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玫瑰帝国6·辉夜姬之瞳 作者:步非烟 内容简介 Dwar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在卓大公的安排下,卓秋二人不得不全力对战,在家族责任前,两人的爱情面临巨大考验。晏神秘身世揭开,长生族的巨大力量,将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变数?人类决心在Dwar决战中狩猎龙皇石星御,一场惊天之战,即将决定两族的命运。 楔子 1 傀儡骑士 日本,东京。 涩谷地区,堪称是这个行省中最繁华的区域之一。没来过这里的人,很难相信在这个狭窄的海岛上,竟有如此的繁荣。这里几乎是整个世界的缩小版,什么都有,却更加繁荣,更加夸张,也更加畸形。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这里,用眩人耳目的奇装异服,尽情抒发着对整个世界的愤怒、嘲讽及热欲。 一人静静地沿着扶梯向下走去。他的装扮在别的地方会很显突兀,但在此处,却并不惹人注目。他穿着一身复古的紫色燕尾服,与他头上的礼帽恰好相配,再配合唇边那一抹精致修剪过的小胡子,就像是从三十年代的电影中走出来的一样。 这座大楼,是涩谷最负盛名的百货公司,游人如织。这人在人群中静静地穿行。 地下1-3层全是挤满了人群的柜台,他并没有停步,继续往下走。他手中托着一个纸袋子,就像是个普通的购物者,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又过了两层后,他推开一个隐蔽的门,现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 一股酸涩的气味冲了出来。这与他身上的古典气息格格不入,但是此人并没有犹豫,扶着锈迹斑斑的扶手走了下去。 这是大楼的下水道。日本战后修建的大楼,下水道多按美式标准设计,空间极宽,通风良好。管道里甚至可以容得下一辆小轿车奔跑。那人小心地避开了泥泞处,向下水道深处走去。 一直走了一千多米,到达下水道的腹心处,这里,已远离地面,一点人声都听不见了。他才停了下来。突然,一个干哑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将我唤醒?” 声音丝毫没有起伏,带着种奇异的冰冷感。那人抬头,只见一具傀儡,被丝线吊在下水道的天花板上。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是一具半米多高的傀儡,由木头刻成,披着铠甲,头戴一顶镶嵌了羽毛的头盔,骑在一匹同样是傀儡的马上。傀儡的面目镂刻得极为精细,眉梢上似乎夹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令人几疑为真。下水道中的微风吹过悬垂傀儡的丝线,傀儡微微晃动着,面目在光影中徘徊,那双眼睛就像是活过来一般,隐秘地盯着来人。 这一幕,滑稽中透出某种诡异,陈腐的下水道深处,似是打开了通往冥界的门户,秘魔透空而来。 那人心底兴起一阵奇异的感觉,这个傀儡骑士的目光,竟似真的穿透了他的身体,看进了他的内心! 恍惚之间,他竟分不清楚,这具傀儡究竟是死是活。 那妖异的傀儡,似乎将这种沉默视为冒犯,冷哼说:“如果你拿不出像样的理由,就死在这里吧。” 它的声音阴森狠辣,似乎真有决定人性命的力量。 那人吃了一惊,但声音仍然柔和而稳定,恭谨地行了一礼:“尊敬的沉睡者,我用黑猫之瞳将您唤醒,当然是想跟您做一笔交易了。” 傀儡骑士冷笑:“跟我做交易?你可知道我的条件?” 那人不答,将手中的纸袋打开。 “梵高的《星空》堪称是艺术史上的杰作。所有人都认为,它被珍藏在卢浮宫中。但,这才是真迹。尊敬的沉睡者,每个想跟您交易的人,都必须提供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我想,这幅画,应该足够说明我的诚意。” 傀儡骑士的目光,竟似真人般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了画卷上。足足过了七八分钟,傀儡骑士才开口:“果然是真迹。你具备跟我交易的资格了。” 他的声音,已大为和缓。 那人双手将画卷合起,无数道丝线从傀儡骑士身上发出,将画卷缠起来,绑缚在它身上。 “尊敬的沉睡者,您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您是隐在黑暗世界中的先知,无论什么难题,都无法难倒您。我今日找到您,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他的面容猛然一肃:“我想问您,如何才能在D-war第二轮中,击败晏的战队!” 傀儡骑士目光闪烁:“你想知道击败晏的办法?” 那人:“是的!” 傀儡骑士:“你可知道,晏之所以参战,是因为卓王孙的原因?击败晏,意味着要击败卓王孙!” 那人嘴角逸出一丝微笑:“是的!这正是我想要求的。我必须要晋级。” 这一刻,他脸上的优雅荡然无存,面孔竟倏然变得有些狰狞。 傀儡骑士:“你应该知道,即使晋级第二轮,你能获得D-war的胜利,成为公爵的可能性仍然很小。无论兰斯洛特还是龙皇,甚至图图大主教,都不是你能抗衡的。” 这位黑暗世界的先知,似乎对人类世界极为了解,短短几语,就将D-war大势分析的清清楚楚的。 那人点头:“您说的不错。但是,只要击败了晏,我就可以证明一件事。” 他的目光倏然炽烈起来,一字字说:“我比卓王孙强!” 傀儡骑士没有说话,目光却也仿佛炽烈起来,盯着那人。缓缓地,它用幽寂的声音说:“看来,你还是对于自己的血脉耿耿于怀。你得到的已经够多的了。” 那人:“不!还远远不够!我想要的只有一个,就是成为第三大区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不见天日、永远笼罩在他阴影下的弃子!沉睡者,你到底能不能帮我?” 他被傀儡骑士几次反问,激得有些恼怒,语气不由得焦躁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从某个隐秘的渠道,得知沉睡者的存在。这位沉睡者,是最可能助其实现愿望的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渴望拥有的东西就在眼前,却拿不到。无怪以他多年刻意蓄习的优雅,都克制不住。 傀儡骑士淡淡说:“我,知道击败卓王孙的方法。” 那人惊喜道:“告诉我!” 傀儡骑士:“你该知道,跟我交易还有另一个条件,你想要得到我的消息,就必须拿出同等分量的秘密来!” 那人:“你……想要什么秘密?” 傀儡骑士:“击败晏的方法中,那位号称不可能被击败的骑士W,会扮演重要的角色。W本名吴钺,他有个奇怪之处,就是从不说话。但他并不是天生如此的。我想要听的秘密就是,是什么让吴钺噤口不言的。你心中有图谋,所以一直在刻意结交第三大区的几位骑士。这个秘密,想必你会知道。” 那人脸色骤然改变,似是在心底挣扎着,良久,方才缓缓道:“我还真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它跟卓王孙也有极大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傀儡骑士:“那么,我们的交易就达成了。” 那人一喜,急切地说:“快告诉我击败卓王孙的方法!” 傀儡骑士眼角揶揄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森,诡异,轻轻说:“这个方法的精髓之处,就是决胜在战场之外啊,陆东城。” 2 补丁熊 黄浦江畔的别墅内。 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将大地割裂得寂无声息。南国独有的绿意被烟雨洇开,沾染着每一寸尘土,仿佛调了色调的透镜,埋没了其它颜色。 水滴敲打着二楼的落地飘窗,发出一串只属于春天的低语。 若肯静下心去细听的话,还能分辨出新草冲开泥土、春莺梳啄羽翼、微风吹落花朵的声音。 秋璇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欣赏着这首雨之交响曲。南极旅程发生了太多事,所有人都疲乏不堪。韩青主吵着要倒时差,为了体恤下属,她便难得地放了两天假。 这个周末,弦月事务所暂时歇业。 于是她便可以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留在卓王孙借给她的住所里,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但是,这杯茶被擎在手中许久,秋璇都没有喝上一口。 她望着窗外的雨雾,怔怔地想着什么。 白与蓝交织的颜色,在她脑海中浮现。中间夹杂的,是一团炽烈的火。火中围困的,是一个桀骜不驯的身影。却瞬间就被吞噬。 那是卓王孙。 南极的旅程虽然短促,却印象深刻。当卓王孙被吞入岩浆中时,秋璇竟升起种错觉: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他困于地底洞穴时,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如果他真的永留在南极大陆,那么,她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秋璇端着茶杯的手轻轻颤了颤,似是不胜这梅雨时节的轻寒。 这句话,当卓王孙在冰洞中再度说起时,她的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颤。 三年前,她从舞会上不告而走,卓王孙寻了她整整三年。有谁知道,那离去的一刻,秋璇心中的痛苦,丝毫不弱于卓王孙。但是,她不得不走。 她离开他,是为了能更好地跟他在一起。三年来,她周旋于一次次危机中,苦心化解SEVEN的危机,不就是为了两全家国利益,和对他的爱情吗? 但最终的结果,她却不得不跟他在D-war的战场上兵戎相见。 秋璇抓着红茶杯的手指有些颤抖。 小卓,我不能失去你。可是,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周全我们的爱? 一只气球从她窗前缓缓飘过,气球下挂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毛绒小熊,胖乎乎的,很可爱。穿着一件蓝色的宫廷礼服,还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小熊的表情憨憨的,冲着窗子内的秋璇微笑。 这只小熊很普通,随便一个玩具店里都能买到。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小熊的胳膊上贴着一只创可贴。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毛绒玩具上贴创可贴的,但是,秋璇看到这只小熊时,脸色却讶然变了。 她忍不住伸手,将小熊拉了进来。细雨将小熊浑身都淋湿了,却淋不湿小熊脸上的笑容,只是,让它胳膊上的创可贴,粘的没那么结实了。 秋璇温柔地给它粘紧了创可贴,擦去它脸上的雨珠。 一些压在心底的往事,也像这仲春的绿意,慢慢浮了起来。 “我要进去!” “我要进去!” “我要让妈妈抱着睡觉!” “我要让妈妈抱着睡觉!” 两个穿着睡衣的小孩子站在门口,愤怒地冲着侍卫喊着。两张小脸都憋得通红。他们一个是男孩子,一个是女孩子。都长得玉雪可爱,和墙壁上飞舞着的小天使一模一样。尤其是小女孩,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宛如天堂的光芒,令人一见就不由得惊叹。粉妆般的两张小脸,让人不由得想捏一下。他们一人抱着一只枕头,虽经侍卫们百般阻拦,仍不肯退后。 小女孩喊一句,小男孩就跟着喊一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挥舞着。 小女孩回过头来纠正他:“阿历克斯,那是我的妈妈,可不是你的妈妈!” 小男孩:“可是、可是你的叔叔我也叫叔叔,你的妹妹我也叫妹妹,为什么你的妈妈我就不能叫妈妈?” 小女孩:“你真笨!叔叔妹妹可以有很多,但是妈妈只有一个。你的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个妈妈是我的!” 小男孩说不出话来。他想了想:“让我也叫么,我从小就没见过妈妈,我没有妈妈……” 他那可怜巴巴的神色让小女孩心软了:“好吧,就让你叫吧。来,我们一起冲进去,让妈妈抱着睡觉最暖和了!” 小男孩:“好!” 两个小家伙向着雕满花纹的大门发动了冲锋。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才将他们拦了下来。小男孩不甘心被挡住,狠狠一口咬在了侍卫手上,痛得侍卫差点发出一声惨叫。 侍卫强忍着疼痛,蹲下身对小女孩说:“芙瑞娅殿下,您身为合众国的公主,应该更懂事一些。女王陛下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您现在不能去打搅她。” 这句话,让小女孩安静了下来。她虽然心有未甘,但是,早就懂事的她,知道此刻去打搅忙于国事的母亲,是很不应该的。她极不情愿地放弃了挣扎。 小男孩:“我不是公主,我要继续冲锋!” 小女孩:“笨蛋!你是王子,你跟我一样需要懂事!阿历克斯,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笨的王子!” 小女孩冲着侍卫哀求着:“瑞克叔叔,我能看妈妈一眼吗?就看一眼!” 侍卫犹豫着。他可不敢轻忽职守。他知道女王正在处理极为重要的大事,已经好几天都工作到很晚,想必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问题。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被这两个淘气的孩子惊扰。 但小女孩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满脸的期盼却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考虑了良久,说:“就只有一眼,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 小女孩拼命地点着头。 侍卫将沉重的大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向里张望。宽大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一个人影正坐在办公桌后,聚精会神地处理着公务。堆积如山的文件,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她不时停下来,凝神思考,随即在公文上作出批示。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她:“妈妈……” 小男孩也静静地看着她:“妈妈……” 他们痴痴地从门缝中看着这个身影,在他们小小的心里,这个身影代表着温柔的声音,柔软的拥抱,与……爱。他们虽然很想到她身边,依偎着她的体温,但又知道,这样会让打断她的工作。他们都是从小就懂事的好孩子,可不愿意让她有丝毫的不开心。 侍卫:“好了,两位小大人,看也看过了,您可不能再打搅女王了。乖乖地回去睡觉吧。” 两个小家伙抱着枕头,垂头丧气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们各自有个宽敞的卧室,里面有昂贵的描着金边的家具,堆满了玩具,一切好玩的有趣的应有尽有,还有一大堆仆役照顾。 但是,没有妈妈在的地方,是那么的冰冷,他们很不情愿过去。 他们更愿意蹲在这座门口,从门缝里望着妈妈。但是,侍卫说这样会打搅到妈妈,这让他们觉得懊恼。 “什么时候妈妈才会抱着我们睡觉呢?” 小男孩睁着大眼睛,问小女孩。 小女孩像个大人一样思索着。 “下雨的时候。有一次下很大很大的雨,打很响很响的雷,我好害怕,就跑到妈妈的房间里,她抱着我睡的。” “那下次下雨的时候,我去叫你,我们一起去找妈妈!” “好!” 于是,小小的阿历克斯,就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盼着下雨。 有一天晚上,一个炸雷将小阿历克斯从睡梦中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股狂风吹着暴雨打在窗上。外面的树几乎被吹倒了,粗长的闪电一条接一条在空中亮起,雨像是瓢泼一样浇下来,打得窗户噼哩啪啦地响。 阿历克斯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他赤着脚,跑到了大门口,将沉重的门推开。狂风夹着暴雨立即打在他身上,将他全身浇湿。小阿历克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满脸兴奋。 他向芙瑞娅的房门口冲去,由于跑的太急,狠狠摔了一跤。阿历克斯爬了起来,一阵敲门,一面大叫:“芙瑞娅,快些起来,下很大很大的雨啦,打很响很响的雷!” 芙瑞娅揉着眼睛开了门。 阿历克斯:“我们去找妈妈抱着我们睡觉吧!” 芙瑞娅立即露出了笑容:“好!” 两个小家伙向女王的房间跑去。夜已深了,侍卫们都在宫殿外守夜,走廊里没有一个人。他们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挤了进去。 “妈妈,打雷了,我好怕……” 芙瑞娅可怜巴巴地轻声说。 “好怕……” 阿历克斯也随声附和。 他们钻到了被窝里,一左一右,抱住了女王的胳膊。女王笑了笑,将他们搂在怀里。 好温暖啊…… 从来没有这么温暖过!柔软,带着淡淡的香气。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 小阿历克斯露出了笑容,他紧紧抱住女王的胳膊,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阿历克斯揉着眼睛醒过来时,他发现已经很晚很晚了。女王早就不在了,一只毛绒玩具熊躺在他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历克斯满心纳闷。 “快些起床吧!你可真是个大懒虫!” 芙瑞娅走进来,嘲笑着他。她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穿着宫廷款的丝绸裙子,就像是花园里的一朵玫瑰。 “我睡得这么死?”阿历克斯有些不好意思。 芙瑞娅:“你还说呢!你昨晚抱的那么紧,妈妈都没有睡好觉。你倒是睡的很沉,还打呼呢!早上还不肯放手,妈妈只好拿了个玩具熊让你抱着!” 是这样子吗?阿历克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还从未睡这么沉过。 “快些起床吧,我们打猎玩去。” 阿历克斯答应一声,想从床上跳下来。平时他都是这样的,使劲一跳就起床了。但是,今天,他却觉得身子格外沉重,连坐起来都有些困难。 “我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沮丧地说。 芙瑞娅见他脸上发红,急忙止住他:“你一定是生病了,别动,我去找葛廖根夫人过来!” 她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葛廖根夫人的丈夫是位伯爵,她受命于照顾两个小家伙。她被芙瑞娅拉过来,才看了一眼,就立即叫了起来。 “啊,你感冒了!” 她摸了摸阿历克斯的额头,热得烫手。 “你肯定是受凉了。” 阿历克斯记起自己昨晚跑出去看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他闷闷地说:“我受凉了……” 他举起手,手上有一道伤口。 “我还受伤了……” 这是他昨天摔跤时留下的,当时他太兴奋了,没有觉得痛,现在才感到痛的有些难以忍受。 葛廖根夫人抚摸着他的额头:“不用担心,你的感冒,吃些药就好了。至于这个伤口……” 她命令侍女将医药包拿过来,翻出酒精为阿历克斯清洗了伤口,然后,贴上了一只创可贴:“只要粘上创可贴,很快也会好起来的。” 她拿出药,倒上水,让阿历克斯服下。 阿历克斯听话地吃了药,在床上躺下,葛廖根夫人给他掖好了被子。 “好好睡上一觉吧,很快你就能下床跑了。” 阿历克斯:“芙瑞娅,我没法跟你一起去花园玩了……” 芙瑞娅:“没关系,你想玩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阿历克斯点点头,抱着熊,睡着了。 接下的几天,芙瑞娅从花园里采来花,将玩具搬到阿历克斯的房间里,陪着他一起玩。但是阿历克斯的感冒却越来越厉害,始终没有转好。他那晚受的风寒太重了,高烧持续不退。他睡着的时候经常会又踢又打,将被子甩开。这更加重了他的病情。 一次醒来时,阿历克斯伤心地发现,玩具小熊身上多了一道裂缝。那是他在晚上踢打时,不小心造成的。阿历克斯伤心坏了,抱着小熊不肯抬头。 芙瑞娅安慰他:“阿历克斯,你不要难过了,我去找人给你缝好就行了。” 阿历克斯点点头。芙瑞娅叫了个侍女进来,这个侍女针线活非常好,绣出来的花就跟真的一模一样。修补小熊这点事情,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当她一拿出针线,阿历克斯就一声尖叫,将小熊抢了过去。 芙瑞娅:“阿历克斯,你干什么?不是给你补小熊吗?” 阿历克斯:“我不要这样补,这样小熊会痛的……” 芙瑞娅:“它只是个毛绒玩具,怎么会痛?” 阿历克斯:“不!他一定会痛的,我不要你这样补他……” 芙瑞娅:“那你说怎么办?” 阿历克斯:“给他贴上创可贴,他就会好起来的……” 他举起手:“你看,我手上的伤贴了创可贴之后,都能好,小熊一定也可以。” 芙瑞娅:“阿历克斯,你可真是笨,它怎么能跟你相比呢?” “那就让他贴上创可贴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女王推开门,走了进来。 芙瑞娅:“妈妈!” 女王走到阿历克斯床边,坐了下来。她的手抚在额上时,阿历克斯立刻感到那股温暖、柔软的淡淡香气又来到了身边。 女王拿过一只创可贴,仔细地整理着小熊的伤口,然后,将创可贴粘了上去。她将小熊放进阿历克斯的怀里。 “这样,他就会好起来的。阿历克斯,等他好起来的时候,你也要好起来哦。” 阿历克斯用力地点头。女王轻轻拍着他,他将头埋在女王怀中,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的很沉,很安静,一点都不闹。他的脸上挂着笑容,似乎正在做着一个香甜而柔软的梦。 等他醒来时,女王已经走了。阿历克斯惊喜地发现,小熊真的已经好了!创可贴揭去后,小熊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就跟从来没有受过伤似的。 阿历克斯露出惊喜的笑容。 芙瑞娅看着他,叹了口气:“阿历克斯,你可真是笨……” 当时,阿历克斯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只顾着发誓,绝不能输给小熊!小熊已经好了,他也要尽快好起来! 于是,他努力地吃饭,努力地睡觉,仅仅过了两天,他就真的好起来了。 而今,秋璇拿着这只小熊时,尘封的往事便浮上心头。她揭去创可贴,轻抚着那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补痕迹——那是女王陛下在阳台的扶椅上,亲手一针针补好的。 她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这让她想起,如今很跋扈很霸道很嚣张的少年暴君,也曾有过那么单纯的时候,相信给小熊贴上创可贴,小熊就会好起来。 她也想起在那个华丽而又空旷的宫殿里,他们俩人曾度过的岁月。那段时间让他们拥有了很多只属于两人的小秘密。 她欠身,向窗下张望。 楼下的花园,雨色正浓。卓王孙一身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望着她。雨丝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眸显得那么清澈。 南国弥漫的绿意,都无法模糊他眸中的纯净。一如童年时的模样。 秋璇忍不住笑了,她冲着楼下大喊:“等我一下!” 她冲着镜子仔细地看了一下自己,确认自己的仪容无可挑剔,便拎起小包,快步冲了下去。 见到她之后,卓王孙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右臂伸了出去。秋璇很自然地跨住了他,问:“到哪里去?” 卓王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最好的红茶。” 秋璇:“最好喝?红茶?你可知道我对红茶的品位一向最高哦。” 两人的背影没入了细雨中。他们相挽在一起的景象谐和无比,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图画。他们本就习惯了陪伴在彼此身边,谁都无法跟谁真正分开。 3 时光红茶 “这红茶也不怎么样啊,哪里当得起最好的称号?”秋璇满怀期待地尝了一口,皱着眉将被子放了下来。 下雨天的红茶馆里人并不多,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僻静的靠窗的位置。卓王孙叫了一壶加奶的红茶,侍者送了他们两碟小点心。 卓王孙:“单以茶味来讲,它并不是最好喝的,但是,它有个最好的名字。” 秋璇“哦”了一声,翻起了铭牌。 时光红茶。 她瞬间明白了卓王孙的意思,看他的眼波朦胧了起来,就像是窗外的丝丝细雨。 “南极归来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是世界和平。” 秋璇忍不住笑了:“小卓,你想的这个题目可真伟大。” 卓王孙:“我们俩人,本应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敌对的。但是,若是连我们都打了起来,所谓的世界和平,又怎能实现呢?所以,为了世界和平的伟大目标,我觉得,我们的争斗,到此为止。” 他端起了茶杯:“就让这场D-war成为我们的最终之战,你我都不要再投入更多的力量,以现在的兵力,打出什么结果,我们就接受什么结果。你看怎样?” 他的笑容有几分调侃:“要是这场战争再不断升级下去,我可真的无法保证世界和平了。” 秋璇的笑容却渐渐沉凝:“你明白龙皇有多强,若仅以晏现在的力量,你必败无疑。” 卓王孙摊了摊手:“那我就接受它。” 秋璇:“可你的祖父绝不会容许你这样做。我们都知道,来自于家族的压力有多大,在这件事上,我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自主权。” 他们自南极归来时,还未下飞机,第三大公的机密信函就送到了卓王孙手上。这意味着什么,两人自然很明白。 卓王孙:“我知道。可是,我希望,解决办法不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而是你我端着红茶,商量出来的。” “如果时光不算是最好的红茶;那么,能够避免战争、带来世界和平的红茶,算不算是最好的呢?” 秋璇凝视着他,透过窗外的粼粼雨色,她能看到他眸中的真诚。 南极之旅给他们俩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他们明白,他们不能再打下去了,那可能会让他们失去彼此。 坐下来谈,谈出个彼此能接受的结果。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在这个细雨如丝的夏日,两个人的心,贴的无比的近。他们仿佛看到,温暖的颜色,就是这漫天漫地的绿,正化作万缕柔丝,密密地罩住彼此。 秋璇无法否认,这是她喝过的,最好的一杯红茶。 在一段静谧的沉默后,秋璇:“小卓,虽然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但是,想必你也明白,如果我们接受D-war的结果的话,那么,必将有一个人要放弃大公的继承权,成为公爵夫人,或是王夫。你接受得了吗?” 卓王孙沉吟片刻:“那你有什么办法?” 秋璇思索着:“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是不是答应……比如,我们不结婚。” 卓王孙:“什么?” 看到他几乎拍案而起的样子,秋璇急忙摇手:“你先别急。我是指我们可以维持事实的婚姻,但并不举行名义上的婚礼。你做你的第三大公,我做我的女王,各自治理邦国。我们私下的事,就不是宪法管得到的了。” 卓王孙摇头:“我反对。” 秋璇:“说说你的理由。” 卓王孙:“第一,继承人的问题。我们即位之后,为了家族,都必须要各自完婚,以便诞下继承人。所以,你的这个办法,势必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你要嫁给另一个男人,而我也要娶另一个女人——还必须生育子嗣。” 秋璇:“我们可以不结婚,像是百年前的那位童贞女王一样:嫁给我的国家。” 卓王孙:“这也不现实。若这个国家真施行纯粹的民主制度,倒也好办。你我赖过了任期后卸任就好。但它又是一个融合了君主制的怪胎。大公的世袭制导致我们必然面临子嗣问题。虽然继承人并不一定非要是直系子嗣,我们大可以选用旁亲——侄儿、外甥、甚至养子来做继承人。但,你的母亲我的爷爷,会允许我们这样做吗?他们费尽心机将大公的位置设为世袭,就是为了将它牢牢地把在自己后代的手中!如果我们俩人坚持不婚,势必会遭到他们极大的压力。而且,人民会怎么看?你我同时不婚,谁会相信这真的是嫁给国家?我们不论册立谁为继承人,他们都会认定他是我俩的私生子!人民心中那些龌龊的念头,我想你比谁都明白。” 秋璇不禁沉默了,卓王孙的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如果说第一个方案受阻于民主传统,那么第二个方案则碍于世袭制度,无法施行。这个传说中最完美的制度,带给这个世界十九年的繁华,也成就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却无法成全他们。 ——六十亿人安享繁华的盛世,偏偏容不下一段王子与公主的爱情。 秋璇叹了口气:“我可没有这么想过,我对人民一直心存敬意。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还有没有别的理由?” 卓王孙:“第二条理由:我可是听说,异地恋是很容易感情破裂的。” 他板着脸说的笑话让秋璇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第三条理由,但是卓王孙没有说出来。以他对第三大公的理解,他自然很清楚,第三大公唯一能接受的结果,就是秋璇嫁过来,带着第一大区做嫁妆。 但他偏偏不想让老家伙如愿。就算以国家为名,也不能让他牺牲自己的幸福! 秋璇:“小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卓王孙:“有。而且这个办法成功的可能性还很大。” 秋璇喜道:“什么办法?快说。” 卓王孙:“听说紫诏帝都大厦的顶层有个弦月事务所,老板娘神通广大,什么问题都能解决。要不我去给她个委托,让她帮着解决这件事?500万我还是能支付的起的。” 秋璇:“你这是在调侃我!” 她往椅背上一靠,无奈地说:“这件事太为难了,连我都没有办法。” 卓王孙:“其实还有个办法。” 秋璇一喜:“还不快讲?” 卓王孙:“打一场世界大战,将这个合众国全部摧垮,然后,在废墟上重建起一个真正的帝国。我们俩的结合,就没有什么障碍了。因为那时,不再有大公,宪法也会重新制定。而且,我们还可以用更神圣的名义——为了止住人间浩劫,仁慈的公主牺牲自己,下嫁给东方的魔王以换取世界和平。很完美的结局,不是吗?” 他的语调很平静,但秋璇却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丝毫不怀疑,卓王孙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有一天会失去她,卓王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动一场世界大战。 她轻轻握住卓王孙的手:“不,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你也说过了,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商量,还能有什么困难是不能解决的呢?” 卓王孙点了点头:“我也绝不愿看到这一幕。” 秋璇:“我很感激你的提议,我们俩的战争,的确不能再升级了。你知道,这个合众国倾注了母亲所有的心血,如果这个合众国崩坏,她一定是最伤心的人。我万万不能这样做……” “不。”卓王孙打断她:“是我万万不能这样做。” 秋璇怔了怔,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接着说下去:“因为,我也视她为自己的母亲——而我迟早也会叫她一声妈妈的,不是么?” 这句话的含义让秋璇脸庞浮起一抹嫣红,她微笑着望着卓王孙,眸子里有无限柔情。 卓王孙也望着她,就像是小阿历克斯,跋涉过重洋后,第一眼看到芙瑞娅公主一样。那个金发的天使,牵着女王的手,在开满鲜花的宫殿前向着他微笑。那一刻,他就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并愿意与她一生为伴。 他记起他跟她一起偎依在那温暖的香气中,静静地沉睡。那是他一生中最温柔的回忆,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 他绝不愿亲手毁掉这个记忆。他要克服任何困难,只为能跟他的天使永远在一起。那么,又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 “如果,D-war必须要分出个胜负的话,那么,我就做你的王夫。” 秋璇身子一震。 卓王孙微笑看着她,就像是不经意间说了件很小的事情。 秋璇:“小卓,你说什么?” 卓王孙:“对我来说,我想要的世界很小,里面只有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想做世界的女王,那就让她去做吧,我会退守在我的世界中,做我世界的王者。我会成全她,只要她在那个小小的世界中,也成全我。” 秋璇眼波渐渐朦胧起来,她很感动。 她明白,卓王孙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他愿意放弃继承第三大区,只为能跟她在一起。 他的世界,只有她。能拥有她,就已足够。 卓王孙的笑容桀骜而散漫,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刚丢弃的是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这个选择,将会遭遇多严重的压力。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能承受的住,也应该是他来承受。第三大公虽然威严素著,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忤逆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璇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两人的眼波连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内心。 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两颗心就是一个世界。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然而,历史自有它的走向,不会为任何人的心意改变。 4 养女 温莎城堡中,一场家宴正在进行。 因为是家宴,莅临者都是王室成员。胡桃芯木长桌是18世纪的宫廷旧物,此时被鲜花与蕾丝桌布布置一新。主座当然属于玛薇丝女王,她罕见地脱下了身上的黑色宫廷礼服,换上了一身淡雅的晚装。这让她的高贵典雅中多了几分亲和。秋璇坐在她的左手边,餐桌的右边则坐着查理曼亲王和玛格丽特王妃夫妇。再往下,则是他们的女儿克莉丝塔公主。她穿着一身碎花洋裙,柔软的金发编成两条松松的发辫,仿佛是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在这样亲切的氛围里,15岁的小公主少见地摆脱了宫廷礼节,乖巧地偎依在父亲身边,并不时对主座上的玛薇丝撒娇。 唯一不属于第一家庭成员的,是坐在玛薇丝对面的妮可。但她才是这场家宴的主角。这场宴会,是女王以私人身份,感谢她在南极火山口救出秋璇。当时的情景真是危险万分,若不是妮可驾着东皇太一适时赶来,秋璇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查理曼亲王妙语连珠地说着妮可在骑士学校开学典礼上的精彩表现,让克莉丝塔大感兴趣。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一个话题:妮可为什么会有真·神谕。 妮可轻轻低下头,红着脸说这是她应该做的。她只惭愧自己驾驶机体的能力太差,救援太晚,才让秋璇虚惊一场。这样谦逊的态度,为她赢得了更多的赞扬。 宴会结束之后,克莉丝塔弹着钢琴,大家围在周围闲聊,气氛温馨而轻松,就像一场真正的家庭聚会。不知不觉中,大家的话题慢慢转到了妮可悲惨的童年。 再次提起往事,妮可的语调已经相当平淡了,仿佛这些只是和她无关的故事。但是,那浸渍在骨子里的伤痛,却让克莉丝塔听得惊心动魄。她忍不住站起来,来到妮可身边,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妮可轻轻欠身,向克丽丝塔行礼。她精致的眉眼含着谦恭的微笑,却又透出历尽创伤之后的平静。这让克丽丝塔心中升起一阵怜悯。她紧紧拉过妮可,对所有人说:“这位姐姐太可怜了,我们应该补偿她!” 查理曼亲王笑着说:“补偿什么呢?她现在是个大明星,曾经的苦难已经过去了。” 克莉丝塔:“可是,苦难就是苦难。她没有做错什么,却要受这么多折磨。我们都欠她的。” 查理曼亲王看了玛薇丝一眼:“那得请你的玛薇丝姑姑拿个主意。她才是这个国家的形式元首。” 克莉丝塔跑到玛薇丝身边,抓着她的手撒娇:“玛薇丝姑姑,您一定要好好奖赏她。你看她受了那么多苦,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奖赏她都不为过。” 克莉丝塔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小女孩的真诚。她还涉世未深,一直生长在深宫中,没有半点心机。她完全是被妮可的苦难所打动,全心全意想对妮可好点。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说这句话时,妮可的手在她掌心骤然跳动了一下。 她感到,自己苦心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看着克莉丝塔期待的目光,玛薇丝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你说得对,你希望我怎么奖赏她呢?” 克莉丝塔认真的想了想:“童话故事里,当勇士救了公主,国王都会让他许个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妮可可是救了姐姐几次呢!” 玛薇丝回过头,微笑着对妮可说:“那就让我们来个童话故事的结局吧。亲爱的妮可,你的确付出了很多,足以匹配任何形式的奖赏。我奖给你一个心愿——无论什么心愿,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帮你完成它。” 