌控在她的后腰上。   魔尊的威压释放,他将她托在怀里,吻着她的侧颈,开口声线喑哑:“那姐姐今日干脆就莫要花心思想着要穿什么了,阿烬明日再给姐姐更衣……”   ……   如此,重复了一周时日,叶初秋都没能穿上半天.衣裳。   倒是没给那少年魔尊的性子磨没,反倒是先给叶初秋的耐心磨掉了。   他是真的能装,叶初秋不想再过成天躺在床榻上着不了地的日子,今早裴烬替她更衣时,叶初秋没耍很过分的花头,随便挑了件衣裳穿。   倒是他系腰带时花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间。   叶初秋都忍不住催他:“好了没?尊上?”   她除了唤他全名,偶尔会唤“阿烬”或“尊上”,前者在床笫之间叫得多,后者平日里唤得少,但是毫无疑问,二者常被用作嘲讽。   “尊上”是最具嘲讽的那个,每次她这般唤他,总是会勾起那少年更为冷峻的笑,渐渐的,那少年有时也会尖锐地反击,称呼她一声“尊后娘娘”。   平日里双方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可是一到床榻之间,那少年总是要先燃一把火点着她的斗志,而后再向她发起投降,成为那只任她采撷的羊羔,一旦她兴致阑珊,他又会掐着时机进犯,再度掀起她的欲潮。   如此,你来我往,日子当真过昏了头,叶初秋每天都要灵魂拷问自己一遍:当魔尊难道这么闲的吗?   仙盟盟主、神庙妖皇似乎一个个的都日理万机,就连她爹爹叶淮杰在位的时候,即便有多位长老分工协作,处理宫门里的事务也要花不少时辰。   叶初秋想到了她的爹爹,眉眼间浮上阴霾。   她这些日子虽然和裴烬周旋着,但是也没少调息,但是裴烬的那根红线会桎梏她的修为,叶初秋目前的魔息恢复了才了一成左右。   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要想打败魔尊逃出魔域,那至少也得要巅峰的修为,且不说她逃离魔域会消耗掉一部分,就算是日后寻叶笙寒复仇,仅仅靠她目前的实力还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现在,她的灵宠阿冬也掉落在魔域,下落不明。   叶初秋这几日想静下心来好好修炼,裴烬不知道哪个筋抽风,成天拉着她到处转,就是不让她坐定。   暮玡渊逛完了,裴烬会带她去别的渊游山玩水,先是霸王莲里铸成的城堡,那霸王莲宛如深渊巨口,足足能容得下整座沧銮宫。   再是带她去火海,火海也是海,只不过浪花是赤红色的,一朵朵浪花拍打过来,温度极高,需要用魔息护体才能避免被烫伤。火海里也有贝壳海螺,还有会发光的深海水母……   还带她去了偏远一点的鬼城,就是雅丹地貌,风蚀城堡,雕铸出鬼斧神工的景色,让人叹为观止,有好几次,叶初秋都被震撼住了,以至于她观赏完后,都忍不住想回去对叶初芽夸上一顿:这真的是你创造出来的世界吗?   “芽芽呢?”当裴烬扣着她的腰准备带她去下一处景点的时候,叶初秋忽然问。   裴烬一顿,反思自己这个当小爹爹的是不是又失职了,他没带孩子的经验,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确实应该带上孩子一起出来玩的。   于是那少年魔尊这次没和她火.药味很冲地讲话,眼眸里盛着小心翼翼,用稍稍有些讨好地语气道:“在暮玡渊,我们去接芽芽?”   我们?叶初秋在心里哂笑,这话说的好似他们仨是一家人。   且不说叶初芽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单是她和他之间的仇恨,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脸敢用“我们”这种字眼?   叶初秋没说话,神情冰冷。   少年魔尊的呼吸重了些,指尖在她腰间上摸索一二:“姐姐,这儿好看吗?再去下一处?”   “回去吧。”叶初秋捏着手腕上的那根“寄情”。   裴烬明显慌了几分,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累了?”   叶初秋眼皮子都不抬:“裴烬,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裴烬的呼吸凝滞。   确实,若是放在头几天,叶初秋可能会说:“就这荒郊野岭的也带给本座看?去下一处。”   裴烬便会乐此不疲地带她去下一处,而后他们一连三天甚至是一周都会在“游山玩水”这个点上较着劲,就跟此前穿衣裳是一样的,等到叶初秋对这个点失去耐心的时候,裴烬再去寻新的法子让叶初秋再燃起“刁难他”的念头。   这样,他和姐姐之间就会有互动,哪怕是她的“刁难”,那至少还是愿意搭理他的。   但是这次,叶初秋提前叫停了,提前失去兴致了,裴烬还没有找到下一个可以较着劲的点,又被她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开口:“我也不想再计较那个赤莲火的事情了,真相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那是怎样?   裴烬咬着唇一语未发,目光却如寒冰一样。   叶初秋就立在那片风沙席卷的荒芜之地,裙摆和长发被风吹乱,看着他眉眼间的阴郁渐渐变得和风沙一样浑浊。   从那风蚀城堡回来后,叶初秋就和裴烬开启了冷战,谁也不搭理谁。   冷战这些时日,两个人之间因为有那根寄情牵引,而裴烬那边似乎并没有要解开的意思,所以日常生活都是挨在一起的。   不过总归是不来烦她了,这就恰好遂她的意,叶初秋可以有时间腾出来恢复魔息。   又是一个周的样子,魔息恢复到两成就止步不前了。   而这一周里,叶初秋见识到魔尊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闲。   裴烬前些日子天天和她游(共)山(赴)玩(云)水(雨),所以政务都撂下了,他现在回去接手的,都是他此前欠下的债。   就连上朝这事,裴烬都没舍得解开红绳,一张尊位坐两个人亏得他想的出来。   众魔战战兢兢地上前来,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嘴里喊着什么“魔尊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魔跪拜完又瞧见少年魔尊身旁坐了个比魔尊还要像魔尊、但是面容被尊上隐去的少女,又是哐哐哐磕头嘴里高呼“尊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叶初秋实在是不想理会,靠在另一侧闭目养神,和裴烬同款魔尊大佬坐姿,只不过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几日下来她和裴烬都听烦了,无非就是哪里有魔修要造反,哪里有守备需要加强,宫殿哪里需要修葺……   再有令她比较感兴趣的,可能就是关于仙盟的消息。   叶笙寒日日寻觅她的踪迹和破虚金莲镜碎片的下落,并且独.裁专横,此前归顺于他的长老也只是风光一时,很快就因为各种不明原因接连暴毙身亡。   随着伤亡加增,底下的人越来越惶恐,众说纷纭后汇总出了一个版本:叶笙寒在拿他们炼制更强劲一些的死侍,所以才需要修为高深的一辈。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炼制完这一批,下一批会不会就轮到修为再次一些的他们,整个仙盟人心惶惶。   时间再久一些,叶笙寒已经不满足人族,陆续在大陆上抓捕妖族和魔族,甚至已经探到了魔域和神庙的几方入口。   叶笙寒民心已失,众人策划着叛逃,但是被其座下死侍追杀,只有鲜少一部分勉强保全性命。   他们本想东下,逃到神庙投奔妖族,但是历来神庙在三界大乱中都是扮演中立的角色,更何况近日还是在神庙的夏夜祭典时段,神庙的守备翻了好些倍,妖皇将逃难的他们拒之门外。   听到这,叶初秋猝然睁开眼眸,从金銮座上起身。   裴烬察觉到叶初秋的动静了,他枕着另一方尊位,指节在扶手上有下没一下地敲着。   “你继续道。”   说话的不是少年魔尊,而是他身侧的叶初秋,她特别想知道有关爹爹旧部的消息。   往日叶淮杰待他们不薄,她也相信,她的师兄姐们一定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趋炎附势之人。   一直未说话的尊后娘娘开口,那护法有些为难,目光踌躇地望向他们的尊上。   他们只追随魔尊,只听从魔尊的号令,历年来也从未有过魔尊携尊后一并上朝的先例。   少年魔尊始终阴沉着脸,脑子里还在和叶初秋冷战的事情较劲儿,正琢磨着要如何让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搭理她,好巧不巧地送上来个她似乎很感兴趣的点。   那护法哆哆嗦嗦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仙盟的消息到底是该继续说还是不说。   叶初秋见他那副模样,心里窝火,猛然从金銮椅上坐起,扬手一道魔息揪住了那护法的脖子拐到身前。   和黑羽融合后,她比以前更加不耐烦,甚至黑羽目中无人睥睨天下的缺点以及其他方面的喜好也跟她相融在一起,她已经不再是存粹的叶初秋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用武力解决,魔域不是一向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吗?二成魔息足够她狐假虎威一下了!   叶初秋刚想召唤黑羽,甚至术法都已经盘旋在掌心里了,一只手捏在了她的腕上,借助那根寄情,倾刻间封印住她的魔息,而那护法则被裴烬的暗红色魔息击飞出去。   叶初秋的目光泛冷,转头望向那身居尊位,身段卓绝的少年。   墨发银冠,玄衣广袖。   依旧是那副俊朗少年郎的模样,却不再是跟在她身后的那只纯良可心的小羊羔了。   裴烬擒着她的腕,将叶初秋拉到他的怀里,搂着她的腰对底下的魔兵魔将道:“本尊乏了,今日就到这吧。”   众魔自觉低头,尊位上的裴烬抱着叶初秋化为流火再度凝聚在床榻上。   “裴烬!”叶初秋发火,一只腿压在他的腰上,翻身将那少年骑在身下,扣住了他的手。 第92章第92章   裴烬用魔息震开她的手,往上提了提她的腰身,让她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身上。   他通识传递给那护法,护法将未禀报的消息悉数禀报给他,却让他蹙起眉头。   原来,那帮正道修士走投无路,只好西下,转而投奔魔族,也就是他的麾下。   这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他当初在沧銮宫的时候,可是正道修士喊打喊杀的存在,而今竟然变成那帮修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些修士觉得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仙盟现任盟主炼制死侍,妖皇置身事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魔域的新魔尊了。   且新魔尊将将上任,魔域奉行的又是强者为尊的准则,故,魔域的出入口,实际上也就是对“出”防备得严些,“入”其实很松散。   谁都可堕魔而入,只要能在残酷的厮杀中脱颖而出,甚至完全可以杀了新魔尊,取而代之,制定新的准则。   所以方才叶初秋想出手时,裴烬封住了她的魔息,因为不知道大殿下的众魔中有没有混入叶笙寒的细作。   但是这魔域,一旦入内,如果不能生存下来,那就不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了的。   那些逃命的正道修士结伴闯魔域,因而魔兵魔将们阻挡不了,不出几日大概就能抵达他的暮玡渊。   并且不止那帮叛逃仙盟的正道修士,还有其他一些散落在大陆外的魔族恐慌叶笙寒的举动,纷纷也在向魔域进发,准备和魔尊结盟,共同商讨抵御叶笙寒的对策。   四大护法的其一已经接见了部分魔族首领,只等其余零碎的魔族群落抵达,便可召开会议。   当然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魔尊亲自处理,底下的人自会打点妥当,会宴设置在暮玡渊的议事大厅,魔尊只需赴宴即可。   护法禀报完,裴烬心里大概有数,不过这些事情全都没有叶初秋重要,他随即抛之脑后,仰起身,将还在发火的叶初秋往怀里按了按,语气倒是软下去不少:“姐姐若是想知道,问阿烬也是一样的。”   叶初秋气得胸腔起伏,那些触感悉数通过他们相贴的身躯传递到他的身上,裴烬的黑眸暗了几分。   叶初秋自然拉不下这个脸当真去问他,恨得牙痒痒的,就只能从旁的地方泄气了,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反正他耐操耐造耐疼的。   叶初秋咬得很用力,熟悉的血腥味就在两人的唾露间翻涌着,裴烬自然是舍不得咬回去的,每次吞的都是自己的血。   待到前戏差不多的时候,裴烬很自觉地收敛恶魄,在她身下眼眶泛红地撒着娇:“姐姐……你亲亲阿烬,阿烬会听话的……”   “姐姐再抱抱阿烬,摸摸阿烬……阿烬什么都会告诉你……”   叶初秋真的受不了,捏着他的下巴和命脉把玩着,半哄半骗地才从那只小羊羔嘴巴里把后续的消息骗出来,但是遗憾的是,仍旧没有她爹爹旧部的消息,似乎青莲剑问世那日一夜之间就蒸发了。   一番欢愉后,冷战缓和,叶初秋偶尔还会回应他几下,裴烬挺心满意足的,二人维系着不温不火的关系,直到那所谓的会宴到来。   几家魔族首领率先入座,按照群落的规模和威望依次排列而下,已经有侍女备好茶酒和糕点。   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凡人,桌上的吃食其实就是摆摆样子,再者他们今日前来所为之事实在是令他们寝食难安,于是那桌上的东西他们就没动过分毫。   宽敞的大殿,尊位还空空如也,众魔等得急火难耐时,那少年魔尊牵着身着玄衣华服的少女登上高位。   今早那少年魔尊替她更衣,根本没问她想穿什么,直接替她做主,择了这件裙摆能扫半个殿堂的衣服。   叶初秋魔息被封,就是个普通人,一觉醒来困得很,人还没彻底醒,就被裴烬伺候着穿好了这身。   好看是好看,就是行动不大方便,尤其是配套的头饰和面纱,华贵厚重,压在她的头颅上。   裴烬施加魔息,那沉甸甸的感觉才消散。   彼时,叶初秋提着裙摆,那少年虔诚地搀扶着她的手腕,亲手将她送上尊位。   她这一坐下,底下就乱哄哄地响起了议论声。   “这是……”   “是尊后娘娘……这身装束还不明显吗?”   “尊上何时结的生死契?尊上此等尊贵,缔结生死契时应当会有玄雷招致吧?”   “没结呢……听说是从神庙夏夜祭上拐回来的……”   “没结生死契为何能穿这身?”   “尊上喜欢就好……我等还是不要议论尊上了……”   叶初秋眉梢一蹙,裴烬释放威压而下,大殿顷刻间寂静无声。   少年魔尊广袖一扬,落座在叶初秋的身侧。   众魔从席座上起身跪拜,向尊上和尊后一通问安。   这种宴会必不可少,舞女献歌载舞,众魔一日不提结盟之事,一日就难安,再漂亮好看的舞女也看不下去,却偏偏那尊位上的少年神情淡淡,一时之间众魔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舞女换了一波又一波,叶初秋枕着胳膊在玉案上也觉得无聊的时候,裴烬望她一眼,启唇切入正题。   众魔这才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看法议论,一边还宣誓忠心,“定为尊上马首是瞻!”   如此,会宴算进行了一半,魔族的首领表态完,剩下的那帮逃命的正道修士也入了大殿。   叶初秋带着面纱,他们没认出来,但是叶初秋却将他们的面庞瞧了个真真切切。   这一下的,倒使她愤然地从尊位上站起。   那群叛逃仙盟、投靠魔尊的正道修士,无疑都是熟面孔,二长老的亲孙子刘傲、三长老的外孙女叶芸依还有方崑和其他门派的仙家修士……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结伴而来,风尘仆仆,和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   尊后娘娘骤然起身,引得众魔好奇不已,底下的正道修士目光也被其吸引,这一望,不得了。   刘傲等人刹那间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刘傲,如见鬼一般脚软在地,扑通一声:“裴裴、烬……”   方崑也吓得差点栽倒在人堆里,幸而身后的师弟们将他搀扶住。   叶芸依骇然,这魔尊之位上坐着的是裴烬,那魔尊身旁的这位尊后娘娘岂不是——   那少年魔尊牵住尊后娘娘的手腕,依旧散漫地坐在金銮椅上,望着大殿之下那幕滑稽的场面,勾起嘴角。   刘傲吓得当场屎尿喷溅出来,众魔唉声叹气道这仙门修士怎得这般胆小怕事,把好好的会宴都搅得一股世俗味弥漫。   刘傲的灵宠在入魔域的厮杀中殒落了,又因其平日行事作风得罪不少人,而今他这般殿前失仪,也没有哪个同门师兄姐敢去搀扶他一把。   他在地上连滚带爬,涕泗横流的,周围同门见了以为他魔怔,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刘傲四肢蜷缩地在地上爬行,爬也要从这方大殿里爬走,引得身后的方崑等人也内心惶惶,下意识地隐匿于人潮。   待那些心虚逃窜的修士魂飞魄散地逃到殿门外时,叶初秋下意识地冲出去,猛然被裴烬环住了腰身。   那些都是杀害爹爹的帮凶之一!叶初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毫发无伤地逃走!几乎在那一瞬间,叶初秋的眼眶就被逼得泛红了。   裴烬望着她眼尾的红,面若冷霜。   狂暴的魔息肆虐,众魔吓得全部跪在地上让他息怒,那逃窜的几帮仙家修士均被诡异的魔息拉扯了回去。   刘傲、方崑、叶芸依等人狠狠地砸摔在殿前。   他们摔倒而下激荡起来的风将叶初秋的面纱吹开一隅,刘傲看清她的脸,当场叫了出来:“叶叶、叶初……”   “砰——”   刘傲被抽飞出去,甚至众人根本没看到魔尊裴烬出手,刘傲就被砸在赤莲火铸成的屏障上,化为灰烬,死前连惨叫声都没机会发出。   方崑和叶芸依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原是方崑身患淬情寒骨,归顺叶笙寒后也没有得到解药,恰好叶芸依也被叶笙寒下了此毒,二人宛如一对患难鸳鸯,于是当真结了生死契成为侠侣,毒发之时就靠双修缓解,所以此刻遇难,二人倒是有几分患难真情的味道。   叶芸依自知对不起叶初秋,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她毕竟身上还留有叶淮杰的血,于是她松开方崑,将其挡在身后,含泪往尊位的方向爬了几步道:“姐姐!姐夫!”   “芸儿都是受奸人蒙骗啊!都是那个叶笙寒!是他!是他让我闯入姐姐的私汤,在糕点里掺毒喂给姐夫的!”   叶初秋和裴烬同时一怔,只不过前者的思绪顿然开明,知晓这一切的阴谋都是叶笙寒做的局;而后者则是忆起在沧銮宫私汤,他差点将叶芸依错认成救命恩人的事,再加之裴烬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就是因为前世他认错了,才酿成大祸,杀了姐姐,所以此刻他的怒意烧了起来。   魔尊发火了。   台下众魔皆匍匐屏息,少年魔尊负手起身,威压散下,叶芸依等人血泪飙出,鼻血四溅,身体蜷缩成圈,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在坐诸魔皆叩首求饶:“尊上息怒!尊上息怒!”   叶芸依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指尖颤抖地伸向叶初秋的方向:“姐姐……芸儿知错了……姐姐饶命啊……芸儿是你的妹妹啊……”   妹妹?叶初秋勾起冷笑。   三长老一脉,从未将她视作叶芸依的姐姐,他们巴不得叶初秋赶紧殒落,好让他们的宝贝公主成为沧銮宫的少宫主。   而今她也确实坐过那个位子了,只不过却是拿她父亲的血换来的!   “叶芸依!你坐上沧銮宫少宫主之位时!心里可曾有过一点对不起爹爹的念头?”   “爹爹……爹爹……呵呵呵……”地上的少女忆起她和叶淮杰之间的父女情分,却发现寥寥无几,许是她知晓叶初秋并不会因为那点血脉关系而饶她一命后,叶芸依忽然间歇斯底里起来,“我对不起他?我哪里对不起他了?明明是他应该对不起我才对啊!”   “明明我和你都是他的女儿,可是从小到大,爹爹都只偏心着你,你要什么爹爹就给你什么,他的眼里只有你,根本没有我!”   叶芸依回忆起从前的事,淌着血泪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叶初秋,可即使叶初秋的面容被面纱遮挡,她还是能想象出她的容貌,那是她每个夜晚照镜子时都会忍不住拿来作比的存在:“小时候,我只不过是因为觉得你额间的花钿好看,也照着画了一个,他就大声斥责我;你觉得让下人打水洗澡太慢,爹爹就可以为你造一座私汤,可无论我怎么求爹爹,爹爹只会对我说,‘芸儿,你早晚是要出嫁的’。我是要出嫁的,我是要被他当做联姻的棋子送出去的!可是你不一样,爹爹可以把少宫主的位子毫不犹豫地传给你!他甚至从不考虑一下我!你是含着金勺长大,你哪里会懂我的难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叶初秋紧紧地攥住拳,牵动得那根寄情也颤颤发抖。   赤莲火如蛇蜿蜒而去,顷刻间将叶芸依灼烧成灰烬。   叶初秋的面前,火光闪烁间,就只剩下方崑惊恐的脸。   叶芸依是他的侠侣,他目睹挚爱之人在她面前死去,骤然堕魔。   “啊啊啊!”方崑爆吼,双眸赤红,脸颊上的魔纹蓦然之间疯长起来。   他从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抬掌扑出去:“我要给芸儿报仇!我要杀了你!”   未等他扑到殿前,就有魔域的护法施展术法将他击飞出去。   护法跪在裴烬身旁请罪:“尊上息怒,此等蝼蚁不配尊上出手,尊上交给属下们解决。”   少年魔尊未置一词,目光幽深地望向方崑栽倒的方向,燃起不好的念头。   他的后背撞到金銮柱上,落地时又被附近的魔将砍了两刀,早就咽了气。   随他们一同叛逃修士们目睹此幕,几个重伤、修为低阶的修士顷刻间暴毙身亡。   紧接着,底下的魔族和修士们纷纷爆发出惊恐的喊叫声,人群四散开来防御的时候,又有几个因为来不及施法而死于非命的人倒下。   叶初秋虽佩戴面纱,却将殿下的光景瞧得真切,那尚在人堆里冒着瘴气张牙舞爪的几具尸体,分明是——   “死侍!”不知哪方魔族首领大吼道。   底下乱成一锅粥。   “保护尊上!保护尊后!”护法大吼,调遣魔兵魔将们涌入大殿,在场的诸位魔族首领和其余的正道修士也纷纷召唤出法器防御。   裴烬的身躯化为流火凝聚在叶初秋的身侧,将她护在怀里。   这些死侍很难缠,而且随着他们抵御后,又有一波正道修士命丧黄泉,这其中,也有不乏被叶笙寒做成死侍的人,死侍的队伍愈来愈壮大,大殿一片混乱,鲜血四溅,肢体残骸被削割成一块一块。   叶初秋咬牙切齿,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扒了她亲哥哥面皮的恶人。   甚至,那恶人还顶着她亲生哥哥的名字!   杀了她的哥哥!杀了她的爹爹!伤了她的灵宠!   她不会放过他的!   叶初秋额间的印记蔓延,但是她体内并没有可以供应她差遣的魔息,裴烬捏住她的手腕,渡了些魔息给她,才不至于被那种极端的仇恨自噬。   “姐姐……”裴烬紧紧地牵着她,心道,阿烬会帮你的,你的仇恨,就是阿烬的仇恨。   阿烬会是你最锋利的剑。   “咚咚咚!”大殿的另一侧墙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顶撞着。   叶初秋脸色刹白,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震动的源头——   宫殿的墙体已经被顶撞出一座小山丘,水晶砖破碎,像冰晶一样散落。   她的心脏在那刻被什么狠狠紧捏了一下,而后轰隆一声震天雷的响声,一只断了尾巴的雪蟒咬破宫墙,冲入殿内。   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占据空间,将地上的人魔同时抽飞。   他们的身躯砸在金銮柱上,震动得整个宫殿都在颤抖。   “沧銮雪蟒啊这是!”   “堕了魔!是只堕魔的!”   “阿冬!”叶初秋的眼泪落下来了,无论阿冬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认得的。   那只在大殿里发疯,逢人就咬的魔兽,是她的灵宠阿冬。   他身上缠绕着锁链,是暮玡渊特有的,此前她被魔将扣押着带回魔尊身边时,便是被这种法器束缚的!   那一瞬间,叶初秋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阿冬的身上会有暮玡渊的锁链!   “阿冬!”叶初秋冲了出去,可是她和裴烬之间的寄情紧紧地将她拉回。   叶初秋红着眼去扯那根寄情,不能拧断分毫。   “裴烬!解开!”叶初秋提着寄情道。   裴烬锁着眉,黑眸幽深,显然此刻的场景也是让他措手不及。   殿前那只断尾雪蟒还在发狂,染血的尾巴不停抽在众人的身躯之上,再加上还有死侍的进攻,一时间当真乱成一片。   叶初秋见裴烬无动于衷,气得上嘴咬,可是只尝到满嘴的血腥味,寄情纹丝不动。   裴烬叹了一口气,只能抄着叶初秋的腰化为流火上前。   叶初秋落地后就克制不住地去往阿冬的身边,一声声唤他,但是阿冬却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血眸涣散,张着獠牙就朝叶初秋攻击过来。   裴烬将叶初秋拉了回去,雪蟒没咬到叶初秋,一头栽在地上,蟒头侵出血。   “阿冬!你在做什么啊!我是你的主人啊!”   “阿冬!”   叶初秋尝试发送通识,但是那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雪蟒仍旧疯癫,众人的法器纷纷往他身上袭去。   “住手!”叶初秋大吼,“不准伤害他!”   即便是尊后发话,魔族的众人也根本不会理会,除非尊上亲自开口。   法器丝毫未停,在即将袭到阿冬身躯上的那一刻,他们的尊上出手了。   强悍的魔息令所有的法器都如废铁一般掉落在地,众人被裴烬的魔息击飞。   阿冬立马朝其中一个方向游去,一口将那些修士咬碎。   叶初秋还欲上前,又被身后的少年魔尊擒了回去,掌在怀里。   裴烬目视阿冬,声线沉冷地道:“姐姐,他堕魔了,因绝情草的药效而神智不清,你别过去,他已经不认得你了!”   “即便他堕魔了!他还是我的灵宠!他还是我的家人!”叶初秋在他怀里挣扎,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变成这副模样,她做不到!   “裴烬!你放手!”   那只雪蟒听到大殿上方的动静,吐着蛇信,嘴里还盘着上一些人的血迹就凶猛地朝叶初秋这头进攻。   裴烬沉着脸将人带走,一道魔息禁锢阿冬的行动。   随着他这一出手,他座下的四大护法纷纷召唤锁链将雪蟒捆住。魔尊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都不准伤他!”   四大护法收手,雪蟒不甘地挣扎,尾巴抽搐得格外厉害。   断尾的横截面,骨骼经脉都清晰可见,源源不断的鲜血飙出,很快就将大殿染得绯红。   叶初秋眼睁睁看着阿冬在那些锁链下挣扎,却无能为力,眼眶湿红得更加彻底。   “阿冬……阿冬……”她一遍遍地喊着阿冬的名字。   裴烬的术法在掌心里盘旋了很久,那日离开山洞前,阿冬交代过后事:   “阿烬哥哥,若是有一天……阿冬冲破束缚……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甚至还对主人下杀手,就请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   掌心里的术法越来越浓郁,裴烬觉得,如果是第一世的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犹豫。   姐姐舍不得下杀手,所以这个恶人,就让他来做。   “你要做什么!裴烬!”叶初秋擒泪握住裴烬的手,“那是我的灵宠!你要杀了他吗!”   掌心里的赤莲火熄灭。   尖锐的嗓音,还有熟悉的仇恨般的眼神,和他坠崖那日时的一模一样。   半年了,都快成为他心底的梦魇了。   叶初秋的指甲掐进了裴烬的肉里,他在那刹那间恐惧到失神,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他最害怕见到的……   “扑——”   一团明度极高的火焰在大厅之中燃烧,顺着地上的血迹向上攀援,一直窜到雪蟒的身上,将他完全包裹。   雪蟒哀嚎着,身躯在那些流动性极强的明火里挣扎,待叶初秋转头时,阿冬就被烧焦了,成为一长截木炭裹着锁链滚落。   放火制服雪蟒的魔族还一并解决了大殿内的死侍,前来邀功,对着魔尊虔诚地跪拜下去:“臣是火魔蛟一族的二皇子蛟凌霄。火魔蛟一族有意和尊上结盟。且前魔尊萧熔更是允诺火魔蛟一族世代与魔尊联姻。尊上,火魔蛟一族的大公主蛟玲珑将遵照前魔尊的旨意送给尊上为妃。”   作者有话说:   阿烬(已黑化):我谢谢你:)   嫌我追妻火葬场还不够旺是吧? 第93章第93章   这话,若是说给单纯可心的阿烬听,兴许他会苦恼,但是大殿里的魔尊裴烬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原委:   火魔蛟一族的公主和萧熔相恋于百年前,那时候的萧熔还没成为魔尊,但是她确实是萧熔的第一个女人。   