她的话音刚落,克莉丝塔就欢呼起来。在小女孩的心中,这是个完美的童话。 妮可躬下身,谨严地向玛薇丝行礼。她的宫廷礼仪已相当完美,挑不出任何瑕疵:“尊敬的女王陛下,您的慷慨让我荣宠备至。但是,比起我受到的苦难,我更愿意记住我获得的一切。就像今天的宴会,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我呢。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世界对我已经足够好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要求的了。” 克莉丝塔跳了过来:“不,一定要说一个。姑姑可不是随便许愿的人哦。” 妮可犹豫着,终于,低声说:“其实,我从小就有个心愿,但是,女王陛下,您真的愿意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玛薇丝微笑:“我说过,只要我力所能及。” 妮可:“我……我其实一直想要个妈妈,您,您愿意满足我的愿望吗?” 她抬起眼睛,眸子里已充满了泪水,静静地凝望着玛薇丝。 “这……”玛薇丝与秋璇同时一惊。 妮可要认她做母亲? 女王收妮可做养女?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妮可做了她的养女,在法律上就与秋璇是同等的存在,只是继承顺位靠后了一些而已。如果秋璇、克莉丝塔不能继位,妮可就会成为第一大区的继承人。 法律上完全合法。 玛薇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默然不语。 克莉丝塔焦急地说:“玛薇丝姑姑,您说句话啊!你不是说过,妮可无论什么愿望您都答应的吗?” 妮可痴痴地看着玛薇丝,眼中的泪光渐渐黯淡:“克莉丝塔,谢谢你,我知道,这只是个奢望而已。我这样的孤儿,是不配得到这么好的妈妈的。只有您跟公主殿下才有这样的福气。” 克莉丝塔叫了起来:“不!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应该享有一样的幸福。” 玛薇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妮可,不是我不答应,你知道,我对合众国与第一大区的责任。我的私事,其实并不由我做主,我必须考虑民众的感受,所以……” 妮可低下头,声音有些酸楚:“我非常理解您,陛下。是我鲁莽了。” 查理曼亲王咳嗽了一声,说:“玛薇丝,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有不同的看法。妮可是由超级公主选秀选出的冠军,民众已给她冠以公主之名。民众乐于看到他们选出的公主,成为真正的公主,在现世中写一个童话。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皇室的声望只会有进一步的提升。而且,玛薇丝,你也知道,整个合众国的孤儿们,都把你当成是他们的妈妈。我听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努力地打工,赚取一百元的钞票,但不花出去,而是贴身收藏着,因为那张钞票上面,有你的头像。他们从未见过妈妈,就将这张钞票当作妈妈的照片,每到伤心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妮可,你是不是也有一张这样的钞票?” 妮可没有说话,她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夹子。那个夹子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残旧不堪,但是,里面的那张百元大钞却仍像新的一样。女王的头像,隔着塑料纸静静地微笑着。妮可下意识地拿手拂拭着塑料纸上的尘埃,尽管那上面一尘不染。 她看着照片时的表情,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查理曼亲王叹了口气:“玛薇丝,你被称为合众国之母,你若是收养了她,那么,全世界的孤儿们,都会觉得他们有了妈妈,他们的妈妈就是你。但若是你拒绝了,这些孤儿们都会非常失望。也许,收养她为养女,会有这样那样的影响,但是,国家利益,不是应该为一个孩子的笑容而让步吗?我更愿看到你成为真正的合众国之母,成为每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们的母亲,成为他们孤寂哭泣时的心灵支撑。玛薇丝,只有你能做到。” 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妮可与克莉丝塔都落下了眼泪。 玛薇丝没有说话,微微抬起眼眸,注视着他。似乎要看透他在这整件事中的真正用意。 查尔曼亲王避开了她的目光,亲切地看着妮可:“如果女王还不同意的话,就让我收养你吧。反正克丽丝塔也需要个姐姐。” 这句话虽然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却仍让在场的人一惊。 查尔曼亲王收养妮可,同样会赋予妮可第三顺位继承权。在这一点上,和玛薇丝收养她并无本质区别。 ——看来,他是非要促成这件事不可。他如此热心这件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大厅中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大家都将目光投注在玛薇丝身上。 玛薇丝露出微笑,缓缓站了起来:“亲爱的哥哥,您说的很有道理。国家利益,是应为一个孩子的笑容让步。是我考虑太多了。妮可,我欠你一个愿望,合众国欠你一个母亲。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养女。只是,我需要给民众一些准备,正式的收养仪式要等些日子才能举行。” 妮可惊喜地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她扑进了玛薇丝的怀抱中。 她的怀抱温暖而宁静,带着悠远的香味。是那么柔软,又那么强大,仿佛能隔绝一切风雨。 妮可闭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刻,她的泪水是真诚的。 这就是妈妈的拥抱。是她的亲生母亲。 ——我终于可以知道妈妈的味道了。 她闭紧眼睛,是为了掩饰她的心理震动。但这温情的震动,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某种仇恨取代。 为什么抛弃我,妈妈?是我不乖吗?是我不像你吗? 在旁人看不到的阴影里,她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女王陛下,我亲爱的妈妈,所有你不曾给予我的,我都将亲手取回来。 收养仪式举行后,她将成为第一大区第三顺位继承人。在那条通往王座与权杖的道路上,已登上了第一个台阶,还差两个而已。 芙瑞雅、克丽丝塔。 不……还差三个。 妮可用力握紧了双拳。 还有那个可恶的……她的孪生哥哥。 亚当斯大公进入重症监护室时,Joker正在练习着抬臂动作。他的身上仍缠着密密麻麻的仪器,全身仅有左手能动。 这是他唯一剩余的四肢。 亚当斯大公将带来的花束插在病床旁的花瓶里,并没有询问Joker的病情。他已对之了如指掌,不必假惺惺地表达关心。他能做的,就是为Joker找来全北美最顶级的医疗团队,Joker的状况,已渐渐稳定住。 亚当斯摇了摇头,说:“我越来越搞不懂玛薇丝一家了。你知道吗?玛薇丝收了妮可做养女,可是,秋璇亲口跟我说过,妮可是查理曼亲王的情人。这不是乱伦吗?这家人的口味也未免太重了。” Joker停下挪动手臂,脸色有些奇异:“或许,你听完我下一句话,就不奇怪了。” 亚当斯:“哦?” Joker:“妮可有真·神谕。” “什么?!”亚当斯差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妮可有真·神谕?这不可能!‘公主’是薇薇安,这是你亲自鉴定过的!” Joker:“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们都上了秋璇的当,她早就知道公主是妮可,在选秀中故意用计让我们认为是薇薇安。但这一次南极之行,我千真万确地肯定,妮可的脑界已成型,而她的脑界,和兰斯洛特的极为相似。在长生族中,这只可能出现在双生子身上。另一个证据就是,经我多次引导,薇薇安还是不能形成脑界,这对公主来说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比Joker更了解真·神谕了,如他亲自认定过妮可有脑界,那一定不会有错。然而,确认公主人选,亚当斯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变得阴沉:“你说兰斯洛特是那对双生子之一,我还相信……但妮可?妮可怎么可能会是?她实在太不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有意忽略了一点,若光从长相而论,妮可实在比兰斯洛特更像他们的母亲。他坚持说”不像“的,是许多更深层的东西。 Joker看着亚当斯脸上的失落,不禁叹了口气。他想起了百年前,父王在看着哥哥自己时迥然不同的目光——骄傲与失落都是那么明显。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凝聚成一个无奈的笑容:“这就是命运啊。长生族双生的王者,一个是光,一个则是影。正如我和A,你觉得我们除了长相,还有什么相像的吗?但我们的确是孪生子,血与命都连在一起。所以,亲爱的亚当斯大公,接受这个事实吧,无论它多么难以置信。” 亚当斯不再说话,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由于Candy的原因,他对妮可的印象坏到了极处。尤其当上次妮可穿起玛薇丝的礼服,不知天高地厚地引诱他时,他甚至已起了杀心。他寻找的公主,竟是这样的人!忽然地,他感到了一丝庆幸,那天幸好没有杀死她,也没有做任何失德的事。 Joker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刨根究底,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这次南极之行虽然损失惨重,但也让我得知杀死龙皇的唯一办法。想必你已经知道,他是来自异世界的魔王,在他所来的那个时空,魔法盛行。曾经有五个魔法高手,用五件上古神器,布下一个叫做五行定元阵的阵法,将龙皇分解成身、心、意、形、体五部分,分别定住,囚禁起来。这是能克制龙皇的唯一办法。” 亚当斯:“仅仅只是囚禁?无法消灭吗?” Joker:“当时还没有能杀死龙皇的力量。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命运的孪生双子,已经集齐,就可以开启路西法真正的力量了。” 亚当斯:“你说的不错,但我仍然有一点犹豫。他们都刚觉醒不久,能爆发出杀死龙皇的力量吗?” Joker:“一定会。我敢把全部希望都押在它身上,自然有十二分的信心。” 亚当斯思索着,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缓缓说:“可是,你也说过,那一招的准备时间很久,必须事先困住龙皇才行。要困住他,必须要组建五行定元阵。可在我们的世界里,哪里去找五位魔法高手?五件所谓的‘魔法神器’?” Joker笑了:“若是别人知道这个秘密,的确无能为力。龙皇也认为这个时空没人能重建五行定元阵,因此才放心地让我看到这个秘密,他还以为我看到后会绝望呢!但这件事难得倒别人,却难不倒我。我是长生族的王子,继承了我族遗留的迷藏,其中一套五环,被称为‘奥连魔环’,能将力量在不同属性间自由转换。所以,只要我们提供足够的力量,就可以由奥连魔环转换为阵法所需的力量。如此的话,由五位骑士,驾驶五台大天使机体,就能代替魔法高手与上古神器,组成五行定元阵。只是,受阵法反噬,这些骑士与机体,将会全部殉国。” 亚当斯动容:“五位嘉德骑士与五台大天使?美洲大区付不起这样的代价!我们总共只有九台大天使,失去五台,我们将在与另外两个大区的竞争中完全处于下风。” Joker:“这我知道,但消灭龙皇的收获会更大。你还记得我们制造出的SEVEN,都有海弗里克极限吗?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实验室制造出的SEVEN都活不过三年。究其原因,就是我们拿来制造SEVEN的细胞,是从死去的神龙躯体上获取的。但是,消灭龙皇时,我们就可以获得龙皇身上的活细胞,用它制造出的SEVEN,不但没有海弗里克极限,还会更强。加之我们已掌握了复制堕天使之心的技术,我们就能批量制造出苏妲那样强大的超级生命体,而且,由于‘钥匙’的存在,它们绝对听命于我们,不会叛变。您想,那会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就算征服整个宇宙,都不是梦想。” 亚当斯沉默着。Joker的话的确很有煽动性,他无法不动心。苏妲的力量有多强大,他自然很清楚。苏妲可正面硬撼韩青主驾驶的卡俄斯,战斗力几乎等同于一台大天使,若是能量产,横扫天下都很容易。 Joker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决断。 良久,亚当斯脸上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龙皇并不仅仅是你我的敌人,他是全世界的……这件事,玛薇丝和那个老家伙也别想置身事外,五台机体必须由整个合众国分担。” Joker会心地点了点头:“但果实却是您一个人的。最佳的时机,就是在D-war决赛之时。那时,所有嘉德骑士都会在场,齐聚如此多的大天使战机也不会引发任何怀疑。而我们也可安排好场地,预先埋伏好五行定元阵,这叫做请君入瓮。哈……” 他笑了一声,却牵动伤口,全身激烈地抽搐起来,良久,才慢慢平复。 “这个计划太大,一定要筹划的尽量精密些。再让我想想,有哪些漏洞……” 第三大公的委托 两天后。 卓王孙推开弦月事务所时,韩青主正在焦头烂额地研究着D-war的战报,而相思则正焦头烂额地研究着课外作业。 做为D-war的超级拥趸,韩青主一直为没能去现场看比赛而耿耿于怀。秋璇几次驾临纳克索斯岛,随身带的都是小助理相思,而不是他,这让他很不满。但不满虽不满,他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将热情全都发泄到对战报的研究上。 宅男甚至偷偷地在地下赌场下了重注。 而相思则由于选秀、演电影等事,挤压下大批作业没写。如果这个星期还不能交上去,她就面临留级的危险。这是好学生相思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她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晚上,赶出了三篇。但仍有足足十篇要赶。这位优等生现在几乎处于梦游状态,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作业! 两人一人忙于战报,一人忙于作业,都无视卓王孙的到来。卓王孙也不管他们,径直走进了秋璇的房间。 秋璇正对着一叠资料思索着什么。卓王孙走进来后,她抬头看了一眼,惊讶地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卓王孙随手拿起一旁的报纸,倚在桌边翻看了起来:“我来习惯一下王夫的生活。” 他抖了抖报纸。 “若是我在D-war中输了,按照约定,我只能嫁给你,成为女王的王夫。从此我就要跟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处理政事,一起会见臣民。这个身份的转换可不简单,我得要早点适应才行。” 他的目光越过报纸,戏谑地盯在秋璇身上:“那么,女王陛下,或许我该学点什么技艺来取悦您呢?比如厨艺?您回宫后品尝我亲手做的饭菜,应该会愉悦吧?园艺?每天早上,我为您奉上一束我种植的玫瑰花,您一定会感动吧?或者,我该去找第二大公学上那么几手,我听说他在讨女人欢心方面,很有一套。” 他的话让秋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小卓,你不再板着脸的时候,倒真和亚当斯叔叔有几分神似。嘲笑他就是嘲笑你自己。” 笑过后,她静静地看着他:“你真的决定了吗?” 卓王孙:“是的。战争不是你我想要的,我们一直想让爱情和家族利益两全其美,并为之付出种种努力。但公爵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也已证明,世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然而,任何人想用这个那个的利益来破坏我们的爱情,都办不到。如果不能两全其美,那就让家族利益妥协去吧。两位大公既然想打D-war,那么,就打吧。但我已决定了不会在这场战争中全力以赴,更不会因这场战争影响到你我的感情。既然不能置身事外,还不能偷偷放水吗?到时候,结果摆在眼前,老家伙除了暴跳如雷,又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他又表现出了桀骜不驯。他走到秋璇面前。 “我也受够了他治下的封建帝国,我宁可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中,与你在一起。” 他轻轻抬起秋璇的手,那手上缠绕着一只戒指。那是卓王孙突入到天都大厦,强行给秋璇戴上去的。那时的他,嚣张而跋扈。 卓王孙轻轻说:“我想对你说的,只有一句话。这句话绝非是‘我们开战吧’。” 秋璇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在三年前的舞会上,在南极的冰洞中,卓王孙曾重复过这句话。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一句简单的话,一生一世。 一声温柔的承应,就会让整个世界都开满鲜花。 此时无声,却又静谧恬然,秋璇也不禁浮起笑意,目光柔软了下来,伸手轻轻地向卓王孙握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大堂口传了过来。 “有人吗?” 这个声音有些浑厚,亦有些苍老。声音并不大,似乎还带着些温和,就像是到邻居家串门时的招呼,但秋璇和卓王孙听到时,脸色都不禁骤变。 他们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震惊。他们几乎是同时举步,抢出了房间外。 一位老者站在弦月事务所的入门处。他的穿着很朴素,周身装束并没有特别之处,双目微微眯着,脸上的神色很是慈祥。但,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不禁从心底生出感觉:这老者一定是位大人物! 他的身上有一股威严的气势,这种气势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作态,也不需要多少侍从,但每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像是面对狮虎的牛羊,感到惴惴不安。他天生就是位王者,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秋璇与卓王孙远远站着,吃惊地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他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人应声。 老者淡淡笑了笑:“看来我不受欢迎。” 最先恢复过来的人是秋璇,她急步走了过去,却感到不好措辞:“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一向嚣张跋扈的卓王孙却像是见到天敌一般,冷着脸站着,一动不动。 老者微笑:“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给你委托。” 这句话让秋璇的脸色再度变了变,她的应变能力极强,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请您到办公室谈。” 她恭敬地将老者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回头喊着:“相思,茶!” 相思从厚厚的参考书堆中抬起头来,答应了一声:“马上到!” 老者坐在秋璇的椅子上,而秋璇跟卓王孙则站在对面。 三人仿佛都觉得这是正常的,就连桀骜的卓王孙都没有反对。 办公室里一阵尴尬的沉默,最终,还是秋璇先笑着开口了。 “您说,要给我委托?” 老者:“是的。我知道你的规矩。” 他拿出一张支票。 “这是五百万。至于你要讨的纪念品,等委托完成后,你可以向我提出。我想任何条件我都能满足。”他轻轻将支票推了出去。 秋璇:“您的委托是什么呢?” 老者:“坐在门口的,是你的守护骑士吗?” 秋璇从玻璃窗向外看了一眼,韩青主仍在热火朝天地敲着键盘,她叹了口气:“是。”韩青主糟糕的表现,肯定是出糗了。但老者却露出赞扬的脸色:“他很优秀。” 对于老者的赞美,秋璇不置可否。老者续道:“格蕾蒂斯有守护骑士,你也有守护骑士。这是传统,不可违逆。所以,我给你委托,就是为你们三人中唯一一个还没有遵循这一传统的人,选出守护骑士。” 一直站在秋璇身后沉默的卓王孙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不住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老者:“我本不想管,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督促你。但是,如果你有了守护骑士,在南极大陆,你就不会被打入火山口,几乎丧命。你是第三大区唯一的继承人,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第三大区唯一的继承人”这十个字的语气,卓王孙的脸色更加阴沉,冷冷地盯着老者。但这并不能让老者有丝毫的退让。 卓王孙:“你一定要这样做?” 老者:“是的。” 两人的目光全都极为坚定,互相凝视着彼此。办公室内的气氛僵到了极点。 秋璇思绪迅速地转动着,她虽然早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仍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就闹成了僵局。她正筹思着怎样缓和一下气氛,办公室门被一下子踢开了。 相思双手战战兢兢地托着一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只杯子,由于时间紧迫,水没有完全烧开,茶叶零零落落地悬浮在水中。 满脑子盘旋着论文题目的好学生捧着茶盘,口里念叨着:“来了来了,茶来了。” 秋璇皱了皱眉:“给我们的客人!” 相思:“哦!” 她慌忙转身,但转的太急了,碰到办公桌角,绿茶立即洒了出去。相思大惊,腾出一只手去扶杯子。但她忘了这只茶盘必须要两只手才能托住,手才扶住杯子,茶盘就落在地上,打得粉碎。手忙脚乱中,茶杯脱手飞出。 哗啦! 茶水全泼在了老者身上,还未舒展开叶脉的铁观音连叶带梗,在老者衣服上染了一大片。 相思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面掳起袖子帮老者擦着。架势像极了散打,让秋璇忍不住担心,守在门外的T会不会冲进来把她爆头。 场面混乱到了极点,不过,这也成功地打破了老者与卓王孙的对峙。从这一点来说,相思不愧为调节气氛的最佳人选。 老者被这个笨手笨脚的傻妞搞的哭笑不得,看她越擦越乱,就说:“放手吧,我自己来。” 相思哪里肯放?抓着老者的衣服就想脱下来。 她的思维很简单,既然是她弄脏的,就该她负责弄干净。楼下就有个洗衣店,她赶紧送过去,苦苦哀求店员,半个小时内就可以洗净烘干。 就没有问题了! 所以,她执着地说服老者将衣服脱下来,一面说,一面就开始动手。 她的举动,让秋璇、卓王孙的脸色瞬间僵住。 老者脸色也变了,急忙板起脸来。他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相思心底一阵害怕,不敢再脱,一面后退,一面哀恳地看着秋璇,似乎等这位老板娘帮她出个主意。 秋璇摊了摊手。她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试问天下谁人敢脱第三大公的衣服? 唯有相思。 从这点来看,倒真不能小瞧了这个傻妞,想到她曾对亚当斯大公做的事情,秋璇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难道,她竟然会是大公克星吗? 老者好不容易理顺了衣服,给相思搞的有些狼狈,也就无法再板着脸了。 卓王孙突然一笑:“你不是想让我选守护骑士吗?好,我听你的。” 如此干脆的回答,倒让老者出其不意。但是,他还未来得及欣喜,卓王孙的手已指出。 “就是她。”他的手,笔直地指向相思。 呆呆的小傻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心里跟洗衣店谈着价码。 老者凝视着卓王孙。他的目光沉静,似乎,想看清楚卓王孙的心意。卓王孙一脸冷笑,指向相思的手,却无比的坚定。 老者沉默着,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你的决定?” 卓王孙:“是的。” “好,我同意。”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向门外走去。在他即将出门时,他淡淡地说。 “我会尽快安排她进行骑士考核的。” 他不再说话,走入了电梯。 直到看着他消失不见了,卓王孙才恨恨地说:“这个老不死……” 但他随即就停住了。余威犹在,他竟不敢对这个老者背后诽谤。 秋璇:“你们非要一见面就吵架吗?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爷爷,他让你选守护骑士,也是好意。” 卓王孙:“好意?公爵会议上,他让你对SEVEN的功绩付诸流水,然后,逼迫我们俩以D-war决战。现在,又让我选择守护骑士。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不透他的用意!我敢跟你打赌,他心中早就有了守护骑士的人选,而这个人,一定会在D-war中,设法干扰你我的合约!” 秋璇叹了口气。这一点,她岂会看不出来?但看出来又怎么样?她能不接吗?亲临莅弦月事务所的这个老者,可是卓王孙的爷爷,第三大区的大公,卓望野。 他能在公爵会议上令她所有的功绩无用武之地,自然也绝不会容许秋璇不接这个委托。 卓大公的手段狠辣,可是令所有人都记忆犹新。虽然世界和平了十九年,但,曾经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正是他几乎将全世界拖入核战的恐怖中。在第三大区,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威望,连卓王孙都远远不如。如果说卓王孙是合众国的王子,那么,他就是这个东方世界的帝王。这里所有的人,都已习惯了他的统治。 来自于这样的人的压力,其沉重可想而知。 卓王孙凝视着她:“你怕吗?” 秋璇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不。” 卓王孙:“无论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抗过。” 秋璇又叹了口气:“好吧。” 那杯时光红茶,本让她打定主意,跟卓王孙一起,为爱情不惜跟一切抗争。卓王孙既然能接受做王夫的结局,她又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做女王呢?但,想到女王对她说的话,她却不得不坚持。 在卓大公的权谋下,一旦她放弃,只能面临第一大区被第三大区吞并的结局。多年的太平盛世一招崩塌,世界重新恢复为一个帝国。她作为王位继承人,对家族和人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也就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抬起头,心里有一丝茫然。 他们,真的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坚持住吗? 老者坐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轿车立即无声息地发动,向远处驶去。 老者靠在椅背上,似是在养神,又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缓缓说。 “让吴钺出动吧。” “我这个孙子,也该得到一些管教了。” 秋璇:“就算如此,你选相思做守护骑士,也太儿戏了吧。她根本不会作战。你让她卷入这件事,根本就是在害她。” 卓王孙:“我根本不需要守护骑士,所以,她会不会作战,一点关系都没有。” 秋璇叹了口气:“可是,你也听到爷爷的话了,她需要通过骑士考核。” 卓王孙:“那些事,我自有办法。她只需要开动机体,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秋璇没有说话。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第三大公既然亲自干预这件事,岂会轻易罢手?但卓王孙手中掌握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至少,如果他执意要做的话,册立一位骑士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他毕竟是大公之子。 傻傻的相思仍在收拾着茶杯的碎片,丝毫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在她的观念里,秋璇与卓王孙是大人物,而她是小角色。大人物的世界辉煌灿烂,小角色却平淡无奇。他们虽然天天在一起,但这两个世界是平行的,互相没有交集。 她很满意于躲在小人物的世界里,看着大人物身边的八卦。那些只是八卦,与自己无关。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想脱身都脱不得。 不可战胜的骑士 星期四。 相思终于完成了所有作业。她兴冲冲地跑遍了所有的教学楼,将作业一篇一篇投了进去。当投完最后一篇作业之后,她感到一阵轻松,然后,沉沉的疲倦袭来。她已经足足三天没有睡觉了! 相思决定做一件奢侈的事情,她要去星巴克买杯咖啡来喝。 选秀虽然没让她像妮可、苏妲那样大红大紫,但也算是小有名气。甚至,还接到了一些小代言,再加上演电影的报酬,这位优等生已有了笔不小的存款。但习惯于简单生活的相思仍保持着节俭的习惯。她天性对珠宝、时装没有太多的执念,三天劳累,只配获得一杯KFC的咖啡犒赏,星巴克就算得上奢侈了。 那就奢侈一次吧!我还要点上一份小点心哦! 相思兴冲冲地向咖啡馆跑去。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这份微不足道的快乐通透无暇。 星巴克里的人很多,相思排了十分钟的队,才拿到自己的中杯曼越梅咖啡和栗子蛋糕。虽然大家都知道在星巴克点大杯咖啡更划算,但大杯咖啡要多花6元钱,相思虽然决定奢侈一把,但还没疯狂到那种程度。中杯比较中肯一些……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座位,正想大喊一声:“我要开动了!”然后向栗子蛋糕发动冲锋时,突然,一个柔和而沉稳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姐,请问我能打搅您一下吗?” 相思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前。他微微躬身,脸上装饰着微笑,看着相思。他穿着一袭紫色燕尾服,颔下系着一个同色的蝴蝶结。头发向后整齐地梳着,没有一丝紊乱。他整个人都是一丝不苟的,给予人整洁、严谨的印象,却又不缺乏来自于贵族的雍容。 他的下巴上留着一小撮修剪整齐的胡须,这让他从漫画中的美型大叔变成了扑克牌里的方块J,无论笑容多么亲切,总让相思感觉出些许奸诈的意味。 相思慌乱地站起来,却再度几乎将桌子碰翻。刚有前车之鉴,相思绝不容许这杯咖啡再洒别人一身,于是,她一手牢牢钳住咖啡,一手紧紧握住栗子蛋糕:“您……您有什么事?” 男子并未介意她的忙乱,依旧优雅地微笑着:“我有一位朋友,想让您看点东西,您能来一下吗?” 相思有些莫名其妙:“您的朋友?我认识吗?” 男子:“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侧身引着相思向咖啡馆外面走去。刚出了咖啡馆,相思立即惊呆了。 一架直升飞机,就停在咖啡馆外头。飞机的螺旋桨还在旋转着,发出巨大的扑扑声。一席红地毯,从飞机的起落架一直铺到相思脚边。男子:“请上去吧,这样可以快一些。” 相思的震惊并没持续多久,毕竟,她见过几次大场面,知道直升飞机这种东西,虽然距离平民的生活是那么遥远,但对于贵族和有钱人来讲却很普通。Candy就拥有不止一架。 两人坐上去之后,男子举手示意,前座的机师发动了飞机,缓缓盘旋着冲上了天空。他随意和相思闲谈着,却并没有说要去向哪里,他的朋友是谁。 相思也并不关心这些。她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手里的咖啡跟栗子蛋糕上。这杯咖啡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下决心买的,她好想喝哦。而且,栗子蛋糕的香味好诱人,她好想吃…… 一旦“吃”的念头浮起,就再难按捺住。相思不停地盘算着怎么偷偷咬上一口,那个男人滔滔不绝地跟她说着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往耳朵里去。 反正,她一个小角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当相思被咖啡与栗子蛋糕折磨得精疲力竭时,突然,“呼”的一声响,有个巨大的东西,擦着直升机飞了过去。相思不禁惊呼了起来:“大天使机体!” 那是一尊标准的东方制式机体,外层覆盖着厚厚的装甲,呈亮丽的金色,双肩隆起,伸出几十个炮口,是机体的热兵器库;而两臂上各自镶嵌着的合金盾、粒子盾、佩剑,则是它的冷兵器库。猛烈的火焰从它两腿喷出,火焰呈四道,燃烧成蓝色,正是大天使机体独有的核动力炉才有的颜色。而另一个证明它的身份的,则是它胸口与背心处纹着的醒目的符号: W 这证明,它是位于正式序列中的嘉德骑士的坐骑,合众国26台Arch-angel之一:少司命。 它的背后伸展着一双鸟型的翅翼,上面镶嵌的装甲呈羽毛的形状。翅翼的颜色也是金色的,伸展开后,达到二十多米的长度。这使相思想起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鸟——鲲鹏。 这架机体的设计灵感无异来自于此,当它展开翅翼,飞翔于天际时,宛如上古的金翅大鹏鸟,自神话中现身于凡世。 少司命只闪了一闪,就将直升机甩在身后,没入天际。 相思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去趟星巴克,竟然能看到大天使战机!一想到星巴克,她又饿了。 直升机又飞了十分钟,缓缓停了下来。 他们已飞到了山林深处,向一个相对平整的谷底里落去。这里有一个大院子,就像是个工厂一般,好多物品堆积着,盖着帆布。但当飞机落到一半时,相思不禁差点叫了起来。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的那架大天使机体少司命,竟也停在院子里! 更令她惊讶的是,少司命对面,还停着另外三架机体,赫然呈对峙之态! 直升机落到一半,就不再降落。男子转过头来,微笑对着相思说:“这就是我的朋友要你看的东西。” 相思茫然了。她可不是机体迷,韩青主才是呀。 她还没回过神来,男子忽然提高了声音:“好戏就要开始了!” 好戏?相思迷惑地瞪大了眼睛。 相思若是知道这个大院子是什么地方,恐怕她会极为震骇。 这个院子,就是晏的机体工厂。虽然名义上隶属于晏,但,实际的掌控者,便是第三大区大公之职的继承者,大名鼎鼎的少年暴君——卓王孙。 那三台机体,即是晏的三位骑士——天草、腓特烈、白夜的座驾:樱雪、哈布斯、妖鬼。三位机体正在工厂里接受检修,修补第一轮战斗受的伤,准备出战第二轮。 天草、腓特烈与白夜当然与他们的机体形影不离,此时,正围坐在草地上,一面玩着斗地主,一面商讨着战术。突然,金光闪闪的少司命,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他们面前。 三位骑士惊讶地抬起头来。 “少司命?骑士W?你是吴钺?” 少司命抬起手臂。 一柄雪亮的战刀出现于它的左手,它握着战刀,横立于身前,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势。 刚抓了一副好牌的白夜,惊的连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都掉了下来。 “他在邀战?” 腓特烈目中闪出一道厉芒,愤愤地将牌丢在地上。 “大天使就了不起吗?看我去干掉他!” 他在D-war中被磁灭炮轰中,莫名其妙地输了一场,连招数都没有发出,这让他感到极为窝囊。吴钺的挑衅,激起了他血液中的悍勇之气。 白夜一把拉住他:“别走!我好不容易抓到两个炸弹,你岂能逃走?逃走认8倍!” 腓特烈:“你还顾着打牌?人家都欺到门上来了!” 他甩脱了白夜的手,冲向自己的机体。哈布斯被他遥控发动,将他纳入了胸舱。腓特烈等机体自检完成后,确认机体已完全修好,处于百分百的战斗状态,心中大定,冷笑说:“吴钺,你既然想打,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面前的屏幕闪烁了一下,显出的却不是骑士W的面容,而是那位穿着燕尾服的男子。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我的朋友已很久没有说话了,暂时由我代他发言。他让我告诉你,你只有一招的机会。” 腓特烈目中闪过一阵厉芒:“真狂妄!那我就满足他,一招之内,让他失去作战能力!” 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期待您能有这样的发挥。” 影像隐没。 腓特烈目光收缩,盯住对面的少司命。那具宛如大鹏一样的金色机体仍维持着严谨的战姿,等待着决斗的开始。腓特烈突然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 绑缚在哈布斯背后的一只炮口,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一炮向少司命轰了过去! 诡异的蓝色闪光缠绕在炮弹周围,撕扯出一连串电光,以极高的速度撞向少司命。 磁灭炮! 尽管D-war已经禁止了磁灭炮的使用,但腓特烈并没有将这些炮弹卸下。他可舍不得。现在又不是在D-war的竞赛场上,为什么不用?大天使又怎样?中了磁灭炮,还不一样动弹不得? 击败一尊大天使战机?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腓特烈心中充满了狂喜。他已准备好迎接这一丰硕的战果了。 炮弹飞射到少司命身前,这具金色机体却仍然维持着横刀立斩的姿势。腓特烈禁不住狂笑起来。但骤然间,少司命动了。 一道雪亮的刀光从少司命手中炸出,几乎炫花了腓特烈的眼睛。