只是萧熔与那蛟族公主情浓意浓时,公主却另外找了旁的男人。   萧熔被伤害得很深,一念堕魔,成为魔尊后杀了那蛟族公主的全族,甚至还将那蛟族公主与旁人私通诞下的女儿囚在身边,并诅咒火魔蛟一族的女儿生生世世为自己后代的奴隶。   只是奴隶,可以随意践踏和折辱的玩物。   魔尊的诅咒饱含他所有的怨念,融入赤莲火里燃烧不熄,除非魔尊亲自解开这道契约,否则将会永远地延续在血脉里。   只不过萧熔被正道修士封印后,诅咒的力量衰弱,且知道当时真相的魔族甚少,火魔蛟一族不忍心让他们新一辈的公主活在如此残酷的现实里,于是编造了一个谎言。   在蛟如意和蛟玲珑等后辈的耳朵里,魔尊萧熔对那蛟族公主用情至深,念念不忘,许诺火魔蛟一族之后将会永远是最珍贵的魔尊尊后。   甚至,为了维系这样一个谎言,火魔蛟一族在培养他们的公主时,均是按照魔尊尊后的礼节,而这一辈的公主们,都在为成为魔尊尊后勾心斗角、挤破了头,却没想到这是在将自己送入一个更深的火坑里。   这一辈的公主,原定蛟如意是会被遣送给新魔尊当奴隶的,火魔蛟一族的王为了补偿蛟如意,才会给予她至高无上的宠爱。   但是这份溺爱却让不知原委的蛟凌霄和蛟玲珑满含妒忌。   蛟珠,确实是那蛟族公主的眼泪幻化而成,只不过融入的不是公主对萧熔的爱意绵绵,而是对他的杀族之仇的恨之入骨。   蛟珠遇到萧熔的骨肉时会有反应,也是在提点火魔蛟一族的后人,如果遇到萧熔的骨肉,务必要在其继任魔尊尊位前将其击杀。   只要萧熔的后代不成为魔尊,那么那道诅咒便永远不会起效果。   蛟如意盗走蛟珠出逃去寻她的如意郎君,这其中少不了蛟玲珑的挑拨。蛟如意单纯好骗,蛟玲珑耍了点心机陷害于她,最终蛟如意落得个悲惨的下场,蛟玲珑得以继任她的身份,被火魔蛟王送去给新魔尊。   甚至她的哥哥蛟凌霄早就按捺不住了,趁着此刻大殿暴.乱,蛟凌霄强抢风头,用蛟火斩杀死侍和雪蟒,想在新魔尊面前博得好感,也好让他的妹妹日后在新魔尊的后宫里能有一番稳固的位置。   眼下,蛟凌霄见魔尊已经有了结发尊后,便想给自己的妹妹争取一个侧后的地位,后妃的宠辱与火魔蛟一族和魔尊的结盟息息相关。   火魔蛟一族,这是见魔尊裴烬年轻,想塞个女人过来掌控他,对百年前萧熔的真正诅咒只字不提。   他们却没料到面前的这位少年魔尊,早就将一切洞悉。   这头的蛟凌霄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还在为自己护驾及时沾沾自喜时,就被一道强悍的魔息击飞。   他的修为不俗,下意识格挡得快,紧紧只是被抽飞,摔了个狗啃泥。   可再当他疑惑抬眼时,暗红的赤莲火就如岩浆一样从魔尊的周围翻滚而出,如梦魇将他吞噬——这是他死前唯一看到的景色。   这天,魔尊裴烬发了好大的火。   整个会宴上的魔族和正道修士无一幸免,全部被赤莲火焚烧,暗红色的火焰甚至燃烧了三天三夜,才在暮玡渊的那一角消散。   几家魔族首领和正道修士在赤莲火海里求饶,求到最后毫无退路时,才选择破釜沉舟,反抗裴烬。   但是哪怕他们拼尽全力合力攻击,都没能在少年魔尊的手里抵挡十个回合,全部成为赤莲花的养料。   叶初秋是那片火海里唯一毫发无损的存在,她立在赤莲花连绵盛放的大殿里,目色空洞。   清泪滚落在赤莲火里,连魔尊的火焰都害怕地避开,就如同它们此刻的主人一样,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着。   裴烬望着叶初秋的背影,想说的话太多,又不知道该如何道起,他磨着唇瓣的时候,便察觉到手腕上的力。   叶初秋扯着那根寄情,道:“解开。”   哽咽的声音,尾音颤抖,好似他的心也跟着快要碎了。   “姐姐……”裴烬向前迈了一步,他怕得紧。   “解开!”叶初秋的语气生硬了些。   裴烬被吓着了,解开了寄情。   只是用赤莲火将中间的花蕊烧了,但是缠在二人手上的那圈却依旧扯不下。   叶初秋却不想再计较那么多,垂下手,任由那半截寄情绕在腕上。   她朝火海深处走去,她的灵宠阿冬还躺在地上。   叶初秋抱起那截木炭,手和脸都被木炭的粉尘染黑了,阿冬身体表面还淌着粘稠的黑血水,悉数洒在她的裙摆上。   叶初秋从来没有哭得这么狠过,阿冬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甚至经历了两世。   她本以为这一世,她能给阿冬一个好一点的结局的,她不要他为她战死,她希望她可以护住他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   赤莲火将她的面容映亮,那些泛着光的泪珠比腊月的冰雪还要寒冷。   明明是火海,裴烬却如同置身于八岁那年流落的飘雪的街头。   那个曾经给予他善意和光的姐姐,抱着自己的灵宠,眼里的善意和光却熄灭了。   叶初秋失去灵力,连魔息也被封锁,她甚至都抱不动阿冬,只能拖着他的蟒身,可是阿冬断了尾巴,叶初秋舍不得再磨损他身上的任何,想去牵他的断尾,怀里的那截眼看着也要滚落了。   裴烬化为流火上前,帮她提住阿冬,将体内的魔息渡给了她。   本以为叶初秋会声嘶力竭地让他滚,可是她却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留给他。   任凭他如何唤她,叶初秋都像失去听觉一样,只是麻木地拖着阿冬离开大殿。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连赤莲火都会为她让路,裴烬置身火海,看着她一步步离他远去。   他不知道叶初秋会去哪里,暮玡渊这么大,她根本就不认识路,可是她还是走了。   那场大火终于熄灭的时候,裴烬化为流火凝聚在寝殿时,整个寝殿冷冷清清。   床榻上似乎还有二人缠绵过的余温,甚至被褥都维系着会宴那天起床时的模样,叶初秋还惺忪着睡眼,裴烬将那身华服穿戴在她的身上,动作轻柔到生怕惹怒她。   裴烬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只是想把最好的、最矜贵的衣服给她穿,然后昭告天下,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尊后的礼服,只有姐姐能穿,哪怕他们不是侠侣。   裴烬望着空落落的寝殿,就好像回到以前,他在那方小小的隔间,隔着珠帘眺望她的床榻,盼着她能回来的日子。   没有她消息的那五个月,他没日没夜地就立在隔间的位置静候。   直到半个多月前,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也是一时冲动、临时起意,将叶初秋从夏祭夜里带了回来。   带回来,锁起来。   他知道她总有一天还会走的,因为她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裴烬只是希望她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所以他才会限制她魔息的恢复,想将她留在身边更久一点,久到他足够为她铺垫好复仇的路。   他会做她最锋利的剑,他想用魔尊裴烬的身份,替她打造可以与叶笙寒匹敌的军队,只因为是她在他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出声安慰他:“阿烬,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修为和实力,慢慢来,慢慢计划……”   而那时候,她用了“我们”。   -   叶初秋去寻叶初芽,耗时多日才踏出魔域,她抱着阿冬的遗体,回了一趟沧銮宫。   那里是她的家。   时隔半年多再次重回,叶初秋只觉得满目苍茫。   沧銮山头的大雪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只是那方精美绝伦的宫殿里,早就没了她最亲的人。   叶淮杰和大长老都离世了,二长老和三长老还有其他长老都被叶笙寒做成了死侍。   往日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沧銮宫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那些现在还驻守在沧銮宫的人,叶初秋甚至都无法辨别他们究竟是死是活。   守在沧銮山门口的几个弟子虽然还穿着沧銮宫的衣裳,但是目色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她才一踏进,他们就提着剑攻过来,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百般刁难:“你是何人?可有宫主手谕?”   叶初秋只想将阿冬好好葬在沧銮宫,她魔息施展,黑色的羽毛翩飞就将那几个守门的弟子击败,可是那两个弟子顷刻间就化为死侍再度向她撕咬而来。   叶初芽跟在她的身后,从怀里摸出符咒,咬破唇写上道咒,贴到那死侍的脑门上,两具死侍化为木头砸在雪堆里。   沧銮宫大门前的篝火盆还在熊熊燃烧,叶初秋顺着霹雳的火星抬头望去,山阶上源源不断的提着剑的弟子冲下来,他们显然是收到门口两位守备弟子的消息。   “初秋!太多了!要是叶笙寒全部都将他们做成了死侍,会很棘手!”叶初芽上前拉住叶初秋的手,“我们先撤吧!和他们纠缠没好处!这么大动静叶笙寒那边也会知道的!”   叶初秋咬咬牙,抱着阿冬朝沧銮山的另外几处上山密道摸索过去,毫无疑问,每处密道均有弟子把手。   除了几处上山口,再想进沧銮山便只能破除结界强行硬上。   叶初秋问:“芽芽,你可还有能破结界的符咒?”   叶初芽早就知道叶初秋那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性子,拉着她走:“没了没了!破结界的符咒做起来很麻烦,要用到玄雷或者蛟泪!”   “那我们还是先去寻粥粥!”叶初秋抱着阿冬轻功后撤。   如此,寻找白施粥倒成了眼下最关键的一步。   叶初秋和叶初芽撤离沧銮山,但是被唤醒的死侍依旧穷追不舍,叶初秋用黑羽摧毁了一大半,但是魔息跟不上消耗,还有一大半死侍追着她们不放。   叶初芽召唤出玉撵,六位修士抬着轿子踏着轻功疾走,穿梭在林间。   这座森林,正是此前叶初秋和白施粥跑过的林子,再加之上次在青莲幻境内也和裴烬一道又摸索了一遍,所以第三次穿梭在其间时,叶初秋轻车熟路。   借助地形又甩掉一些死侍,她们陷入林子的中外围地带,魔兽很明显地增多。   经过上次魔兽山一役,叶笙寒布置下的可以令魔兽发.情发狂的符咒很明显后遗症显著,一路上遇到的魔兽仍然双眸猩红,口里流涎,凶猛异常。   叶初秋不得不调度黑羽的威压出来,使得那些魔兽恐惧后退,但是此举同样也暴露了她的行踪。   叶笙寒一直在寻找叶初秋的下落,对黑羽的气息分外敏感,几乎是在叶初秋释放黑羽威压的那一瞬间,峻岐山山巅的那位就眯开眼眸。   下一个呼吸间,原来于蒲团上打坐的白衣男人不见了,身躯化为金光俯冲下山崖,坠入林间。   叶笙寒的气息是黑羽生前最恐惧的,所以当森林里出现那道让她悚然的灵力时,叶初秋感觉后脊发凉,可若是她此时收回威压,那些盘旋在附近蠢蠢欲动的魔兽便会如猛虎扑食。   叶初芽也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紧张氛围,只能催促修士加快步伐,她们原本计划着落日之前抵达叶初秋之前所说的那间茅草屋,然后小憩一夜,第二天再继续赶路向东行,再之后就不休整,一路前往神庙。   叶初秋的系统仓库里还有两个兽耳,应当是能够混入妖族领地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玉撵突然被一道灵力阻碍。   “啊啊啊!”叶初芽因为惯性被甩飞出去,叶初秋魔息一动将人拉扯回来。   才坐定,面前的林间传来响动,叶笙寒携一位少女踏入林间。   男人依旧还是那副装束,白衣决然,白绫遮目,长发飘飘,而他身旁的少女,却被装扮得极为异域。   叶初秋瞳眸紧缩,因为那分明是身着神机阁修士服的沈清淼!   那是和她断联半年、她寻了半年的沈清淼!   “你对她做了什么!”叶初秋只觉得一股辛辣从喉间涌上来,她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魔息涌动,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   林间略过微风,树叶沙沙声作响,黑羽如雪一样飘零。   面前的男人却缓缓勾起了一个唇角,极为轻松地抬起五指。   他的指尖系有五根淡青色的细线,细线裹着灵力,还有翩翩散落的细碎梨花,细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少女的四肢和头颅。   沈清淼的四肢无力地下垂,宛如提线木偶般被他提起头颅,她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极为空洞的眼眸,乌黑的瞳仁再也没有往日的灵气和光亮,只有一片死气沉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男人操纵五指,沈清淼咧开嘴笑,一字一顿地震动声带,沙哑地唤她:“秋、秋……”   他把淼淼!做成了傀儡!   叶初秋浑身战栗,泪水决堤,黑羽接受到她狂暴的怒意,骤然变得锋利朝他袭去。   可是男人不过捏了个诀,就将那些羽毛全部震开,他提着沈清淼一步步走来,开口声音还是那般清冷,甚至那股低沉,震得人心口都在发麻:“叶初秋,她的魂魄被我封印,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你想要救她吗?”   叶初秋凝结更多的黑羽朝他进攻,可是男人倏然将沈清淼提到面前。   叶初秋心下大骇,猛然操纵魔息强行逆转黑莲羽的方向,顿然因为损耗太多而吐出鲜血。   她嘴角擒血,可面前的白衣男人依旧缓缓踏过来,叶初芽操纵玉撵后退,和他保持距离。   男人并没有着急上前,只是操纵沈清淼一直唤她:“秋、秋、救、救、我……”   “秋、秋、救、救、我……”   绝望而苍白的声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叶初秋的心口,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淼淼……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叶初秋,你想救她吗?”男人的白绫被风吹散,露出一双灿若桃花的双眸。   现在在她面前的男人,从“叶笙寒”转变成了“沈岚枫”。   叶初秋声音发颤:“为什么?这些年淼淼一直是跟着你修行的,她不是你的弟子吗?”   明明永夜魔君差点袭击淼淼时,沈长老是那般牵肠挂肚的。   “为什么?”难道那份师徒情,也是假的吗?   这些年他这么细心照顾着淼淼,传道受业,难道仅仅只是为的今时今日,将淼淼做成傀儡吗?   男人没有回答她任何,但嘴角的笑意更幽深,他仍旧提着沈清淼而来:“叶初秋,你想救她吗?”   “你可以救她的……”   “玄清皑莲花和殒世黑莲羽融为一体,只要你献出自己的躯体,就可以救她了。”   “你在说什么?”叶初秋消耗太多魔息,只觉得头晕目眩。   叶初芽望着沈清淼身上的装扮,联想到了什么,当她在捋清楚这身扮相和“叶笙寒”“沈岚枫”之间的关系后,脸色倏然惨白。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叶初芽受到惊吓。   沈岚枫的眼眸锐利地凝视她,他记得这个女童,神剑问世那日能够洞悉他所有想法的神机阁神女。   神机阁神女……   男人眯起眼眸,右手灵力窜动间,绝尘青莲剑收到召唤,落入他的掌间。   男人提剑,剑风化为利刃扫向叶初芽,“你是个变故,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叶初芽捏诀,玉撵疯狂后撤,电光石火间,她从腰包里掏出裴烬给她的通识符捏碎。   这是裴烬的未雨绸缪,若是叶初秋离开,一定会带着芽芽一起走的,所以他将通识符悉数给了芽芽,若是叶初秋有危险,捏碎它,他就会出现。   魔域的魔尊在收到通识后,化为流火踏出魔域,朝这座森林而来。   叶初秋的黑羽还在进攻着,但是她此番从魔域里出来,修为没有完全恢复,已经是快要到达极限,可偏偏面前的男人三番五次地要拿沈清淼作挡,她不得不全神贯注着以防伤害到淼淼。   “混蛋!”叶初秋将魔息盘旋于脚底,踏着轻功摸到男人的身侧。   黑羽化为利刃盘旋于掌,叶初秋一掌劈向他。   男人扬手,青莲剑格挡,黑羽擦着剑面而过,一黑一青的玄光炸裂。   只听得到几声清脆的叮咛,青莲剑上的花纹大放异彩,将叶初秋震开。   “初秋!”叶初芽望了一眼被树干遮盖的天空,灵力盘旋,踏着轻功近沈岚枫的身,大吼,“他的名字叫萧玦!魔尊萧熔和侍女所出!把淼淼做成傀儡,皑莲花重塑肉.身,破虚金莲镜招魂!他这是想复活——”   震耳欲聋的玄雷劈下,又因为他们身处林间,雷火传递得更快,电光在枝蔓里匍匐时,叶初芽喊出另一个陌生的名字:“第一卷的神机阁神女!褚晶晶!”   “轰隆隆!”   玄雷劈下来的那一瞬间,叶初芽扑到萧玦身上。   这记玄雷的滋味并不好受,叶初秋没有被波及到,但是她亲眼看见叶初芽变成焦炭从萧玦身上滚落。   而萧玦却因为手中的青莲剑,将部分玄雷导入地里,勉勉强强维系住身形。   萧玦爆发狰狞的笑,目光毒辣地望向那变成焦炭却能准确道明他身份和想法的女童。   青莲剑震动,萧玦灵力散开,将自己外表那层焦炭剥落,赤.裸着上半身。   而后他扬起神剑,剑口往叶初芽心尖的位置戳下去。   叶初秋忍着胸口上的伤,掷出黑羽,黑羽弹射在剑面,也只是偏了神剑一丝方向。   那一瞬间,一道绚烂的流火驰来。   裴烬抱走叶初芽,臂弯擦着尖锐的剑尖口而过,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他反手扬了一把赤莲火,身躯却重重地栽倒在枯叶堆里。   叶初秋顿然松了一口气,但胸口的伤撕裂得厉害。   萧玦未得手,又是执剑上前。   裴烬翻身而起,魔息涌动桎梏住他,却被他一剑斩断。   萧玦的剑锋又是一转,利刃直扫叶初秋。   叶初秋捂着胸口,眼看着他提剑而来,腰间忽的一紧。   几片灰色的羽毛杂糅在她的黑羽中间,萧烈抱着她避开青莲剑的进攻,消失于苍穹。   作者有话说:   并不是秋秋太弱了,是对手太强了,大概要阿烬和秋秋联手才能打得过   目前武力值大概:秋秋=阿烬=妖皇   迫切需要夫妻档甜蜜双排   然而这时候的亲妈已经开始在想秋秋一统三界后的甜蜜生活了 第94章第94章   萧玦的本意旨在叶初秋,他刚想追击叶初秋和萧烈,但是却被身后的裴烬拖住。   魔域的魔尊和仙盟的盟主对上,整座森林都在招起招落间被摧毁。   碧霄大陆又多了一处荒野,且因为赤莲火灼烧过,这片森林至少十年不会再生长出任何。   被裴烬抄在臂弯间的叶初芽呛了几口粉尘,睁开眼,就看见萧玦执剑冷笑。   青莲剑被他掷出,萧玦扬手捏诀,广袖散落,露出一截伤口缝线的手臂,他改变了赤莲火的轨迹,火焰朝裴烬袭去。   裴烬周身魔息肆虐,暗红色的瘴气化为赤莲花的模样将二人包裹在内,那些火焰又开始摇摆不定,显然不知道此刻该听命于谁。   裴烬阴沉着脸,魔息破开赤莲火的攻势,扯着嘴角道:“所以那些赤莲火都是你的手笔?魔兽山巅给本尊破虚金莲镜的人也是你?”   真正杀了阿春、伤害阿冬和宫主的人……   “是我。”萧玦很大方地认下,“你的那两块仙骨,正好端端地长在我的心头上。”   他捂着胸口的位置,趾高气扬:“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东西,本来就应该长在我的身上,只不过因为你的出生,好了那么一口气,魔尊的赤莲火就轮到你头上了。它应该是我的,他现在就是我的。”   尽管萧玦的声线平静,可叶初芽还是品到了他骨子里的那股疯劲,那是她创造出来的反派!她能知道他究竟有多可怕!   一个连自己、连世界都想摧毁的疯魔!   “裴烬!”叶初芽剧烈地咳几声,在他咯吱窝里挣扎,“小爹爹……快走……打不过……”   可是那少年魔尊已然被萧玦惹怒,魔息倾泻着。   萧玦剑指叶初芽,还是觉得应该将这个变故解决掉。   叶初芽心道男女主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倔强样,只好哭得撕心裂肺:“小爹爹……芽芽好像快不行了……小爹爹救救芽芽吧……”   裴烬一直当她真的是叶初秋的骨肉,爱屋及乌,他不会见死不救。   少年魔尊收敛杀意,提着叶初芽化为流火。   萧玦放走了叶初秋那头,自然不肯再放过裴烬这头,也化为一道金光追逐。   一红一金在空中缠斗,与暗狱赤莲火同样摇摆不定的,还有绝尘青莲剑,只因为这把神剑上一世认的裴烬为主,因而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没讨到便宜。   魔域入口千变万化,只有魔尊能够洞悉乾坤,裴烬敛神堕入一方入口,待流火钻入其间,入口闭合,如气流一样在空中消散。   萧玦的身影凝练于半空,望着那飘散的气焰,冷哼一声,转头去感知叶初秋的黑莲羽。   魂魄游离人间的极限将至,萧玦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必须尽快、更快地将叶初秋缉拿在手。   -   另一方面,萧烈带着叶初秋一路往东南的方向去。   若是叶初秋此刻能睁眼眺望脚下,便能认出这条路通往的是魔兽山。   可是胸口上的伤疼得厉害,她只要稍稍呼气得狠一些,就能牵动所有的痛觉神经。   那是被青莲剑震荡的伤口,神剑拥有横扫八荒的能力,自然威力不容小觑。   叶初秋呛出的血,全部沾染在少年的衣领口。   萧烈身体上的温度一如既往地高于人族,他揽着她的腰,将叶初秋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从她的视野,只能看见那些飘散的灰色羽毛和一双有力的羽翼。   叶初秋对萧烈的记忆,还停留在半年多前,在青莲幻境里,他身患情毒,求着她能够替他解毒。   她的思绪飘远,直到那少年清冷的声线将她拉回:“殿下,您受了重伤,这段时日就莫要再大动魔息了,属下会守在您身边的。”   叶初秋没回应,一是伤口很疼,二是黑羽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且黑羽有一半灵识是她的心魔,所以她就是黑羽,自然也就是他的殿下。   她的默认让萧烈一直悬着的心口松了一口气,灰色的羽毛蓬松荡开,少年抱着她直直下坠潜入魔兽山。   魔兽山主峰,是叶初秋和裴烬一同坠落的那处,萧烈带她路过那个地方,羽翼翻转间,从主峰的峰腰侧擦过,飞向隐秘的另一处山峰。   山腰侧有结界,萧烈破开结界带着叶初秋驶入。   周围暗下来,叶初秋未适应,只觉四周昏暗一片,她不禁心生警惕,话出口冰冷几分:“带本座去哪里?”   即使她现在身负重伤,但是击杀萧烈还是轻而易举。   那少年将她横抱着,魔息微动间,石壁上的烛台唰唰唰地点燃,叶初秋得以看清。   只是一方山洞,没什么特别,但是石壁两边都散落着一些残破的灵剑。   那些灵剑十分眼熟,是沧銮宫给初中阶弟子奖赏时会颁发的品类。   他一介魔兽修炼化人,要这些灵器做什么?   叶初秋扬手勾住他的颈脖,但是锋利的黑羽却抵在了他的喉间。   萧烈喉结滚动,才顶着她宛如猎刀的眼神,低声道:“殿下,属下已将沧銮宫宫主旧部暗中保全,就驻扎在这间山洞里。”   此言一出,叶初秋收手,扛着胸口的伤:“当真?”   若是她还有些难以置信,在萧烈带她穿过漫长的隧道抵达一方静谧的山肚里,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少年抱着她抵达那处,叶初秋看见她的师兄姐们一个个从火堆旁起身。   燃烧的篝火映照着他们泛红的双眸,师兄姐们的眼里顷刻间燃起光亮,喊着她。   有叫师妹的,有叫秋儿的,有叫秋秋的,也有师弟师妹们始终改不了口,依旧唤她少宫主的。   叶初秋在那刻热泪盈眶,哽咽到胸口更疼。   问及他们为何在此,师兄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叶初秋勉强才将信息拼凑:   青莲剑问世那役,他们被宫主留在山腰附近杀魔兽,并没有在前线,所以并不知晓萧玦所做之事,也不知晓二长老、三长老叛变的事情。他们只听道是沧銮宫的少宫主被神剑认主,在向各大世家施压,要各大世家归顺沧銮宫。   他们本就是沧銮宫的一份子,不论是宫主叶淮杰觅得神剑,还是少宫主叶笙寒被认主,于沧銮宫而言,都是如虎傅翼的好事。众人归顺沧銮宫,战役结束时他们才知晓宫主叶淮杰殒落一事,并且叶笙寒坐拥仙盟开始制定新的秩序,二长老荣升为副盟主,三长老继任沧銮宫宫主之位。   叶淮杰旧部是在战役结束近一个月后才从零碎的消息中得知宫主殒落的真相,他们联合叛逃,却遭到三长老势力的追捕,叶淮杰一脉骁勇善战,宁死不屈,和三长老博弈时,伤亡惨重,折损一大半,只有剩下的一半侥幸逃脱,并且还在被现任宫主的人马追杀。   走投无路之时,鹰王萧烈携座下魔兽驰援,救他们于水火。   甚至他们也不知道昔日和蛇王莲媚一道入侵沧銮宫的妖王,为何会在此刻施以援手,但总归是为他们争取到了活着的希望。   几个师妹说到此处时,下意识地望向叶初秋身旁的少年。   萧烈神色未动,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叶初秋。   几个师弟接话继续道:   萧烈带着他们一路往东南的方向,直到抵达魔兽山的这方结界。结界隐蔽,魔兽山外围又有发狂的魔兽作掩护,萧烈凭借妖王的威压,镇压那些魔兽,魔兽们遭到叶笙寒的暗算,本来就对仙盟有所怨念,便悉数归顺萧烈,得他调遣。   这才使叶淮杰旧部逃脱三长老的眼线,就好似一夜之间在这个大陆销声匿迹。   “若是知道真相是那般,我等定会追随师父,哪怕战死!也要为师父博得一线生机!”   “对!师父平日里待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可以让他死不瞑目!”……   师弟师妹们年纪轻,说着说着,泪如泉涌。   平日里素来疼爱他们的师兄姐们纷纷互相责怪着:“别哭了!都收泪!”   “初秋师妹身上还有伤,先将师妹放下来养伤!药修呢?”   师兄姐们把这里仅存的两名药修叫过来。   叶初秋却不想让药修看伤,只因为她现在是魔修,药修的灵力一旦探视,就能察觉。   师兄姐们不知道玄清皑莲花和殒世黑莲羽的事情,若是知晓她现在堕魔了,又该如何想?   叶淮杰座下大弟子眼尾通红,道:“师妹,我们都知晓了……”   叶初秋捂着胸口,诧异地抬头,又见一旁的师妹擦了把泪,她年纪尚小,说话耿直:“师姐,我们知晓你是因为宫主殒落而堕魔的,叶笙寒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换做是我,我也会一念之间入魔的……”   师姐捏了一把那师妹,示意她莫要乱说话:“人活着就好……也别管什么剑修还是魔修了……”   旁边的师弟义愤填膺:“有些人模狗样的东西哪怕穿着一身白衣,心也是黑的,当真比妖魔还要恶毒!”   如此,几个师兄弟们控诉叶笙寒的罪行,说他如何离经叛道,如何忘恩负义。   叶笙寒的名字在他们的嘴里成为猪狗不如的东西,却只有叶初秋知道,哥哥的名字,不过是个替罪羊羔。   哥哥他曾经,也是会在魔修爪牙伸过来时毅然决然挡在她身前的啊!   她绝不允许萧玦再用叶笙寒和沈岚枫的名义作恶!   几个师姐妹附和骂着的时候,叶初秋攥紧拳头:“他不是叶笙寒,他的本名叫‘萧玦’,是前魔尊萧熔和一婢女所生,兄长被擒后,他扒了兄长的面皮,这才混入沧銮宫蛰伏多年,同时,他还杀了沈长老扒了沈长老的面皮!”   师弟师妹们对叶初秋的话深信不疑,可即便如此,他们仍然骇然震惊,这番披露让在座的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信息量过于巨大,叶初秋一边作证自己所言非虚,一边听到身旁的萧烈若有所思地道:“……萧玦?”   叶初秋猛然一怔:“你知道?”   萧烈在叶初秋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就跟在萧熔的身后做事,他确实知道,只不过时隔多年,只记得些大概。   叶初秋的伤口被药修简单处理过,她便以养伤的名义令萧烈带她去静谧的一处。   这是山肚里另外一间山洞,石壁面尚在滴水,滴出清脆的滴答声。   萧烈令叶初秋枕靠在洞内的石台边缘,在她疏冷的视线下,跪于她的身侧,和她娓娓道来。   萧玦比叶初秋大五岁,他的年龄和叶笙寒接近,所以伪装起叶笙寒时,身量上的差别极难被人察觉。   萧玦的生母,确实是侍女,甚至是魔尊萧熔身侧最卑微末等的。   当时萧熔似乎在追求东南的一只朱雀神女,神女心傲气高,知晓他与蛟族公主有过失败的感情并且最后是以萧熔屠杀蛟族公主全族为结局,朱雀神女便冷漠地拒绝。   魔尊萧熔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的道理,只不过当时他似乎因为铲除魔域内部动乱而受了点伤,便在用武力征服朱雀神女的道路上受了些挫折,因而那段日子的魔尊萧熔异常暴虐。   情场失意的萧熔便将怒火和欲.火发泄到宫殿里,但凡是贴身伺候他的宫女,他一个也没放过,无数宫女因为承受不住萧熔的怒火,而死在他的床榻之上,一时间人人避而不及。   然而在魔域,最不缺乏的就是有野心有欲念的魔族,即便萧熔狂暴异常,还是有不怕死的魔族争先恐后的想上他的床榻,萧玦的生母便是其一,甚至是那群女人中唯一幸存并且怀上子嗣的。   可萧熔和她不过一夜之欢,萧熔转身便忘却她。   萧玦的生母一心一念只想靠着这个孩子搏出一番天地,所以哪怕宫里的生存条件再艰险,也含辛茹苦地将他保下来。   肚子大了自然瞒不住,萧熔得知后对于这个子嗣倒是还是有些上心,因为不论如何,这都是他名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得到魔尊的庇佑,产下孩子便容易许多。   