电光石火之间,这一刀斩在了磁灭弹上。但磁灭弹并未被斩成两截,反而被刀光托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腓特烈反轰了过来。 腓特烈大惊失色! 无论战况发生什么变化,他都不会这么吃惊!因为,他实在没有料想到,磁灭弹竟会被对方击回来!想到中弹后的下场,腓特烈脸色惨变! 过度的惊恐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哈布斯只来得及退后了半米,深蓝色的磁灭弹已轰然击中了机体。一股强烈的电磁力从炮弹内炸出,钻进了机体。瞬间迸发出的强大电流让腓特烈如受雷击,发出一阵惨叫。 哈布斯不甘心地轰鸣着,全身都被蓝色的电光锁住,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然后就瘫软在地上。 “不!”腓特烈发出不甘心的惨叫。 雪亮的刀光随之而前,“嚓”的一声轻响,少司命归刀入鞘,缓缓退开。 哈布斯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纹,从左肩到右腰,被这一刀斩成了两段。轰然声响中,上半截慢慢脱离机体,砸在了地上。 这一刀,将机体的胸舱斩为两截,腓特烈愤怒地挣扎着,却完全无济于事。 少司命再不看他一眼,刀锋出鞘,指向下一个对手。 天草。 天草的目光渐形锐利,死死地盯着这柄刀。他落拓的表情此时变得极为严肃,瞳孔收缩,就像是一匹见到对手的狼,一字一字说:“你也用刀?” 少司命不答,只是缓缓收刀,横在胸前,身躯下蹲,战姿再呈。 天草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向机体樱雪。 随着轧轧一阵响,樱雪慢慢地发动,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被它擎在手中,短者横守,长者前探,亦摆出了严谨的战姿。 战斗,几乎是在瞬间爆发的。 “飞燕斩!” 随着天草清脆的啸声,樱雪倏然飞了起来,闪电般窜射到少司命的上空,俯冲而下。樱雪双臂一展,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上爆发出两道粒子能量,交叉成十字,向少司命斩落。 少司命仰面看着樱雪,胸前横刀的战姿岿然不动。 天草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不安,似乎他招数中的所有的变化,都被这个人识破。这股不安是如此强烈,几乎让天草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 他咬着牙喊出一个字:“分!” 十字交叉的刀芒在接近少司命之前,倏然分开,一左一右,化出两道弧线,包抄着向敌方飞去。 这是天草的成名绝招,不知有多少高手败在他如此诡异的变化下。天草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如此近的距离,少司命只有一柄刀,看他怎么招架! 刀芒厉闪,越逼越近,但少司命居然仍一动不动。天草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因为,刀芒已接触到了少司命的身体! 少司命突然动了。 它身躯猛然收缩,下蹲。两股刀芒几乎是擦着它的身子掠过。少司命手中的刀,突然掠出,正正地斩在十字的中心。 “嚓”一声轻响,十字刀芒被这一刀斩碎,化为点点荧光,消散不见。 少司命慢慢立直身子,收刀横在胸前,仍维持着一模一样的战姿。 天草嘴角的笑却消失无踪,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十字刀芒交击在一起,力量互相抵消,是最弱的时候。但两股刀芒飞行的轨迹千变万化,天草本以为天下绝不会有人能捕捉到这一时机,但,吴钺不但捕捉到了,还一刀就破了他的成名绝技。 巨大的挫败感让天草感到胸中一阵烧灼的痛苦。他心高气傲,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冷笑:“那你接我这招看看!” “雪燕·樱舞!” 樱雪再度冲天而起,十字刀芒骤然出现。不过,这次不再只是两道刀芒,而是无数道!每两道刀光碰在一起,运行轨迹都会改变,令其不可捉摸。刀芒化身千万,纷纷洒落,就像是下了一天的樱之落雪,寒风搅起漫天雪瓣,将少司命重新埋在中间。 选拔赛 如此激烈的打斗,看的相思都呆住了。她仍然忘不了栗子蛋糕,趁燕尾服男子也看得聚精会神,悄悄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她不敢咀嚼,等蛋糕在口中慢慢融化了,小心地咽了下去。 好好吃!果然,选择栗子口味的是正确的! 小小的幸福差点冲昏了相思的头脑。她正准备再咬上一小口,突然,燕尾服男子转过头来。 相思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不料他却只是微笑着说:“天草败了。” “如果大家都驾驶着同样的机体,天草能跟吴钺战个旗鼓相当。但,用普通机体对战Arch-angel,这是场不公平的战斗。” “太可惜了。”他摇头叹息。 相思只求他别发现自己在偷吃蛋糕,抿着嘴呜呜应和了几句,点头称是。 少司命已被满空绵绵密密的刀光完全包住,天草才停下手来。 不停手地劈出几百刀,就算是天草,也不由得感到一阵疲累,樱雪的动力降到了冰点,几乎无法维持飞行。天草忍不住喘气,猛然,眼前金黄的光芒骤亮。 少司命竟然笔直向天草冲去,这让他直接冲进了刀芒漩涡最密集处。 天草震惊地盯着他,吴钺在整个作战过程中都极为冷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鲁莽? 几百道刀芒全都斩在了少司命身上。一阵爆裂声响起,满空灿金色的装甲碎片纷纷落下。但天草并没有高兴,因为他已看清,被樱舞刀芒斩裂的,是少司命那巨大的翅翼!金色的翅翼围裹在机体周围,密密地包裹了好几层,将机体严实地护住。樱雪刀芒几乎将翅翼全部斩裂,机身本体却没伤到分毫。 尤其让天草恼火的是,少司命仍然维持着横刀胸前的战姿,分毫没有改变! 天草一声断喝,刚要挥出双刀,机体却突然传出一阵机械的声音: “动力不足……动力不足……” 那上百道刀芒,需要损耗极为可观的能量,这是没有装备核动力的机体难以承受的。 天草发出一声不甘怒吼,长短武士刀上的粒子光芒才出现,就摇曳着逐渐黯淡,消失。少司命金色的身体却骤然出现在他身前,一刀斜斜斩了下来。 “嚓”! 跟哈布斯身上同样的裂缝,出现在樱雪身上。这一刀同样让樱雪身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斜斜的裂痕,上半截机体连同胸舱摔在地上。 天草愤怒地大喊着:“这不公平!要是我也驾驶着大天使机体,你这一刀根本斩不到我身上!” 怒吼并未影响到少司命,他缓缓收刀,然后,再度指出。 刀锋指向的,是还恋恋不舍地握着一把好牌的白夜。 白夜愣了半晌,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机体妖鬼前。 “轰!” 也不知他按了什么按钮,妖鬼里发出一声爆炸,上半截机体被炸得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白夜向着少司命摊了摊手。 “不要再找我决斗了,我自毁还不成吗?开玩笑,你用Arch-angel耶,你干脆拿八个王跟我打牌好了。”他的语气一点负疚感都没有。 少司命冷冷看着他。 白夜扮了个鬼脸,将手中的牌摊开。 “该觉得惭愧的是你不是我,我好不容易抓了一手好牌,都给你搅合了。” 他忿忿不平地说着,恋恋不舍地将牌摔在地上。双王、四个二、全顺子,只有一张单,果然是绝世好牌。 少司命收了战姿,后背火焰喷发,向空中飞去。 白夜向着空中大喊:“哎!你就这样走了?” 听到这句话,不但是吴钺,就连燕尾服男子都不禁佩服起他的勇气。难道,他还想向吴钺挑战吗?但白夜的下一句话,几乎让他们吐血。 “不如下来打麻将吧,我们三缺一!” 金色的机体在空中颤了颤,轰然喷发,远远地消失了。 男子显然被白夜最后一句话震撼到了,良久,才恢复过来。他转头向相思说:“我想你应该都看到了,我的朋友专门为你做的表演。” 相思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些,但她刚刚又偷吃了一口蛋糕,本想白夜与吴钺还有一场大战,她有足够的时间咽掉,但没想到战局竟这么快就结束了。她含着一口蛋糕,什么都不敢说。 男子:“你看到就可以了,我总算是不负所托。你马上就要跟吴钺决战了,早点看到他的战斗方式,对你很有帮助。” “噗……” 相思一口蛋糕全喷在了燕尾服男子的脸上。男子脸色惨变,刚掏出手帕,相思已猛扑上去,一把拽住了他的领结,冲着他大喊:“你说什么?我要跟他决战?我为什么要跟他决战?” 她这一激动,手里的咖啡跟蛋糕全都抹在了那人身上。他那身华丽的燕尾服顿时变成了咖啡栗子鸡。素重仪表的他想要整理一下,但相思掐着他的脖子一阵摇晃:“我为什么要跟这么可怕的人决战?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她的力气大得可怕,男子拼命抵抗才免于窒息的危险。他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大喊:“你忘了吗?你被卓少选为守护骑士,而这个人选,第三大公早就选定了,就是吴钺!你的考核,就是在一周之后,击败吴钺!” 相思这才想起在弦月事务所中听到的谈话。当时她给作业折磨的头昏脑胀的,倒了第三大公一身绿茶更让她羞愧难当,她似乎听到卓王孙他们说了什么,但完全没往心里去。 好像,好像真的说过让她做什么守护骑士来着! 相思脸色惨变,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差点哭了出来。 她怎么可能赢得了吴钺!她肯定会被一顿乱刀劈成肉渣的! 天啊……我只不过是想喝杯星巴克的咖啡而已……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奢侈的…… 相思胡乱地想着,偶然之间,她看到被自己吐了一脸蛋糕又狠揍了一顿的男子,他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恼怒,而是看着地上残破的三台机体,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相思心里一动,禁不住问道:“你……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我么,我叫陆东城。” 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肯定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小角色。 相思默默地想。 当相思哭哭啼啼地把情况说明后,秋璇跟卓王孙的脸色顿时都阴沉了下来。 秋璇露出一丝苦笑:“吴钺吗?” 相思:“他很厉害!我亲眼看着他将三台机体都打坏了!” 秋璇:“我当然知道他的实力。在嘉德骑士团里,H是公认的最强的骑士,格蕾蒂斯小姐排名第二,而占据第三位置的,就是骑士W:吴钺。他还有个外号,叫‘不可战胜的骑士’,因为他意志极为顽强,每次作战,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胜利。他跟H一样,都是著名的苦修派,只不过H靠的是虔诚的信仰,而吴钺则是对胜利的渴求。传说他从不开口说话,就是因为他发过誓,在成为最强的骑士之前,他会进行禁言修行。” 相思对这一点倒是印象深刻:“他的确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 秋璇揉着太阳穴:“如果是他,那就麻烦了。看了,你爷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卓王孙冷冷说:“我当然知道他动真格的,否则,怎会亲自过来?他要想闹大,我就成全他!我会亲自去跟吴钺打一场,把他打残废了,看他还怎么去考核!” 秋璇:“小卓,已经够乱的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如果是别的骑士,你这个策略还是有用的,毕竟你是大公之子,别人不敢跟你真打,你只需打坏他的机体,使他无法在考核中作战,相思自然能过关。但是,那是吴钺!他可是嘉德骑士团中排名第三的骑士!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个排名的水分有多大,真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输给格蕾蒂斯!而下命令的人是第三大公,吴钺便不会手下留情。” 卓王孙沉默了。秋璇的话很有道理,吴钺是那种在战场上,会拼着牺牲自己也要拖着对手一起下地狱的人,而现实中的他,冷酷、坚忍、偏执,如果认准了一个方向,不管前方有什么阻挡,他都会走下去。 如果卓王孙向他发起挑战,他一定会应战,而且绝不会放水。 如果卓王孙被打成重伤…… 秋璇不敢想象这样的结果。她感到头真的痛了起来。 “小卓,你给我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相思:“就是!你怎么能随便就指定别人是你的骑士呢?你这样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愤怒的相思指着卓王孙一阵指责。越听秋璇说,她越觉得吴钺可怕,而她马上要跟这个可怕的人决战。这一切,都是卓王孙造成的。怒气冲昏了相思的头脑,她忘记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大公之子,公认的少年暴君。如果不是心底最后一丝理智拼命地提醒她,她一定会扑上去,像掐着陆东城的脖子一样掐死他! “我可不是个骑士,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卓王孙并没有生气,相思的抱怨是有道理的。而这正是第三大公想要的,目的就是让他乖乖就范,选择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守护骑士。 而后,赢得D-war。 有吴钺参战,萨克跟薇薇安都不再是问题。卓王孙可轻松战胜兰斯洛特,甚至在对战石星御时,都会胜券大增。 出于法律规定,吴钺无法在D-war中直接参战,但他完全可以像今天那样,在场外毁掉对方选手的机体,让其无法上场。他可不是个讲原则的人。 秋璇心底泛起一丝无奈。 这件事,果然不是一壶红茶就能解决的。 哪怕是世上最好的红茶。 秋璇叹了口气:“小卓……” 卓王孙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成为一名骑士吧。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教练,最好的团队。成为骑士,战胜吴钺!” “这是不可能的!”秋璇跟相思同时说。 秋璇:“小卓,你要明白,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为的。驾驶机体,首先需要具有神谕能力。你觉得相思会有吗?就算有,但对手是吴钺,她能战胜吗?” 卓王孙:“我知道。但这是老家伙给我的考验,如果连这个考验都不敢接下来,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跟他对抗呢?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再也不要用战斗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会一起面对。现在刚遇到点困难,我们就屈服吗?不!我要让老家伙知道,他不会得逞的!他开出了题目,我就接受挑战,并且战胜他!” 他看着秋璇。他的目光,坚定、独断甚至有些专横。 却让秋璇心底感到淡淡的暖意。慢慢地,她笑了。 “好吧。我们一起来面对。” 说完这句话,她不禁又开始揉起了太阳穴。 “让我想想看,怎样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生,去打赢不可能战胜的骑士……” 相思被蒙着脸,倒换了好几辆车,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军事基地。她全身都贴满了检测仪器,进行了全方位的扫描探测。 半个小时后,一份详细的报告送到了秋璇跟卓王孙手中。 卓王孙完全不管别的数据,直接翻到了最后一栏。 神谕力:7。 看到这个数字,卓王孙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如何理解这个数字? 神谕是人类控制机体的能力,它的核心只有一点——脑力。脑力越强,处理信息、做出反应的速度就越快。人脑处理信息的方式很怪,至今人类尚未研究明白。人脑跟电脑不同,不是通过数据处理、演算来得出结果的,而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信息获得后,立即就会得出结论。传统上这被称为直觉,直觉的成功概率,就被称为神谕力,满分是一万,代表着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这仅仅只是个理论值,实际上是没人能达到。能够超过一千以上,便能成为嘉德骑士。 神谕研究机构曾经做过这样一个实验:他们曾为一只纯种的波斯猫做了检测,发现它的神谕力是28。 也就是说,相思的神谕力,是猫的1/4。 大概,这就是人类的最底限度吧。 卓王孙一把将这张报告揉的粉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训练!” 巨型的训练场中,一台巨大的机体静静地停在中央。 凡是观看过开幕式的观众,都对这台机体印象深刻。那正是焰火大战中,卓王孙所驾驶的机体东皇太一。当然,这个机体有个正式的序列——Z。那是因为卓王孙是嘉德骑士团中的正式的成员,他的序号,正是Z。很多人认为,卓王孙之所以选择这个序号,是因为这是他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也有些人怀疑,这是受佐罗的影响。 这台龙型机体的内部宽大无比,相思跟卓王孙一起坐在里面,仍然绰绰有余。 两人旁边,漂浮着一具立体影像,呈现出东方巨龙的形象。 卓王孙:“这就是‘圣灵’,你的所有的指令,都将通过它传递给机体。简单的说,它也是一种电脑,收集信息,做初步处理之后,再递送给你。它就是你的作战伙伴。” 相思急忙向圣灵行礼:“圣灵先生,以后就拜托您了,请多多指教。” 圣灵不做任何回应。 卓王孙:“它目前还无法检测到你的意识,因为你的神谕还未觉醒……” 说到这里,他的眸中不禁泛出一阵恼怒,7!这一生看来是不会再有觉醒的可能了。必须要制定出一套残酷的作战计划来! “你先试着驾驶这台机体吧。来,将手放到控制杆上。” 相思小心翼翼地用手握住了控制杆。她太紧张了,手指僵硬,攥的紧紧的。 卓王孙:“不用这么用力,放轻松些!” 为了接受神谕能力,控制杆被设计的极为灵敏,能精确地判断出小于1mm的位移。被相思这么紧紧地攥住,真是控制杆之耻。 他的话音越严厉,相思就越紧张。她急忙松开手,控制杆已被她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卓王孙:“下面……下面怎么办?” 卓王孙:“将控制杆前推,让机体向前走。” 相思怕他再发火,急忙将控制杆向前推动。机体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向前跨了一大步。机体猛烈地摇晃起来。相思大惊失色:“它动了!它动了!” 卓王孙:“闭嘴!它当然动了,是你让它动的!” 相思紧张得双手抱住控制杆,整个身体都压上去了。受到她的压迫,机体开始向前奔跑。相思大惊失色:“它跑了!它跑了!” 卓王孙:“往回拉控制杆!” 相思扯着控制杆使劲往回一拉,机体骤然停止了前冲,一个后空翻,向后方奔跑去。相思慌乱地大叫着:“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她越慌乱,大脑就越空白,抓着控制杆一阵猛摇。 机体前冲后撞,左盘右旋,在训练场里一阵乱跑。 相思:“我……我要晕了……” 她猛然身子倒在了控制杆上,身体的某处压紧控制杆,而机体随即开足了马力,向前猛冲。 前方,是训练营的仓库。卓王孙大惊,伸手想拉住控制杆,相思的头猛然抬起。 “哇……” 她终于吐了。 卓王孙的手几乎触到了控制杆,正要重新掌控局面,不料相思一口吐下来,卓王孙本能地缩手。 机体狠狠地撞在仓库上。 三分钟后,满面铁青的卓王孙从机体里爬出来,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相思跟在他身后,不住地道歉。卓王孙转过身来刚想说什么,相思“哇”的一口又吐了出来。 卓王孙继续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亲自教这个笨妞了! 魔鬼训练 “不!我不去!” 相思双眼充满了恐惧,一步一步向后躲着。 卓王孙一阵恼怒。他冒着再次被撞伤的危险,来教她驾驶机体,她还不领情? 相思哀怨地说:“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啊。” 她已经对驾驶机体产生了恐惧,她怎么能驾驶得了这个庞然大物?她一定会再次被撞得遍体鳞伤的! 上次训练,卓王孙只受了轻伤,那并不说明撞得轻,而是因为东皇太一防护一流,而卓王孙是很有经验的骑士,危急情况下的自我保护意识已渗入了本能。但是相思就不行了,卓王孙这个不合格的教练也未让她系安全带,后果就是碰撞将相思直接从座位上掀了起来,脸部狠狠撞在了胸舱的玻璃上。 此时,相思大半个头被厚厚的绷带缠住,只露出两只眼睛来。那只大大的高度眼镜,被几条绷带绑在了她额头上。右手吊在胸前。相思有时会下意识地去扶眼镜,但都被厚厚的绷带挡住。 连眼镜都没法扶! 这更让相思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的软弱激怒了卓王孙:“你必须要参加训练!现在!” 相思发出一声惨叫:“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求求你,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你饶了吧……” 她一面哭一面闪躲着,让不知情的人见到了,还不知卓王孙对她做了什么呢? 秋璇看着这一幕闹剧,终于看不下去了:“小卓,这样是不行的。” 卓王孙冷着脸:“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你也别袖手旁观,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秋璇:“得给她找个好教练。你这样教下去,还没等跟吴钺打,她就被你折磨死了!” 卓王孙:“哦,那你倒告诉我,谁是好教练?谁能让一个测评值7的人,觉醒神谕?” 秋璇凝神沉思了良久,说:“我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人能做到的话,那就必是他无疑——兰斯洛特少将。” 卓王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认可秋璇的话,如果这世间还能有个人让相思这个测评值为7的人变废为宝,这个人无疑就是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 这毋庸置疑,他是个天才的驾驶者,也是个合格的老师。没有人能比他还循循善诱。 “我想,我若是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想起了在南极冰洞中,兰斯洛特对他说的话。 我想做你的朋友。 他们,并肩作战,共同战胜了Joker。在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应该已算是朋友了吧。 秋璇讶然看了他一眼。 兰斯洛特也参加了D-war,若无意外,将与晏的队伍在4强赛中相遇。去帮敌人训练骑士,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但卓王孙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显然对让兰斯洛特做教练这件事有很大的把握。他们俩人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来,冰洞中,还是埋藏了很多秘密的。 秋璇若有所悟地想着。看来,的确不应该跟卓王孙再打下去了,连兰斯洛特都被策反,再打下去,获胜的把握还真没多大。 兰斯洛特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这是华音大学最负盛名的一条路,自大学建立伊始就已存在了,道路两侧是生长了几百年的银杏树,将近盛夏时节,树叶最为繁密,树枝自两边伸展出交织在一起,宛如给林荫道罩上了一层碧绿的顶棚,阳光星星点点透下,将地面照得陆离斑驳。阴阴碧气在枝叶间悬垂沉降,就算最繁嚣的夏日,这里仍然宁静、幽凉。 兰斯洛特喜欢在这条路上散步。 这条路并不算窄,足够并行两辆汽车。上下班的时间,在不同教学楼间迁徙的学生们会将道路挤满,他们背着书包,骑着单车,行色匆匆,争分夺秒,脸上洋溢的神采比落下的阳光还要明亮。而当傍晚时,路上走着的就是学习了一天的同学,这时,他们的身影就会悠闲很多,目光也会落在这些参天大树上,有人还会吟咏一两句诗。 无论什么时候,兰斯洛特都能在这条林荫路上感受到生命,旺盛,恣肆,充满着探索的精神与新奇的想法。它们可以像银杏树一样不停地生长着,也可以像骑着单车的少年,走向遥远的心海征程。而它们的痕迹,则会沉淀下来,形成这层浓郁的碧荫,让兰斯洛特缓步走过,于豪华落尽时若有所悟。 这段时光是寂静的,偶尔会让他想通很多事。 他喜欢一个人独行在这条林荫道上。 但今天,他并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影出现在道路尽头的那棵银杏树下,见他走近了,那人轻轻欠了欠身,将帽子抬起,向他致意。那人穿着一身燕尾礼服,礼帽是中世纪式的典雅,拄着一根文明棍。这身打扮就像是去参加化妆舞会一般,令路人不断投来诧异的目光。那人却并不觉得尴尬,微笑望着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少将。” 兰斯洛特停住了脚步:“这是学校,请叫我杨教授。” 那人歉然一笑:“抱歉,是我失礼。杨教授,我有一个情报,想必您一定会感兴趣。” 兰斯洛特:“请讲。” 那人:“格蕾蒂斯王女,将在近期莅临本市,据说是有某件重要的私事,要找杨教授处理。” 兰斯洛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自然早就料到,格蕾蒂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一定会再度找他。但没想到,来的竟如此之快。格蕾蒂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真决定了某件事,连亚当斯大公都未必能阻得了她。 兰斯洛特不禁皱起眉头——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不愿与格蕾蒂斯正面冲突。 那人:“杨教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您不如暂避其锋芒。” 兰斯洛特点点头。 那人:“王女殿下此次来势汹汹,布下了天罗地网。您最好从此时起就关闭所有的通讯方式,坐最早一班火车离开。您想必知道FBI的谍战能力有多强,她可以通过蛛丝马迹,轻易地找到您。您必须要从此刻,就从人间蒸发,等第二轮D-war开战后,您再回来。有了前车之鉴,王女殿下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您动手的。” 兰斯洛特沉吟着:“您为我想得很周到。”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那么……就祝您好运了。” 兰斯洛特:“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那人:“贱名不足挂齿,陆东城。” 兰斯洛特点点头,转身离开。陆东城盯着他的背影,等兰斯洛特走远后,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兰斯洛特,你是唯一能帮助相思的教练,把你调虎离山之后,相思就绝不可能战胜吴钺。卓少就会跟爷爷彻底决裂。那正是我想看到的呀……” 卓王孙来到兰斯洛特的办公室之前,敲了几下门。 没有人应门。 一张纸条贴在门上:“杨教授告假三天,交作业的同学请将作业投进信箱里。” 卓王孙眉头皱了皱。他掏出手机,拨打兰斯洛特的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卓王孙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无法找到兰斯洛特,相思就无法得到训练,他就必须接受吴钺为守护骑士。 第三大公的计划,正按部就班地展开,步步紧逼。而他最关键的应对措施,却因找不到兰斯洛特而搁浅。他已被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退。 卓王孙脸色阴沉了下去。 该怎么办? 当卓王孙回到弦月事务所时,他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所以,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秋璇却满面春风。一见到他,秋璇便拉住了他的手:“小卓,没想到你真把兰斯洛特请来了。” 卓王孙没好气地说:“别开玩笑了!” 秋璇:“谁跟你开玩笑?你看,兰斯洛特跟相思已经开始训练了!” 她拉着卓王孙走到小办公室的窗前,透过玻璃往里看。只见室内,兰斯洛特跟相思并肩坐在沙发上,正在打赛车游戏。两人一人操着一只手柄,正在激烈地对战着。动手能力超弱的相思,对玩游戏倒似有点心得,操纵着赛车飞一般跑着,调速、转弯、越障、急行,竟跟兰斯洛特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幕大出卓王孙的预料,不禁惊喜地问:“他是怎么来的?” 秋璇:“好像他要出远门,来跟相思告别,结果知道相思要跟吴钺决战之事,然后就留下来了。难道不是你去找他的吗?” 卓王孙:“这个……”他岔开了话题:“这怎么能叫训练?完全跟韩青主一样嘛,上班时间打游戏!” 韩青主叫了起来:“我这是研究业务!” 秋璇:“奇怪吧?一开始我也奇怪,但看了一会后,我有些明白了。相思对机体已产生了心理障碍,再逼着她上机,只会让她更加排斥。兰斯洛特从游戏入手,先让她忘掉机体,从锻炼她手脑合一的能力开始,不能不说是个取巧的好办法。这让我有了些信心,也许,在他的训练下,相思真可能会蜕变。” 卓王孙点了点头。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也只能这样想。 兰斯洛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不幸。他已来到火车站,买好了车票,还有20分钟就能登车。动车票虽然都是实名制的,但是,军部系统会预留一些内部票源,它们是匿名的。为了迷惑有心的追查者,兰斯洛特买了几张去往不同目的地的车票,都是短途的。而他则用另一个别人绝对不知道的身份,买了去往杭州的城际高铁。只要登上车,几十分钟后,他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格蕾蒂斯再也无法找到他。 若论反侦查能力,多年执掌FBI的兰斯洛特,绝对是其中翘楚。 但是,他在火车站前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兰斯洛特放弃了暂时离开上海的计划,赶往弦月事务所。 这个人是妮可,她正去药店给相思买药,治疗撞机受的伤。 兰斯洛特跟相思足足玩了一上午的赛车游戏。迷糊少女终于从受伤的惊恐中恢复,抱着遥控器,玩得越来越投入。下午,兰斯洛特调出了另一款经典的游戏——街霸,这赢得了相思的一阵欢呼。这也是相思仅玩过的几个游戏之一。虽然她出招有些生涩,但在兰斯洛特的指点下,她迅速掌握了技巧,打得有声有色起来。 而后,兰斯洛特将韩青主拉过来跟她对战。 韩青主当然不愿意,秋璇的办法很简单,断网。韩青主一声尖叫之后,立即被秋璇凌厉的目光吓得脸色苍白,乖乖地走到了相思身边坐下。 他被相思打得一塌糊涂。最终气愤的宅男提出要用他最擅长的D-war网战来决胜负。正打到热火头上的相思没多考虑就答应了。 当她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机体时,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畏惧。 少司命斩裂机体的锋芒,以及东皇太一撞墙时造成的伤害,都让她本能地对机体感到恐惧。她不愿也不敢接触任何与机体相关的东西。 她的神情落在兰斯洛特眼里,兰斯洛特无声地叹了口气,装作不知道地接过键盘,熟练地为她选好了机体。 “相思同学,红色的比较适合你呢,你可以定制机体的花纹哦!你看,连Hello Kitty都有!” 他试图将相思的注意力转移开,果然,进入涂层花纹的定制界面后,相思终于有了些兴趣,参与到选择中。当她明白这游戏其实跟街霸没什么差别,只是将人物换成了机体后,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韩青主廉价的叫嚷也的确让人有扁他的冲动。 当然,不出意外,韩青主用干净利落的组合拳赢了第一局。 “再来!” 相思可是不服输的。 韩青主烟雾弹的战术又赢了一局。 “再来!” “再来!” 大厅里充满了韩青主的欢呼,他一连赢了三十三次,被相思拿着街霸狂扁的怨气,一扫而空。 这次,连卓王孙都看不下去了。他端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在回途经过韩青主的身边时,卓王孙狠狠一脚踹在了韩青主的椅子上。 韩青主正眼冒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双手敲击着键盘,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操纵着他的机体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打得相思找不到北。 卓王孙这一脚直接将椅子的一条腿踹断,椅子轰然倒地。韩青主一声惨叫,双手抱着键盘滚在了地上。他还不忘了抱着键盘一顿猛敲,但屏幕上的机体却一动不动。当韩青主意识到键盘已被他从电脑上扯掉了时,相思已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套组合拳生涩而又有条不紊地打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机体被打得冲天而起,沉重地摔在地上,韩青主抓住了乱糟糟的头发,发出一声怒吼:“不!” 另一台电脑前,相思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她的欢乐总是那么单纯,秋璇,卓王孙,兰斯洛特不禁对视一眼,也笑了。 秋璇端起红茶,跟卓王孙轻轻碰了碰,两人心照不宣。 对于此时的相思,需要一场胜利,来建立信心。这有助于她从心理障碍中走出来。至于韩青主是否会因此而陷入心理障碍,就没人考虑了。 太阳花战机 第二天,阳光明媚。 当兰斯洛特领着相思站在一具真的机体前时,相思脸上仍然显出了畏惧之色。 兰斯洛特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有他在的时候,天空似乎总是阳光灿烂,从未有过沉霾。 兰斯洛特:“相思同学,不要将它当成是机体,当它是你昨天玩的游戏就好了。你昨天可战胜了D-war网游排位第一的高手呢。” 这句话让相思稍微轻松了一些。兰斯洛特弯下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骑士大人,请。” 他的笑容给了相思勇气,她的脸色终于不那么苍白了,执着兰斯洛特的手,小心地登进了胸舱。经过上次事故之后,她对机体充满了胆怯,坐在驾驶椅上,双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哪里都不敢碰。 兰斯洛特轻轻按了个钮,一道光打在了相思身前,扩展开,形成一个立体影像。一朵金黄色的花,从影像中显出来,它的花盘上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被纤细的花茎支撑着,左右一摇一晃的,向着相思奶声奶气地说:“您好,我是小葵,您就是我的新主人吗?” 相思的注意力立即被它吸引住了:“我认识它!它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太阳花!” 还没等兰斯洛特回答,那朵叫小葵的太阳花就又奶声奶气地说:“不错,我就是太阳花,我最讨厌僵尸了。主人,我们可以一起去打僵尸吗?你看,我已经准备好了。” 它嘟起可爱的小嘴,“噗”的一声,吐出一块明亮的金黄色的光团,向相思飘了过去。 “阳光!” 相思惊喜地伸出手,光团在接触到她的手时,炸开。相思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机体、太阳花,全都消失了,眼前一片空阔,她像是站在十几层高的楼顶,俯瞰着世界。她的视野变的很远,连几公里之外的一棵小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能感受到风吹过的清新,草丛中的虫鸣声都听的一清二楚。她禁不住抬起手,想抚摸一下额上的乱发,这时,一只巨大的金属手臂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在她的额头上抹了抹。 相思惊骇地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变成了那具机体。她禁不住叫了起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太阳花出现在她面前:“主人,您已经跟我链接在一起了,我是您的‘圣灵’啊。” 相对于东皇太一的高阶圣灵而言,这台机体经过了兰斯洛特的改装,可以与普通人的意识链接在一起,并简单互动。 “圣灵?” 相思一阵慌乱,眼前的景色猛然旋转起来,相思一声尖叫,闭上了眼睛。兰斯洛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 相思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之极,眼神里有无助的恐惧。她明白自己再一次搞砸了,不禁愧疚地说:“对不起,我……” 兰斯洛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对机体有着多大的恐惧。看来,仅仅只是扮可爱是不够的,不足以让这个小女生从心理障碍中走出来。 但他必须帮助她战胜心底的恐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在与吴钺的对战中,生存下来。 兰斯洛特深吸了一口气,按动了一个按钮。 “相思同学,我能明白你的恐惧,对于普通人来讲,机体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它代表着战争、杀戮,而你,在几天后就要跟吴钺这样的高手对战。的确,它很可怕。但是,相思同学,它并不是仅只能给人带来灾难,它还能帮助别人。” 胸舱内的扬声器突然传出一串声音。 “4127呼叫总部,深南大街上发生了一宗抢劫案,罪犯手中有枪!呼叫支援!呼叫支援!” “绿柳巷发生火灾,一栋大楼被烈火吞没!情况紧急,呼叫救援!请赶紧派消防车及云梯过来!” “京港高速上发生罕见的十九车连环相撞事件,交通被堵塞,请尽快组织人员疏导!” 一连串焦急的呼声传出,每一句都是一个极为紧急的案件,不停地呼叫着支援。 看到相思惊讶的神情,兰斯洛特说:“这台机体拥有卓公子的授权,因此,能接入到公安部的报警网络中。任何一个世界,无论多么完美,每天都会有无数案件发生。有些案件太过紧急,人力无能为力,只能靠机体与骑士的强大力量,才能帮助他们。” 他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当我进入骑士学校,第一堂课只学了一句话。那句话,让我现在都印象深刻。它被称为骑士的唯一信条:骑士的力量来源于守护。这具机体,它那强大的力量,并不是用来杀戮、破坏,而是用来守护比我们弱的人,在他们受伤、受苦时,帮助他们,让他们在绝境中看到希望。” “这具机体,在你的眼里,或许是枪,或许是刀;但在我眼里,它是只盾,它将张开在危险之前,守护那些盼望得到帮助的人。它的每一次冲锋,不是为了收割生命,而是为了打开生路。” 相思的惊恐,慢慢瓦解。兰斯洛特的话,触动了她心灵深处。特别是扬声器里那一件件触目惊心的案件,让少女感到一阵阵揪心。这都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有一次,她甚至亲眼看到一场车祸,就在她身边爆发。 那是一个凌晨,她正急匆匆地赶往打工地点,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声沉闷的重响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一辆黑色的轿车追尾,撞在前面白色的轿车上,将它顶向了一辆公交车。白色轿车的尾部几乎全碎,车头与公交车接触的部分也四分五裂。 中午,在电视上,她看到了这场车祸的报道。 白色轿车里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正送双胞胎女儿去医院。双胞胎的女儿中有一个当场死亡,丈夫因抢救不及时而死亡,妻子跟另一个女儿重伤仍在昏迷中。一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这场车祸给相思极为深刻的印象。妻子满身是血,声嘶力竭地恳求路人救救她的丈夫与孩子的画面,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路人们虽然奋力帮忙,却不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妻子与仅剩的女儿虽然生存了下来,但,她们的脸上,可能终生都看不到笑颜。 如果,如果能将他们早一些送到医院里,也许就能挽这个家庭。就算残疾,就算病痛,至少能将幸福的种子,还留在她们心中。 一股热流,从相思的心底涌起,将她的恐惧冲淡。她试着,伸出手,握紧了控制杆。她的脑电波,再度跟太阳花链接在一起。 她的身躯,仿佛与机体融为一体,她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令她操纵自如。 用这股力量,去救别人,阻止悲剧的发生,让幸福的种子,一旦埋下后就能生根发芽,不会被摧灭。 “我能做到!” 相思忍不住喊了出来。她奋力张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兰斯洛特的笑脸。 也看到了机体胸舱里那些冰冷的装甲、设备。这令她的脸色苍白了一下,但她努力稳定住了自己的心情,坚强地望向兰斯洛特。 “杨老师,我能做到!” 兰斯洛特脸上露出了笑容。眼前这个少女,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惊惧,显示出她对这具机体是多么害怕。但她知道机体能帮助别人时,就努力着克服心底的恐惧,尝试着接受机体。 她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愿意为了帮助别人而牺牲自己。 兰斯洛特:“相思同学,骑士的信条,是什么?” 相思毫不犹豫地回答:“骑士的力量来源于守护!” 兰斯洛特:“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相思:“能!” 兰斯洛特微微一笑:“相思同学,你已经是名骑士了。” 她的话让相思一呆,茫然地看着他:“真……真的吗?” 兰斯洛特:“只有真正领会了这一条的人,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真正的骑士,靠的不是神谕,而一颗守护他人、守护世界的决心。相思同学,你就有这样的决心。” 他的称赞,让相思的脸涨红起来。她可从未觉得自己这么伟大过。但是,不可否认,她愿意为了这一目标,付出一切! 冰冷的机体,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兰斯洛特轻轻吐出口气。他知道,相思虽然还未克服心中的恐惧,但至少已找到了心灵的支撑点,不会再被恐惧打倒。 真正的骑士,是为守护而生的。这也是他想要相思明白的。机体的力量、骑士的神谕,并不是决定性的,真正的力量来源于内心的强大。只有找到心灵的支撑点,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战的,内心才会渐渐强大,无论处于什么样的逆境,都不会绝望。 这已不仅是骑士信条的范畴,而暗含着生存的意义。当然,以相思目前的境界,还无法体会到。她只感到他的鼓励非常温暖,有他在身边,即使面对再大的危险都不会再害怕。 此时,扬声器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叫声,那是个稚嫩的声音。 “警察叔叔,快来救救我妹妹,她掉进河里去了。我好害怕……” 相思身子震了震,脱口而出:“救她!” 太阳花立即摇了摇脑袋,在她面前浮现出一幅立体投影的地图,随着孩子的呼救声持续,地图逐渐放大,最终形成一个闪亮的点,聚焦在一条河边。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太远了,11公里,你可能赶不及。” 相思:“杨老师,你教我怎么让机体跑快些。我想救她!” 她攥在控制杆上的手握紧,乞求地看着兰斯洛特。孩子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跟多年前车祸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好吧,往前推就是让机体前进……” 他的话还没说完,机体突然发出一阵猛烈的摇晃,向前冲去。兰斯洛特一惊,只见相思已将控制杆推到了底。机体爆发出一阵沉闷的吼声,双腿重重敲击在地面上,迈开大步,向前猛跑。剧烈的加速让胸舱晃动起来,机体发出喀喇喇的撞响,相思脸色苍白,但她握着控制杆的手,却纹丝不动。 前方浮现出几座五六层的建筑物的轮廓,机体笔直向它们撞了过去。相思身子颤抖着,尖叫:“杨老师,该怎么办?怎么办?” 兰斯洛特:“拉高!拉高!” 他探手握住控制杆,使劲往上一拉,机体双腿在地上一弹,跃在空中。背部轰然暴响,两道粗长的尾焰喷出,托着机体弹射向高空,几乎是擦着建筑掠过。 这下将兰斯洛特也吓得不轻。机体才一升空,相思立即将控制杆又向前推到了尽头。机体火力全开,化成一道火影,向前猛飞。 这傻丫头一旦认准了一件事,还真舍得拼命啊。兰斯洛特苦笑着想。但也只有这样,才让机体催生出极限高速,仅仅只过了一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狭窄的河道,流过一座废弃的工厂。河边上站着一个小男孩,正在伤心地哭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河水中载沉载浮。她的情况糟糕极了,几乎一动不动,似是已溺水多时。 相思心中焦急,双手狠命一推控制杆,机体一头扎进了河里。大片水花溅起,相思摧动机体缓缓浮起,机体一对金属手掌将小女孩托了起来。 小女孩静静地躺着,浑身湿透。 相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她全神贯注地指挥着机体,将小女孩往岸边送去。她本几乎不会驾驶机体,但,救人的强烈欲望竟让她超常发挥,机体的动作稳定之极,倒像是个训练多时的老手。 风将覆盖在小女孩脸上的长发吹起,兰斯洛特突然感到一丝异常。 这个小女孩太安静了,就算是溺水昏倒,也不可能如此安静。 他心中闪过一阵不祥感,发出指令:“太阳花,影像放大。” 立体屏幕上立即浮现出小女孩的头像,急速放大。兰斯洛特心底一凛。 他赫然已看清楚,那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雕刻得极像人类的傀儡!他本能地大喝:“相思,升空!” 相思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地问他:“什么?” 兰斯洛特的手向控制杆伸去,刚握着控制杆一拉,水下猛然传出一阵强烈的吸力,巨大的机体竟被卷住,向水下潜去。 突然的变故让相思手忙脚乱,她下意识地控制着机体双掌合起,保护住小女孩。“啪啪”几声响,几条粗大的钢索从水下伸出,将机体牢牢缠住,拖了下去。 小河中猛然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水体连同机体一起被卷入。片刻之后,漩涡猛然消失,河水流过来,水位渐渐升至正常的位置,水波平静。 小男孩呆呆地站在河岸上,不知所措。刚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理解力。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洋娃娃掉进水里后,竟会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一台机体从天而降,然后,又突然在水中消失。 他呆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洋娃娃不见了,于是,重新哭了起来。 水波平静,再也不见了机体的踪影。 核战防空洞 一个多小时之后,卓王孙驾驶着东皇太一,出现在训练场中。 脸色阴沉。 通讯屏幕上显示出小晏的脸。跟几天前比起来,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他用一张丝帕掩着嘴,轻轻地咳嗽着,丝帕跟他的嘴唇一样白。 卓王孙:“仍然没有太阳花机体的下落?” 小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几次联系它,但都说是不在服务区。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不久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太阳花机体很匆忙地赶往东南方向去了。” 卓王孙:“有没有尝试过机体定位追踪?” 小晏:“尝试过了。整个长江三角洲,都没有发现这台机体。他们不可能跑那么远的。” 卓王孙眉头皱了起来,沉吟不答。 弦月事务所里,秋璇静静地听完小卓的话,并没说什么。 她的眉毛轻轻地弯起,思索良久,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兰斯洛特与相思是出事了。” 卓王孙:“我尝试了机体的紧急通信,居然也无法联系上它。相思跟兰斯洛特的私人电话,也都显示不在服务区。” 这个消息让秋璇的眉毛更加弯了起来。 她又仔细地想了很久,说:“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薇薇安?”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薇薇安焦急的声音:“殿下,您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 秋璇:“我们忙的是同一件事情。薇薇安,你能联系上兰斯洛特吗?” 薇薇安:“不能。主人好像突然就失踪了。” 秋璇:“难道用‘那枚’戒指都联系不上?” 薇薇安话音中有点惊惶:“什么戒指?” 秋璇淡淡一笑:“就像我手上戴着的戒指啊。兰斯洛特跟你不是也有一枚吗?这种戒指有超强的通信能力,我和小卓都很清楚这一点。” 薇薇安的声音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不错,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主人跟我的确有一枚这样的戒指,但是,就算我通过这枚戒指,也无法联系上主人。” 秋璇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连‘那枚’戒指都不行?” 她加重了语气,特意强调了“那枚戒指”,几乎就要将它的真实名字说出来了。薇薇安疲倦地回答:“是的,殿下。半个小时前,我跟主人就失去了联系,从那以后,主人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这个消息显然大出秋璇的预料,她握着话筒,久久说不出话来。 薇薇安:“不过,在主人消失之前,他通过戒指发过来一张照片。殿下,也许您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 旁边的传真机发出一阵嗡嗡声,将一张模糊之极的照片传了过来。 照片的绝大部分都是黑色与密集的气泡,像是在水下杂乱的环境中拍出的。秋璇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张照片蕴含的信息量,可真是少的可怜。 薇薇安听她没有说话,紧张地追问:“殿下,这张照片有用吗?” 秋璇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薇薇安,你有任何消息,都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薇薇安:“这一点请您放心。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将主人救出来,那就一定是您。” 秋璇点点头,将话筒放下。 她拿着那张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 突然,她发现大量密集的气泡中,似乎有极为模糊的红色。她急忙将照片放到灯光前查看。那隐约是几个红色的汉字,刷在墙上,只是画面实在太模糊,又被气泡隔断扭曲,根本看不清楚。 卓王孙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 “我认识这几个字。” 秋璇大喜:“你认识?” 卓王孙用手指着照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这是战争时代的标语,应该只出现在几十年前才对。他一口气将这句话念出来,却让秋璇一怔:“小卓,这照片上仅有几个模糊的字影而已,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是猜的吧?” 卓王孙摇摇头:“不是。我曾经到过那里,而且印象深刻。” 这句话真的让秋璇惊喜万分:“你去过那里?” 卓王孙:“不错。第三大区有一个特种部队,他们接受的是最严酷的训练,几乎每个人都是战场格斗大师。他们每年只做一件事,就是进行一场保密级别极高的演习。这场演习的内容,就是在警报拉响后十分钟内,将第三大区几位高层,送进这里面。” 秋璇惊讶地说:“这究竟是什么敌方,这么重要?” 卓王孙:“核战防空洞。” 秋璇:“连核弹都能防住的防空洞?” 卓王孙:“是的。” 秋璇:“战争已过去多少年了,你们居然还在做这样的演习?” 卓王孙:“每年都做一次。不要告诉我,你们欧非大区不做。” 秋璇沉默了片刻:“不错。虽然已和平了很多年,但三战中核战一触即发的场景,实已在每位知情者心中都种下了极深的阴影。防患未然,总是好的。” 只是…… 她长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她不禁想起了母亲所说的一句话:“有形的战争容易结束,但人心中无形的战争,却无论何时都不会结束。” 她感到肩头的担子更加重了。要消弭这无形的战争,需要每一代人都不懈地努力下去,没有丝毫空闲。 不过她随即展颜一笑:“核战防空洞!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联系不上兰斯洛特了。既然要防核弹,想必能阻挡住核辐射。连核辐射都能挡住,通信所用的电波不能穿透,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小卓,到了你大展神通的时候了。以你大公子的权限,想必能调出这些防空洞的具体位置。虽然不知道具体在那座防空洞里,但一座座探查,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卓王孙的神情并没有缓和多少。 此时已是周三,距离周末D-war开战,不过只有两天而已。如果再找不到相思,这场比赛就算是输定了。 半天之后,卓王孙阴沉着脸,再度来到弦月事务所。 “什么?没有找到他们?” 秋璇震惊地问。 卓王孙面沉如水:“我使用了最高权限,进入军方数据库,将上海周围的14个核战防空洞全查出来了,然后让天草三人亲自率人一一排查,搜遍了防空洞内的每个角落,不但没发现兰斯洛特两人的踪迹,14个防空洞内,连有人进入的痕迹都没有。” 他打开投影机,一幅军事地图出现在墙上,地图上用红色的五角星标出了14个点,正是那14个核战防空洞。这是一幅保密级别极高的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军事符号。 这个消息大出秋璇的预料,她坐下来,陷入沉思。 “难道他们不在上海地区?” 卓王孙:“不可能。另外的核战防空洞都在千里之外,这么短的时间,无法将他们运过去。如果不是核战防空洞,我想应该屏蔽不了兰斯洛特手中‘那枚’戒指的信号。” 秋璇点点头:“不错。你的分析有道理。” 她抬头凝视着那副地图,沉思良久,突然说:“小卓,你不觉得奇怪吗?” 卓王孙:“有什么奇怪的?” 秋璇指着14个红五星:“你看,这14个防空洞都建在级别为5的军事指挥所旁边,显然,是为这些首脑们紧急撤退而用的。但是,5级的军事指挥所,有15个,但核战防空洞却只有14个。为什么第15个军事指挥所边上,没有建防空洞呢?” 她的手指指向地图的东南角,那里,有一座军事指挥所,它的颜色是金色的,代表着它是最高级别——5级。地图上,每一个5级指挥所边上,都配置了一座核战防空洞,只有这个指挥所是例外。 卓王孙眉头皱起了。 秋璇:“若是在军事时期,这或许还可解释为资源不够,没来得及建造;但现在是和平年代,绝没有任何理由留此疏漏。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知道你要查找这些防空洞,于是,就用更高的权限,修改了军事地图,屏蔽了这个防空洞,让你查不到。而这也恰好说明,这一个消失的防空洞,正是我们要寻找的那个,也就是兰斯洛特与相思所困的地方。薇薇安收到的照片,必定是兰斯洛特失陷时匆忙照下来的!” 卓王孙脸色极度阴沉。比他更高的权限?他的权限是大公继承人,比他更高的权限,在第三大区就只有一个人。 第三大公。 难道这次困住相思与兰斯洛特,竟出自第三大公的授意? 这并非不可能,第三大公能命吴钺斩裂天草三人的机体,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并不意外。 卓王孙咬了咬牙,冷冷说:“核战防空洞一般都建在指挥所两公里范围内,便于短时间内撤退。搜索范围限定的极小,我亲自领人去搜索,如果有人敢干预,我不介意让东皇太一在闹市开火!” 他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秋璇没有阻止他,她凝视着军用地图,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这件事真有第三大公牵扯其中,那就绝不会这么简单。第三大公既能预料到他们找出兰斯洛特失陷于防空洞,而预先修改军事地图,那么,他一定会想到秋璇可能会从防空洞的布置中,猜出军事地图已被修改。 那么,就算他们锁定了防空洞的大致位置,也未必能那么容易地找出来。 秋璇的预感是对的。卓王孙出动了大天使机体东皇太一,出动了小晏手下的所有工兵队伍,组建起一只超专业的搜救队,几乎将军事指挥所周围掘地三尺,但,仍没找出第15个防空洞的蛛丝马迹。 每一个核战防空洞,都修的极为隐秘,三战已结束了十九年,防空洞的周围有些建起了商厦,有些建筑了住宅区,成千上万的人生活在防空洞周围,但,没有人留意到它们的存在。这些防空洞在建造时就考虑到敌方的侦查,每一个都隐秘无比,而且能隔绝一切信号,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它,很不现实。 此时,已是周四凌晨,离周末的D-war之战,又过去了一天。 卓王孙与秋璇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卓王孙:“你还有什么办法没?” 秋璇:“有。” 卓王孙:“什么办法?” 秋璇:“等。” 卓王孙:“等?” 秋璇:“兰斯洛特少将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相信以他的智慧,就算被困在核战防空洞里,一切信号全被隔绝,他也一定有办法送出讯息的。你只需派人日夜监护着指挥所周围,留意一切异常现象,说不定就会有所发现。” 卓王孙沉吟:“只有这个办法吗?” 秋璇点头。 卓王孙:“如果在周末前,我们仍没收到兰斯洛特的讯息呢?” 秋璇静默了良久,缓缓说:“那就说明,我们根本斗不过大公阁下。小卓,那我们就需要明智点了。” 确认与外界失去联系后,兰斯洛特没有太担心,自己最后传出去的那张照片,薇薇安一定会收到,也一定会尽全力营救他。他开始查勘起这座防空洞来。 防空洞并不大,结构也不复杂,过了半个小时,兰斯洛特就查勘完了。他露出一丝笑容。 “相思同学,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晕晕乎乎就被扔进防空洞里的相思心里一片慌张,兰斯洛特的笑容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听到他的问话,相思犹豫了一下,说:“那……好消息吧。” 兰斯洛特:“好消息是,这个防空洞里的维生装置还在照常运转,虽然深处地下,但通风良好,而且每一件设备都是顶级军工品质,我们丝毫都不用担心生存的问题。” 相思:“那……坏消息呢?” 兰斯洛特:“坏消息是,我们恐怕出不去了。” 相思“哦”了一声,并没如兰斯洛特预料的震惊或恐慌,兰斯洛特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相思同学,你不害怕吗?” 相思:“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怕死了!但是杨老师也在这里,我就不害怕了。你一定能想出办法,带我离开的。” 兰斯洛特笑了:“这一次,连我都束手无策了。” 他的脸色慢慢郑重起来:“这座防空洞建造的严密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掩体之厚,竟高达几十米。建筑的材料也极为复杂,竟能将通讯信号完全屏蔽,我们已彻底跟外界隔绝了。防空洞跟外界只有一道门,门体是一米多厚的合金钢板,没有开锁密码,根本无法打开。我们虽有一台机体,却是训练机体,没有装备重火力,不可能破开这么坚硬的防护层。” 相思想了想,说:“不是有通风口吗?就算我们钻不出去,说不定手机信号能好点呢?” 兰斯洛特:“这本是唯一的办法,但建造此防空洞的人早就想到了。” 他带着相思来到通风口,通风口的旁边贴着一个简易的结构图,大概是为了维修而用。相思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她见过的最复杂的通风装置。一般的通风装置也就有五六层过滤,但这个装置却足足有二十三层,每一层都复杂无比,单只建成这套通风装置,就消耗了上百吨异种钢材。 兰斯洛特:“这套装置是毫米级的,连最小的甲虫都钻不进去。过滤的路径长得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任何电波在通过它时都被吸收的一干二净,所以,就算是我的这枚戒指,也无法通过它接收到任何信号。” 相思这才注意到他手指上戴着一枚极不显眼的戒指,上面闪动着一缕若有如无的红光。这枚戒指看上去是那么熟悉,似乎她曾经见到过,而且不止一次。但相思一时却想不起来。 她正在思索着,兰斯洛特喃喃说:“这个防空洞建造的如此严密,连通讯信号都被屏蔽了,它究竟是防什么的?难道是防核弹?” 相思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了!这个通风装置虽然能隔绝信号,但有种东西是它无法隔绝的,声音!我们可以将声音传出去!” 兰斯洛特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点,从这里到地面,也许只有几公里,但是,通风装置里的过滤材料却将这个距离拉伸了百万倍,无论多大的声音,经过这么长距离后,都会衰减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相思挠了挠头:“不……不行吗?” 兰斯洛特:“很遗憾,这世界上穿透力最强的是核辐射,如我估计不错,这座防空洞正是被设计来防核辐射的。如果连核辐射都无法穿透,那么,也就没有什么能从这里传到地面了。” 相思:“哦”了一声,慢慢坐下,她努力不让脸上露出失望,但她的掩饰功夫实在太差,两只眼睛出卖了她。 良久,相思怯怯地问:“杨老师,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出去了吗?” 兰斯洛特:“有。” 相思喜问:“什么办法?” 兰斯洛特:“等。” 相思:“等?” 兰斯洛特:“在我们坠入防空洞时,我发了一幅照片出去。薇薇安一定会将这幅照片送到秋璇手中,以秋璇的智慧,必然能通过这幅照片找出我们的下落,所以,我们只要等着她来救我们就可以了。” 兰斯洛特的话让相思稍微安了点心。这几年在弦月事务所的打工经历,让她对秋璇有着盲目的信任,如果这世上有任何人能找到他们,救他们出去,那无疑就是秋璇。 但她没有料到,这次连秋璇也一筹莫展,在等着他们先给出讯息呢。 搜索 卓王孙坐在弦月事务所里,面色阴沉。至今为止,他仍没有收到任何信息。搜救队也又一次无功而返。已是周四晚上,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陆东城求见。” 一人身穿紫边燕尾服,头上戴着一顶礼帽,颔下修剪得极为精致的小胡子,微笑站在门口,正等着主人的召唤。 陆东城? 秋璇皱了皱眉头,关于他的资料,迅速地在脑中闪过。 卓王孙第二轮的对手,第三大公私生的长孙。 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未等她发话,卓王孙冷冷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东城拿下帽子,放在身前,微微鞠了下躬。 “大公子,我听说您正在找一座地下防空洞,恰好我关于这方面颇有点研究,今有一法,希望能对大公子有所帮助。” 卓王孙:“哦?你有什么办法?” 陆东城:“我早年所学的是石油勘探,又随勘探队在非洲工作过很长时间。我以为,或许可以用石油勘探法来搜找这座防空洞。” 卓王孙与秋璇对望了一眼,都觉此法值得一试。 卓王孙:“讲仔细一些。” 陆东城:“石油勘探目前最为流行的方式就是地震数据勘探,依靠采集尽量详细的地震数据,推断石油矿脉的位置。石油为液态,地震震波经过时,其反射跟经过固态的地幔物质不一样。防空洞外围为钢制,内部为空,地震震波反射也应有明显不同。这原理其实与超声探伤很相似,只是地震震波能穿透的距离长得多,能探测到深达地面几十公里。” 卓王孙仔细地听着,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地震却是难得一遇的,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来等。” 陆东城微微一笑:“大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可以造一场地震出来。想必大公子听说过钻地弹这种武器,能攻击地下60米以下的目标。这种炸弹所造成的震荡,跟一场小型的地震相当。如果探测范围不是太广的话,同时引爆多枚钻地弹,震波互相叠加冲撞,再借助专业的设备,一定能将防空洞找出来。” 卓王孙点点头:“这个办法的确值得一试。只是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制造人工地震,再组建勘探团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陆东城:“我早就为大公子准备好了。钻地弹的事情,大公子可致电军方,借来几枚。至于勘探工具与专家,我已联系到了中石油海外勘探队,全员都已集结候命,周五下午应该就可以开始工作。” 卓王孙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周五下午,距离周六的比赛,可就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而吴钺与相思的考核战,也会在那时展开。但是,这是唯一可能找到防空洞的办法。 卓王孙沉吟片刻,凝视着陆东城:“你为何要帮我?我可是你这一轮在D-war中的对手。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无法救出相思,你直接晋级的可能性就很大。你应该乐见我出局。” 陆东城:“大公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场D-war中,不幸第二轮遇上了代表大公子的晏,实已成为弃子。此次全力帮助大公子,只想换取一个机会。” 卓王孙:“什么机会?” 陆东城:“公平决战的机会。如果我的方法能成功,救出相思小姐与杨教授,请大公子予我一个在场上公平决战的机会,而不是动用家族的力量,逼我退出。” 他淡淡一笑:“为了这场比赛,我可是准备了几手杀手锏呢。身为家主,若是连为骑士争取一个出场的资格都不能,实是愧对他们啊。” 卓王孙目中光芒闪了闪,说:“好!我答应你!如果你的方法真有效,没有人能阻止你的骑士上场。家族的压力,我替你消除。” 陆东城大喜:“有大公子一言,我就放心了,我去吩咐勘探队员做好准备!” 他扣上帽子,鞠了一躬,匆匆转身出了弦月事务所。 一直沉默的秋璇微微皱眉:“小卓,你不会真相信他了吧?” 卓王孙不答,沉吟着。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起,晏的声音传了出来。 “调查完成。的确是中石油最精良的勘探队,所用的设备都是最顶尖的,勘探队里的专家都来自石油研究所与地质研究所,做手脚的可能性很小。” 卓王孙点点头,挂断电话,对秋璇说:“不管怎样,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何况我们这几日一直没有搜索到兰斯洛特的消息,晏率人在一个防空洞里做了几次实验,结果发现,无论是光、声、电、磁,任何信号都无法从深达几公里的防空洞里传达地面。我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秋璇眸中露出一抹深思之色,似有双关地说:“也许,我们这次真的能将防空洞找出来!” 周五夜幕垂下之时,上海东南徐汇区的某个小区里,一群工人熟练地在一座废弃的大楼里埋着炸药,准备进行定向爆破,拆除这座早就被划为危房的建筑。 这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上海是个高速发展的城市,建筑拆除重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座大楼的底部,埋藏着一枚钻地弹。定向爆破,只是为了掩盖钻地弹引起的剧烈震荡而已。 距离这里5公里外,还有两处施工单位也同时进行着定向爆破。无一例外,它们下面也秘密埋藏了钻地弹。三点恰好呈等边三角形,将疑有防空洞的地区,完全包围在其中。 而在三角形的中心地区,一支探测团队正在紧张地调试着庞大而复杂的设备。 …… “16号节点,准备完毕!” “17号节点,准备完毕!” …… “32号节点,准备完毕!” 一连串报告声接连响起,伴随着的,是前方控制面板上,一盏盏绿色的灯亮起。直到所有的灯都变成绿色,领头的白发苍苍的专家这才松了口气,跟身边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说:“爆破开始!” 三个定向爆破同时点火。周围的居民都感觉这次定向爆破的晃动感特别剧烈,但也没怎么在意。爆破点下的钻地弹,同时炸裂,在地表底层下引发了一场相当于4.5级的局部地震。 那些庞大而复杂的设备,立即狂乱地闪动起来。无数数据在各个显示屏上滚动着。专家们立即紧张起来,操作着各种设备,进行着计算。 半个小时之后,一封报告送到了卓王孙手上。 卓王孙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面色就沉了下去。 “探测区域内不存在直径超过1米的空洞。”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探测数据,以及极为专业的分析。卓王孙看都不看,就递给了身边另一位专家。 专家很仔细地将报告阅读了一遍,点头说:“报告很详细,得出的结论没错。我的几个弟子也在探测队里,他们这次探测,所有步骤都是按照标准程序,没有半点疏漏,这个结果,还是可信的。” 卓王孙的脸色更加阴沉。 难道他们之前的推断有问题,兰斯洛特跟相思并未失陷在防空洞中?或者,未失陷在这个区域的防空洞中? 卓王孙皱眉思索不答,这次搜救工作已走进了死胡同。 防空洞里,无法感知到日夜变化,但相思也知道,已过去很长的时间了。防空洞内储存了不少量的压缩饼干,味道难吃之极,但足以让他们果腹。 兰斯洛特的神色仍然从容,同刚陷落防空洞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这让相思增添了不少勇气。 突然,防空洞微微晃了晃,剧烈的震荡甚至让通风口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过了半分多钟,才慢慢消失。 相思:“地震了?” 她有些惊惶,万一这个防空洞被震塌了,将他们埋在里面,岂不是完蛋了? 兰斯洛特仔细聆听了一下,面露喜色,说:“相思同学,我们马上就要脱困了!” 相思:“啊?” 兰斯洛特:“据我所知,上海市近期遭到4级以上地震的可能性很小,以刚才震动的烈度,应该在4级以上。如果不是自然地震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是卓公子他们用勘探石油的方式,人造地震来探测防空洞的位置!这次,或许真有可能将我们救出去!” 相思眼睛一亮:“真的吗?” 兰斯洛特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突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不好!” 相思一惊:“怎么了?” 兰斯洛特眉头皱起:“我忽略了一件事。这座防空洞在闹市之中,进行地震探测时,人造的地震绝不可能太强,否则会引起周围居民的恐慌。我们处于地下这么深,刚才感受的震波还那么强,只能说明一件事,人造地震时的爆炸点,恰好就在防空洞的地面位置!震波垂直到达防空洞,震感才会这么强。但这样一来,反射波却无法被有效接收到。也就是说,这里,是人工地震探测的盲点。” 相思虽不是很明白兰斯洛特所讲的内容,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这次地震探测,不可能将防空洞找出来了。 兰斯洛特面色渐渐冷肃起来:“这件事的后果极为严重,因为地震探测是最可能将防空洞找出来的方法,如果连它都无所获,卓公子跟秋璇小姐肯定认为我们不在这片区域中。那么,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搜索这个区域,也就是说,我们将会永远被关在这里面!” 相思吃了一惊:“怎么办?” 兰斯洛特:“我必须要想个办法,将讯息传递上去。” 他目光落在相思身上,渐转柔和:“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我发誓。”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相思却感到他的语音中充满了坚决之意。她心底莫名地兴起一阵信心,她相信,他一定能带她出去的。这座防空洞再坚固,都无法困住他。 勘探队拆除了装备,运走。月光清冷,照着一片残骸废墟,尽是清冷凄凉。 卓王孙看着这一切,皱眉思索着。 已是周五的夜晚,距离最后的时刻还剩下不足十个小时。如果再找不出杨、相二人,他在与第三大公的交手中就一败涂地,被迫接受大公的安排。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卓王孙感到一阵恼怒,却不知该向谁发泄这股闷气。 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上,卓王孙转过头来,秋璇冲他露出了笑颜。 月光之下,她的笑颜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 卓王孙皱眉:“你还能笑的出来?” 秋璇在他身边坐下:“若是我告诉你,我已找出了防空洞的位置,你还会这么沮丧吗?” 卓王孙:“不可能!我亲自督办这次地震勘探,而且吕教授为人正直,被收买的可能性很小。” 秋璇:“不错。但是,如果这就是对方想要的呢?最先进的勘探方法,最专业的设备,最知名的专家,这样的勘探结果,任何人都会相信,不是吗?小卓,连你都不例外。” 卓王孙:“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秋璇:“任何方案都有盲点。我们人类总觉得自己掌握的科技多么先进,可真到用时,却发现这也不足,那也不足。而在这种探测中,选取的爆破点,就恰好是盲点。” 卓王孙:“是有盲点不错,但是,好的探测方式的盲点很小,防空洞恰好跟盲点重合的可能性太小了。” 秋璇点头:“不错。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如果这个策划这一计划的人,恰好知道防空洞的精确位置呢?如果他探测的真正目的,不是发现防空洞,而是故意将防空洞掩盖起来呢?” 卓王孙目光一寒,思索起来。 秋璇:“正是由于这一计划非常可靠,我们才不会怀疑它。但,如果制定计划的人知道防空洞的精确位置,并且恰好将它放置到地震探测的盲点上,那么,就会出现这一结果:我们认为这块区域中没有我们要找的防空洞,也就再也不会搜索这里。” 卓王孙很缓慢地点着头。 秋璇:“比如这三个爆破点的选择,只要将整片探测区域包括进去,一般不会有人在意这三个点的具体位置。但,如果某人真的知道防空洞的精确位置,他在选址时稍微坚持一下,就可以不引人注目地达成目的。” 卓王孙脸色变了变。这条计策实在太毒辣了。用地震法来探测防空洞,这是最好的办法,设备没问题,人员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仅仅只是爆破点的选择。这就好比是将一粒盐混在一大瓶冰糖里,根本无人会注意到它。只有心思缜密如秋璇,才会怀疑。 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还在于,一旦它得逞,兰斯洛特与相思就再无见天日之时。