萧玦的生母如愿产下男婴,魔尊萧熔拥有了他的长子,取名为萧玦。   萧熔本来还对萧玦抱有一丝期待,甚至连那朱雀神女都失去兴致,但是萧玦一出生,就是凡相,没有仙骨。   这意味着,他甚至都不能修炼,只是个废物。   萧熔很失望,但因其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就没下杀手,只是丢到魔域外——碧霄大陆的魔修宗门青渊门里,由他自生自灭。   因而萧玦的童年,过得十分凄惨。   说到此处时,萧烈顿了顿,留意叶初秋的反应,若是她对“具体如何凄惨”不感兴趣,那他就打算简要地概括过去。   可叶初秋思忖片刻,还是让他细说。   萧烈道:“青渊门的魔修都看不起萧玦,对他非打即骂……”   起初几年,他的生母还会护着他,但是等到他渐渐长大,生母便再也护不住了。   萧玦虽然没有仙骨,但是躯体上却继承了魔尊萧熔的强悍,一般的小打小伤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他的自愈能力也很强悍。因此那些魔修就变本加厉地打压凌.辱,拔他的头发、扎他的足心、用岩浆烫瞎他的双眼和喉咙、摧毁他的肌肤、折断他的四肢……让他如人彘一般在青渊门里苟且偷生着。   那些魔修没有下死手,甚至始终留他一命,运用魔息治愈好他的伤,而后再度重蹈覆辙,使其永远困在被凌.辱的循环里。   萧烈皱着眉头:“魔族,向来如此,弱肉强食。萧玦没有能力自保,他就只能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甚至他此前,还未被拥立为妖王的此前,也饱受磨难,那些阴暗的过去永远留驻在他的回忆里。   只不过萧烈觉得,那些昏昧的过往摆到黑羽殿下面前就实在是太过渺小,他也不会拿这些来博取她任何眼光。   叶初秋听着他阐诉,萧烈的声线很低沉悦耳,他只是波澜不惊地在陈诉别人的故事,但是叶初秋还是觉得这些细节都过分熟悉,像极了此前堪比连续剧播放的系统梦魇惩罚。   她也是这般,被瘴气揪扯头发,被折断四肢,被岩浆灼伤全身,往复循环……   而系统剥离她身躯后又化为一片破碎的破虚金莲镜……   萧玦、破虚金莲镜、系统梦魇惩罚——叶初秋想,她大概快要揭露事情的真相了。   萧烈见她神色一松,心里顿然也松口气,继续道:“萧玦在惨无人道的地方苟活到十四岁的时候,似乎因为一次外出执行任务而下落不明。”   叶初秋追问这其中细节,萧烈摇头,只道:“在那之后,便没有萧玦的消息往魔尊那里送了。”   这便是萧烈所知晓的关于萧玦的全部消息,叶初秋听完,望着还跪在她面前的少年,倏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算是黑羽融合的后遗症之一,她很不幸地继承了黑羽对萧烈的皮囊的兴趣。   后者只是在她赤.裸而直白的目光下,垂眸,并且很乖顺地低下头。   叶初秋知道,只是她一句话的事,她就可以拥有他。   她忍不住问:“那日,你后来……是如何……”   话说出口,又觉得烫嘴,明明她都可以推测的出,要么就是寻了旁人,要么就是……   清俊的少年将头颅埋得更低,匍匐在她的脚边,红着耳尖沙哑着道:“属下……罪该万死。”   叶初秋伸出那只还系着寄情的手,摩挲在他的后颈上,示意他起身。   萧烈才起身,就被叶初秋徒然用魔息拉近距离,鼻尖近乎贴着鼻尖,她望着他那双怔然的金眸,面无表情地对他道:“阿烈,本座暂且在这养伤,七日后的月圆之夜是本座淬情寒骨毒发之日,你来此寻本座。”   “自然……你若是不想,本座也不会强求。”叶初秋的指尖在他的下颌上游离片刻才收手,徒留那少年惊魂未定。   她只是将他当做淬情寒骨的解药,就跟此前对待裴烬是一样的。   可真得等七日后她将萧烈揽入怀里的时,她又犹豫了。   掌心贴着他的面颊,少年的眼眸满含炽热,他也下意识地蹭着她的掌心,乖巧听话得就和她的那只小羊羔一样。   只是,叶初秋明白,他不是他。   “殿下……”萧烈见她失神,唤道。   叶初秋掌着他的颈脖,摸到他身上异于常人的体温。   她在等着那淬情寒骨发作,而这一夜,是没有裴烬的夜晚,她等着药效将她折磨,也为此做足了准备。   可是,等到月色浓稠时,都没等到心脏绞痛。   她的淬情寒骨,就好像从她体内消失了一样。   萧烈又唤了她一声,牵着她肤如凝脂的皓腕。   叶初秋僵硬住手臂,回过神时,萧烈摸到了她腕间的红绳。   “殿下的这根寄情……”   “你知晓这是寄情?”叶初秋抬手道,“你可知有什么方法可以彻底解了?”   萧烈收敛目光,松手:“寻常寄情只需主人施法便可解除,但是殿下的这根恐怕有些棘手。”   “怎么说?”叶初秋追问。   萧烈:“淬了不少心头血才能将花蕊喂养得如此鲜红饱满,殿下若是想彻底解了,还需用心头血喂饱这些口味被养得刁钻的情丝。”   “心头血”三个字如同泥沼将她拉扯着,怪不得这么鲜艳好看。   叶初秋不知怎的,想起裴烬坠崖那日,滴血的谪颜剑尖。   剖心流血的滋味,她又何尝不是不知道。   “殿下。”萧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和叶初秋道明,“在魔域,寄情一般用作求姻,淬了心头血的寄情意味着他这一生只会与殿下结为侠侣,寄情烂漫的时候,殿下注入自己的鲜血调度魔息,便能窥见他的心意了。”   叶初秋摸着那红绳的手一顿,又见萧烈后撤了几步跪地道:“殿下,属下之所以会救沧銮宫前宫主的旧部,全部是尊上所托。是尊上命萧烈护好殿下的师兄妹,尊上叮嘱属下不必告知殿下,只是……”   他还是觉得应当说与殿下听。   他知道殿下今日召他前来所为何事,只要她想,他也随时可以为她献祭一切,但是他希望殿下是真的愉悦,而不是在与他欢好时想着的是旁人的脸。   “你下去吧……”叶初秋怔然,有些无力地抬起手。   萧烈又深深地忘了她一眼,领命离去。   空旷的洞内便只剩叶初秋一人,那根寄情散发着晶莹的光泽,还有如蝴蝶一般的粉尘在四周翩飞。   叶初秋知晓是哪一夜了,是她淬情寒骨毒发那日,裴烬将她体内的毒悉数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他的赤莲火可以焚烧寒骨,可是淬情呢?他又该拿它怎么办?   那根寄情的光芒愈发通透,心头血源自主人的心脉,而今它跳动得如此剧烈,是裴烬那端的淬情在隐隐作痛。   叶初秋咬破唇取血,用鲜血喂养它,渡入自己的魔息。   那根红绳骤然迸发出耀眼如火的红光,一团暗红色的瘴气凝聚成魔域的入口的形状,强大的洪流将她的身躯拉入其间,直到她被带到一处赤莲花盛开的平原上。   作者有话说:   呜呼!提前问大家番外想看什么   实不相瞒,全书最大渣男是前魔尊萧熔   结尾章容我好好写几天,我争取七夕那天写出来!   爱读者宝宝们么么么~ 第95章第95章   鲜艳的红蔓延至天边,无穷无尽。   她的身躯像风一样轻盈,和那些破碎的花瓣沉浮在天地间。   再次睁眼时,就置身于赤莲花海,风过平原,赤莲花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这是裴烬此前没有带她来过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可腕间的寄情和这里产生强烈共鸣,她的手腕被不知名的力道牵引,翩飞的蝴蝶在指引她。   叶初秋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跟随那些闪烁的光影,朝赤莲花海深处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在花海里迷失,眼前只有一棵系满红绳的姻缘树。   红绳随风动,和漫天的赤莲花瓣辉映,那棵树的心脏口附近,陈列着一颗散发暗红色幽光的赤莲种,玲珑剔透得像颗红宝石,是这方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   而那颗赤莲种的旁边,还陈列着一把熟悉的剑……   独自守在寝殿的少年魔尊压抑着心口的抽痛,察觉到有人闯入那片地域,漂亮的黑眸眯开。   下个呼吸间,裴烬化为流火融入那片花海,直到光影将姻缘树前那道人影勾勒,他才再度凝聚为少年的模样。   赤莲花的红一直侵染到他的眼尾,他看着他放在心尖口的姐姐朝他走来。   叶初秋沉着脸,黑色的瘴气萦绕在她四周,墨色的羽毛与那些赤红的花朵格格不入。   遍地的赤莲花就好似为她的到来铺开的红毯,纷扬的花瓣散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眉间的三瓣莲花印记衬托得更为幽深。   叶初秋一手托着赤莲种,一手执拿冠顶剑,踏着花海一步一步逼近。   她每靠近一点,他的心口就更疼一分,直到她在他的面前,那种感觉,就像踩在了他的心尖上,裴烬捂着胸口栽倒在花海里。   冠顶剑被她举着,指向了花海里的少年,尽管已经很克制,但是她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出她此刻的内心的悸动:“为什么……要替我承受淬情?”   裴烬疼得几乎喘不过气,红艳的花朵愈发衬托得他脸色惨白。   他就躺在赤莲花盛开的平原里,望向她时,黑亮的眼眸深处是汪洋的情潮。   他想要她,想要得紧,恨不得为此死去。   捂着胸口的手垂下,屡次想要朝她伸去,却被那种无力感深深地折断,重新落回泥里,裴烬狠狠地攥紧了花茎,就连那张睥睨神祇的脸,也为此沾染上肮脏的泥尘。   “做什么要伤害自己……”叶初秋拿剑指着他,可是如今她连剑都举不动了,摇摇欲坠。   回应她的,还是他的沉默。   修长的指节掐到泥里,裴烬咬紧牙关克制着颤抖,身躯蜷缩得越来越厉害。   叶初秋的怒意泛滥,魔息翩飞,将那些赤莲花击落得七零八碎。   手中的冠顶剑跌落,她蹲下.身,将花海里的少年狠狠提起来。   “裴烬!”叶初秋吼着她的名字,可没想到最后一声哽咽了,眼泪就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没人让你偿还,我也不想你这样子,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样的的性子……”叶初秋说着,语气渐渐软下来。   裴烬疼得还在嘶鸣,半张脸全部花泥覆盖,泪水充盈眼眶后落下,将那里洗涤出一条清澈的泪痕。   “阿烬。”叶初秋擦着他脸上的泥泞,魔息施展,全部清理干净,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心疼的。”   那少年松开紧咬的唇,下唇撕裂,淌出鲜血,裴烬翻身将人压在花海里,去亲吻她的唇。   强势却克制着,只敢浅尝辄止,哪怕克制着心口的绞痛,也不想逾越任何。   叶初秋知道,此刻他的感受,只会比她的淬情还要疼上百倍千倍,她心疼地勾住他的脖子,嘴上还是不服软的倔强:“阿烬,我从未想过把淬情寒骨转移给任何人。你替我承受了淬情,我允许你提一个要求。”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叶初秋对上他翻涌着情愫的黑眸,已经做好抉择。   若是他想让她做解药,不,她甚至是希望他这么做,希望他能够提出来。   可是,裴烬只是一头栽倒在她的颈窝里,向她提出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愿:“姐姐……和我结为夫妻,好不好?”   不是“嫁给我”也不是“我想娶你”,是结为夫妻。   裴烬克制着亲吻她的颈脖,乞求道:“一日……就行了,一日之后,你若想解,我不会再纠缠的……”   叶初秋听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哽咽,手按在他的银冠上,道:“好。”   魔息微动,她提起他的头颅,捏着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唇瓣,用温热的舌安抚他体内的淬情。   直到吻到空气稀缺时,她才松开他,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签订生死契,结为侠侣,成为夫妻。   额间的红光大放异彩,耀眼如昼,双方的神识融入契约,时光回溯再度重启。   在裴烬的视野里,生死契的回溯接着此前主仆契的记忆,奇怪的推力将他往前推,他来到她口中所说的“折磨她灵魂”的那段记忆。   魔兽山巅,他接受了萧玦的最后半块碎片,完整的破虚金莲镜才得以重圆,在此之前,他已经集齐了叶初秋的七魂五魄,就锁在那片破虚金莲镜里。   魔尊裴烬收集叶初秋的魂魄十载,辅修鬼道,才从鬼道地界将叶初秋最后一缕神魄召还归位,而那最后一魄,是她的恶魄。   叶初秋的灵魂悉数被囚在那方金莲镜内,而金莲镜又认的萧玦为主。   主人对这世间的厌恶、主人此前在这世间所遭受的非人的凌.虐,全部被破虚金莲镜折射入境面,因而叶初秋的魂魄被囚在那方境内,遭受凌.虐十载。   瘴气化为的人手,拔着她的头发,扎着她的足心,折断她的四肢……   裴烬置身其间,感觉那些欺辱百倍千倍地偿还到他的身上。   他红着眼去阻挡,可是那些滚烫的岩浆穿着他的身体而过。   这是生死契,双方都以看客的身份存在于对方的记忆回溯里,无法改变丝毫。   裴烬只能在地上挣扎,扛着淬情和身心俱碎的痛苦哀嚎,看着她的灵魂被岩浆灼烧,看着她在锁链下挣扎爆吼。   唇齿被烧毁、鼻子被烫开、双眼被烫瞎……翻滚冒泡的岩浆将那块铁壁淹没,叶初秋被焚毁。   可是待到那些岩浆褪去,破虚金莲镜又会将她的神识和魂魄重凝,新一轮折磨再度开启,她便在那样惨无人道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摧毁、被重塑、被摧毁、再重塑……   恶魄归位,她被囚在铁璧上,泛血的十指,白骨被磨砺得清晰可见,她攥着滚烫的铁链,任由掌心的肌肤被烫到糜烂。   她像来自地煞的修罗,披肩散发,面目全非,整张脸被灼烧的千疮百孔,那双好看的眼眸不复存在,化为两具窟窿,血丝和腐烂的血肉淌着脓水。   她凶狠地瞪着前方——那里有张龙椅,椅背雕刻着张牙舞爪的巨龙,那是魔尊金銮殿内的尊位,座椅四周,漆黑的瘴气盘绕成蛇状魔物,魔物游走在空气里,钻入她的五脏六腑。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那一束金光打在角落。   光影下,金莲镜的凝聚瘴气,瘴气化为实体,凝练出一道人影。   裴烬在冰寒的黑沼里挣扎,倏然惊悚到发抖。   那道人影,竟分化得和他丝毫不差。   那是二十岁的裴烬,红衣胜枫,剑眉星目,肤色极白,魔纹居左。   男人牵起嘴角,低低地哼出一声嗤笑,眼眸里迸发出的光芒似悬在刀尖上的冷光。   他淡漠地看着她在痛苦和绝望的深渊里挣扎,为她的悲惨勾起愉悦的笑。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姐姐……”   裴烬毛骨悚然,心口疼到七窍流血,血汗层层浸湿,将他那身玄衣染得更为深沉。   