一剑封喉! 卓王孙冷笑:“陆东城居然敢在我面前耍花招,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秋璇:“还是那句话,他很可能只是个执行者,而不是策划者。太老辣了!” 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显然,这句话并不是评价陆东城的。 卓王孙:“既然如此,那范围进一步缩小了,就在这三个爆破点下面,我立即令小晏搜索!” 曙光 半个小时后,晏的报告送上来。 三个爆破点下面,仍没有任何发现。 这下,连秋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两个人站在爆破后的废墟上,脸上都有些忧虑。 卓王孙冷冷说:“不必担心,我的机体是Arch-angel,我驾驶着它启动粒子光炮,可以很快就轰出几千米的洞来。大不了今晚上我就将这三个爆破点全都掘遍!” 说着,他将手上的戒指旋了旋,戒指上红光闪耀,远程启动了机体东皇太一。 秋璇大惊:“不行!小卓,你这样做,可是宣布跟大公阁下彻底决裂!” 卓王孙:“那又怎样?” 秋璇:“迄今为止,我们虽然遭遇了重重难关,但大公阁下并未直接出面,也未使用真正的暴力。他极力掩盖防空洞的位置,而我们则尽力发现它。这也许是大公阁下为这场游戏制定的规则。我们必须按照规则来挑战他,否则,我们将面临另一场升级的游戏!只要我们能找出防空洞的位置,这场游戏的胜者就是我们,那时,我们就有更多的谈判砝码,大公阁下也就有可能让步!” 卓王孙:“你又什么想法?” 秋璇沉思着:“我在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让地面与防空洞之间取得联系吗?” 兰斯洛特仰头沉思良久。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了。如果地面的人真的相信地震探测法的结果,认为这里没有防空洞,那么,他和相思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沉思良久,双眼突然一亮。 “我有办法将讯息传出去了!”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件东西。 那是他那件永不离身的圣经,被他携带这么久,封皮已经有些磨损了。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将圣经打开,隆基努斯之枪躺在里面。与隆基努斯之枪在一起的,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匣子。 那支匣子紧紧地闭合着,身上镂刻着一些古朴的花纹。相思多看了几眼,那些花纹竟渐渐向内沉了下去。相思大奇,越仔细去看,便觉那些花纹越陷越深,盒身反而渐渐变成了透明的。相思眨了眨眼,盒子却又突然像是不透明的,花纹淡淡浮在盒身的外层。待到她再看时,盒身又再度变成透明的了。 只看了几眼,相思就感到目眩神摇。这个盒子竟似有种秘魔般的力量,令人无法捉摸。 兰斯洛特抬手隔断了相思的目光。相思就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吃惊说:“这是什么盒子?好怪异哦!” 兰斯洛特:“这是潘多拉之盒,你不要多看。一会我将它打开时,会有些古怪。你站在我身后。” 相思依言跑到了兰斯洛特身后,她突然问:“杨老师,你会有危险吧?” 兰斯洛特笑了:“不会,它们伤害不了我。”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潘多拉之盒顶部按了按。 盒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脆的鸣叫,漆黑的盒子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在相思的眼中,盒子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光团,刺眼之极。她还未来得及闭上眼睛,盒子却骤然一暗。一股诡异的吸力随着这一亮一暗的变化潮涌而来,似乎将周围的光芒一起牵引着,吸进了黑盒里。有那么一瞬间,防空洞里的光全被盒子吞噬殆尽,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黑盒上的奇异花纹,却次第亮了起来,一团光华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飘出。 那团光宛如絮状,缓缓浮动着,就像是一片云。虽是光,却并不耀眼,柔和温软,慢慢地向空中飘去。等飘到通风口处,速度突然加快,被通风装置吸了进去。 兰斯洛特一阵紧张。 这套复杂的通风装置能隔绝一切信号,声、光、电、磁,都无法传递。潘多拉之盒所凝结的月魄虽奇妙,但是否能通过它传到地面,兰斯洛特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事至如今,只有这样做了。 废墟上,秋璇与卓王孙苦苦思索,却一筹莫展。 这个坚固而隐秘的防空洞,使他俩大感头痛,无计可施。 突然,一点淡淡的亮光微微一闪,秋璇却惊咦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卓王孙:“什么事?” 秋璇:“那个光……” 她指着光出现的方向。那是很微淡的一小团光,像是飘絮一般浮动在空中,慢慢向天上飞去。秋璇的脸上,却露出震惊之色。 “那是潘多拉之盒中的月魄!这里竟然有潘多拉之盒?” 卓王孙身子也是一震。经过南极之役,他们俩对潘多拉之盒都印象深刻。这诡异的月魄,只有潘多拉之盒才能释放出。 秋璇突然想到了什么:“Joker死后,那只潘多拉之盒被兰斯洛特收走了!这枚月魄,很可能就是兰斯洛特给我们的讯息。月魄是来自异世界的能量,或许它能通过通风装置。” 那枚月魄浮动之处,果然是其中一处定点爆破的大楼基部!卓王孙心中一喜,按动了手上的戒指:“东皇太一!” 青色的东皇太一轰鸣而至。卓王孙与秋璇进入胸舱,东皇太一霹雳一闪,就来到了爆破后的楼宇废墟之上。 第二枚小小的月魄,正从杂乱堆叠在一起的砖石中缓缓升起。这座楼本被废弃,定向爆破后,更是化为一大堆瓦砾。 谁能想到,这下面藏着核战防空洞? 卓王孙操纵着东皇太一,将瓦砾轰开,露出废楼的地基来。稍等了片刻,就看到了第三枚月魄。看到它的时候,连秋璇都禁不住叹了口气。 月魄飘出的地方,是废楼的空调通风口。 防空洞的通风口,竟然跟这座楼的空调通道连在一起,如果没有月魄的指引,的确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东皇太一几炮轰击,清出一块空地来。两人欣喜地发现,空调通道里果然有一扇黑黝黝的门。 这扇门上本涂着一层漆,跟周围的墙壁完全一样。经过粒子炮的轰击,周围的墙壁已完全坍塌,才将它显露了出来。秋璇跟卓王孙不禁相视一笑。 秋璇:“小卓,你现在承认我比你高明一点点了吧?没有我,你又怎可能找出防空洞来?” 卓王孙也心情大好:“救出他们再论功行赏!” 东皇太一左臂光芒闪烁,粒子炮聚集着能量,就待一炮将这扇门轰开。 秋璇急忙阻拦:“千万不要这么做!万一防空洞里有什么紧急自毁装置,你这不是害了兰斯洛特他们吗?” 卓王孙:“那该怎么办?” 秋璇:“试试用你的权限开门。如果大公阁下只是想玩游戏的话,那么,我们找到此处,就到了谜底揭晓的时候了,不必再用最后一道门来为难我们。” 卓王孙:“如果打不开呢?” 秋璇脸上闪过一丝沉重:“那么,我们看到的,将是两具尸体。” 卓王孙沉默了一会。东皇太一拂去门上推积的砖石,露出一个厚重而结实的密码盘。卓王孙输入一串长长的密码。这段密码是如此之长,足足输了半分钟。 敲键声单调而沉闷,气氛极为压抑。 密码终于输完,当卓王孙按下确认键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要是密码打不开门,那情况就不仅是严峻可以形容了。 良久,合金门终于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响,缓缓打开。两人长出了一口气,秋璇眉花眼笑了起来:“这场游戏,我们终于赢了!” 她一巴掌拍在卓王孙肩头:“走,小卓,领奖品去!” 卓王孙催动东皇太一,进入了地下通道。门后的空间很大,足以容纳机体。在东皇太一周身青光的映照下,两人终于走到了通道尽头的另一扇门前。卓王孙再度输入了密码,这次,没让他们等待多久,门就缓缓自动打开。 兰斯洛特的声音传了出来:“卓公子,终于又见面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卓王孙不由得彻底轻松了下来。经历了刚才这场惊心动魄的搜寻,岂止是简单的“见面”?说是劫后余生,再世为人也不为过。他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不是甲胄在身,我还想拥抱你一下呢!” 兰斯洛特站在门后,面带微笑。相思还躲在他身后,双眼中的惊恐尚未消退,亦充满了惊喜。 卓王孙与兰斯洛特相视一笑,都有几分劫后重逢的感觉。 秋璇提醒两人:“此非善地,不可久留。”这句话获得了一致的赞同,兰斯洛特与相思急忙登上太阳花机体,轰然发动。 兰斯洛特:“相思同学,你还没忘记驾驶机体的方法吧?” 相思满面笑容,兴奋地说:“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记得了!” 她在防空洞里呆了这么久,郁闷加恐惧,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控制杆用力一推,太阳花机体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卓王孙急忙闪身,才没给她撞的人仰马翻。 卓王孙脸色一变:“你……”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既然进来了,就不要出去了!” 一具宏伟的机体,猛然出现,恰好将刚打开的合金门完全堵住。 看到这具机体,兰斯洛特脸色不禁一变,失声惊呼:“格蕾蒂斯?” 这具机体比普通机体足足大了三分之一,全身覆满厚厚的装甲,所携带的无一不是重型武器,赫然竟是格蕾蒂斯驾驶的大天使——曙光(Light)。 这具集合了人类最高科技成就的机体,不久前刚将兰斯洛特狠揍了一顿,几乎让他殒命,自然令兰斯洛特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股庞大的气势从曙光身上升起,嚓嚓两声响,剑盾同时出现,将外出的通道完全挡住。格蕾蒂斯显然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冷冷道:“兰斯洛特,我真没想到,核战防空洞居然都无法困死你!你的生命,还真像蟑螂一样顽强!” 她话语中的敌意,让兰斯洛特一凛,不知该怎么回答。 秋璇:“格蕾蒂斯?竟然是你?难道这一切都是由你策划的?” 她很惊讶地看着曙光。这一连串的计策老辣狠毒,秋璇本以为全是出自第三大公之手,但最后关头现身的,却是格蕾蒂斯,这不由不令她大吃一惊。如此缜密的计策,可不像是格蕾蒂斯的作风。看她的机体就知道,格蕾蒂斯的风格简单粗暴,她对待敌人一向都是用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对方碾碎,可不会鬼鬼祟祟地搞什么阴谋。 秋璇微微皱起了眉头,她隐约感到,这件事,或许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难道,格蕾蒂斯和第三大公结成了同盟? 东皇太一胸舱内的显示屏闪起,格蕾蒂斯一脸冷峻地出现。她看了秋璇一眼,微露讶意:“芙瑞娅?你居然也在这里?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兰斯洛特能获救了。你从小就鬼精灵。” 秋璇微微一笑,还未答话,格蕾蒂斯的脸色猛然一沉:“我的事,不容你插手,否则,我不介意将你们的机体也打残!” 她冷冷地扫了卓王孙一眼,毫不掩饰威胁之意,随即将通讯切断。 储君之戒 秋璇不禁一凛。 格蕾蒂斯的战斗力有多强悍,只看她这些年稳占嘉德骑士第二就可知了。曙光又是最先进的第四代机体,无论装甲、火力还是动力都超出其它机体一大截。尤其是在如此狭小的作战空间里,以重火力著称的曙光,无疑更能发挥出战斗力来。 曙光猛然发动,以惊人的高速,冲到了太阳花机体之前,一拳重重轰在了机体胸前。 庞大的火力猛然勃发,太阳花机体的装甲被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砸出一个凹槽,格蕾蒂斯冷哼一声,装配在曙光粗大手臂上的六轮火 炮喷出一道激烈的火浪,在短短一秒之内,几十枚重型炮弹轰在凹槽处,一齐爆发。 激烈的爆炸声掀起一阵灼烈的热浪,震得整座防空洞都微微一晃。 太阳花机体被这强大而迅捷的一击拦腰截断,下半截躯体连同动力装置狠狠地摔了出去,撞在墙上,胸舱连同上身落在地上,被曙光一脚踩住。 胸舱中,双手握着控制杆的相思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看到眼前红光一闪,机体发出一阵猛烈的震荡,就被硬生生地撕裂。急促而尖锐的告警铺天盖地响起,瞬间就戛然而止。因为动力装置遭到致命的破坏,绝大部分装置立即停止了运作。 那朵太阳花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猝然消失。只有维生装置还在紧急备用电源的支持下,闪着淡淡的蓝光。 相思下意识地紧紧握着控制杆,完全呆住了。 一只巨大的合金脚,踩在了胸舱之上。巨大的响声让相思从呆滞中惊醒,相思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机体实战真是太可怕了! 兰斯洛特忧虑地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来。 虽然只能看到曙光的装甲,但兰斯洛特丝毫不怀疑,格蕾蒂斯正冷冷地俯看着自己。兰斯洛特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 合金巨脚微微用力,将胸舱踩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兰斯洛特:“格蕾蒂斯小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巨脚顿住,过了一会,格蕾蒂斯的声音从装甲内透出来:“说。” 兰斯洛特:“您为什么要杀我?” 格蕾蒂斯的声音闪出一丝怒气:“你竟然还敢问我这个问题?我问你,你手上的戒指是谁给你的?” 兰斯洛特惊讶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很不起眼的戒指。他疑惑地再看了一眼,并未发觉这枚戒指有什么奇特之处。 如果真有什么奇特的话,那也只是这枚戒指有极高的通信能力,只要不是在核战防空洞这样的绝地,他就能随时联系到薇薇安。 兰斯洛特:“这枚戒指?是亚当斯大公给我的。我前些日子遇到过几次致命的危险,他说有这枚戒指在,随时可以跟薇薇安保持联系,保证安全。” 格蕾蒂斯冷冷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戒指?”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之色,显然,这枚戒指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砰!” 一声巨响,曙光的胸舱打开,露出一身军装的格蕾蒂斯来。 “芙瑞娅,跟小卓出来,让他看看这枚戒指究竟是什么东西!” 东皇太一的胸舱也缓缓打开,秋璇叹了口气,跟卓王孙同时现身出来。 三人同时伸出了手,兰斯洛特的脸色,骤然变了。 三个人的左手中指上,都戴着一枚戒指。 这三枚戒指,跟他手上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样式,一样的花纹。 格蕾蒂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现在,你明白这是什么戒指了吗?” “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那我告诉你,它的名字叫做……” 格蕾蒂斯一字一字咬着牙说:“储君之戒!” 兰斯洛特一凛,虽然看到格蕾蒂斯、秋璇、卓王孙都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他已隐约猜到,但听到格蕾蒂斯亲口说出这个名字,他仍不禁惊的面色苍白,忍不住失声说:“这不可能!只有大公继承人,才有资格得到储君之戒。亚当斯大公怎会给我……” 格蕾蒂斯:“这正是我要问的话!你怎么会有储君之戒?” 兰斯洛特沉默不答。 储君之戒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专修合众国历史的教授,知道的很清楚。储君之戒,意味着大公继承人的身份。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沉稳如兰斯洛特,都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卓王孙也同样震惊之极。只有秋璇似是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仍保持着冷静。但是,她的脸色也有些古怪。 毕竟,历史上同时出现两名王位继承人的情况,可是极少。 唯一出现的几次,都意味着腥风血雨。王位之争,往往伴随着战争、杀戮,无数人为之付出性命。 合众国虽仅建国19年,但大公之职却是仿效以前的王位世袭制度而定的。大公之位权力极高,某种程度上不亚于古代的帝王。继承权之争,自然惨烈无比。 兰斯洛特想到了什么:“格蕾蒂斯小姐,这不可能!只有大公的直系或者旁系亲属才能成为继承人,我跟亚当斯大公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没有成为继承人的资格。我想,一定有什么误会!” 格蕾蒂斯:“你说的不错,我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父亲收你做养子。合众国的继承认的是法律关系,养子跟亲子具有同样的继承权,所以,只要一纸领养书,你这卑贱的野种就跟我拥有同样的继承权!拿着储君之戒的你,就很有可能夺走我的一切!” 兰斯洛特脸色一变。 格蕾蒂斯说的没错,按照合众国法律,只要亚当斯大公领养了他,他就可能成为继承人。这一点,第一大区的妮可——现在应该称为妮可公主——已开了先例。而亚当斯大公对他一向极为疼爱,甚至不亚于对待格蕾蒂斯。如果亚当斯想要一个养子,便非兰斯洛特莫属。 而亚当斯把这枚戒指送给他时,神情的确不同寻常。似乎,这件礼物珍贵之极,连亚当斯大公都极为谨慎。 一想到此处,他不禁脸色苍白。 格蕾蒂斯冷冷说:“我若是杀死你,父亲一定会非常生气。就算如此,我也不会犹豫的。兰斯洛特,我跟你没有任何私怨,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挡在我和父亲之间。这纯粹是——” “Business。” 话说完,合金巨脚猛然一顿,向胸舱重重踏下。 兰斯洛特一凛,知道格蕾蒂斯不可能再留手,急忙推着相思大叫:“快走!” 但相思已被格蕾蒂斯的攻击完全吓傻了,刚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合金巨脚已然凌空踏下。 兰斯洛特面色大变。 但机体已被毁,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抵挡这样的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脚宛如小山般向下疾落。 危急关头,突然一声轰响,东皇太一猝然弹起,手中光芒一闪,一柄合金剑凭空一闪,一剑向巨脚上斩去。 格蕾蒂斯猝不及防,被这一剑重重斩中。巨脚上的装甲被剑上蕴含的强大力量撞裂,巨脚下落方向一偏,踏在胸舱的边缘,堪堪避过了舱内两人。 格蕾蒂斯怒喝:“卓王孙,你干什么?” 东皇太一的胸舱合起,浑身光芒闪烁,动力迅速提到最高。 “格蕾蒂斯,我是不会让你杀了他们的。” 格蕾蒂斯冷笑:“就凭你?难道你皮又痒了,还想挨揍?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无论驾驶着机体,还是赤手空拳!” 卓王孙脸上闪过一阵怒意,但随即压抑下来:“格蕾蒂斯,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杀了他们的。你的战斗力强又如何?这里是第三大区,我随时能召唤来一群骑士!” 格蕾蒂斯:“你大概忘了身处哪里!这里是核战防空洞,任何通讯手段都用不上!你以为上次我没能杀得了兰斯洛特,不会变聪明些吗?” 听到这句话,秋璇的眉毛深深皱了起来。 的确,在这个核战防空洞里,一切讯号都无法传出。卓王孙无法跟手下取得联系,兰斯洛特也无法再像上次一样,联系上亚当斯大公,通过储君之戒强行阻止格蕾蒂斯。 卓王孙脸色变了变,但他并未退却,反而踏上一步,挡在了破碎的胸舱之前。 格蕾蒂斯目中爆出一团怒意:“小卓,你竟敢真的阻止我!既然这样,我不介意先狠揍你一顿,然后再杀他!” 曙光发出一声轰鸣,猛然向东皇太一撞了过去。 卓王孙早就做好准备,东皇太一身上也迸射出大片粒子光芒,全力向曙光撞去。 两具机体全都左手剑右手盾,做出全攻全防的姿势,瞬间撞在了一起。曙光手中的六轮加农炮火力迸发,像是一只火焰巨拳,向东皇太一猛砸不休。东皇太一身上白色的光团聚成一个个巨大的灿烂光弹,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两者刚一接触,就惊天动地地炸开。 坚固无比的防空洞,也禁不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格蕾蒂斯冷笑:“小卓,这种狭窄的地形最利于力量型的机体作战,在这里你不可能打的过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卓王孙冷冷一哼:“未必!” “嘶啦”一声,东皇太一背后的合金双翼展开,机体骤然化成一道青色的光芒,腾空而起,在防空洞顶部一弹,闪电般向曙光撞了过去。 机体左右双臂上的粒子炮全都打开,白色的光芒电闪,竟在刹那间向曙光连开了七炮。 曙光身前也是光芒闪动,粒子盾撑开,护住全身。东皇太一速度提至最大,身影变成一片模糊,让曙光无法捉摸。粒子炮却在高速移动中不断轰击,铺天盖地的向曙光罩下。 以曙光的装甲强悍,也不敢硬接如此强猛的攻击,被逼得不住后退,从门口退入了通道中。卓王孙精神一长,粒子炮更是全力摧动,准备一鼓作气,将曙光彻底轰飞。 格蕾蒂斯冷冷一笑:“小卓,看来我低估你了。但是,这样是徒劳的。” 她加重了语气,重复:“你绝对无法打得过我!” 她猛然双眼一肃,六轮加农炮炸出一串炮火,向前轰去。火力散开,充满整个通道,燃烧着向前滚射。卓王孙一凛,急忙躲闪,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无处可躲了! 格蕾蒂斯:“你以为我是被你逼退的吗?我是故意退入通道的!通道里面空间狭小,只能勉强容纳机体,你的速度会被完全限制住,无法再躲闪!” 卓王孙面色阴沉,六轮加农炮的炮火已跟粒子炮的白光团炸在了一起。格蕾蒂斯的冷笑声不绝:“世上还没有人能跟我拼火力!” 加农炮一阵狂轰,强猛的火力炸得东皇太一发出的粒子光团支离破碎。连秋璇都不禁脸上变色。曙光号称嘉德骑士中火力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在这狭窄的通道中,什么躲闪、战术都没有用处,只能靠火力相互猛轰。这样的对决,还真没人是格蕾蒂斯的对手。曙光大踏步向前,竟将东皇太一硬生生地逼回了防空洞里。 格蕾蒂斯:“认输吧!我并不想伤害你,我的目标是兰斯洛特!这是我们第二大区的家事,你根本不必卷入进来!” 卓王孙:“格蕾蒂斯,你还是这样头脑简单。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你试试这一招再说!” 东皇太一左右双臂突然一起亮起白光,粒子炮齐齐轰出。格蕾蒂斯冷笑闪避,但东皇太一的粒子炮并非轰向它,而是对准了防空洞的大门。这大门虽然坚固,但在打开时,门与轴的连接处便成为最脆弱点,被一连串粒子炮轰塌。东皇太一抓起那扇大门,向曙光撞了过去。 “格蕾蒂斯,你说的不错,这通道实在太窄了,无法躲闪。但,不能躲闪的不仅是我!” 格蕾蒂斯一惊,六轮加农炮火舌喷吐,向东皇太一炸了过去。东皇太一抱着门板,加农炮的炮火全都射在门板上。那扇合金门板厚达一米,由异种合金铸成的,坚固无比。加农炮的炮火虽然猛烈,却也不能将它轰烂。东皇太一抱着门板,撞在了曙光身上。 卓王孙全力开动核动力,推着合金块向前猛攻。合金块实在太巨大,将东皇太一完全遮住,格蕾蒂斯的加农炮也无法把它轰开,只好被逼得不住向后退去。 秋璇大喜。卓王孙这招怪招利用了通道狭窄的特性,竟然逼退了格蕾蒂斯,实在大出她的意料。只要能到达地面,就不用再怕了。无论是联系到亚当斯大公,还是召唤其它的骑士,都可避免与格蕾蒂斯的战争。 两具机体一撞一退,瞬间就掠过了千米的距离。 这一招果然有用! 卓王孙与秋璇对望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猛然,只听格蕾蒂斯冷冷说:“卓王孙,我本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 “太阳神矛!” 卓王孙猛然一凛,大惊说:“格蕾蒂斯,你竟然敢动用大天使之禁忌!” 格蕾蒂斯:“你低估了我杀死兰斯洛特的决心!卓王孙,你应该知道大天使之禁忌的威力,你若想对抗它,只有也施展出大天使之禁忌!但这些通道无法承受住如此强大力量的对撞,那样势必会引起地壳裂变,将防空洞完全毁掉。我无所谓,反正这样一样会杀死兰斯洛特,你愿意吗?” 她说完,曙光的额头猛然裂开,露出一个极深的塌陷。一股嗡嗡的响声从塌陷中传出,似是什么被点亮了一般,塌陷的深处竟闪出了一点红光,渐渐地,整个塌陷都亮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以曙光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两具机体猛烈攻战都无法撼动的通道,竟也开始不断地颤栗,幅度越来越大。 卓王孙面沉如水。大天使之禁忌是大天使机体的秘招,是机体与骑士的力量全都发挥到最大时的必杀技,威力有多大,他当然无比清楚!事实的确如格蕾蒂斯所说,无论卓王孙施展不施展同样级别的招数对战,兰斯洛特与相思都死定了! 塌陷中的红光越来越浓,连曙光都不可抑制地剧烈颤动起来。格蕾蒂斯冷冷的声音传出:“小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闪还是不闪开?” 卓王孙急速调动着脑力,寻找着对策。无论东皇太一中存储的战术库,还是他在骑士学校中的课程,都无法让他应对这一局势! 突然,就听秋璇悠悠地说:“格蕾蒂斯,他不会闪开的。你出招吧,大不了,他就跟小时候被你推下阳台一样,再次摔断腿而已。” 格蕾蒂斯一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秋璇:“格蕾蒂斯,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亚当斯叔叔带你到我家,你中了我跟小卓的恶作剧,吃了一块含有老鼠药的蛋糕,吐了一天一夜。事后你追着小卓打,一时失手,将他从阳台上推了下去。小卓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你还记得那件事之后亚当斯叔叔跟我们说过什么话吗?他说他们那一代人由于历史的原因,互相仇恨,但他不想我们也这样,他希望我们从小就能相亲相爱,以后执掌这个国家的时候,可以毫无隔阂地合作。格蕾蒂斯,你那次很内疚,还亲手做饭给小卓吃,希望小卓早日好起来。你忘了吗?” 格蕾蒂斯的神色震了几震,曙光额头的红光,也悄无声息地黯淡了几分。 秋璇:“还有一次,小卓在圣彼得教堂里的圣石上刻下‘卓王孙到此一游’,被妈妈狠狠地训了一顿。格蕾蒂斯,可不要说这里面没有你的教唆!但是,小卓并没有告发你,而是独自承担了所有惩罚。你为了感激他,还把最喜欢的巧克力分给他吃。还有……太多太多事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只有很少人才知道,我们三个人,童年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一起生活的。有时候你到温莎城堡来,有时候我跟小卓去戴维营。我们的童年记忆是连在一起的,那些事,是无价的珍宝,我跟小卓都永远记得,我相信你也一定记得。格蕾蒂斯,你这一击的确能杀死兰斯洛特,但也很有可能会杀死小卓和我。看来,我们俩所珍视的童年记忆,在你心中并没有多大的份量,所以,你为了达到杀死兰斯洛特的目的,不介意牺牲我们两个。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格蕾蒂斯咬住了牙,额头太阳神矛的红光一阵紊乱。显然,秋璇的话打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珍藏的隐秘。 作为合众国的另一位“公主”,她和秋璇的成长是有所不同的。她被亚当斯大公保护得太好。在他的几近溺爱的关怀和妥善安排下,她的整个童年都无忧无虑。什么家国仇恨、生死大义,离的都很遥远,没有切身的感受。只有身边的少数玩伴,在她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 三位大公为让他们以后能和睦相处,自小就创造各种机会,让他们在一起玩耍。三人之间,早就建起某种无法取代的情谊。 而格蕾蒂斯虽然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但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秋璇当然知道,她其实是三人中心思最为单纯的。她喜欢直来直去,没有太多花招;表面上看去虽然冷漠,其实极重感情,很容易被打动。 果然,这段话轻易就勾起了格蕾蒂斯对童年的回忆,她身子剧震,处于迸发边缘的太阳神矛,竟迟迟无法凝结成形。 秋璇:“你知道,我跟小卓感情很深,死在一起也算是个好结局。格蕾蒂斯,你施展出大天使之禁忌吧,顺便把这个通道轰塌,将我们两人埋在里面。这里就是我们的墓葬,然后,你在外面竖个碑,写上:不要怜悯他们,因为连童年玩伴都抛弃了他们。” 曙光胸舱里的屏幕打开,映出秋璇哀怨的双眼。秋辰般湛蓝的眸子,仿佛两道光,幽幽注视着格蕾蒂斯。 格蕾蒂斯禁不住想到,多年前,三人结伴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有时闹得太过分,不得不向家长们请罪。当格蕾蒂斯的蛮横和卓王孙的胡闹都失效时,便只好靠秋璇施展出这一绝招。她那双漂亮得让人不忍责怪的眸子真是战无不胜的利器,一旦映着泪光望着大人,不要说女王和亚当斯,甚至连一脸严肃的卓大公,都没法再生气了。 格蕾蒂斯不禁皱起眉头:这家伙,还是这么让人受不了。 曙光额头的塌陷倏然收了起来,嗡嗡的奇异的震动亦同时停止。 格蕾蒂斯:“真是败给你了。好吧,不要再弄这些恶心兮兮的表情了。你说的不错,杀兰斯洛特虽然重要,但的确不值得赔上你们两人的性命。但我不会放过他的,今天算他好运!” 曙光轰然转身,向地面飞去。直到机体的轰鸣声完全消失,卓王孙跟秋璇才松了一口气。 秋璇:“赶紧走吧,这地方总是不安全。” 卓王孙点点头,驾驶着东皇太一将太阳花机体的胸舱抓了起来。他猛然一凛。 一缕鲜血,从胸舱里流出。 秋璇也是一惊:“谁受伤了?” 兰斯洛特微笑着举起手:“我。”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显得极不正常。左腿夹在胸舱碎裂的部分,呈现出不正常的姿势,显然已折断多时。但他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相思脸色大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杨老师,是我害了你!” 兰斯洛特温言微笑:“傻丫头,这跟你有何关系?我……” 秋璇:“废话不要多说了,赶紧送他去医院!” 东皇太一抓住胸舱,向通道里飞去。这一次,他们再没遇到什么阻隔,顺利飞到了地面。 清新的空气涌入时,卓王孙与秋璇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漫天星光,竟是那么灿烂。 但两人都顾不得欣赏,匆匆赶往最近的医院。 真·神谕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兰斯洛特的腿伤并不算重。只不过是挤在胸舱断裂处,造成小腿腿骨骨裂。经过包扎之后,他的伤势已被控制住了,只要休息上一个月,就能痊愈。 当然,要想彻底康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相思倍感惭愧,守在兰斯洛特的病床前,不知该做什么好。虽然兰斯洛特一再说这跟她没关系,格蕾蒂斯找的是他,是他连累了她,但是单纯的她仍然觉得,如果兰斯洛特不是为了训练自己,起码不用驾着训练机体跟格蕾蒂斯作战,而没有还手之力。 她坚持留下来,亲自照料兰斯洛特,这样才能让她稍减愧疚之心。虽然卓王孙认为让她护理只会让兰斯洛特恢复的更慢,但还是答应了。他给兰斯洛特开了一间独立的病房,嘱咐院方加强了警备力量。 格蕾蒂斯当然还会尝试攻击兰斯洛特,但,她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驾着大天使机体攻打医院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这一点,秋璇跟卓王孙都很放心。 两人刚要离开时,病房门上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大公子,在下能进来吗?” 卓王孙怔了怔,谁在这时候找他?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燕尾服整洁而优雅,配合着头上中世纪款的礼帽,让他显得有点神秘。正是陆东城。卓王孙眉头皱了皱,陆东城向他献计用地震探测法寻找核战防空洞,却恰好将盲点跟防空洞重合,若不是秋璇,可能兰斯洛特将会永远被关在防空洞里。 他竟然还敢出现在卓王孙面前? 陆东城将帽子脱下,欠身行礼:“恭喜大公子吉人天相,地震探测法果然有效,将杨公子救出来了。听说那帮专家工作出现了失误,探测盲点跟防空洞恰好重合,我已经重重责罚了他们。” 陆东城竟主动将这一点说出来了,倒显得光明磊落,他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卓王孙:“那倒不必。你来就是为了说这句废话的吗?” 陆东城欠身:“大公子明鉴,的确还有另一件事。大公阁下让我告诉您,守护骑士的考核仪式,就定在今日正午,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 这句话令卓王孙不禁一惊,忍不住失声说:“什么?” 陆东城含笑悠然说:“大公阁下也说了,如果相思小姐不能参战的话,那就算她弃权,吴钺将自动晋升为大公子的守护骑士。” 卓王孙默然不语。 本来在兰斯洛特的训练下,相思算是勉强掌握了操纵机体的能力。给她几十年的时间,她或许能挡住吴钺一招。但让她现在就对战吴钺——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这一战的结果,毫无悬念。 卓王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陆东城躬身行了一礼:“那么,大公子,在下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出门而去。 卓王孙低头思索着,良久,他抬头望着秋璇:“你有什么计策?” 秋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虽然聪慧过人,智变百出,但面临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觉束手无策。 秋璇:“小卓,要不就放弃吧。我们的机会的确很渺茫。” 卓王孙:“不。我绝不能让那个老家伙看低我!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就先和吴钺决战一场,打断他一条腿,相思的胜算就大多了。” 秋璇:“你和吴钺决战?先不说大公阁下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算他肯与你决战,你打断他的腿的可能性有多大?要知道他可是跟H一样,是从刀山尸海中爬出来的!你或许能力很强,但是实战经验绝对比不上他!而且,就算你能重创他又怎样?除非你打得他上不了场,否则,相思仍未觉醒神谕,你觉得一个没有神谕的普通人,打的过真正的嘉德骑士吗?就算是这名骑士已重伤!” 卓王孙默然不语。秋璇的几点担心都是实实在在的,每一点他都没办法克服。 说服卓大公让他和吴钺决战? 决战中重创吴钺? 让不会神谕的相思击败受伤的吴钺? 这三点无论哪一点看起来都极不现实。 卓王孙:“那你有什么办法?我们必须要过这一关!” 秋璇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我才觉得这一关过不去了!” 两人同时默然。 他们一起经历过白檀庄园中的丧尸,一起面对过垦利小镇上的妖兽。在选秀大战中,他们一起战胜过强大的青帝子蕾切尔,他们曾笃信,只要两人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却的确将两人都难倒了。 兰斯洛特在病榻上静听着两人交谈,突然插口说:“两位若是不介意,我倒是有个办法。” 秋璇闻声一喜:“兰斯洛特少将有什么主意?” 兰斯洛特:“一具机体的战斗能力有多强,除了机体本身的因素而外,还取决于配备的‘圣灵’及驾驶骑士的神谕能力。在这次考核中,机体与骑士的提升空间都有限,那么,我们只能在‘圣灵’上想办法。” 秋璇皱眉:“寻找其它的突破点?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由于吴钺是嘉德骑士,他所配备的‘圣灵’已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了,而且吴钺转战多年,他与圣灵之间的配合肯定达到了近乎完美的水平,这两点都是很难突破。” 兰斯洛特缓缓说:“可以。” 秋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北美在生物电脑技术上有重大突破?” 兰斯洛特:“不。我来做相思的圣灵。” 秋璇摇头:“这不现实。之所以必须借助圣灵来驾驶机体,是因为人脑无法处理这么多的瞬时数据。兰斯洛特,你若是代替圣灵,我怕会对你的大脑造成永久性的创伤。” 兰斯洛特:“是的。您说的没错。没有人可以不用圣灵而驾驶机体。除非是觉醒真·神谕。而我觉得……” 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说:“我可能有真·神谕。” 秋璇吃了一惊:“真·神谕?你竟然会有这种能力?” 兰斯洛特:“我本也不相信,但在对战里奥时,我的圣灵与机体都被格蕾蒂斯打碎,本来完全没有赢的机会。但是,我居然一招制敌。那一招的威力大的惊人,而且没有使用圣灵。虽然我不能肯定那是不是真·神谕,但,值得尝试一下。毕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秋璇静静地思索着,良久不语。 其实,兰斯洛特有真·神谕的消息,她早就知道。远在超级选秀中,女王就曾跟她通话,提到兰斯洛特可能有真·神谕。