那不是他!那是瘴气!他没有对她做过这种事,他也绝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你这个畜生!”裴烬吐着血在地上攀爬,魔息暴虐,他一头撞向男人,却只是从他的躯壳里穿过。   裴烬栽倒在寒泥里,仓皇回头,那道人影的手按在了叶初秋的头顶。   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他放在心尖口上的人,正在无声痛哭着,鼻血和清泪滚落,她被一根红缎勒住了早就糜烂的颈。   “住手!你住手!”裴烬彻底失控,眼眸和颈脖爆红,像一只疯狗,“不准动她!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赤莲火如海浪翻涌,将整个室内焚烧,而后翻滚吞没,和那些无穷无尽的岩浆汇聚在一起。   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熔岩涌进来,宛如恶鬼往她的身躯上撕咬,男人的掌心渐渐沿下,掌控着她的五官,双指按在她的眉骨的位置。   往下再往下……摸到窟窿的粗粝的边角……   剜进去。   “砰——”   金莲镜破碎,赤莲火烧毁了一切,裴烬疼得快要失去意识,可是叶初秋凄厉的诅咒还死死地绞杀着他的心口。   【裴烬!如有来世!我定要将受过的苦,百倍!千倍!还给你!】   “百倍……千倍……”裴烬落着泪,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上的,分明是万倍不止。   若是早知集散魂魄她会受到这样的痛楚,裴烬宁愿永生永世都活在错杀的后悔和遗憾里,也不想再重生她。   -   裴烬睁开眼。   因为二人此前有过主仆契的磨合,所以缔结生死契的时候,一切水到渠成。   契约成,他们成为夫妻。   这是他做梦都在期许的场景,甚至为了这一天,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这片赤莲花海,他一直没有带叶初秋来,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在这里向她求婚。   赤莲花代表他不惜一切、浓郁炽烈的爱意。   他连婚服都准备好了,一针一线,均是用赤莲花的花蕊编织而成。   那把冠顶剑,他吩咐魔匠重锻,渡入魔息,重新打造成可以被魔修使用的魔剑,想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   寄情为媒,天地为聘,万里花海作证,他愿此生只与她结为夫妻,情之所钟犹如红莲业火,焚烈三生无休无止。   裴烬倒在花海里,望着蔓延到苍穹深处的赤莲花,感觉身子如风一般轻盈。   记忆回溯里看到的过去像一壶浓烈的酒,它的后劲还在喉间辛辣地灼烧着,裴烬只觉得心脏还被撕扯着难受。   “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   “我没想到会这样……会变成这样……”   少年泣不成声。   “别哭了。”叶初秋躺在他的身侧,翻身而起,捏着他的双颊。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知晓他这是看到她坠崖后的记忆。   “姐姐,我想解了生死契。”裴烬心如死灰,事到如今,他明白叶初秋为何不信他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信他、恨他,都是应该的。   他对不起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做她的夫君。   说着,他便忍着淬情起身,额头贴上她额间的那一刹,叶初秋偏过头咬在他的唇上。   裴烬怔愣的瞬间,她便扣住了他的手,将他压回花海里,亲吻得愈发放肆。   “我可不做亏本买卖。”叶初秋瞪着他,捏着他的脸恐吓着,“既然结为夫妻,那夫妻之礼还是做全了好。”   “你说是吧?”她缓缓向他逼近,眉眼染了几分冰冷的笑意,咬着那两个字唤他,“夫君?”   裴烬的呼吸一紧,叶初秋再度俯身堵住他的唇,魔息调度间便将他的银冠摘取下来,随后抽开的,是少年的腰带。   叶初秋施法支起屏障,将小小的一隅花海圈起来,同样圈起来的,还有他的颈。   她手中的那根寄情,听她指令,悉数缠绕在他的脖间,暂封住他的魔息。   叶初秋还和往日那般,拉扯着他,将他从花海里提起,一手把玩着他的命脉,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指尖的力道带着不容分说的摧毁欲,她嘴角的笑容阴冷又刺眼,叶初秋用舌尖舔舐着他的耳垂,亲眼见证着他体内的情潮翻卷出一起又一起。   呼吸越来越粗重,赤莲花海的红艳蔓延到少年的双颊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已化为浑浊得深不见底的泥潭。   “这是惩罚。”叶初秋按着他的头颅,吻着他道,“不听我的话伤害自己的惩罚是,不许收敛恶魄,也要在我身下哭着求饶……”   ……   雨歇云收后,淬情被安抚,万里花海中凹陷了一大块,全是二人翻滚过的痕迹。   叶初秋枕着赤莲花的茎叶醒来,才稍坐起,便头痛欲裂。   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昨日那件,换成了他早就准备很久的婚服。   昨夜情浓意浓时,旧衣垫在花海下,蹂.躏成泥,叶初秋和裴烬互相为对方更换上这身大红婚服,再次相吻翻云覆雨。   一朝梦醒,叶初秋望着左边尚且阖着眼的裴烬,翻身在他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而后她穿着这身婚服,抄起爹爹的冠顶剑化为一片黑羽往悬崖上方正欲飞去,和坠落而下的叶初芽打了个照面。   “初秋!”那日叶初芽被裴烬扛回来后,花了无数珍材药宝才把命吊回,她一把拽住叶初秋,回头又望了两眼裴烬,“你要去哪里?”   “峻岐山,仙盟。”叶初秋握着冠顶剑道。   叶初芽深知这一役是决战,害怕男女主的误会永远没有机会解开,当下另一只手也拉住了叶初秋,她想告诉叶初秋,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安排的剧情,可是她害怕被玄雷劈,上次那次剧透已经严重到劈掉了她半条命的地步。   叶初芽左右为难,叶初秋撒开了她的手,道:“初芽,我想办法托住萧玦,你去神庙寻白施粥,到时候我会将萧玦引到魔兽山,你将粥粥带到那里,我会令萧烈护好你们的安危!”   她的整一个计划里,为什么是没有裴烬的?   叶初芽睁大眸,猛然奔上去拉她的手:“初秋!别怪阿烬!都是我安排的剧情!上一卷结尾!是萧玦的破虚金莲镜凝聚瘴气将你的灵魂囚禁,也是怨念化形成裴烬的模样,使你的心魔滋养,这一切!都是萧玦的阴谋!他为了唤醒你体内的黑莲羽——”   “轰隆隆!”   玄雷的声音滚动,叶初芽下意识地松开叶初秋,却被叶初秋护在怀里。   有过被电的经历,叶初秋召唤冠顶剑出鞘,魔息护体隔绝叶初芽,她打算生抗的时候,后背一重,裴烬将她护在身下,替她抗下这道玄雷。   暗红色的魔息格挡在他和叶初秋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玄雷一丝都未降落在她和叶初芽身上。   裴烬闷哼一声,这记玄雷不似叶初芽那道凶狠,却也让他身躯哆嗦,嘴角溢出鲜血。   他早就醒了。   睁眼时,他看见玄雷劈下来,叶初秋将芽芽护在怀里,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化为流火驰援而来,将她们护住。   “阿烬!”叶初秋反身抱住裴烬,后者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道:“我没事……”   叶初秋望着他惨白的面庞,将人抱在怀里,魔息渡入他的体内,缓缓解除他身上玄雷的麻痹效益。   “我都知晓了。”叶初秋轻轻地道,“阿烬,对不起……”   方才叶初芽所说之事,都是她在生死契的记忆回溯里看到的——从他第一世成为魔尊后开始追忆,一直追溯到这一世他在山洞里承诺阿冬,他会替阿冬永远保护好他的主人……   他一直,都在用做的告诉她,他很爱她。   叶初芽见笔下的男女主解开误会,心里倒真真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旋即发觉方才的玄雷不太对劲,并不是天道降下来惩罚她泄露天机的,倒像是……   赤莲花海上空,叶初秋原本坠入进来的魔域入口似乎被蛟珠破开,蛟珠融化成雨降落。   魔域的雨,从未这般清澈过。   裴烬淋到雨水,骤然心生警惕,缔结生死契后,夫妻一脉同心,叶初秋也觉察到这雨水的蹊跷。   不只是蛟珠化成的雨水,还有几道闪电在那方入口附近蛰伏,方才降落而下的玄雷,便是源自那方入口。   “蛟珠和玄雷!有人在破除魔域入口的结界!”叶初芽惊道。   她话音才落,那方入口青光乍现,青莲剑斩出的剑风宛如刀刃十字交叠硬生生将魔域的天空撕裂。   血红的天空掉落斑驳的块状碎片,宛如刀子尖口散落而下。   那些东西的下坠速度惊人,剑风推迭着他们前进,如风暴横扫过来,叶初秋和裴烬同时施展魔息,支起一方屏障。   清脆的碰撞声密集如擂鼓,周遭的赤莲花海均被毁于一旦,结界破碎的缺口处,萧玦手持绝尘青莲剑而来。   叶初秋瞳眸紧缩,萧玦的身侧,分别悬浮着被做成傀儡的沈清淼、还有失去意识的蛟玲珑,另外一只傍于他身后释放玄雷的白虎分明是!   “粥粥!”叶初秋大吼。   冠顶剑飞驰,朝萧玦那头袭去,后者也不知道捏了个什么诀的功夫,白虎于他后方位窜出,格挡在前。   叶初秋不想伤到粥粥,魔息操纵冠顶剑回旋。   白虎嘶吼一声,玄雷劈到冠顶剑上。   叶初秋收回剑,叶初芽扯着她的裙摆道:“那是炼制死侍的前置,先用秘术将白虎的神识涣散,进而达到操纵的目的,旁边那只火魔蛟也是!”   “狗东西!”叶初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叶初芽道:“但是还有救,粥粥和那只火魔蛟都不过暂时被操控,还没有真正沦为死侍,想来是时间不够了,萧玦决定破釜沉舟!”   萧玦从见到白施粥的奇异能力后就从未停止追捕他的想法,三日前他亲自去了趟神庙,与那妖皇搏斗,才从他手中将这只白虎抢走。   当然,不枉他在神龙妖皇手里费这么大的劲,这只白虎的玄雷确实好用,他此行复活褚晶晶,用的是献祭的法子,此举违背天道、逆天而为,势必会降下天怒雷劫,但是有这只白虎在手里,定然不足为惧。   而今若非不是到了褚晶晶魂魄游离人间的期限极限,他也不必如此着急地强行破开魔域结界。   碧霄五莲,他已拥有赤莲、青莲、金莲,眼下,就只差黑白双莲。   萧玦的目色蓦然变得锋利,五莲最后其二皆融于叶初秋体内,唾手可得。   他满目贪恋,踏着结界边缘,执剑轻功就朝叶初秋袭去,萧玦将魔息和灵力同时凝聚于剑,一金一黑的气焰交织流转。   男人俯冲而下,嘴角扬起志在必得的笑,黑金色的气流盘旋于身后,竟然隐隐浮现出翅膀的形状。   羽翼载着他如闪电飞驰过来,速度快到叶初秋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几乎是靠一种本能意识抬剑格挡。   “叮——”   魔化的冠顶剑和绝尘青莲剑对上,庞大的气流旋转,将周围的赤莲花荡开。   青莲剑的威力,震得她的手臂都在发麻。   但是冠顶剑魔化后,连带着原主人生前的意识也被堕魔,叶淮杰守护女儿的心愿悉数化为瘴气从剑柄周围扩散,将那把魔剑淬炼得无坚不摧。   叶初秋握着剑柄,感受到它在掌心里的嗡鸣,她抬起剑,含泪唤了一声:“爹爹……”   秋儿会帮您报仇的!一定会的!   萧玦的青莲剑再度横扫而来,叶初秋扬剑,忆起幼时叶淮杰一招一式教导她练剑的模样。   叶初秋含泪起招,每拦下萧玦的一剑,冠顶剑积攒的剑意便多一寸。   爹爹所创的《问沧剑诀·冠顶》,便是有着“苍龙伏雪,气吞山河”的气势,磅礴的剑意在一招一式间沉淀,犹如蛰伏于沧銮山岭的野兽,伺机而动。   萧玦屡次结印朝叶初秋抓去,后者总能利用他急功近利的破绽,破开他的攻势。   萧玦余光流转,扫到姻缘树后躲躲藏藏的叶初芽。   他内心一直忌惮这突然冒出来的“神机阁神女”,分心捏诀召唤白虎前去。   叶初秋逮着他分心的这个契机,剑指苍穹,魔息凝聚,化为雷霆一击朝他刺去,萧玦回神格挡,被这一剑逼得后退几步。   但是那头白施粥听令跃下,白虎的速度一向极快,几簇赤莲花扑扑被虎爪破开,白虎的利爪眼瞧着就要朝叶初芽扑去,后者从腰包里摸出纸鸢放飞。   纸鸢载着叶初芽驶离,虎爪劈到姻缘树上。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树干被折断,倒落下来,激起万千泥尘和四散的赤莲花瓣。   那股扬尘致使周遭气流顿变,叶初芽乘着的纸鸢堪堪破碎,她屁股底下的纸破了个大洞,直接从半空中栽倒下来,魔尊的流火凝聚成裴烬的模样,一把将叶初芽抗走。   白虎拔出虎爪,朝少年魔尊追了出去。   然白虎的修为不高,根本不是裴烬的对手。   地处赤莲花海,裴烬召唤了几束荆棘过来,就将那只白虎捆成了粽子,轰隆一声,虎躯砸在泥里,啃了不少土。   白施粥化为少年郎的形态,在荆棘还没追上他幻化的速度时从囚笼里钻出。   赤莲火如长蛇燃烧,将那只白虎困住,赤莲花的枝蔓再度缠上他的双腿。   裴烬打算公报私仇的时候,叶初芽在他的咯吱窝里扑腾,又召出一只纸鸢载着她朝白施粥飞去。   裴烬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时就见她从怀里摸出纸符咬破唇取血随意画画,纸鸢载着她撞上白施粥,叶初芽看准时机快准狠一把往白施粥额心里贴,身子则从纸鸢上跃下直直往他怀里扑。   一人一虎滚落在赤莲花海里,符咒贴上白施粥脑袋时他骤然清醒。   远处,叶初秋被萧玦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的时候,裴烬化为流火上前,再度凝聚成形时,赤莲火宛如一头凶猛的蟒蛇朝萧玦撕咬而出。   后者不得不分心捏诀,控制赤莲火,叶初秋扬剑,剑锋自下而上上挑,激荡万千花瓣。   青莲剑翻转,化为屏障隔绝她的攻势,萧玦被震荡后退,抬掌捏诀,召唤死侍前来。   原本破碎的结界,一只只死侍犹如人形蜘蛛扒着锋利的边缘,轮流挨着坠下。   叶初秋抬剑召唤黑羽,却也只是将部分死侍销毁,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怕是半个仙盟的人都被他召集了过来。   见状,裴烬通识传递给大陆上的其余魔族旧党,魔域的入口大敞。   魔兽山那头,萧烈率叶淮杰座下弟子前来。   “你们!”叶初秋惊讶,不只是她爹爹门下,还有很多魔族首领带领旧仙盟的势力。   叶初秋不可思议地望向裴烬,只听他道:“姐姐,我早就计划着这一天了。”   