在她带Candy去51区测试时,引起路西法共振的,很可能不是Candy而是他。但听到兰斯洛特亲口肯定,秋璇仍感到极为震撼。 尤其是,当她知道了妮可为什么会有真·神谕。 ——那是因为,妮可是第一大区王室遗留在外的血脉。 那么,兰斯洛特为什么会有真·神谕?是基因突变?还是跟妮可同样的原因?如果是后者,那情况就严峻的多。 兰斯洛特跟妮可不同,妮可是个贫民,没有任何背景,很容易便被控制或者拉拢。被女王收为养女后,更是跟王室建立起了法律关系,被牢牢地束缚在己方阵营中。在秋璇看来,真·神谕才是女王答应收养妮可的真正原因。 但是兰斯洛特从小在亚当斯家中长大,跟亚当斯大公有着仅次于格蕾蒂斯的亲密关系,绝不可能投靠别人。而亚当斯大公又悄悄将储君之戒授予给他,很有收他为养子、让他做继承人的意思。 这些事一旦联系起来,就变得极其耐人寻味。 兰斯洛特的身世,真的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单纯吗?还是,他有着与妮可同样的秘密——他也是第一大区的血脉,自己的亲人。至于有多亲,秋璇已不敢想下去。 这种可能性,即使只有千分之一,都会给世界带来深刻的改变。尤其是考虑到亚当斯大公的介入。总感觉,他对兰斯洛特如此好,似乎有某种隐情…… 秋璇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看来,她必须得跟女王再谈一次了。 虽然心底掀起了这么多惊涛骇浪,但秋璇的脸上却丝毫波澜都没有,缓缓点头说:“若是真·神谕,倒的确有跟吴钺一战的可能。” 兰斯洛特:“真·神谕极难控制,我只能运用它很短的时间。若是有办法将战斗控制在三招之内,我想还能支撑得住。” 秋璇:“这个条件倒是可以谈,毕竟只是场骑士考核,能够接吴钺三招而不败,通过考核应该没有问题。” 兰斯洛特做相思的圣灵,这应该不违反机体作战的规定。毕竟每家的圣灵都是不传之秘,拿什么做圣灵,没有什么界定。如果兰斯洛特没有真·神谕,做圣灵能发挥的能力有限之极。 但,若兰斯洛特有真·神谕,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那就变成兰斯洛特以真·神谕之力跟吴钺对战,相思反而成了个摆设。兰斯洛特只要有A当年战力的很小一部分,通过考核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至于这算不算作弊,秋璇毫无心理压力。逼着相思这样只受过几天训练的小女生与嘉德骑士作战,才应该感到羞愧呢! 秋璇:“小卓,你去通知大公阁下,事不宜迟,今天下午就开战。只比赛三招的事情有点棘手,我不确定大公阁下是不是会答应,你需要动点脑筋才行。” 卓王孙皱起了眉头:“我不想跟老家伙说话。” 秋璇叹了口气:“那就让陆东城转达吧,反正,他也喜欢为别人传话。” 半个小时之后,卓王孙回来了,脸上的神色却有点奇怪。秋璇有些纳闷,问:“怎么了?” 卓王孙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敲着扶手:“我跟陆东城说了只比赛三招的事情,我本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居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秋璇:“他答应有什么用?关键是大公阁下会不会答应。” 卓王孙脸上的神色更奇怪了:“怪就怪在这里,陆东城后来跟我说,老家伙也很干脆地答应了。” 秋璇点点头,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这的确有点古怪。大公阁下并不是个愿意让步的人。难道有什么阴谋?” 卓王孙:“也许他认为别说三招,就算仅有一招,相思也撑不过去。所以,与其在这些支根末节上纠缠,不如直接一炮将相思轰下场来的干脆。” 秋璇:“你说的也有道理。小卓,你究竟盼着这场比赛是赢还是输?” 卓王孙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会盼输?当然是赢的好。” 秋璇:“但是,如果赢的话,兰斯洛特就真的有真·神谕了。他是第二大区的核心人物,这会对三大大区的力量平衡产生重要的影响。小卓,你不会不知道真·神谕有多可怕吧?” 卓王孙:“我当然知道。但我觉得,先确认这件事再说。真正可怕的是未知的,只要是已知道的,再可怕都有应对办法。” 秋璇点点头:“可是……” 她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住了。 卓王孙:“你知道吗?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向来都有个最好的办法。” 秋璇:“什么办法?” 卓王孙:“就是丢给那个老家伙去解决。” 秋璇无语:“……那若大公阁下不在了呢?小卓,你要学会独当一面……” 卓王孙截口说:“那我就丢给你。” 秋璇彻底无语了。 卓王孙说:“我以后的生活就是以王夫之尊带着一帮随从四处游山玩水,今天去巴黎,明天去马赛马拉。要是没钱了,我就打个电话回家:‘甜心,给我的卡上打两亿。’而你就在家里带孩子,挣钱,治理国家,服务人民。当我玩累了,我会回家呆上一个月,等休整好了,就再度启程。你不需要挽留,因为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梆!” 秋璇狠狠一棍子敲在他头上:“我看你是还没睡醒!” 沿着黄浦江出海后一直往海上走,过崇明岛后再经过百里许,有一座极为隐蔽的海岛。说它是岛,有些牵强,因为它只在落潮时才露出海面,大多时候它都浸在水下。也因此,而极为隐蔽。除了很有经验的渔民,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而今正是落潮时,海岛露出几平方公里的平整截面,上面停着两具机体,正在相互对垒着。 一具机体背后堆砌着巨大的类鲲鹏似的翅翼,通体金黄,威武雄猛,正是吴钺的少司命。它对面的机体,则寒碜了很多,是一台第三大区的制式机体青鹤,装配的武器也乏善可陈。单凭两具机体而言,它们的差距是不言而喻的。 隔着胸舱的玻璃,相思惴惴不安地看着对面矗立着的少司命,脸上虽然尽力保持着平静,但握着控制杆的紧张的手,以及恐慌的眸子,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如果不是兰斯洛特正坐在她身边,她根本不敢呆在机体里。这个力量巨大的庞然大物,已彻底成为相思的心理阴影,每次驾驶着它,都没有好事。 但是兰斯洛特脸上的微笑抚平了她的恐惧,只要有兰斯洛特在身边,她就觉得莫名的心安。 就连如此危险的机体内,也变得安宁起来。 但她仍然紧张的像是一只来到陌生地带的猫,乍着毛,弓着腰,随时会被一声微响惊的跳起来。 兰斯洛特:“不要紧张。机体作战没有你想的那样怕,而且这是考核,不是真正的作战,一般不会伤及到骑士的。” 相思点了点头,心中的惊恐丝毫未消。防空洞里遭遇格蕾蒂斯袭击时的可怕场景,依然盘旋在她心头。她小声地问:“杨老师,你的腿没有关系吗?” 兰斯洛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膝盖:“当然没关系了,不信,你敲敲看。” 相思吓了一跳,忙摇手说:“不不不,我相信!” 她忘了自己的手正紧抓着控制杆,手一摇,顿时拉动控制杆,机体轰然一声暴响,发动了起来。 对面的少司命立即也有了动作,周身粒子光芒闪动,手中已握着一剑一盾,剑盾交叉,摆出了邀战的标准姿势。 相思顿时紧张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兰斯洛特微微一笑:“相思同学,开战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抓稳控制杆就行了。战斗的事,就交给我吧。” 他那温煦的笑容,令相思揪紧的心,有了一丝松动。的确,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呢? 她的嘴角绽出一丝笑容。 胸舱前的显示屏突然亮了一起,带着礼帽,身穿燕尾服的陆东城,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举起一杯咖啡,向两人致意:“少将,您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能抢到星巴克最好的位子。看,舒服的沙发,还能晒到阳光,再配上大杯的摩卡,我已做好了欣赏一场大战的准备,希望您不要令我失望。” 兰斯洛特淡淡说:“失望总是来源于过度期望,您的期望还是不要抱太高才好。” 开战在即,兰斯洛特不想跟他多说太多。对于他的冷淡,陆东城丝毫不以为忤,凑到镜头前,神秘地小声说:“我一直有些奇怪,您究竟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招,卓少竟然认为您能在三招内战胜吴钺?他可是嘉德骑士中的前三名哦!三招就能战胜吴钺,连H与格蕾蒂斯都做不到吧。” 兰斯洛特闻声脸色一变:“什么?三招内战胜吴钺?怎么会有这事?不是说,只要抵挡住吴钺三招就可以了吗?” 陆东城的脸色也变了:“抵挡住吴钺的三招?天啊,难道卓少说的只比赛三招,是这意思?我竟然领会错了!可我告诉大公的是,卓少要在三招内结束战斗,战胜吴钺!同样的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解?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得道歉,我没有领会卓少的意思,请告诉我该如何补救?这事已禀告给大公阁下,想再改变是不可能的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端起大杯的咖啡,遮住了脸:“生米煮成熟饭,我还是好好地看比赛吧。兰斯洛特少将,祝您……” “好运。” 在屏幕熄灭的瞬间,兰斯洛特明显地看到,陆东城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狡诈而恶毒的笑意。他分明是故意将话传错的! 兰斯洛特终于明白,为什么卓大公那么干脆地答应了。 三招内战胜吴钺,跟抵挡住吴钺三招,二者的难度相差几若天壤。 相思隐约也感受到什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杨老师,情况有变吗?” 兰斯洛特思索了一会,脸上重新恢复了温煦的笑容:“没关系,只是……只是一会更颠簸而已。” 少司命 距离小岛一海里许,停泊着一艘军舰。军舰第二层的甲板上,摆着一张白色的椅子。卓大公一身长袍,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只小小的紫砂茶壶。 从这里看过去,海岛上的一切一览无余。对峙着的青鹤与少司命,一切资料,都通过卓大公左耳上的蓝牙耳机,传递给他。 卓王孙慢慢走上甲板,来到他身旁,站住。 跟兰斯洛特一样,他的脸上也写满震惊,他也得到了必须三招内战胜吴钺的消息。卓王孙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陆东城搞的鬼,但是,卓大公既然已同意,就已没人能改变。 所以,卓王孙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卓大公缓缓说:“这一战之后,你跟吴钺好好接触一下。他追随卓氏家族几十年了,曾经还是你父亲的守护骑士,他的忠诚跟战斗力都毋庸质疑。” 这分明已将相思当作死人了。 卓王孙:“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卓大公脸色不变:“哦,那你想说什么?” 卓王孙的手指向海岛上对峙的双方:“那具机体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参加考核的笨蛋,另一个人,则是她的‘圣灵’。” 他顿了顿,冷然说:“他是第二大区的兰斯洛特少将,你应该听说过吧?” 卓大公点点头。 卓王孙转身向外走去。卓大公:“等等,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卓王孙脚步不停:“是的。” 他转身走进了舰舱,再度出现时,已在舰尾的直升飞机上。直升飞机盘旋着飞起,远离了海岛。 卓王孙竟似是丝毫都不关心这场比赛的胜负。 卓大公的脸色却慢慢严肃起来。 “兰斯洛特?亚当斯最宠爱的小家伙?那的确不能让吴钺下杀手了。否则,亚当斯会找我拼命的。现在还没到跟他摊牌的时候。” “不对,人类做Ghost……难道,他有真·神谕的力量?” 卓大公已坐了起来,身躯笔直地挺立着,目光锐利,望向海岛。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平静。显然,即使以他的地位,真·神谕也绝不可能视而不见。 直升机上,卓王孙一脸轻松地说:“搞定了。” 对面屏幕上,秋璇惊讶地看着他:“搞定什么了?” 卓王孙:“当然是相思的考核。” 秋璇:“你是怎么搞定的?” 卓王孙将双手交叠起来,垫在脑后,身子仰躺在座椅上,适意地说:“我只是将兰斯洛特也在机体内的消息告诉了老家伙。老家伙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若是兰斯洛特在这场比赛中有生命危险,我想亚当斯叔叔绝不会善罢甘休,那足以引发第四次世界大战。老家伙不可能不谨慎对待。他只要一谨慎,兰斯洛特就不会有危险。兰斯洛特不危险,相思也就不危险。那么,我们还担心她不能通过考核吗?” 秋璇思索着:“有道理。兰斯洛特若是死了,的确会引发一场难以想象的超大风暴。不过,这样做恰当吗?有点把兰斯洛特的命拿来做挡箭牌的味道。” 卓王孙微微一笑:“放心吧。老家伙是绝不会杀死一个可能有真·神谕的人的!” 听到这句话,秋璇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她没有想到,卓王孙竟会将兰斯洛特有真·神谕的消息,告诉卓大公。这和向全世界公开这个秘密没有什么区别——所有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已无法阻止。 她悠悠叹了口气,再一次感觉,局势越来越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卓大公端起茶壶,向旁边的杯子里斟着。温暖的茶水呈淡青色,通透犹如初春的晴天。他沉吟着,淡淡说:“吴钺,大天使之禁忌。” 海岛之上,少司命身上陡然亮起一阵炽烈的闪光。白色的粒子光芒不住地从机体装甲缝隙里透出,跟机体本身的金芒混杂在一起,组成金白交杂的巨大光球,宛如实质般脱体而起,笼罩在少司令周围。 大天使动力源轰响声中,少司命背后两只鲲鹏羽翼展开,呈现出十几米的合金巨翼,那只光球被双翼撑开,布散在双翼之上,宛如又生出了两只光翼。少司命慢慢腾空而起,身后金色的合金羽翼与乳白色的粒子光翼交互闪动,能量搅动得海潮汹涌,顿有惊天动地之势。 兰斯洛特脸色微微一变:“大天使之禁忌,逆天垂!” 相思也被少司命的气势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逆天垂……是什么?” 兰斯洛特脑力急速地运转着,顾不上回答。 每个大区的大天使战机,在命名上都带着鲜明的本土特色。欧非大区多参考了希腊诸神,北美大区则选用了天使之名,而中华大区则采纳了楚辞中的神祇。大天使禁忌的命名也与之类似,带着鲜明的地域及个人色彩。吴钺作为一位古典爱好者,将自己的绝招命名为“逆天垂”。源出自李太白的《大鹏赋》:“运逸翰而旁击,逆高天而下垂。”形容大鹏行经天地时的无上威仪。施展出来时亦有大鹏卷动风云,混沌天地的强大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兰斯洛特没想到,少司命竟第一招,就使出了最强的大天使之禁忌!他顾不得多想,将意识放松。 被他禁锢在脑识深处的真·神谕之源点,本稳定之极地旋转着,占用了兰斯洛特超过80%的脑力。这一放,真·神谕立即化成一团风暴,狂猛地扩张开来。兰斯洛特眼前一黑,几乎被真·神谕的反激将脑力冲散。好在他对真·神谕已颇有了解,急忙调动全部脑力,透射进真·神谕的源点去。 源点吞噬着他的脑力,慢慢稳定下来。兰斯洛特眼前重新清晰起来。他看到的,已不是原来的世界,而是混杂了意识与现实的脑界。 一切,都仿佛掌握在他的手中,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没有意外,只有绝对。兰斯洛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感觉到脑界所笼罩的空间,就是他的世界。在这里面,他就是主宰,没有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尽管脑界还很小,只有十几米,但探测范围却有几百米。在这几百米内的物体,信息会被脑界自动搜集,只是没有预言能力,当然也没法动用占用脑力极小的直觉推断。所以,要想覆盖这几百米的探测,还是需要极大的脑力消耗。 而在同时,少司命终于完成了准备工作,四只大鹏之翼同时扇动着,一股巨型的龙卷风暴在四翼间轰然成型,金、白色光芒闪烁,向青鹤机体砸了下来。金芒是合金翅上聚敛的能量,而白光则是粒子光翼所化。这两股能量全都狂暴丰沛之极,激射出无数雷电,在龙卷中沉闷地嘶啸着,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青鹤机体疾射而来。 在距离机体约250米处,兰斯洛特的脑界已开始自动收集龙卷风暴的信息,准确地锁定住它。风暴在脑界中显示出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其中蕴含的能量,不出所料地惊人,只要被它卷入其中,再厚的机体装甲也会瞬间瓦解。 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让龙卷靠近,等脑界接触到龙卷边缘时,其预言能力立即发挥作用,将龙卷的轨迹清晰地标了出来。不必相思发动指令,兰斯洛特直接操纵着青鹤敛翅飞起,向一旁诡异地掠去。它的飞行路线闪烁不定,却恰好准确无误地避开了龙卷风暴的最强攻击点。 兰斯洛特刚舒了一口气,脑界猛然一阵颤动,龙卷风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兰斯洛特一凛。知道这是发生了重大的不可思议的变化的原因。告警声响彻整个机体。 那道被极度压缩的龙卷风暴,猛然炸开,金芒白光轰然怒发,缠卷住青鹤,瞬间就发动了几十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这些攻击密集之极,几乎没有任何死角让青鹤闪避,就算动用脑界,都无法预言出闪躲的方案!兰斯洛特还未来得及应变,龙卷风暴猛然再度收缩。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青鹤机体已被卷进了这股风暴中,风暴收缩,是带着机体一起收缩的。那意味着,如果让它收缩成功,机体受到的金芒白光轰击,会强大几十倍。机体瞬间就会被搅碎! 绝不能让它得逞! 兰斯洛特双目中光芒一长,脑界迅速涨大,将急剧收缩的龙卷风暴中的每一丝变化都纳入脑识中。他的脑中立即形成了几十套作战方案,由于脑界有预言能力,每一套方案的执行结果,都立即在脑海中显示出来。仅仅只过了0.1秒,所有的演习就完成,筛选出最优的方案。青鹤机体突然飞动起来。它的轨迹,恰好与龙卷风暴的旋转方向一致,速度也完全相同。这使它仿佛变成了龙卷风暴的一部分,金芒白光虽不断加强,对青鹤的压力,反而小了起来。兰斯洛特目中光芒一闪,青鹤机体动力瞬间突破极限,轰然怒发,竟硬生生地在龙卷风暴中撕开一个口子,笔直飞了出去。 龙卷风暴一头接天,一头扎进海里面。海水被不断地吸起,在几百米的高空吐出,宛如山洪一般。龙卷中闷雷闪电不断,夹杂着郁郁海水,声势猛恶雄大之极。 兰斯洛特不禁脸色微变。如不是脱身的早,海水被吸进龙卷,所受的攻击会更强,脱身就更难了。 过了十几分钟,龙卷才慢慢消失,坠散在海中。少司命仰头看着空中的青鹤,合金铸成的眼珠中,一片空白。 卓大公的眼神慢慢锐利起来。他点了点头。 “如此精确的判断与能量控制,果然是真·神谕啊……” 他提起茶壶,再度斟了一杯。淡青色的茶液映着天上的云丝,飘渺幽静,就像是一幅写意山水。 “吴钺,撕裂对方机体,将圣灵抓出来。” “注意,万万不可伤了他。” 海岛上寂静的少司命,倏然动了。 它竟笔直地向青鹤冲去。它的动作很简单,但速度快到可怕,一闪之间,已逼近到青鹤200米内! 兰斯洛特吃了一惊,没想到少司命的速度竟如此可怕。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力直接牵动机体的火控装置,炮火铺天盖地地向少司命轰了下来。同时,青鹤动力源全力运转,呈诡异之极的轨迹向后遁走。 兰斯洛特直接用脑力操纵的机体反应速度几乎达到了普通机体的3倍,轨迹飘忽之极,他有信心,就算对方是大天使,也没办法锁定他。 汹涌喷射的炮火击在少司命的两只巨大的合金翼上,爆射出巨大而灿烂的火团。少司命顶着炮火,向上猛射,但受到如此强猛的轰击,速度自然大打折扣,跟青鹤的距离越拉越远。 兰斯洛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少司命怎会不反击? 他这一念头才闪过,脑界突然告警,少司命带着漫天炮火,从他头顶直砸而下! 兰斯洛特大惊,向下喷射的炮火一窒,却猝然发现,下方只有两只羽翼悬浮着。少司命机体不知何时脱落双翼,当成诱饵,本体却遁射到了他的头顶,突然袭击。 在脑界中,少司命的轨迹清晰地显示出来,甚至连它下一步的攻击也清晰可见,但,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兰斯洛特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脑界预测的画面,一点点变成现实。 这次万般应变都已来不及,巨大的双翼已将青鹤机体紧紧包住。少司命闪电般来到翼前,合金手臂已抓住了青鹤。 啪啦一声巨响,青鹤胸舱应声破碎。少司命手指轻弹,兰斯洛特连同座椅被弹出胸舱,向下坠落。 相思尖叫声中,座椅上的降落伞弹开,徐徐降落。 相思探出身去张望,大海茫茫,降落伞将兰斯洛特的身影遮住,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相思又急又怕,几乎快哭出来了。 少司命面无表情地悬浮在空中,静静看着相思。他残存的那只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那代表着,它们之间的比赛,还有最后一招。 第三招。 相思心中慌乱极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耳机里传来兰斯洛特的声音:“不要怕,我马上赶回去。” 相思惊喜地抓着麦克风说:“杨老师,你没有事?” 兰斯洛特的声音依然温柔沉稳:“没事。只是一时大意,被打出了胸舱。座椅上也有喷射器,你不要惊惶,我马上就能赶回来。” 相思:“可是,吴钺……” 耳机中兰斯洛特的声音顿了顿,显然,他也知道,吴钺攻击的目的是他,当然不会让他轻松返回机体。 相思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杨老师,谢谢您保护我。可是,我不能再让您为我受伤了。” 她紧紧抓住控制杆。她的身体仍在颤抖着,但是,她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杨老师,这是我的战斗,很抱歉把您牵扯进来。您已经为我受过一次伤了,这次……” “请让我来保护您吧。” 她用力一拉控制杆,机体骤然加速,笔直地冲天而起,向少司命撞了过去。没有圣灵,这就仅仅是对少司命的蛮力冲撞。没有战术,没有招式。少司命只需简单地闪躲、反击,就能将她重创。 兰斯洛特大惊,使劲按动着座椅上的按钮,但座椅的马力太小,自然无法追上全速的机体。他眼睁睁地看着机体越去越远,大喊:“相思,你做什么!回来!” 但那具机体却充满了傻妞一去无回的勇气,向少司命迸射出灿烂的火花。 少司命并没有跟青鹤直接接触,而是骤然后退。 但兰斯洛特眸子中却骤然闪过一丝惊恐。 少司命脱落的两只金色翅翼,在少司命向空中退后时,分左右向两边疾飞。片刻时间,两只羽翼连同少司命机体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而青鹤,就在三角形的正中心。 大蓬炮火从青鹤机体中喷射出来,追逐着少司命,发动着连环的攻击。兰斯洛特能想象的到,驾驶着机体的相思,这个根本没有丝毫神谕能力的少女,只是本能地拉着控制杆,将子弹全都倾泻出去。什么战术、信息处理、追击预判,她都完全不懂。她只是想将少司命的吸引力引到自己身上,好让他能安全些。 她的想法,就是如此简单,兰斯洛特一眼就能看透。 她的结局,亦简单之极。 少司命连同两只金翼形成的三角形,牢牢地锁住青鹤。激烈的金、白两色光芒在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上闪烁着,越来越亮。显然,少司命正在酝酿一次威力惊人的攻击。 兰斯洛特心急如焚。青鹤与少司命的移动都太快,他无法追上。他空自有真·神谕之力,将身边的一切因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却无法营救这个为他牺牲的少女。 兰斯洛特紧紧皱着眉头。终于,他的目光从青鹤机体上移开,落在了小岛边上的战舰上。 风涛浩荡,大海被两具机体的激斗搅得波澜不平,但这艘战舰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战舰上坐着的那个人,令兰斯洛特心底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猛然改变了飞行方向,向战舰飞去。 联姻 片刻之后,兰斯洛特降落在战舰上,对着正在品茶的卓大公,恭谨地行了一礼。 “兰斯洛特参见大公阁下。” 卓大公目光望向远天,似正观看机体的战斗,又似欣赏天际的丝云。淡淡地说:“吴钺,暂时停止攻击。” 天际那个巨大的金白两色的三角形,威势正发,三条巨大的光线在三角形的边缘出现,贯通三个顶点,将覆盖着大海的云涛截成碎片,搅得风云一片混乱。卓大公这句话才说,光芒初涨的三角形,倏然稳定了下来,围绕着青鹤机体不住地旋转,光芒却不再涨大。 卓大公并没看兰斯洛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说你的条件。” 兰斯洛特脸色平静,但心中却大感惊骇。卓大公仿佛已看透了他的来意,竟掠过一切繁枝缛节,直指核心。 惊骇于卓大公惊人的观察力之后,兰斯洛特又喜又忧。 喜的是,听卓大公的口气,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放过相思。 忧的是,以卓大公的身份,何需不得,何求不应?他又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与卓大公交换呢? 见兰斯洛特沉默,卓大公轻轻抓起茶壶,向杯子里斟着,淡淡地说:“我举行这场考核的目的,就是为第三大区未来的继承人选择一个合格的守护骑士。守护骑士的职责就是守护主君的安全,我必须选出合格的人,来保护我的继承人。” 他的话有些罗嗦,但兰斯洛特听到后,脸色却有些苍白。 他沉吟着,突然,缓缓说:“大公阁下,如果,我来做卓公子的守护骑士呢?” 他的话,并未令卓大公惊讶:“这与制度不符,你是第二大区的少将,无法做第三大区继承人的守护骑士。” 兰斯洛特:“大公阁下,您不必担心这一点。名义上,卓公子的守护骑士还是相思,但是,若是卓公子有任何需要出动守护骑士时,比如他遇到了危险,或者需要守护骑士执行任务,我都会跟相思一起出战。或许,在制度上,我不能以守护骑士的身份来约束自己,但是,大公阁下,请您相信我,我以一位骑士的名誉发誓,我将奉卓公子为主,一生都将守护他的安全。” 卓大公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了兰斯洛特身上:“你真愿如此做?” 兰斯洛特:“是的。吾血即吾誓,荣誉,即吾之生命。” 他单膝跪下来,拔出匕首,将手指割破。血,滴在他身前的土地上,兰斯洛特恭谨地将刚才的誓言重复了一遍,然后,跪倒亲吻着滴上鲜血的土地。 这是古老的骑士铭誓之法,用此方法发的誓,被称为骑士之血誓,如若违背,将被剥夺骑士的称号,并被骑士团成员追杀,直至死亡。 见兰斯洛特发出血誓,卓大公露出一丝笑意。 “你知道,我并不太相信誓言这回事,虽然,你的誓言的确很诚恳。” 兰斯洛特:“那么,大公阁下,您相信什么呢?” 卓大公:“我相信古老的方式——联姻。相思会成为我孙子的守护骑士,也成为卓家的一员,而你将与她成亲。当然,你的血誓仍然有效,真正的守护骑士是你。等你们结婚之后,你和相思自然会形影不离,我才会放心,你能随时担负起保护我孙子的责任。” “结婚?”听到这两个字,即使镇定如兰斯洛特,也不由得一阵慌乱。 跟这个笨笨的小女生结婚吗?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中,投在被少司命的三位一体攻击笼罩下的相思。 不知为何,从他第一次见到相思,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前生就已相识。虽然还未挑明,但经历了垦利小镇的丧尸之变、南极的雪域冒险,他的人生早就和她联系在了一起。在他心中,实则已承诺了守护她一世…… 但被作为利益交换而跟她联姻,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如果有的选择的话,他宁愿是在校园后山那些开满鲜花的树下,亲口告诉她,看她的脸一点点变得绯红,就像那一树初开的花。 也罢。 他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接受。” 卓大公露出一丝笑意:“那么,你们的婚期,就定在D-war结束之后吧。我会亲自向亚当斯大公提亲的。你应该庆幸,既身在高门,又还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感慨,令兰斯洛特不由得一震。 自古以来,多少生在帝王将相家的公子皇孙,婚姻却不能自主,被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跟别的家族联姻。他们又有几人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在南极冰洞下,卓王孙曾隐秘地提及这次D-war的内情。强如卓大公子,为了跟秋璇在一起,都要这么多波折,他付出这么点牺牲,就可迎娶相思,不能不说真值得庆幸了。 卓大公也似陷入了对某一往事的回忆中,良久才悠悠一叹: “少司命,结束作战。” 空中那个巨大而威严的三角形,突然涣散,少司命与两只羽翼重新显露出来。金色的波纹漾动,两只巨翼飞回少司命肩背,轻轻一扇,少司命就越过了几千米的距离,来到战舰上空,静立不动。 青鹤机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在茫然地发射着炮火。 兰斯洛特:“相思,下来吧。考核完成了。” 耳机里传来相思的声音:“什么?什么?好吵,我听不见!” 兰斯洛特加大了音量:“结束了!下来吧!” 相思:“哦!” 青鹤机体猛然一头栽了下来。伴随着少女高分贝的喊叫,机体垂直轰进了大海里。“嗵”的一声,座椅自动弹射。相思全身水淋淋地跟着座椅飞到了军舰上。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到兰斯洛特,立即欣喜地向他飞去。 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感到安心些。 等她手忙脚乱地降落到甲板上时,卓大公站了起来:“相思,你驾驶机体的能力虽然差,但你不缺乏勇气。对于守护骑士来讲,最重要的就是当主君身受危险时,能够不顾自身安危站出来的勇气。你的表现虽然乏善可陈,但,你却有最重要的勇气。所以……” “你通过了考核,成为守护骑士了。” 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守护戒指,递到相思面前:“只是这件事还需要暂且保密,等恰当的时候,我会知会骑士团和女王,给你个正式的授勋仪式。” 昏头转向的相思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高兴极了,一把抓住卓大公的手:“太谢谢你了!感谢党、感谢国家,让我有这次机会……” 她抓着大公的手使劲摇了起来。卓大公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放手……放手!” 相思:“啊,你不是要跟我握手吗?” 兰斯洛特只好提醒:“戒指。” 相思恍然大悟,从卓大公手中接过戒指。卓大公颇怀深意地看了兰斯洛特一眼,转身向船舱内走去。 相思满怀喜色地把玩着那枚戒指:“我真的通过了考核,真是太好了!咦?” 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困惑地抬起头来:“杨老师,你不是也戴了一枚这样的戒指吗?你是谁的守护骑士啊?” 兰斯洛特:“傻瓜,我的那枚跟你的不太一样。” 相思:“哦!” 她拿着自己这枚戒指想跟兰斯洛特的比较一下,但兰斯洛特不露痕迹地抽回了手:“走,我们好好庆祝庆祝去!” 相思的心思立即被转移了,惊喜地叫了起来:“好!我要喝咖啡、红茶,还有鸡尾酒!” 出乎意外地获胜让她的心被狂喜充满,她没有留意到,兰斯洛特的微笑中,却藏着另一抹深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愿意看着她永远这样单纯下去,轻易就能获得欢乐,不知人间疾苦。以后的风风雨雨,他愿意替她担负下来,做她身后张开的那双羽翼。 因为,几个月后,他们就要结婚了。 虽然这场婚事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他愿意有生的岁月中,都有她相知相伴。或许他们的爱情不如卓王孙秋璇那么轰轰烈烈,但是,越平淡就越久醇。 那么,以后就拜托了。 兰斯洛特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去时,卓大公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天空中后,他俯下身来,将一撮泥土拾起,放进了早就倒空的茶壶了。 然后,他将茶壶放进怀里,随着一声命令,军舰向崇明岛驶去。 那撮泥土中,有兰斯洛特血誓时的血。 真·神谕之血。 秋璇带着一抹忧思,缓缓说:“小卓,这样好吗?” 卓王孙摊开了双手:“相思通过了考核,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 秋璇:“但是,我总有种将兰斯洛特卖了的感觉。” 卓王孙:“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其实,他就算不答应联姻的条件,老家伙也会放过相思的。因为,他真正放不过的,是真·神谕。” 秋璇心中一惊,面上却并不变色,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 卓王孙:“真·神谕有多强,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唯一掌握过真·神谕的A骑士,就是你的父亲。那种力量,甚至比核武器还可怕,老家伙怎可能放过?以老家伙的性格,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就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毁掉。兰斯洛特应该庆幸,老家伙提出的是联姻。这至少保证了他的安全。而你也不用有负疚之心,兰斯洛特的真·神谕,不是你我暴露给老家伙的,实际上,在D-war第一轮的比赛中,兰斯洛特击败里奥时,我想老家伙就已经察觉了。否则,单凭我一句话,你认为老家伙会相信吗?” 秋璇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真·神谕显世,只怕免不了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长叹一声,感到烦恼之极。 卓王孙:“我现在总算明白老家伙为什么一定要你嫁过来了。你是A的女儿,虽然没有获得真神谕的力量,但血脉中也会隐性遗传这种基因。嫁入卓家后,生下的子嗣肯定也有同样的遗传,这样,第三大区就会获得数不清的超级战力。” 秋璇噗哧一声笑了:“什么数不清……小卓,你打算生多少个?不过,你的胡说八道倒是恰中靶心,真·神谕的争夺,一定是你我联姻协议的原因之一。无论在哪个时代,真·神谕都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超级力量,大公们绝不会放过。” 卓王孙点点头:“话说回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兰斯洛特为什么会有真·神谕?难道……难道他是你父亲的私生子?” 秋璇狠狠一棒敲在他头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和往常一样与卓王孙打闹,但心底,却不得不郑重地考虑这一可能性。 真是伤透脑筋了。 上海弄堂里一座小小的咖啡馆里,一个穿着紫色的燕尾服,戴着礼帽的人坐在角落里。他叫了几大杯咖啡和无数甜点,却只有一个人。咖啡与甜点都一动未动,好奇的侍者去询问的时候,这个怪人就说:“啊,我是在等庆祝的时刻。” 但此时,这个怪人却倏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本温文儒雅的面孔扭曲成一团紊乱,用凄厉的声音大喊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咖啡馆里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他。 怪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仓惶站了起来,将礼帽紧紧压在头上,挡住自己的面容,匆匆向外走去。 “相思竟然成为守护骑士了,竟然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的计划完全失败了!不行,我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他倏快倏慢地在路上走着。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去找傀儡骑士,他一定能帮我!” 他发出一阵狂笑。 路上的人全都被他的笑声惊动,惊骇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疯子……” “可能刚从精神病里跑出来的……” “看这打扮就像……” 上海郊区,一座废弃的烂尾楼。这里本规划为新的住宅区,但由于资金一直没有到位,所以,就一直荒弃着。废旧的材料堆积在灰尘中,到处长满了蜘蛛网,腐败、陈旧、脏乱。就连最顽皮的孩子都不愿到这里来。 午夜时分,这里尤其安静。大城市的喧嚣被隔的很远,宛如收音机的音量调到了最小时的一抹尾音。 陆东城与吴钺走进了楼区。 从机体里走出来的吴钺,长相很平凡,没有任何攻击性,一如往常地沉默着。他的手掌很宽大,五官显得有点粗糙,这一切都很像是个平凡的人,唯一不凡的是他的眸子。 他的眸子沉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令他动容。 他身边的陆东城,脸色却一直在剧烈地转变着。紧张、惶恐、愤怒、期待……数种情绪不断在他脸上交叠映照,显示出他的心情是多么动荡。 两人走到最大的那幢楼前,陆东城站住了脚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在夜幕中,卡片上闪烁着淡淡的光,映出中间绘着的图像。那是一枚漆黑的眸子,妖异诡谲,虽只是淡淡的几笔,却令人毛骨悚然,似乎人心底的欲望、秘密,全都被它一览无余。 