萧玦迫害仙盟,狠辣武断,必然会遭致反抗,裴烬所做的事,不过是给予那些正道修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往仙魔大战,都是仙对魔,一黑一白,正邪分明,而今这场仙魔之战,却是仙魔联手,屠戮这着白衣的穷凶恶极之辈。   “师姐!帮师父报仇我们都想出一份力!”人群里不知道哪一个师弟义愤填膺地怒吼,应和声此起彼伏。   除了叶淮杰座下,还有其他诸位长老座下的弟子也集结起来,虽然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   最让人意外的是,此次集结前来的门派,最中流砥柱的竟然是中等规模的门派和小门小派,他们本来人丁稀薄,萧玦看不上眼,倒是成了漏网之鱼,而今这些小门小派一道集结在一起,倒是催生出澎湃的战力。   战局扭转看似只在一瞬间,但是那些死侍实在难缠,恐怕只有赤莲火和黑莲羽这种焚尸化骨的术法才能完全将死侍斩草除根。   裴烬召唤赤莲火,但是萧玦那头也有能力操纵,那些火焰止步不前。   少年眉梢轻拧,但很快舒展开,清冷的声线唤道:“火魔蛟一族可在?”   回应魔尊的是火魔蛟一族的流火,虽然威力不及赤莲火,但是焚烧死侍是绝对够的。   火魔蛟一族,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脉悉数被除,三皇子在二位大哥锋芒毕露的爪牙下蛰伏许久,终于有一番天地施展抱负,他感激魔尊裴烬的赏识,对于魔尊的指令义不容辞。   操纵那些死侍也是要消耗萧玦不少魔息的,而今被旧仙盟和魔域的势力拔除,损伤不可避免地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萧玦嘴角溢出血迹,摇摇欲坠,青莲剑直插地里才堪堪维系身形。   他今日实非要将搏斗上升为仙魔大战这等规模,事态的发展超乎他的预计,但是他始终记得他今日事最重要的目的,是取得皑莲花和黑莲羽。   萧玦拔.出青莲剑,魔息和灵力再度凝聚成羽翼,被赤莲花瓣席卷的苍穹,沈清淼的躯体缓缓下坠。   她阖着眼,身着神机阁的修士服,璀璨的金丝纹路在日光下折射光芒,她双足赤.裸,足腕和颈间挂着银铃,随着半空掠来的疾风发出轻颤。   叶初秋提剑上前,被一道金光轰退。   裴烬揽过她的腰肢,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望着那天边绚烂的金光,道:“破虚金莲镜。”   叶初秋稳定身形,也抬头望去,只见沈清淼的躯体下方盘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镜面波光流转,如梦似幻,似流动的细沙兑了金箔粉尘,又似林间山雾,清河泥沙。   流体云谲波诡地翻转着,镜面外围一圈却雕刻得鬼斧神工,朵朵金莲惟妙惟肖。   破虚金莲镜由大大小小共计十块碎片重塑而成,此前潜伏在叶初秋另一根仙骨里的“系统”那块也在其间,甚至是镜面最核心的那片,正对着沈清淼心口的位置。   倏而,那面金莲镜像是骤然间被放大了百倍,化为一丈宽的半径被撑开,境内涌动的金光和细沙犹如深海漩涡,裹挟着极强的吸附力。   在那股诡异的吸力面前,叶初秋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被撕扯着,最先被它吸过去的是长发,似乎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攥住,叶初秋只觉脑门发紧,扬手一剑斩断了去,却被那股吸力再度缠住,她的身躯竟然凭空悬浮而起。   “姐姐!”裴烬一把拉住叶初秋的另一只手。   那力道委实古怪,那种感觉不讶异于生剖她的仙骨。   她是断过一次仙骨的人,自然知晓这其中滋味,但是很快,她便察觉到熟悉的感觉又一齐弥漫到她的胸口附近。   萧玦这是!要再度挖她的仙骨!   叶初秋扛着那股力道,魔息护体,可悉数被那古怪的力道吸附,眼看着魔息即将流逝完,裴烬将他的那份也渡了过来。   不只是她,其他仙盟修士和魔族一个接一个地被那金莲镜吸附进去,每吸食一俱身躯,金莲镜另一面照耀着沈清淼的光就越来越耀眼。   就连裴烬的赤莲火都化为一缕红烟被抽入其间,破碎的赤莲花凋零,全部朝天上涌去。   他们,就好像置身于花瓣和泥尘的风暴中。   “啊啊啊!怎么又浮空啊!救虎命!”白施粥在地上打着滚,虎爪遁进泥里还没抓稳,和叶初芽双双往天上飞。   擦过叶初秋身侧时,叶初芽大吼:“那是献祭,萧玦他就是个疯子!他想把我们全葬了!”   轰隆隆的玄雷击下,叶初芽攥着老虎尾巴,玄雷被白施粥吞没。   眼瞧着白施粥和叶初芽要上天,叶初秋魔息一动,冠顶剑咬在唇间,腾出另一只手去拉白施粥。   如此,裴烬拉着岩石和叶初秋,叶初秋拉着白施粥,白施粥又被叶初芽扯着。   四人如一条长长的麻花在空中扭动,可金莲镜的吸附力越来越强。   “他的灵力足够他操纵金莲镜这般久吗!”风沙声巨大,叶初秋咬着剑说不了话,只能魔息扩音道。   她和叶初芽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传到叶初芽耳朵那里时被风切割的七零八碎,但好在亲妈是听出来了,大喊:“他何止灵力,他还有魔息!他体内现在应该有四根仙骨,两根剑修仙骨,一根魔修仙骨、一根药修仙骨,阿烬的一根、你的那根、还有你亲哥的一根、沈岚枫的一根!”   轰隆隆的玄雷再度劈下,被白施粥吸附,可白施粥体内能够贮存玄雷的容量似乎已然达到峰值,多余的玄雷便被他放出来,噼里啪啦地被金莲镜吸附。   那面镜子导电,玄雷在金框外转了一周,化为细碎的紫光弹射在萧玦的青莲剑上。   神剑发出清脆的嗡鸣之声,可那记玄雷却好像也闪过叶初秋的脑海,让她顿然清明。   魔息扩音间的语气都浮现了些焦急的喜色:“初芽!你再多说些!”   “说什么啊!”叶初芽扯着喉咙大喊,母女同心,顿然明白了!   “把他老底全兜出来!不要停!”   “我说我说!可我从哪里开始说啊!”叶初芽焦急万分,眼看着金莲镜的吸附力越来越强悍,而裴烬手中那块大石头也快碎了,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萧玦的生母是前魔尊萧熔第一、二、三,第三个女人,他就是个渣男!第一个老婆是那个蛟族公主没成,杀了人家全族,第二个老婆是只白虎,是粥粥的娘亲!”   白施粥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你这女娃娃在说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突然说虎娘亲啊!”   叶初芽没理他,继续大喊抛设定:“第三个女人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被雷劈了半条命,第四个女人是东南朱雀神女!第五个女人是!是——阿烬的娘亲!峻岐山芳华剑尊!林芳华!是前魔尊萧熔惦念一辈子的朱砂痣!”   “轰隆隆——”   “唰唰唰——”   绝尘青莲剑被萧玦掷出,盘旋到裴烬身侧,击穿岩石。   裴烬此刻的心弦犹如手中的裂石,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失去最后的仰仗,四人瞬间被金莲镜的洪流卷进去。   叶初秋心里暗叫不好,魔剑的御剑飞行她从未尝试,但是眼下便只能走这一险招。   冠顶剑被她掷出,在即将被洪流席卷的那一刹那,她默念口诀,剑面放大十倍得她操纵,她奋力拉了裴烬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踏上长剑,爆吼:“粥粥快放电!”   白施粥不敢犹豫,全身玄雷释放出去,劈到金莲镜上,隔着镜框传导过去,萧玦始料未及这玄雷的凶猛,手腕被震麻。   萧玦阴鸷着眼眸望着被余电裹挟的掌心,眼底的急不可耐压抑不住,马上就要冲破束缚。   白施粥放完电,全身瘫软,被叶初秋捞了过去,叶初芽拽着他的老虎尾巴,被甩飞出去。   “初芽!”叶初秋心颤,叶初芽忍着被洪流吸附的压力,从怀里摸到一只纸鸢符咒。   纸鸢载着她乘风,她调度灵力运转角度,翻身跃上了金莲镜的边框上,叶初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驱使冠顶剑也逆着洪流驶向镜框,翻身跃上。   她脚才落地,萧玦执青莲剑劈了过来,叶初秋扬剑格挡,被逼到镜框边缘。   萧玦的眸光中淬着冰冷,他铁了心地要让叶初秋坠下去,便暂与她拉开身位,蓄力又是一击。   可就在这时,那悬浮在金莲镜上的少女突然被金光普照,悬立而起,沈清淼杏眼惺忪着还夹杂了几丝茫然,她似是讶异周遭的事物,望向萧玦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那并不是沈清淼的声音,是一道陌生的女声,声线清澈如白素典雅的梨花。   她道:“阿玦,镜心似君心,破镜难圆,往事不可追。”   破镜难圆……   只一句,便让萧玦红了眼,捏着青莲剑的手颤颤发抖。   叶初秋没有半分犹豫,牵着裴烬的手,通识传话:“夫君,借我些魔息。”   扬手,冠顶剑掷出,如苍龙出山,叶初秋的黑羽化为它无坚不摧的鳞甲,赤莲火化为它的尖锐的獠牙,一口,咬在萧玦的胸膛上。   萧玦目瞪口呆,看见那起死回生的少女又轰然倒下,露出指里夹着符咒的叶初芽。   残存的灵力还萦绕在指尖,方才电光石火之际,叶初芽用符咒强行连接沈清淼的躯体,并用一张可以拟声的符咒模拟褚晶晶的声线。   她是作者亲妈,对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啊啊啊啊——”萧玦得知被骗,怒火喷烧,不惜自爆,灵力和魔息扑散开,连带着破虚金莲镜面也被震荡出裂纹。   叶初秋自知这破虚金莲镜是个关键之物,便穷极所有魔息阻碍它的碎裂,是以漫天黑羽飘零,和地表的赤莲花瓣交杂,绘制成一副壮丽决然的画卷。   “轰!”   -   那面金莲镜缩小回正常大小,主人殒落,它可重新认主,正巧那时叶初秋的鲜血滴落于镜心,所以这面看上去即将就会破碎的金莲镜认了叶初秋为主。   叶初芽完成她的任务,趁着白施粥还没昏厥,一把揪住老虎尾巴将所有因果细细道来:“这事还是得从大渣男萧熔说起……”   裴烬在通识里问叶初秋:“何为‘渣男’?”   叶初秋:“……我一会再和你解释。”   叶初芽看了眼裴烬,才缓缓道来……   那是仙盟还没建立的时候,林芳华因为宗门任务和闲来没事干化为凡人的萧熔相遇。   林芳华聪慧、貌美、强大,如峻岐山巅上的青莲,不染纤尘,一言一行皆如月光流水沁人心脾。   魔尊萧熔又是个浪荡子,前脚刚和东南那只朱雀神女分手,处于空窗期,后脚就对林芳华一见钟情。   萧熔有过很多女人,除了魔尊的身份,他还有纵横情场的资本——俊美非凡,便是林芳华那样清心寡欲的女剑尊见到化为凡人的萧熔,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正因为“多看了一眼”,使得二人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萧熔对林芳华展开热烈追求,每次她下山执行任务时,他都陪伴在侧。   萧熔装凡人小白花装得一手好,刀山火海都陪林芳华闯荡,偶尔耍点心机制造危机让林芳华“美救英雄”,二人的感情也就由此升温。   直到魔尊萧熔意外掉马,林芳华得知真相后与他断绝往来,但架不住魔尊会哄会说情话,绫罗绸缎、珠宝翡翠都是俗物,魔尊萧熔追求林芳华从不送俗物,送花、送鸟、送山风、送月光,投其所好,寄情山水间……   林芳华被他打动,并且魔尊萧熔在追求她期间确实信守诺言,并未伤害过他人丝毫,反而屡次在仙盟围剿魔族陷入险境时帮衬一二。   但是正道修士和魔修坠入爱河是不被世人所允的,不论魔尊是否从良,因为在他们眼里,魔尊便是邪恶的化身,永远会与正道为敌。   因而他们的恋情无论是对芳华剑尊来说还是对魔尊萧熔来说,都是极为艰难坎坷的,却也因此更加刻骨铭心,所以才能让海王收心。   林芳华和她的剑侍林芳如在峻岐山剑道上的造诣极高,无论如何门派都不会允许她自甘堕落,除非林芳华愿意将《芳华剑歌》和绝尘青莲剑留下。   可这两样都是林芳华毕生的心血,又岂是说能割舍便能割舍的,林芳华不肯,惨遭师门禁足。   但是尚在热恋期的两人,如何能忍受不见面的思念?林芳华和林芳如情同姐妹,身量相貌也十分相近,林芳如不忍心见林芳华为情所困,便多次替林芳华打掩护,替代她禁足,林芳华则隐匿气息下山去和萧熔见面。   短暂的见一面只会让见不到的日子更加难熬,林芳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和魔尊萧熔私奔。   峻岐山穷尽师门之力追踪林芳华,讨伐魔尊,将林芳华带回,等待她的是师门严厉的惩罚。   在这场讨伐中,魔尊萧熔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心爱的女人,他开始渴望力量,渴望一统三界,于是用前女友朱雀神女的羽毛和一朵千年雪莲炼化出殒世黑莲羽。   黑莲羽一经诞生,便招致九天玄雷轰顶,玄雷震动三界,八荒坐立不安。   仙门百家忌惮萧熔,便组建了仙盟。   仙盟百家的盟主由峻岐山的长老担任,此长老一心一念只想让《芳华剑歌》和绝尘青莲剑留在峻岐山,好使峻岐山在仙盟中的地位固若磐石,便拿林芳华作要挟,想让萧熔自毁黑莲羽。   萧熔不肯,见到林芳华被峻岐山的人百般折磨,他满怀怨念引燃黑莲羽想为林芳华报仇,这才有那场让人谈之色变的仙魔大战。   那一年叶初秋三岁,林芳华已经怀上裴烬。   黑莲羽焚烧三界之时,萧熔把暗狱赤莲火给了林芳华抵挡黑莲羽,而自己选择和仙盟百家同归于尽。   最终,萧熔被镇压封印,仙盟八大世家忌惮剑谱和青莲剑,便将它们各自一分为四,分别由八大世家保管。   林芳华怀有身孕,潜逃至凡间归隐,化名裴艳。   赤莲花的花语是,不惜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望之爱,所以林芳华给腹中孩子取名为“烬”,以此铭记她和萧熔这段铭肌镂骨的感情。   叶初芽讲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还想开玩笑地提一句“所以阿烬的本名应该叫‘萧烬’”,见他脸色不大好便咽了回去。   而叶初秋则下意识牵紧裴烬的手。   裴烬此刻魂不守舍,甚至不去想为何叶初秋的女儿会知道他娘亲和他爹爹相爱的全过程。   叶初秋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地问:“这和萧玦有什么关系?”当下,她将从萧烈那里获得的有关萧玦的情报复述一遍。   叶初芽接着她的话道:“他十四岁那年下落不明的原因就是关键!”   萧玦十四岁时,叶初秋九岁,裴烬六岁。   林芳华带着裴烬在凡间东躲西藏了六年,终于被峻岐山的人寻到踪迹。峻岐山派遣林芳如处决林芳华,师命难违,听闻林芳华有一六岁大的孩子,稚子无辜,于是林芳如便想了个瞒天过海的计策。   