陆东城在眸子的中心处按了一下。 眸子闪动着,缓缓闭合起来。等到再度打开时,眸心已变成了血红。 突然,一个沙哑而平寂的声音响起。 “这次,你又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废楼的楼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傀儡骑士的身影。无数条丝线从一根横伸展的钢筋上垂下,将傀儡骑士悬空吊起。这些丝线缠卷在钢筋上,没有任何人碰触,却诡异地操纵着傀儡的嘴一开一合,不断有机械的声音逸出。 它的出现是如此突然,就像是从夜色中凝出的;又似是随时会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一见到这具傀儡骑士,陆东城的眸中立即放出光。他抢上一步:“尊敬的沉睡者,黑暗世界的先知!我必须说,您的计划非常完美,我几乎成功了!但是,最后关头还是出了点差错,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我们之间,必须再做一次交易!” 傀儡骑士淡淡说:“当然可以,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陆东城脸上闪过一阵狞厉,他犹豫着,显然,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连他也必须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说出。他的脸色变幻着,最终一咬牙,激声说:“我要交换东皇太一的致命弱点,我要杀掉卓王孙!我总算明白了,他若不死,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继承人!尊敬的沉睡者,您一定要帮我完成这一点!” 他紧张而又有点可怜巴巴地望着傀儡骑士,生恐它做出否定的回答。虽然他知道傀儡骑士神通广大,但东皇太一的弱点,乃是第三大区的最高军事机密,傀儡骑士也很可能不知道。 傀儡骑士沉默了片刻,缓缓说:“我有你想要的情报。但是,这则情报关乎大区继承人的生命,你准备拿什么样的秘密来交换?” 陆东城听到傀儡骑士肯定的回答,立即大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有一则机密,它跟卓王孙的出生有关!用他生的秘密换他死的情报,应该很公平吧?” 他的话是如此惊人,就连傀儡骑士的声音中也不禁带了一丝惊讶:“卓王孙出生的秘密?难道,他的出身……” 他沉吟着,缓缓说:“如此重大的秘密,你又怎可能知道?” 陆东城:“坦白说,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有很零星的一点。但,这是第三大区最高的机密,纵然只有很少的一点,其价值亦无法估量!” 傀儡骑士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交易的确足够公平。但是……” 他看了吴钺一眼。 “我却怀疑你的诚意。你竟带了另外一个人来,不怕他泄露机密吗?” 陆东城也看了吴钺一眼,却笑了:“尊敬的沉睡者,您不需担心这个问题。吴钺是我的朋友,我们相交已经二十年了,无话不谈!刺杀卓王孙,也只有吴钺才有这一能力。吴钺未能当选守护骑士,也对卓王孙怀恨在心。若是刺杀成功,我就会成为第三大区的继承人,而吴钺将是我的守护骑士!我们早已利益绑定。” 傀儡骑士沉默了良久,说:“好。” 一个卷轴被丝线缠卷着,抛给了陆东城。 陆东城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小心翼翼地接住卷轴,却又忍不住担心地问: “尊敬的沉睡者,以您的估计,杀死卓王孙的可能性有多大?” 傀儡骑士毫不犹豫地说:“100%。” 陆东城纵声大笑,这才伸手去开卷轴。 他的双手因狂喜而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打开卷轴。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才将卷轴的封纸撕裂。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表情转为惊骇。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 一柄剑从他的胸口突出,因为刺击的实在太快,剑在穿过他的身体后,并没有染上血痕,仍光滑如镜。剑破开的伤口没有丝毫冗余,紧紧挤压着剑身,虽然穿透了他的身体,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这一剑,蕴含着多么高明的剑术! 看着自己身上的剑与伤口,陆东城脸上的惊骇转为恐惧。他吃力地扭转头,吴钺的脸色依旧平静如恒,那柄剑,正握在他的手中。 陆东城:“吴钺……你……杀我?” 直到此刻,他仍不相信,吴钺竟然会杀他。 吴钺点了点头。 陆东城:“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有同样……的理想吗……” 吴钺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恭谨地向东方的天空,行了一个礼。 陆东城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可怕。 那赫然是骑士参见大公的礼节。 陆东城失声说:“难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没有背叛第三大公?你怎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吴钺的手猛然一抽。那柄剑倏然抽回,插回吴钺腰间的鞘中。一直被压抑着的鲜血从陆东城胸前的创口喷出,他一声惨叫,身子猛然往前一冲,鲜血像是喷泉,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却又寂静。陆东城极不甘心,他想呐喊,他想控诉,但大量的失血迅速带走了他的生命。血之喷泉倏然止息,陆东城的尸体摔倒在地上,面容已僵硬。 吴钺缓缓抬头,盯着屋顶上的傀儡骑士。 陆东城被杀时,傀儡骑士一直静静地看着,不说话,不阻止,也不离开。 似乎,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吴钺将目光转向傀儡骑士。双眸虽然依旧平静,但这平静却似透露着森然杀意。 傀儡骑士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毫无波澜:“吴钺,你要向我出手吗?” 吴钺没有说话,只是走上了一步,手握在剑柄上。虽然傀儡骑士跟他相距十几米,但是吴钺的佩剑能激发粒子能量,远距刺击,这点距离根本不算问题。 傀儡骑士淡淡说:“嘉德骑士中的前三名,号称不可被战胜的骑士,你若出手,我自然无法抵抗。但是,在杀我之前,你为什么不先看看那个卷轴呢?” 吴钺住步,犹豫了一下。傀儡骑士的身形一动不动,平静如恒。见他的目光望过来,傀儡骑士:“你若出手,迟一点早一点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已出现,少司命也必在附近,我又怎可能逃的掉?” 吴钺缓缓点了点头,俯身将那个卷轴拾了起来。虽已死了,但陆东城仍将卷轴抓的很紧,脸上全是不甘之情。 但这并不能阻止吴钺将卷轴夺过来。死人是无法保住什么的。当他打开卷轴时,冷漠如吴钺,脸色仍不禁变了变。 卷轴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他疑惑地望向傀儡骑士。 傀儡骑士淡淡说:“我只跟活人交易。这个人,从踏入这里起,就已经注定是个死人了。吴钺,虽然你极力掩盖,但我却一眼就能看出你心中的杀意。” 吴钺的目光一冷。 傀儡骑士的眸子像是宝石一般,在夜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像是真的看透了吴钺的内心。 吴钺重新踏上了一步。手更紧地握住了剑柄。镂刻着古朴花纹的剑鞘,发出一丝微鸣。 傀儡骑士:“还是想杀我吗?” 吴钺没有说话,又踏上一步。 他的步伐很慢,但极为决绝,一旦踏出,就再也不会收回,也不会更改。 傀儡骑士的身形一动不动,似是知道无法逃脱,也无法挡住嘉德骑士的剑威,所以,干脆放弃了反抗。 等吴钺离废楼只有一步之遥时,傀儡骑士才淡淡说:“吴钺,如果我说,我有你想要的秘密呢?” 吴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冰冷。 他无欲无求,不被任何东西打动。他只执行一个人的命令,所以,无论陆东城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无法收买他。 傀儡骑士:“真·神谕的秘密,你也不想知道吗?” 吴钺的脚步骤然停住,他惊骇地望着傀儡骑士。 漫空丝线缠绕,傀儡骑士随风微微晃动,眼角镂刻的笑容诡异而鲜明。 “吴钺,我知道你的秘密,你为什么噤口不言的秘密!” “因为你曾许诺了一个人,你要变得强大。在你没有天下无敌之前,你不会说一个字。是,不是?” 他的话音毫无波澜,却像是尖锐的刺,刺进了吴钺的心。这两句话给吴钺极大的震撼,连他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吴钺,你已经强大了吗?没有。无论H,还是格蕾蒂斯,都比你强大!在嘉德骑士团里,你仅仅只是第三而已。虽然这对于别人来讲,是了不起的成就,但对于你,这是耻辱。你还无法告诉那个人,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吴钺,你也仍像十几年前一样,不敢为她决然一战。” 吴钺的身躯颤抖了起来,他脸上的平静被打破,绞烂成混合着羞愧、恐惧、愤怒、慌乱的复杂神色。他心底压抑的秘密,被傀儡骑士的话轻松撕裂。 “吴钺,我可以赋予你真·神谕。” 吴钺抬起头,惊骇地望着他。 赋予真·神谕? 这可能吗? 傀儡骑士的身影看起来再度变得虚幻而神秘,仿佛从幽界幻影而来的恶魔,散发着奇异的吸引力,令吴钺的怀疑不由瓦解。 不知何时起,他的手放开了剑柄。 傀儡骑士:“想不想跟我交易?” 他的话,像是个魔咒,深沉地在夜色中蔓延开,化为无数条细微的毒丝,穿入吴钺的身体,将他的心紧紧缚住。吴钺的每一次呼吸,都引起全身一阵滚烫的痉挛。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是欲望,是诱惑,是剧烈到只要听到名字就会疼痛的毒。 傀儡骑士发出一声短促的尖笑:“那么,准备好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可以交易了。” 吴钺沉默了。 傀儡骑士交易的条件,他已经知道。 一件秘密。 跟交易的信息同样等级的秘密。 但,什么秘密,能跟真·神谕相提并论呢? 即将获得真·神谕,这让他的心一阵火热,但,想到所付出的代价,却又一阵冰冷。他仿佛在冰与火之中煎熬着。 没有人能想到,真·神谕对他的诱惑有多大! 昂贵的秘密 突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你又想用什么交易来打动我呢?” 沉寂而黑暗的废楼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虽然,这仅仅只是盏便携的应急灯,但,仍让傀儡骑士吃了一惊。 秋璇微笑着站在灯边,就像是刚宵夜完,散步的样子。 “用真·神谕来诱惑一位骑士,真是好办法呢。那么,我呢?我很想看看,你能否拿出让我心动的东西。” 秋璇的笑容顽皮而美丽,不带任何威胁,但傀儡骑士竟不由感到一阵危险,下意识地住四处打量。 秋璇:“哦,原来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只要出现,守护骑士就一定在附近。那么,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若是拿不出足够打动我的东西,你是走不掉的。我是说,你的本体,一定无法逃走。” 半空飘荡的傀儡骑士,不由一窒。 秋璇不再看他,目光四处扫了下,有些无奈地发现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红茶,于是,她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将目光再度锁定到傀儡骑士身上。 傀儡骑士缓缓说:“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呢?” 秋璇:“很简单,陆东城不可能想出如此毒辣的计策来,这个计策,必须非常了解卓大公与格蕾蒂斯的人才能制定得出,而且,他还必须知晓很多非常机密的秘密。有些秘密,甚至连我感到震惊。那是陆东城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一定有一个幕后指使者。这么完美的计划却失败了,陆东城一定很不甘心,他一定会去找那个幕后人物。所以,只要跟紧了他,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幕后人物。” 她摊了摊手:“没错吧?找到了。” 傀儡骑士沉默了一刻。 “永远不能将你低估了……” 他似是感慨,又似是警醒。 秋璇:“说出打动我的理由吧,否则,我可就动手了。” 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傀儡骑士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秋璇小姐,您不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战争吗?我是个黑暗世界中的商人,我知晓世上任何秘密。那些不被写在历史书中的血腥或者阴暗的记忆,全都在我这里。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会得到您想要的。这些秘密的力量是可怕的,也许只要一个,就能令一个显赫的家族,一夜之间陨落。尊敬的小姐,人力有时而穷,也许某一天,连您也束手无策的时候,我能为您开出生天。您又何必一定要杀了我呢?” 秋璇:“这么多可怕的秘密,全被你掌握,你又有什么目的?” 傀儡骑士:“那或许不能称之为秘密,而应该叫做真实。任何人都有其生存之道,我,只不过是靠着贩卖真实,而谋生而已。请允许我用一个秘密,来交换我的性命。一个您一定会感兴趣的秘密。” 秋璇:“哦?你这么肯定?我的品位可是很高的哦。” 傀儡骑士:“恰好,我也很讲究品位。这个秘密就是——他不是A的孩子。” 秋璇一惊:“你说什么?” 傀儡骑士意味深长地说:“您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秋璇沉默了。 的确,她知道傀儡骑士说的是谁。她一直在怀疑并想找女王询问的一个问题就是,兰斯洛特究竟是不是她的父亲、也就是A的孩子?他为什么会有真·神谕?傀儡骑士的话,无疑为这个疑问给出了答案。 他怎么会知道? 他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秋璇沉吟着,良久,才慢慢说:“那,他是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傀儡骑士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这已是第二个秘密了,亲爱的公主。如果您想知道,您必须要拿同等的秘密来交换。这是我的规矩。其实,您不必怀疑我的话,因为,作为沉睡者,如果我贩卖的秘密有错,那么,我就砸了自己的招牌,再不会有顾客了。” 秋璇仍旧沉吟着。 傀儡骑士:“我知道您此刻还不想跟我交换,因为,这个秘密虽大,却并不足以威胁您。如今,您还不愿为之付出代价。等您什么时候需要跟我交易,请用这枚黑猫之瞳将我唤醒。” 傀儡骑士的手伸出,一枚卡片缓缓落向秋璇。卡片上绘着一个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秋璇。宛如从暗夜中升起的妖瞳,窥探着人的内心,又隐秘地搜寻着致命的秘密。 傀儡骑士躬身行了一礼,身周泛起一阵雾气,慢慢消失于夜色中。 秋璇看了吴钺一眼。一向镇定如恒的吴钺,此时脸上却流露出彷徨,低头沉思着。显然,真·神谕的秘密,已打动了这个只想一心变强的骑士。 他,被恶魔诱惑了。 秋璇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如果没有欲望,那还能称之为人类么。 D-war在周末的比赛并没有举行,因为陆东城主动退赛了。晏的队伍因而直接晋级。 这个结果令观众们大为失望,他们期盼的精彩的赛事并未出现。 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一场大战早就在幕后展开,并赛出结果。这场没有观众的战争,丝毫不比D-war场上的比赛来的平淡。按照其牵扯到的重量级的人物来算,精彩度甚至远远过之。 因此,当卓王孙坐在看台上,等待第二场比赛开场时,他的神态是悠闲的。 毕竟,他的选手已拿到了一个四强的席位,至少一个月之内,他不用再担心比赛的事情。 坐在他旁边的秋璇,神情却没那么轻松。 卓王孙:“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心?” 秋璇:“我在担心大公阁下。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卓王孙:“你多虑了。老家伙已跟兰斯洛特达成了协议,相思也成了守护骑士,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秋璇:“但是守护骑士只不过是个借口,卓大公真正在意的,是你跟我的战争。他不容你在这场战争中作出任何妥协,因为,这将对第三大区以及卓氏家族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她叹了口气:“我担心,我们之间必须要打一次真正的战争,一直打到我们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为止。这才是大公阁下真正的目的。” 卓王孙转过头来,他的笑容中有一丝半真半假的戏谑,看着秋璇:“你怕了吗?” 秋璇苦笑:“小卓,我不是怕。我只是担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 卓王孙:“你想妥协吗?” 秋璇摇头:“不,诚如你说的,我们俩人的战争若再打下去,我们的感情迟早会耗尽。那才真正如了大公阁下的愿,我们会拼个不死不休。但是小卓……” 她诚挚地看着卓王孙。她的眸子中有让卓王孙动容的闪光,这一刻,他能直视到她的心底,看到她一直小心隐藏的惶惑。这一刻,他才蓦然明白,她对第三大公的畏惧、对两人未来的不安竟是如此深。 那也许就是三年前,她为什么悄然离开他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大公阁下对你说,你必须要跟我拼个不死不休,你该怎么回答他?” 卓王孙的脸阴沉了下来。 “我已经告诉过你一次了,我是爱你的。我不能忍受失去你,绝不能。” “这就是我的回答。” 他蓦然坐了回去,因用力太重而让座椅轻轻摇晃。 秋璇也沉默着。 这个话题是压在两人心头的一座大山,无论多好的心情,一提起就立即变得沉重。 良久,秋璇轻轻一笑:“不说它了。你这位堂兄陆东城,倒是挺能折腾的。核弹防空洞、爆破团队、甚至骑士W吴钺……小卓,你难道不担心,他有染指继承人的可能?” 卓王孙淡淡说:“没有可能。如果老头子存在一丝这样的想法的话,就不会让他姓陆。” 秋璇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血脉是一回事,制度是另一回事。人民是不会答应更换一位旁姓的继承人的。何况即便他是你叔叔的儿子,他的降生也不在法定婚姻内,只能算私生子。按照传统,私生子想要被认可是很难的。以大公阁下的政治智慧,不会冒这个天下大不韪。不过……” 她“嗤”的一笑:“似乎的确有位大公,正在冒这个大不韪呢。” 卓王孙也笑了:“我倒是真的怀疑,那位杨某人,究竟是谁的私生子了!” 秋璇又忍不住一笑:“小卓,你心里怎么这么龌龊,除了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好了,不跟你胡扯了,我很忙,先走了。” 卓王孙:“不看完好戏再走?马上就要开场了。” 秋璇:“好戏?哦,对了,这场比赛是龙皇跟哈菲兹的。那位哈菲兹,可是你浪费了一次机会选出来的。他究竟有什么杀手锏?” 卓王孙:“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其实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但绝对会吓龙皇一大跳。” 秋璇看着他,卓王孙的脸上并没透露出太多讯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她倒是的确有点好奇,哈菲兹究竟有什么手段,能让卓王孙选为对付龙皇的秘密武器。 龙皇的三位骑士有多强,她与卓王孙可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就在此时,两队的选手走入赛场,向大家致意。 哈菲兹穿着一身洁白的白袍,神色肃然,缓缓走入了场中。在他身后,是骑士驾驶的三台机体,一字排开。机体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格外简单,朴素。只是全都漆成了白色,显得一尘不染。 而龙皇的队伍则显得花哨了很多。领队的龙皇是墨镜、手套、带有军装风格的礼服,一贯的打扮一出场就引起了观众们一阵欢呼。他身后的三台机体漆的五颜六色的,倒像是准备演出的摇滚乐团。中间那具火红的机体,还响应着观众们的欢呼,不断地抛出飞吻。 两队选手出列,站定。按照骑士礼节,下面就该家主们互相致意,为接下来的比赛或许会给对方造成的伤害诚挚地致歉,并祝愿对方取得好成绩。但是,当龙皇伸出手时,哈菲兹,却没有响应。 他跪了下来,双手按在地上,诚挚地祈祷。 他身后,三具机体,也同样跪了下来,跟他一起祈祷。 这古怪的举动,立即让观众们窃窃私语起来。 突然,哈菲兹一跃而起,大声呼喊了起来。 “观众们!同胞们!兄弟们!你们坐在看台上,等待着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但是,你们或许忘了,你们即将看到的,是真实的战争、是杀戮!我们的世界,竟以杀戮为表演,这样的世界,是我们所认为的完美的世界吗?媒体每天都在宣传,合众国里的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合众国照顾每个人,这个政体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但是,这是真相吗?真实的世界是这样的吗?同胞们!兄弟们!睁开眼睛,看看真实的世界吧!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多少同胞正在被屠杀!他们仅仅是因为不愿入这个国家,就被剥夺了在世界上存活的权利!他们的人数并不少,但是,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因为,这一消息被刻意封锁了!合众国从来不承认我们的存在。但是,我们说,这个世上,只要有统治,就有反抗,我们,就是异见者,我们,是存在的!” “哗”的一声响,哈菲兹突然将袍子扯开,露出身上刻着的巨大的六芒星,下面一行大字:异见者永远存在。 这一突发事件让保安和观众们都惊呆了。哈菲兹却又厉声喊:“我们参加比赛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全世界证明,我们是存在的。你们或许会认为我们很可怕,但是,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利,我们是封锁不掉的!我们要在今天证明,这个愚蠢的国家,无法抹杀我们的存在!兄弟们,完美的政体,是不存在的!” 随着他高声呼喊,中间的机体胸舱突然打开,一枚圆形的炸弹弹出。 哈菲兹:“就以嗜雷者,来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存在!” 嗜雷者! 观众立即发出一阵惨叫,惊慌地逃窜起来。 哈菲兹神情平静,按动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按钮。他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活在迷梦中的堕落者啊,在号角的轰鸣中醒来吧,看看真实的世界!” 他很清楚嗜雷者的威力,逃窜是没用的。 合众国成立时的条约之一,就是销毁所有的核武器。这枚嗜雷者,就是别有用心之人,秘密保存下来的小型核武器。它是异见者组织宝贵的财产之一,虽然当量很小,但威力足以将整个岛都化为灰烬。 世人再也不能像鸵鸟一样,将脖子缩起来,哄骗自己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了。 这是圣战,他不惜自身化为灰烬,再在真正的完美世界里重生。哈菲兹坚信这一点。 嗜雷者发出一阵轰鸣,巨大的弹身闪出一阵诡异的光芒,显然,已处于爆炸的边缘。 哈菲兹这时才以骑士礼节向龙皇致意:“很抱歉,让您也卷入其中。您的生命,将亦成为圣战的荣耀之一,您该为此感到荣幸。” 弹身中传出一阵轻微的滴滴声,那是爆炸即将开始的倒计时。 哈菲兹:“再见了。愿我们重逢于真正的完美世界中。” 他闭上眼睛,期待着一阵剧烈的闪光,将他吞没。明天的新闻上,这一惊天动地的爆炸将成为头条,震惊每个麻木的世人。 突然,一阵机体的轰鸣声传来,龙皇身后那个火红的机体,突然发动,一把抱起了嗜雷者,冲天而起。 赛场的上空并没有防护罩笼盖,他倏然就带着那枚嗜雷者飞到了半空中。 哈菲兹猝然睁眼,骇然说:“你干什么!” 机体中传来一阵狂肆的笑声:“我早就等待这一天了!我要拯救全世界!我要做一个拯救了全世界的超级英雄!哈哈哈哈!” “漫威!惊奇!都来画我吧!超人!金刚狼!蜘蛛侠!都弱爆啦!真正的超级英雄在今天诞生了,就是我——红头侠!” 机体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冲击,越飞越高。狂肆的笑声响彻整个纳克索斯岛:“人类,记住,拯救你们的超级英雄,是……” “红头侠!” “轰!” 在哈菲兹不甘心的怒喊中,红色机体抱着的炸弹炸了开来。 观众们凄厉地叫喊着,拼命地寻找着掩体,以求抵挡核爆炸的余波。但是,转瞬之间,他们就迟疑地停止了动作,呆呆望着天空。 炸弹并没有爆发出核武器那独有的蘑菇云,而是一团五颜六色的烟火。 绚烂的烟火,即使在白天,都显得那么夺目。 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烟火与核武器的分别,还是不容易混淆的。绝大多数人都茫然地互相探询着。 核弹呢?怎么变成了烟火? 最为惊骇的是哈菲兹。他还跪在地上,做着最后的祈祷。漫天烟火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发出一阵绝望的叫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我的嗜雷者!” 他顿足捶胸:“让我死于末日号角喷发的火焰吧!我要用死亡来警醒世人!” 三具白机体随着他发出一阵惨嚎,一起顿足捶胸。 一道火红的疾影从天上落了下来,抓住哈菲兹的胸膛一阵摇晃:“混蛋!该生气的是我!我的超级英雄梦!我要拯救世界!我是红头侠!” “说好的核弹呢?你们这群笨蛋,做恐怖组织居然都这么不专业!” 观众席上,秋璇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卓王孙。 “是你换的?” 卓王孙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所有的核武器都已被销毁了,这是共识。” 秋璇:“要是我俩没有达成共识呢?” 卓王孙依旧淡淡说:“那么,你就会看到。凡事都有例外。” 秋璇沉默了片刻。 哈菲兹的这一招确实毒辣之极,虽然秋璇对龙皇很有信心,但,实力再强的人也不可能在核爆中存活。 卓王孙暗藏的这招杀手锏,的确有令龙皇覆灭的可能。 秋璇轻轻说:“小卓,若是我们没达成共识,你真的会让嗜雷者爆炸吗?” 卓王孙:“不会。但我会让嗜雷者出现,然后,就在这个座席上,跟你谈判。我相信只要你看到它,就会认输的。” 秋璇再度沉默。过了良久,她才有些低沉地说:“看来,我们真的不应该再打下去了。小卓,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们两人的战争,本就是各将自己的底牌摆出,自然胜负一目了然,不必真刀真枪地血拼。但,就这样,亦到了出动核武的地步。 这一刻,秋璇才仿佛突然醒觉到,他们两人的战争,规模多么庞大,争斗多么惨烈。 如果不是卓王孙甘愿后退一步,他们就将在核武之前相见,艰难谈判。一着不慎,则整个世界都将为之殉葬。那样的结果,秋璇绝不愿见到。 也正如此,她更能体会到,卓王孙的退让是多么难能可贵。 那是他给她的爱与成全。 哈菲兹的理想,至少实现了一部分。 晚上的报纸,以超多版面、在显要位置,刊登了今天的比赛。 但是刊出的照片,却不是嗜雷者或他们的口号,而是红色机体与他们扭打的镜头。 红头侠玉鼎赤与蠢材哈菲兹,共享年度最恶搞奖。他们的举动,更像是两队神经病,互相争吵谁更弱智。 而所谓的异见者,仍只是见诸小说中的虚构,没有人会相信。 至此,四强席位已决出一半。晏、龙皇都位列其中。下半区的两场比赛,亦将在一周后正式展开。 诺言 龙皇的比赛最终如此收尾,让很多期待一场精彩大战的观众忿忿不平。不过,当下一场比赛的通告出台后,他们的情绪,立即转为期待。 兰斯洛特少将将在一周后,出战欧非大区的玛莎·柯里昂。 D-war打到现在,兰斯洛特也被列为夺冠的大热门。上两场有惊无险的晋级,两位嘉德骑士的守护,都令观众感受到了他的超强实力。若是上溯到一年前弹劾富兰克林的事迹,兰斯洛特在民众中的地位更加水涨船高,被认为是政治清明的希望。 玛莎·柯里昂虽没有兰斯洛特那么大的名气,但,小报记者挖出的她的另一个绰号,却让这些小看她的人脸上变色。黑冠女皇,意大利黑手党的掌门人,柯里昂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哈菲兹没有说错,即使是世界统一的合众国,也有很多地下势力存在。黑手党无疑是其中力量最大的一股。无数电影让这个组织显得神秘而强大,几乎遍及世界的每个角落,掌控着无数财富与力量。玛莎做为黑手党的掌门人,手中资源极为可观。何况,玛莎凭着与第三大区林公爵长子联姻,带领着黑手党从地下走到台前,实力更增一步。 光明骑士 VS 黑暗女王。 星期五的报纸,用这个奇幻味十足的标题来形容这场比赛,让它的关注度更是爆表。 不过,做为当事人的兰斯洛特,却并没有在意。 他躺在医院的单间病房里,正一面翻着报纸,一面看着电视上的转播。 身为家主,他并没在现场观战、指挥,而是安心养病。他被格蕾蒂斯打断的腿尚未痊愈,仍要小心翼翼,免得加重伤情。至于比赛,无论玛莎的实力多强,两位嘉德骑士足以应付。他对大天使的实力很有信心,那根本不是普通机体能抵抗的。 兰斯洛特就剩下看看报纸、喝喝茶,然后等着晋级了。 病房门上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兰斯洛特放下报纸:“请进。” 相思提着一个保温盒,走了进来。 “杨老师,这是我给您煲的汤。” 兰斯洛特不禁露出了笑容。对于相思煲的汤,他还真是有些期待呢。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能煲出什么味道来?是盐放多了,还是糊掉?不尝尝看,还真猜不出来呢。 一想到此后就要跟她生活在一起,每天都要喝她亲手煲的汤,兰斯洛特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 那是陌生的甜蜜,就像是蜜蜂飞过花朵时无意间粘上的结晶。混合着夏日花开的芬芳与露水,格外醉人。 兰斯洛特不由得沉默了。相思似是也感到了什么,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起来。迟钝的她,是猜不出兰斯洛特心中所想的,但是兰斯洛特眸中的光,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一股温暖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 沉默被电视里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解说打破了。 D-war第二轮第三场比赛终于开始。对战双方走入了场内,互致开战前的祝福礼。虽然兰斯洛特并未出席,但驾驶着大天使的两位嘉德骑士,一露面就赢得了满场观众的疯狂喝彩。这让对面的玛莎·柯里昂很不高兴。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转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画面,兰斯洛特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这位脾气火爆的红发美人,兰斯洛特在上海时就见识过了。那时他和相思被玄田田追杀,临时夺了一辆车逃命,却不料正好上了这位玛莎小姐与林公子的婚车。玛莎反客为主,操纵加长礼车与玄田田一场惊心动魄的追车大战,给兰斯洛特留下深刻印象,至今仍对她强悍的气势心存余悸。 此刻,玛莎的反应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的反应竟如此冷静。面对两具大天使,玛莎并没有慌乱怯战,反而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难道她另有杀招? 兰斯洛特不禁沉吟起来。 电视上,两队人马依足骑士礼仪,彼此用合金剑碰触致敬。然后退回各自的包厢里,比赛正式开始。 但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且慢!” 这个声音响起的是如此突兀,连转播师都找不到其来源。但他并没困惑多久,因为,一具极为显眼的机体,随声缓缓从天而降。 那具机体,知名度极高,一出现,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认出来了。 “曙光!” “格蕾蒂斯中将!” “她怎么会出现?” 观众们一面惊呼着,一面狂喜地议论着。 上一轮的比赛中,格蕾蒂斯将兰斯洛特打成重伤的消息,虽经刻意的封锁,但仍瞒不过这些机体迷们。而今,格蕾蒂斯再度出现在兰斯洛特参战的比赛中,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格蕾蒂斯会再度大打出手? 这一想法让观众们一阵疯狂地骚动。大天使对决,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啊! 他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就连相思也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电视。格蕾蒂斯有多强大,以及对兰斯洛特的敌意,相思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她的眼眸中,不由得充满了担忧。 庞大的机体缓缓落在地面上,向主席台走去。格蕾蒂斯从胸舱中出来,一把握住了麦克风。 她一身军装,挺拔的身材矫健英武,锐气逼人。尤其是一双眸子,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无形的杀气,冷艳逼人。 “诸位公民们,所有正关注着这场比赛的人们,请你们思考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立国的基石是什么?如果这个问题太庞大,那么,我换一个说法,什么才是真正的法律精髓?” 格蕾蒂斯顿了顿,威严的眼神扫过观众席。 被她的出现激的热血沸腾的观众们,不由得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欢呼,呆呆地听她说些什么。 格蕾蒂斯:“是公平!合众国告诉我们,她的每一个子民都是平等的,无论你出身于什么阶层,不管你富裕或贫穷,受过教育与否,也不管你的性别、肤色,来自于哪里,只要你是合众国的公民,你就跟别人拥有一样的尊严。我们早就接受一句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她这番义正词严的话,通过麦克风放大后,灌入每个观众的耳中,赢得了他们纷纷点头。 她所说的,正是每个合众国的子民从小被灌输的。这一观念深入人心,不容置疑。 格蕾蒂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兰斯洛特的队伍:“但是,今天你们所看到的,公平吗?” 她的话,让所有人一阵惊愕。 格蕾蒂斯:“为什么,在这场普通骑士参与的比赛中,会有嘉德骑士?让普通骑士与嘉德骑士作战,这公平吗?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选出来的,整个合众国不过才26人!这些嘉德骑士早就以宣誓过,他们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合众国,是女王!那么,为什么他们此时出现在公爵之战的赛场上?他们效忠的究竟是谁?” 整个赛场,因她这句铿锵有力的质问,而陷入一片死寂。 这的确是个问题! 嘉德骑士参加D-war,这的确有违公平。使整场比赛的味道都变了。 格蕾蒂斯的目光渐形锐利:“也许有人说,他们已经放弃了嘉德骑士的称号,他们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普通骑士而已。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会是个多么糟糕的开端?是不是以后若有人想当选公爵,就可以买通几个嘉德骑士,让他们暂时放弃头衔,为他参加D-war?以后的D-war,再不是公平决战,而是看谁买通了更多的嘉德骑士!我们,会让这场神圣的比赛,沦落到这一可笑的地步吗?我们,会任由这样的人,践踏法律的公平原则吗?” 不少人被她慷慨激昂的演讲鼓动起来,感到义愤填膺。是的,这的确是不公平的,他们无法容忍!格蕾蒂斯冷冷说:“所以,我提议,如果允许他们继续参加比赛,他们就必须放弃大天使战机!既然已不再是嘉德骑士,他们又有什么资格继续驾驶这些合众国的最高武器?”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望向格蕾蒂斯的眼神中,有些欣喜,有些敬佩,甚至有些愧疚。她并不像传闻那样,是个没有政治才能、只靠暴力冲锋的大公继承人。她竟如此了解公平与法律的真谛,这是成为一个卓越的领袖的最重要的素质。看来,大家对她太有偏见了,她其实有着不亚于其他两位继承人的能力和见识。有人甚至还忍不住想起了女王及芙瑞雅公主,对比卓王孙的种种作为,民众心中有些戏谑地想到一个命题:或许,女性的领导者更能恪守平等的真义? 格蕾蒂斯徐徐转身:“尊敬的裁判们,我是否有如此提议的权力?” 那些裁判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十分钟之后,裁判们的结果出来了。 全票同意格蕾蒂斯的提议。 兰斯洛特的脸色微微变了。 失去大天使机体,当然极大地削弱了薇薇安与萨克的战斗力。若是这发生在几天前,并不可怕,毕竟薇薇安与萨克的神谕能力远超普通骑士,即使驾驶着普通机体,实力也相当可怕。但,若是发生在开战前一刻,就完全不同了。 