裴烬生来体内带有魔尊萧熔的赤莲火血脉,所以能够替代裴烬的便只能是萧熔的其他子嗣,萧玦那年外出执行任务下落不明,实则是被林芳如带走。   但是萧玦足足大裴烬八岁,骨骼年龄无法造假,林芳如就给萧玦强行喂下缩骨的药。   断骨之痛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缩骨,那惨痛无异于全身骨头尽断。萧玦从小就生活在被凌.辱的环境中,意志力被磨炼得极为强大,即便是那样子的惨痛,他求生的本能还在抵抗着。   林芳华自知对不起师门,愿意以死谢罪,但不想让裴烬受到牵连,便将裴烬锁在了水缸里。   林芳如放火烧了住所,将萧玦推入火海替代裴烬,折断林芳华剩下的半根仙骨回峻岐山复命。   这是唯一可以让裴烬保全的方法,峻岐山果真以为林芳华和她诞下的孽子已死,高枕无忧地继续做仙盟之首。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那场大火里,萧玦活了下来。   他全身上下都被灼烧,却还是顽强地挺了过来,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带着滔天恨意憎恶着这个世间,使得方圆百里的妖灵邪祟都被他的怨念和变态的执念吸附过来。   他想要报复这个世间,他想毁掉这个世界,听闻漠北神机阁有一法器可以逆转时空回到过去,萧玦养好伤,动身前往漠北。   在漠北,他虽寻到了破虚金莲镜,但却丢掉了一颗心。   萧玦为了破虚金莲镜假意接近那任的神机阁神女,褚晶晶。   褚晶晶单纯、善良,萧玦伪装成难民流离在漠北,如愿得到她的救治。   萧玦利用自己过往的悲惨经历博取褚晶晶的信任和同情,将她的善良最大化程度利用,更是不惜以此为借口,怂恿褚晶晶盗取破虚金莲镜:“晶晶,我只看一眼就好,只想问问那面神镜究竟还有没有方法治好我的这一身伤。”   褚晶晶实在于心不忍他那副模样,便答应了萧玦,而“神机阁神女”的身份行事起来也格外方便,她成功取出镇阁法宝破虚金莲镜。   但是萧玦却毁约了,他一共问了金莲镜两个问题。   其一,有关于他身上的伤;其二,有关殒世黑莲羽。   金莲镜都给予他答案,但是萧玦并不满足,还想用那面神镜做更多的事,所以他打晕了褚晶晶,盗走金莲镜,滴血令其认主。   金莲镜易主,神机阁阁主察觉,派遣弟子围剿萧玦,褚晶晶也在列。   寻到萧玦后,愤怒的褚晶晶和他对峙,失手打碎了破虚金莲镜,气急败坏的神机阁长老们用一张符咒引爆褚晶晶。   原来,长老们正是利用二人之间的纠葛,让褚晶晶前去托住萧玦,好将萧玦和金莲镜一同缴获,可如今镜子被毁,长老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萧玦。   萧玦虽欺骗了褚晶晶,但他心里对褚晶晶一直有一份情,看着曾经细心医治、照顾他的心上人在眼前血肉爆开,萧玦的理智彻底崩溃,他将自己的怨念和憎恶渡入破虚金莲镜,以镜做诱饵,从漠北假死遁逃。   他用金莲招魔符替换自身,将自己和东南药山上的魔兽.交换位面,他在药山上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初出茅庐、上山采药的沈清淼。   沈清淼少年心性,才学了新的药修术法,而今练手的小白兔就送到了面前,她自是好心地替萧玦医治。   萧玦见她只是个单纯的小药修,并且沈清淼的性格和褚晶晶十分相似,就连容貌也极为相近,这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便没对她下杀手。   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长伤,沈清淼心血来潮,说要替他缝线。   萧玦便允了。   这伤是被金莲镜的碎片割伤的,难以修复,所以那些伤疤就永远留在他的腕上。   之后的几个月,沈清淼都会上山来寻他,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   只是萧玦藏得深,随便编造了个身份,沈清淼就相信了,他甚至还从沈清淼嘴里套出不少关于百锦楼的消息,也知晓了药王神谷当年衰落的往事。   《锦绣药王经·毒》中残缺的那几页,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萧玦自那之后,就开始研习医术,因而这是他为何会各种医术的原因,并且他根据沈清淼那些破碎的信息一路摸索,凭借体内积攒的怨念和瘴气,寻到了《药王经》中残缺的那几页,练就了制作死侍的方法……   有了死侍,萧玦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金莲镜曾经告诉过他可以恢复残破身躯的方法——玄清皑莲花,素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是他调查到,此花被沧銮宫叶淮杰用给了叶初秋。   叶初秋体内殒世黑莲羽的魔秽将萧玦的注意力转移到金莲镜告诉他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若是他想毁了这世间,可以重塑黑莲羽。   萧玦这一辈子都在研习那本《毒》,知晓这世间不止黑、白、金这三味旷世奇莲,还有一把神剑,名唤“绝尘青莲剑”,以及威力丝毫不逊色于黑羽的暗狱赤莲火。   只不过他没能继承魔尊萧熔的炎阳仙骨,即便得到了火种,也无法发挥它真正的实力,所以他研制出了“淬情寒骨”,借此来筛选出“炎阳骨”和“断情骨”。   直到他发现,魔尊萧熔和林芳华的儿子裴烬、也就是他在那次大火中顶替的少年,是纯正的炎阳仙骨,也是赤莲火的继承者,更是在不日后的仙魔大战中,被神剑认主。   萧玦嫉妒、憎恶裴烬,听闻他想要破虚金莲镜复活殒世黑莲羽和玄清皑莲花的拥有者叶初秋,这正合萧玦的意。   因为此前褚晶晶失手打碎金莲镜那次,萧玦能感知到,是因为他当时的魔息不够,才没有实现时光回溯的效应,但是,若是魔尊裴烬穷极毕生修为摔碎金莲镜,那必然可以回到过去,重启人生!   萧玦已经知晓这一世所有的事态发展,他想回到过去!想重新筹划一切!他一定要将皑莲花、黑莲羽、赤莲火、青莲剑全部得到!另外,他还想再见一面褚晶晶。   不论如何,她都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心动……   听到这里,叶初秋已经将所有都理顺了。   玄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白施粥攒满了就放出去,往复循环后倒是睡着了。   只有裴烬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叶初秋道:“他又是何时杀了我兄长和沈岚枫的呢?”   叶初芽思忖片刻道:“这也是我当时觉得不可能的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是萧玦第二世想获取其余四莲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吧。‘叶笙寒’这个身份就很好办事,你十二岁那年他被魔修擒走,萧玦就趁机扒了他的面皮假装‘叶笙寒’,等沧銮宫的人寻到‘叶笙寒’,根本不知道芯子已经换了个人。他又可以借和叶淮杰有隔阂、父子反目成仇这个点,归隐山巅,继续完善他的计划。”   “至于沈岚枫……”叶初芽顿了顿道,“第二世,萧玦杀沈岚枫的时间应该要比叶笙寒更早。因为沈清淼是六岁拜入的师门,所以他应当是在沈清淼六岁前就将沈岚枫杀了,然后顶替了沈岚枫。萧玦会医术,不论是《锦绣药王经》的医术还是毒术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伪装沈岚枫没有任何压力。”   “我想大概是因为沈清淼和褚晶晶的性格、外貌很相似,因为我当时在做设定时,就有点这个想法,搞点替身文学什么的……沈清淼和褚晶晶共同点还有一点就是,她们都很喜欢梨花和竹叶。”   如此,倒是勾起叶初秋的回忆,每次叶笙寒使用术法时,周边飘散的不是梨花就是竹叶。   只是叶初秋在听到“替身文学”那四个字眼时,忍不住想抽叶初芽。   “别打别打!”叶初芽已经很识相地自己跳开了,“我这不是没搞成嘛!”   “而且第二世好像卡BUG了,我穿了过来顶替了神机阁神女的位子,褚晶晶没有复活,萧玦没能如愿见到她。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这一世的萧玦才会抹杀沈清淼的意识,想用献祭的法子复活褚晶晶!”   “这BUG卡得莫名其妙,我小说就写到了第二世青渊门之变的翌日那里,第二世我的初步大纲是确定你的主线任务和修炼升级的一些支线……”   说到这,叶初芽有点尴尬,拉着叶初秋在她耳边悄咪咪补充一句:“这主线任务就是系统发布的那些,什么‘报复裴烬、玩弄裴烬’……”   叶初秋牵着裴烬的手顿然一紧,另一只手没好气地捶在了叶初芽的胳膊上。   叶初芽一屁股栽倒在泥里:“哎呀!娘亲打闺女了!”   叶初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她才是作者亲妈,结果穿到个小孩子的躯壳里……   想到这,叶初秋忽然又捋出几点困惑,将叶初芽从泥里拉起来,小声问:“对了,上次和阿烬缔结主仆契,阿烬在记忆回溯里看到我在现代的过去?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破虚金莲镜。”叶初芽很笃定地道,“我帮你梳理一下这块镜子。它一共碎了两回。”   “第一次碎,是在第一卷的萧玦和褚晶晶手里,当时萧玦十七,你十一、十二岁的样子,对吧?这第一次碎,萧玦魔息不够,他没回到过去,而你被传送到了现代。”   “为什么我会被传送到现代……”   “别问,问就是因为你是女主。”   “剧情需要是吧?”叶初秋撇了撇嘴。   叶初芽继续梳理:“这第二次碎,在第一卷的结尾,阿烬摔的。阿烬魔息够,所以时光逆转了,叶初秋、裴烬、萧玦,三人一并回到过去,重生,这才有的第二卷,真正的你也被金莲镜从现代带了回来。”   “那我在现代的那段时间,书里的‘叶初秋’又是谁?”叶初秋问。   叶初芽差点想暴跳起来,又望了眼一旁气场大开的魔尊裴烬,吞了吞唾沫,坐回去轻声回:“你问这奇奇怪怪的问题干什么?这根本就是两个位面的事情,时间线又不是重叠在一起的。你穿到了现代去,但是书里的剧情该怎样发生着它还是怎样发生着的呀,第一卷我不是好好写完了吗!更何况,你穿的那个‘现代’,和我的那个‘现代’,也不是一‘现代’啊,只不过世界框架差不多,但是你的那个‘现代’,还是书里的世界,你的两次穿越,都是我安排的穿越,是在大纲里的,你一直属于这个世界。只有我的出现是个意外,我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叶初秋细细理了一遍,才道:“那系统带我过剧情的所谓的原着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叶初芽一拍手,“系统是系统,我给你安排的金手指。过剧情的原着、也就是你在现代里看到的原着,是我写得最初的一版《初秋烬》。原着是不是青渊门之变那夜你就要和裴烬那啥了是吧?”   “……是。”叶初秋总觉得和作者亲妈说这种事有点奇奇怪怪。   “原着这时候阿烬才十六!十六!放在现代未成年啊!不能写!我写了,然后被举报了……全文给我锁了,让我改文……”   叶初秋:“……”   “所以你第一世过剧情时做得那些事比如没有对十六岁的裴烬下手,都是我改版后的《初秋烬》里的内容,只不过那时候的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意识到自己是在一本小说里。原版我写到哪里,改版后我也就改到哪里,反正还是个烂尾小说,至于这一世的剧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书中书是吧?”叶初秋还好没被绕晕。   “对,很简洁地概括了。”叶初芽道,“或许已经不能称这一世为‘书’了,因为它就是一个平行世界。初秋,是你,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影响和改变着这个世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   ……   很久之后,叶初秋回想起叶初芽的这番话,都会觉得这世间的相遇甚是奇妙,人的际遇也会在一个个不同的机缘巧合下驶向不同的轨迹。   叶初芽说,捏碎那面金莲镜,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彼时,叶初秋捧着那面破虚金莲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叶淮杰死了、阿冬死了、林穆恒死了、萧烈也在方才的激战中殒落了、淼淼因为魂魄离体昏迷不醒……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萧玦而命丧黄泉的无辜人……   “这面镜子只能最后再碎一次了,日后怕是再也不能修补了。”叶初芽洞悉了叶初秋的想法,郑重道,“初秋,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叶初秋笑了笑,穿着那身火红的婚服,她望向了不远处也同样一袭红衣的裴烬,“是心之所向,本心使然。”   言罢,她深呼吸一口气,摔碎了镜子。   金光一闪间,她下意识地回手。   裴烬化为流火凝聚在叶初秋的身后,紧紧牵住那只手。   -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床榻间。   榻上的少女心里上一刻还想着“糟糕!忘记问粥粥神龙妖皇为什么要抓他!”,下一刻她便睁了眼。   依旧是在熟悉的寝殿,只是动动身子时,腰间似乎有些重。   叶初秋向下望去,她的那只小羊羔穿着那身承宠专用轻薄且透的寝衣还缩在她的怀里贪睡。   她估摸着这一世的开头大概是回到青渊门之变的事后清晨,心尖砰砰砰跳得直快——这是一个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间点,她的记忆还在,魔息和灵力都在,足够解决萧玦这个隐患。   叶初秋迫不及待地想去见爹爹、阿冬还有淼淼,猛然从床榻上起来。随着她这一举动,那头的少年也睡眼惺忪地醒来。   “阿烬?”叶初秋试探地唤他。   那少年身子贴过来,黑眸熠熠闪光地望向她,道:“姐姐,再叫一声‘夫君’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番外我缓慢更新哈,会很甜很甜很甜的030   宝子们收藏我的预收!《被摸龙角后小徒孙从良了》女师男徒哦,师祖和徒孙谈恋爱得劲~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