由于事发仓促,薇薇安两人根本没有换用的机体,只能使用赛会提供的制式机体。那种机体无论在性能还是武器装备上都乏善可陈,平时只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没有家主会想着动用它们的。而且,由于马上就要上场,薇薇安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去熟悉机体。 大天使被夺走后,跟它们配套的圣灵当然也随之而去。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同步训练,即使是薇薇安与萨克,跟机体的融合度也不会超过50%。 格蕾蒂斯的这个提议,让两位骑士的战斗力大幅削减到一个惊人的程度,不用说赢得比赛,连能否自保,都是个问题。 兰斯洛特沉吟着。 半个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响起。薇薇安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人,对不起,还需要您出场。现在的战况是一胜一负的平局。” 兰斯洛特:“这样的结果已比我想的要好了很多。你们俩已经尽力,多谢你们。下面,就交给我好了。” 他挂掉电话,对相思说:“相思同学,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相思手忙脚乱地扶着兰斯洛特,走下床来。兰斯洛特的腿上仍缠着厚厚的绷带,打着石膏板。相思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她始终觉得,兰斯洛特的腿伤是她造成的。 她的神情变化,自然落在兰斯洛特眼中。但他并没有出言安慰她,她已经是个真正的骑士了,该学会去慢慢接受战争的残酷。 兰斯洛特进入赛场时,刻意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他不想因此而招来别人的怜悯。 他刚来到门口,就见到玛莎正等着他。她头上火红的短发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傲慢的表情丝毫不逊于格蕾蒂斯。玛莎一见到他,就冷笑说:“放弃吧。你不可能赢的。” 兰斯洛特:“哦?” 玛莎:“我知道你有伤在身,我们总算是有点交情,不想让你下场太惨,才提醒你,希望你知难而退。你若是执意参赛,将不仅仅是输掉比赛那么简单。” “你会死。”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 玛莎不像是在说谎。兰斯洛特相信,玛莎的确把他们一起对抗玄田田的经历,当成是交情,否则,不会专程警告他。第三局出战的骑士,究竟是谁?竟然让玛莎有这么强的信心? 要知道他现在虽然腿伤未愈,但雷神却并未受损。当日他驾驶着破损的雷神尚且能一招战胜里奥,此刻,他相信只要不碰到驾驶着大天使的嘉德骑士,至少可以保持不败。 第三赛的骑士,究竟有多可怕? 放弃比赛吗? 兰斯洛特抬头,悠悠地叹了口气。 赛场外观众的欢呼声传来。 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参加比赛,不是为了获取公爵之位,而是为了他们。为了能让他们的声音真正传入公爵会议,使他们不再仅仅只是棋子、工具,而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是为此才参加D-war的。这是他的理想,是他的抱负。 他想要成为公爵,一位真正属于人民的公爵。 他怎么能为一个可怕的对手而放弃呢? 兰斯洛特淡淡笑了笑,摇头,向机体走去。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能遮挡住厚厚的绷带,伤势让他的行动格外僵硬,但是,他并未迟疑。 玛莎恼怒地说:“你真的不怕死吗?” 兰斯洛特没有停步:“玛莎小姐跟格蕾蒂斯大小姐的交情不错,希望玛莎小姐能带给大小姐一句话,如果我这次能侥幸活下来,请她放过我。终我一生,我都不会跟她争夺任何东西。” “我爱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孩子,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养子。” “我也爱这个国家,它不能因我而添加任何动荡。所以,她根本不必担心我。” “我是弗拉吉米安将军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雷神发出一阵闪光,将他吸入舱内,向赛场走去。 他身后,玛莎的脸色变得很古怪。她怔怔地望着雷神的背影,低声叹了口气:“我只怕……等我将话带到时,已经晚了。” 波塞冬 赛场中,一具机体正静静地等着兰斯洛特。 青色的海皇——波塞冬,手持八米多长的三叉戟,宛如上古神诋,散发着无法言喻的威压。仅仅只凭散发出的气势,就令雷神不得不停在十米之外。 以这具青色的机体为中心的十米范围内,都是它的攻击范围,踏入者,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兰斯洛特一凛,瞳孔微微收缩。 尽管玛莎的警告已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但对手的强势仍出乎他的意料。玛莎说的不错,若不小心点,他的确可能落败。 一个疑问在他心底升起:这人是谁? 晨星骑士以及在野的有名骑士,兰斯洛特都有所耳闻,没有人能给他如此强的压力。就算白夜、腓特烈也远远不够。毕竟,兰斯洛特曾对战过玄田田、蕾切尔,她们的战斗力甚至在嘉德骑士之上。 雷神迅速完成了自检,启动战斗模式。但是,自检的结果却让兰斯洛特苦笑。 机体的状况一流,但是骑士就糟糕极了。腿伤大幅影响了他的作战能力。伤口的疼痛,直接导致机体不能剧烈转弯、加速,出招时也不能太迅猛。兰斯洛特默默估算了一下,他的作战能力大约被消弱了40%。 尤其致命的是,他对真·神谕的掌握尚极不熟练,上次与少司命作战后,源点变得极不稳定,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如果短时间内再使用脑界,他的大脑会陷入崩溃的危机。这次,他心知肚明,Joker是不会再次出现救他了。 没有真·神谕,只有六成实力,对战陌生的可怕对手。 当他踏入赛场时,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但他没有退缩。 真正的战士,是不会退缩的。这是他的父亲,老将军弗拉吉米安跟他说的话。 雷神双手抬起,剑与盾交击,爆出一串火花。决战,正式开始。 这个动作显然激怒了对手,轰的一声响,波赛冬身上腾起一蓬蓝色火花,八米长的三叉戟猛然挥舞起来,粒子能量流不住地从戟锋上撕扯出,相互纠缠在一起,宛如海潮般汹涌澎湃。波赛冬真像是化成了海神般,手执三叉戟,命令海水成潮,向雷神冲去。 雷神身子猛退,核动力爆发,斜斜飞了出去。身在半空中,合金剑爆发出光芒,一剑向三叉戟上砍去。 兰斯洛特耳边,清晰地响起一声冷笑,三叉戟上的光芒突涨,“咔”的一声响,雷神手中的合金剑已被削成了两截,三叉戟狠狠地向雷神扫去。兰斯洛特只来得及张开合金盾上的粒子护翼,三叉戟已撞到了盾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雷神倒飞出去。 轰的一声响,波赛冬以更快的速度飞到雷神头顶,狠狠一脚踹下。这一脚正中雷神的后背,踹得雷神轰砸在地面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坑。 兰斯洛特脑力闪电转动,操纵着雷神急忙闪到一边。告警声已响彻整个机体。波赛冬徐徐降落,身上的粒子光芒更强,显然正在酝酿着第二波攻击。 兰斯洛特大惊。 波赛冬的战斗力,还在他预估之上。尤其是它的作战方式,霸道、凌厉,不讲究技巧,只以强大的力量碾碎对手。这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格蕾蒂斯! 难道第三赛骑士,竟然是格蕾蒂斯?雷神的探测,转向看台。果然没有格蕾蒂斯的踪影!兰斯洛特苦笑。显然,格蕾蒂斯乔装为第三赛骑士,来完成打断他腿的诺言。此次,她并未驾驶曙光,就算联系亚当斯大公也无法阻止她。 看来,自己这条腿是不保了。 但是,真正的战士,是不会退缩的。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他知道格蕾蒂斯为什么不放过他,因为他有可能会被亚当斯收为养子,成为另一个大公继承人。这会直接威胁到格蕾蒂斯的地位。亚当斯大公的确很看重他,甚至,还将储君之戒私下给了他。但是,论亚当斯还是格蕾蒂斯甚至卓王孙、秋璇、玛莎全都忽略了一件事。 兰斯洛特会答应吗? 在他们看来,只要他答应,就能获得世界的三分之一,站在合众国权力的巅峰上。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但是,兰斯洛特并不这样想。 对于权力,他并没有那么强的执念。他看重的,不是权力,而是权力能获得的东西。 民众的福祉,法律的公平,自由的保障。 这是他想要的,而不是享受权力带来的特权。 何况,格蕾蒂斯被确立为继承人已经有二十年,枝叶繁茂,羽翼丰满。北美大区几乎所有重臣,都认定了她是继承人。如果真要开展一场夺储之战,将给这个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他又怎能忍心看到,国家因他而动荡,生灵因他而涂炭? 更何况,他也无法放弃自己的父母,认别人做养父。这会让他的亲生父母多么伤感?所以,虽然亚当斯对他很好,甚至从小就视若己出,但那是叔叔的好,而不是父亲。 虽然大公权柄无上,但兰斯洛特的理想,是公平与正义,做一个公爵就够了。 这些,格蕾蒂斯,能够理解吗? 兰斯洛特苦笑,唯有苦笑。 他知道格蕾蒂斯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让雷神再次自检。第一波攻击已摧垮了雷神部分装甲,使它受到了相当可观的伤害,保守估计,雷神的战斗力又下降了20%。 格蕾蒂斯的冷笑声再度响起,波赛冬的三叉戟笔直指向雷神。 粒子的光芒凝结成一条条海蛇的样子,集结在波赛冬周围,显然,这一击的威力,比刚才还要可怕。兰斯洛特自负能发挥任何一台机体八成以上的威力,现在看来,格蕾蒂斯这一能力也绝不差,波赛冬在她的操控下,威力比本来的骑士还要强大。 兰斯洛特无奈地摇了摇头,脑中源点周围的桎梏,准备放开。只有动用真·神谕,才可能在格蕾蒂斯的下一波攻击下自保。至于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顾不得考虑了。 就在这一刻,突然,看台上有人举起了一只白毛巾。 “玛莎战队,放弃比赛。” 白毛巾高高挥舞着,示意裁判长中止比赛。 “什么?” 两声怒吼同时从格蕾蒂斯与玛莎的口中发出。玛莎的反应尤其激烈,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猛力摇晃着:“你为什么要放弃比赛?你为什么要放弃比赛?” 那个人单薄的身子晃了几晃,艰难地说:“看……看……这……个……” 他将手机抬起,将一个号码给玛莎看。一看到那个号码,玛莎立即松开了手。 那人终于挣脱了,大喘了几口气。他是玛莎的夫婿,第三大区林公爵的长子。玛莎的怒火实在太可怕了,让他有种转世重生的感觉。 玛莎的脸色,却惊疑起来:“为什么,卓大公……” 她住口不言,似乎不敢质疑卓大公的决定,又似乎不敢在背后谈论大公的是非。 赛场中,格蕾蒂斯冷冷一笑:“弃赛又怎样?在裁判长的铃声响起前,我仍有足够的时间打断你的腿!” 波赛冬轰然怒发,闪电般向雷神冲去。 突然,一个苍老声音在机体中响起。 “格蕾,停手吧。” 格蕾蒂斯身子一震,眸中闪过惊骇之色:“卓大公,竟然是您?” 声音没有说话,显然,已默认。 格蕾蒂斯:“您怎么可能会为兰斯洛特出头?” 卓大公:“我并不是为他出头,而是为你。格蕾。” 格蕾蒂斯面色一变:“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出头的?” 卓大公:“骑士的信条——荣誉即吾命。格蕾,你现在的荣誉岌岌可危了。你刚才那段慷慨激昂的陈词,连我都禁不住鼓掌。但是,你不该接下来就冒充第三骑士,来与兰斯洛特对战。这意味着,你践踏了你刚才所说的话,你也践踏了骑士的信条。格蕾,若我将这件事披露出去,我想,嘉德骑士团或许会将你开除,并列为罪恶的黑骑士。” 格蕾蒂斯一凛。 黑骑士,是个被诅咒的名字。骑士对荣誉看的极重,那些践踏了骑士信条的人,将被逐出骑士团,成为所有骑士的公敌。他们不被允许保有财产,剥夺一切权力,只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荒原上。如果真被逐为黑骑士,格蕾蒂斯将失去在骑士团的一切荣耀。 而卓大公说的没错,格蕾蒂斯刚慷慨陈辞,说嘉德骑士不能违背公平原则参加D-war,接着自己就乔装混进D-war战场,这的确会令她在骑士团审判中极为被动。一想到此,格蕾蒂斯的锐气大减。 卓大公悠然说:“你知道,我的年纪已经大了,眼睛不好使了。有些东西我可以当作没看见,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格蕾蒂斯的语气软了下来:“什么事?” 卓大公:“放过兰斯洛特,以后也不再想打断他的腿。” 格蕾蒂斯眉毛陡然竖了起来。显然,这件事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能碰触。本质上她跟卓王孙是一样的,都跋扈而嚣张。三位大公的威望虽高,但从小被宠溺着长大的格蕾蒂斯,却并未直接领教过。格蕾蒂斯刚被打压下去的怒火,重新熊熊燃烧起来。她得眼睛亮的可怕。但她并不是个冲动的人,这件事一旦曝光,将影响她作为嘉德骑士乃至大公继承人的名誉。这个风险她决不能冒。 良久,格蕾蒂斯狠狠说:“好,我答应您。但是,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卓大公:“说吧。” 格蕾蒂斯咬牙:“我要揍兰斯洛特一拳!只要他能接住这一拳,我跟他的事就一笔勾销!我以后再不找他的麻烦!” 卓大公沉默着,缓缓说:“兰斯洛特,你听到了吗?” 话筒中响起兰斯洛特的声音:“尊敬的大公阁下,我听到了。我愿意接大小姐这一拳。” 格蕾蒂斯:“好!兰斯洛特,你并没让我小看你!来吧!” 波赛冬的动力装置全力运转,发出一阵嗡嗡的爆响。大蓬粒子光芒从装甲缝隙中涌出,形成一层又一层湛蓝色的海涛,将机体完全淹没了起来。波赛冬化身成为一团蓝影,震得整个赛场都嗡嗡作响。 看台上的观众脸色都变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看着裁判长。但奇怪的是裁判长手中结束比赛的锤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雷神双臂合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十字。双腿弯曲,全部力量都运到双臂上,形成一层厚厚的防护层。防护层的中心是粒子盾,力量亦开到了最大。 但是,机体的攻击力远远大于防御力,单纯防守,是挡不住对方全力一击的。何况,波赛冬在格蕾蒂斯的驱使下,将要发动的一击肯定强猛之极。 格蕾蒂斯猛然按下操纵杆,滚滚蓝涛倏然聚集在波赛冬右臂上,化成一条海龙,向雷神猛然轰下。 拳势未到,紧凝的粒子能量已在周围的空气中炸出无数电芒,威力恐怖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雷神却不避不闪,仍维持着全力防御的姿势。 看台上的观众的心被揪起来了,纷纷喊叫着:“快些闪开!快些闪开!” 但是,雷神却一动不动。 蓝涛化成的海龙瞬息间就冲到了雷神面前。狂猛的力道在接触到雷神装甲的瞬间就炸开,响起一片金属撕裂的声音。格蕾蒂斯也感到很震惊,兰斯洛特为什么不闪躲? 她心底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兰斯洛特小时候的样子,出现在她脑海中。 从小,兰斯洛特就生活在她家里。兰斯洛特小她一岁,很喜欢她这个姐姐,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跟着。但是她却不想带着个拖油瓶,所以,没少欺负他。但是每次兰斯洛特都不哭,想尽了办法讨她欢心,让她允许自己跟她一起玩。 那时的小兰斯洛特是那么可爱。整天跟着她姐姐、姐姐地叫着,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今,这一拳,却要杀死他。 就在拳锋砸实的瞬间,格蕾蒂斯的心软了软,拳头不禁偏了偏。 狂猛的力量,在雷神交叉挡在身前的双臂上炸开,直接将双臂炸成四截,而后,重重地轰在了雷神的肩头。雷神的肩上裂开了一个大口,粒子能量钻进去,然后炸开,硬生生地将雷神小半截身子撕开。狂猛的冲击将雷神抛了起来,重重撞在了护栏上。 看台上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一击,几乎轰散了雷神所有的装甲,它身上的粒子光芒一阵乱闪,而后渐渐熄灭,轰然栽倒在地上。 波赛冬一动不动。 格蕾蒂斯眼中泛起一阵复杂的神色。 这一拳,杀死了兰斯洛特了吗? 突然,她竟有些后悔,似乎,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雷神慢慢地动了动,胸舱缓缓打开。 兰斯洛特显露了出来。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鲜血,从他左腿的包扎中渗了出来,他的左肩上也有一大块都染满了鲜血,显然,格蕾蒂斯的这一击,仍让他受了极重的伤。 格蕾蒂斯盯着他,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见到兰斯洛特没死,她对他的怒,重新占了上风。但,受制于跟卓大公的约定,她无法再补上一拳,这让她更为恼恨。 “大公阁下,我打完这一拳了。” 波赛冬转身,向赛场外走去。 “大小姐,请等一下。” 兰斯洛特虚弱的声音传来。 格蕾蒂斯霍然回头:“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兰斯洛特:“大小姐,有件东西不该出现在我手里,现在,是让它消失的时候了。” 他伸出手,手指上的储君之戒闪着淡淡的红光。 兰斯洛特猛然抬手,一拳砸在胸舱的边缘处。 叮! 一声轻响过后,储君之戒碎裂,落在地上。 格蕾蒂斯的脸色变了变。 兰斯洛特摁通了一个号码:“薇薇安,你愿不愿意发誓,此生永远不成为守护骑士?” 他没有关扬声器,格蕾蒂斯听的清清楚楚的。薇薇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兰斯洛特:“不。我只是想证明,我永远都不要守护骑士。” 话筒中,薇薇安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而后说:“我明白了。主人,我以嘉德骑士团的荣誉发誓,我,薇薇安,将永不成为守护骑士。若违此誓,让我被放逐到永恒之罪乡,万劫不复。” 格蕾蒂斯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兰斯洛特:“大小姐,您现在总该相信了吧?我对您没有任何敌意。” 格蕾蒂斯默然不答。 兰斯洛特的做法,让她很震惊,甚至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取得她的谅解。 有卓大公撑腰,似乎他不必再怕她了。那他又是为了什么,一再退让呢? 兰斯洛特躬身行了一礼:“那么、大小姐……”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大量的失血,让他终于昏迷过去。 在他晕过去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个男人不错,我要了!” 毒药 玛莎的退赛,让兰斯洛特继晏之后,第二个获得四强席位。D-war是选择公爵的比赛,荣登四强,证明其实力就算不如公爵,也相差不远。在历届比赛中,晋级四强的家主最终都会成为合众国重臣,声名显赫。兰斯洛特可算已踏入了世界权力的核心圈。 但他却连一点欣喜之意都没有。 他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最后一场比赛的战况出乎他想象的激烈,使他的左腿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全都迸裂,伤势更加沉重起来。如果他不赶紧进行治疗,恐怕整条腿都无法保住。医生建议,下面三个月,他都该躺在病床上。任何剧烈活动,都应该彻底避免。 而晋级四强,意味着,他下一轮的对手就是晏。他自然清楚,晏背后站着的是谁。卓王孙在南极已清晰地表示出对他的敌意,这使兰斯洛特非常困惑。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他无法挥枪相向的,那无疑就是卓王孙。但,在D-war的战场上,他却即将跟他展开一场血战。 兰斯洛特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也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卓大公。 卓大公强令玛莎退赛,并逼迫格蕾蒂斯放弃追杀兰斯洛特,这既是解决了兰斯洛特的心腹大患,又是卖了兰斯洛特一个天大的人情。卓大公的人情不是容易拿的,他必须要十倍、百倍地回报才行。卓大公先是用相思的性命要挟他成为卓王孙的影子守护骑士,又卖出这么大的人情,兰斯洛特想不被捆绑住都不可能。 兰斯洛特苦笑。 这才是他即将面临的大麻烦。如果能选择,他宁愿每天被格蕾蒂斯追着打。但是,在大公阁下面前,他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门上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扣击声。 兰斯洛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相思每天都会来给他送饭,也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兰斯洛特才能忘掉这些烦恼,真正地轻松一下。 门被推开,兰斯洛特脸上的微笑怔住。 走进来的不是相思,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 她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稚气,却化着怪异的浓妆——那是只有在朋克摇滚乐的封面上才能看到的妆容,把整张脸都涂成惨白色,再在上面画出火柴粗的眼线。这使她的五官不像是生的,而是一块白板上的涂鸦。染成金红色的头发呈爆炸状在头顶上恣肆地伸展着,耳朵、嘴唇、鼻翼上穿刺着几十只晶亮的金属环,高挺的脖颈上则露出大片的魔鬼刺青。 一双极高的红底高跟鞋踩在脚下,网格状的丝袜一直往上延续,直至一件极为短小的皮裤。皮裤上面,则是大片露出来的细致的腰身,以及一件低胸紧身上装。衣服跟发型相映,使她像极了一团火焰,晃得人眼花缭乱。 她的眼神极为傲慢,肆无忌惮,头颅高高昂起,一进门,就向兰斯洛特走去。兰斯洛特完全不认识她是谁,还没来得及招呼,她就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兰斯洛特急忙闪躲,才没让她坐到身上。这个动作牵动了他的腿伤,令他痛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少女拿出一根烟,叼在唇上,啪的一声用骷髅头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喷在了兰斯洛特脸上。 兰斯洛特一阵咳嗽。 他还来不及说话,少女已开口了。她的声音中的稚气还未消,却又带上了刻意的沙哑。 “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我看你的战技还算不错,就是有些娘娘腔。不过这好治,先去刺一身的青,然后胆子自然就粗了。咱们一起成立个帮派,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人家叫袜带骑士团(嘉德骑士团又名袜带骑士团),我们就叫蕾丝英雄会。玛莎嫂子统领黑手党,我们则督率蕾丝会。我是大姐大,你就是二当家的。” 她狠狠一巴掌拍在兰斯洛特肩头,又令兰斯洛特脸色一变。 “你是华音大学的教授?正好,我在上海有一座别墅,你以后就住那边吧。这样也能保证随叫随到!” 她连珠炮般喷出一连串的话,兰斯洛特甚至插不上言。 “至于我们的婚礼,等你腿一好就举行吧。” “什……什么?” 兰斯洛特大吃一惊:“什么婚礼?” 少女:“当然是我们的婚礼了。我不说过了么,你是我的人了。虽然我这个人无所谓,可你总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给你个名份你也不会死心塌地跟我。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不会跟你签婚前协议!” 兰斯洛特听得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少女:“就在你跟玛莎嫂子的骑士作战时啊。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骨气的,现在有骨气的人已不多了,所以,你就是我的了。” 兰斯洛特猛然想起,自己在赛场中晕倒之前,曾听到有人说:“这个男人不错,我要了!”他没想到,这句话竟是这位少女说的,而“男人”,就是指他。 兰斯洛特苦笑:“您究竟是谁?” 少女柳眉一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好吧,你记好了,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乃林白漪,第三大区林公爵的爱女,嘉德骑士团中的新晋骑士F。跟我混,你的前途无量啊!” 兰斯洛特又是一惊。 格蕾蒂斯大小姐的霸道他早就领教够了,这位林小姐比起格蕾蒂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哪敢招惹? 兰斯洛特:“多蒙小姐错爱,可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林白漪脸色一变,陡然跳了起来:“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抢我的男人?” 她狠狠一拳砸在门上。 哐啷一声响,一只饭盒落在地上,里面煲好的汤顿时洒了一地。 相思呆呆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塑料袋,另一只手空着,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的不知所措。 林白漪怒吼:“你是谁?” 相思吓了一大跳,被林白漪的气势吓的说不出话来。 兰斯洛特:“她叫相思,来给我送饭。” 他转头对相思微笑:“你来了。” 相思低着头,绕过林白漪,跑到了病床前。来到兰斯洛特身边后,她的恐惧明显减少了些,熟练地将袋子里的饭菜拿出来,摆放到兰斯洛特床边的小桌上。 兰斯洛特看了饭菜一眼,微笑说:“你的手艺进步了。” 相思挤出一丝笑容。她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对林白漪的恐惧,不敢说话。 林白漪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慢慢走到了椅子边,坐了下来,默不作声。 相思这才敢跑过来,将打翻的汤盒捡起来,拿起扫帚拖把,一会就将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来到床边,为兰斯洛特倒茶送水。 林白漪静静地看着。她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她无法插入的默契。 她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只是因为她感知到了危险。 她明白兰斯洛特说的心有所属是什么意思了。她的敌人就在他面前,已经捷足先登。显然,兰斯洛特更偏向她,而不是自己。 她不但要得到兰斯洛特的身,还要得到他的心。她林白漪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把这个叫相思的家伙拖过来揍一顿容易,但这样势必会让兰斯洛特反感自己。这样自坏形象的事情,林白漪可不会干。 她要把相思从兰斯洛特的身边、心上一齐挤掉! 林白漪狠狠掐灭烟头,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第三大区治安督查处的高级办公区里,林白漪正在大发脾气。 “你们这群废物,居然告诉我连这种药都炼不出来?书上明明说了,将七种蛇毒混合在一起,就能得到激发人的欲望的奇药。书上明明说的很清楚了,连方法都给了,你们整天吹是合众国最厉害的研究人员,什么工程师、科学家、专家、教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干什么吃的!” 她拿着一本书,在一群研究人员面前挥舞着。大部分研究人员都被林大小姐的气势压倒了,默不作声地听着她大发雌威。良久,一人才低声说:“可是林小姐,那是小说啊,小说是虚构的。” 林白漪:“那又怎样?反正书上说有,就证明有存在的可能!你们这些理科生太缺乏想象力了,净是一帮榆木疙瘩!” 她手中拿着的那本书,是一本三流小说《风月连城》,乃是林白漪的最爱。一听研究人员看不上这本小说,林白漪的怒气更增加了几分。她翻到重劫拿着药给主角吃的那一章,狠劲拍在了桌子上。 “明天这一时刻,我就要来拿这种药,如果制不出来,我就烧你们家房子铲你们家地!” 高跟鞋一阵响,林白漪怒冲冲地摔门而去。 研究人员们面面相觑。 “章教授,您是生物学的泰斗,您看这事怎么办?”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沉思了良久,说:“既然林小姐想要这东西,那我们就给她吧。” 研究人员脸色一变:“可是,怎会有这种药?” 章教授:“交给我吧。” 研究人员面面相觑,哪有这样的药?但有章教授出头,反正林白漪的板子打不到他们身上,随他好了。 夜晚。 相思从图书馆出来,挟着一套借来的《国史大纲》,脚步匆忙地向宿舍走去。图书馆背后是一片缓缓的山丘,种植着大片白桦树。树林里小径交叉,长着半人高的野草。从这里去宿舍,能省下一半的路程,是一条捷径。但单身的学生们都默契地绕开了这条捷径,因为这个看似荒凉的树林,其实有着特殊的用途:每到傍晚之后,这里就会被校园们情侣们占据,成为幽会圣地。 作为单身狗的一员,相思很少来这里。一来撞见熟悉的同学未免尴尬,二来更衬得自己形只影单。今天是个例外。为了补上被骑士训练占去的时间,她复习得太晚,宿舍就快要锁门了。如果被舍管大妈抓住了晚归,可是要惹大麻烦的。相思也顾不得其他,一路小跑横穿这篇白桦林。 今天似乎有点奇怪,平时被“分区占领”的树丛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是太晚了吗?相思有些疑惑,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脚步。树林深处,散落着几座石羊雕塑,再往后有一条石子小路,尽头就是女生宿舍。 相思刚一抬头,就见两个黑影并肩站在石羊雕塑下。她吓了一跳,以为撞见了幽会的情侣,低声说了声对不起,正要埋头避开。 突然,两个黑影动了动,一缕甜香扑鼻而来。 相思只觉得眼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林公爵府邸。 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从7米多高的穹顶上垂下来,繁复的水晶装饰折射着光线,摇曳出刺目的光芒,将大厅中照的一片雪亮。水晶灯下面,是一张四米多长的餐桌,上面铺着洁白的餐布。卓王孙跟林白漪各坐一头,餐桌正中央摆着的花盘,将两人的视线隔开。 精致的餐具次第摆开,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杯鲜红的酒液。 林白漪举杯劝酒:“卓哥哥,请饮。” 卓王孙也端起了杯子:“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请我吃什么饭?若是说不出个理由来,我一定打得你屁股开花,谁都救不了你。” 林白漪叫屈:“人家已经是大人了!卓哥哥你能不能正经点!” 卓王孙悠然晃动着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大人?看你这身打扮!你还早着呢。想请我吃什么就快些端上来,想跟我说什么事就快说。我可不相信你真的只想请我吃饭。” 林白漪:“果然瞒不过卓哥哥。你先等下,我去催催厨房,主菜还没上呢!” 她起身,向卓王孙欠身一笑,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门铿然关闭后,偌大的厅中一片沉寂,一点声音都没有。卓王孙斜靠在椅背上,倒不怎么在乎。林白漪是林公爵的爱女,而林公爵是第三大区的重臣,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林家跟卓家的关系很好,这位林妹妹从小就跟他相熟,比起林公子,她更愿意把卓王孙当成是哥哥。所以,卓王孙倒也对她有些宠溺。长大之后,彼此就难得见面了,所以,当林白漪特别登门要在私宅里请卓王孙吃饭时,卓王孙没有多想,便欣然前往。 突然,就听林白漪轻笑说:“主菜来了!” 卓王孙微微皱了皱眉。林白漪的声音,竟然是从桌上的花盘中发出的。他微觉有些奇怪,餐厅旁边的一道小门,轻轻打开了。 一辆餐车从门内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餐车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银盘,银盘中堆砌着无数调料、配菜,按照法式大餐的标准搭配在一起,呈现出鲜艳而缤纷的色彩来。 配菜环绕中,赫然有一位少女,静静地躺在银盘的中心处! 卓王孙皱眉:“你搞什么鬼花样?” 林白漪的声音传过来:“卓哥哥,我看中了一个人,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他已有女朋友了。而小说里都说‘要想让一个女人离开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女人介绍给比更好的男人。’我想来想去,除了卓哥哥,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所以,卓哥哥,你就吃了她吧。就当是帮我一个小忙,而我会将全过程都录下来,以后她再想做兰斯洛特的女朋友,就不可能了。卓哥哥,你可不要说你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哦。” 卓王孙脸色微微一变:“兰斯洛特的女朋友?你是说……” 他抢上一步,看清了盘中少女的脸。果然是相思! 只是,她不知被林白漪做了什么手脚,躺在银盘中一动不动,似已睡去。 卓王孙冷笑道:“真是小孩子!你觉得我会受你摆布吗?” 林白漪:“我当然不会这么幼稚。可是,卓哥哥,你刚才喝下的酒中,被我掺入了一种奇药。它是用七种蛇的毒液混合制成的。一旦服下,就会欲火焚身,不能自控。在这本《风月连城》中,重劫就是用这种毒药让主角几至乱性的。连小说的主角都不能抵挡,卓哥哥,你应该也不行吧?算算时间,它也该发作了吧?” 随着林白漪的话音刚落,卓王孙脸上骤然浮起一阵不正常的血色。他禁不住身子一晃,伸手扶住了餐桌,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稳。他的目光,正好落在相思身上。 沉睡的相思双靥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在水晶灯光的摇曳下似乎在轻轻颤抖着。这些,卓王孙平时甚至没有发现,而此时,却有着致命的诱惑,让他忍不住凝目注视。 他忍不住向餐桌走了一步。 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拨动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卓王孙猛然觉得心绪一阵不由自主的波动,竟似有股无名的火焰被点燃,在他体内燃烧。他的理性与灵魂,都在这火焰中备受煎熬。 透过屏幕,隐约可见他的双眸正被诡异的黑色充满。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缓缓伸向相思。 监控室里的林白漪,得意地笑了。 她轻轻按下了“录制”的按钮。 她的计划得逞了。至于这件事之后卓王孙的怒火,则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后。只要能让相思离开兰斯洛特,任何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突然,屏幕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碎响。 卓王孙猛然后退,似是要从欲望的网中挣脱。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狠狠地撞在了餐桌上,那只巨大的花盘立即被撞到在地上,砸得粉碎。 林白漪面前的屏幕,立即显出一片雪花。耳机中也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林白漪脸色微变。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跳了起来,从架子上拿起一台录像机,冲了出去。 她扭开餐厅的门,架着录像机走了进去。她一定要取得影像证据,要不,她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意义! 录像机在餐厅里搜索着,相思依旧躺在银盘中沉睡,却没有卓王孙的踪影。林白漪眉头皱了起来,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猝然转身,就见卓王孙站在她身后,脸露讥讽的笑容,看着她。 “你以为,只有你看过《风月连城》吗?主角服下毒药后,用计挡住探视孔,将重劫引入地牢。现在,我用同样的方法,仍然同样奏效。小女孩就不要玩成人的把戏,快些将解药拿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今天的事情!” 林白漪吃惊地看着他。卓王孙的眸中闪烁着诡异的黑色,但是,却没有监控录像中显示的失去理性。显然,这种奇异的毒药,并没有完全控制住他。 林白漪:“你刚才是装的?” 卓王孙:“你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中招?幼稚!” 林白漪脸色变了几变。她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枪来。 “卓哥哥,我真是小看你了。我的计划这么完美,竟还是奈何不了你。但是,我还留了一手!你若是不肯听我的话,我就开枪!” 卓王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开枪?向我开枪?你觉得这能威胁得了我?” 林白漪:“卓哥哥,我知道无论以你的大公之子的身份,还是我们两家的交情,我都不可能真的向你开枪的。所以,一般的枪的确威胁不了你。但是,这把枪不同。它里面装着的,是麻醉弹!我将你麻醉之后,脱光了跟这个小妞放在一起,拍上一打裸照,交给兰斯洛特,照样可以达到效果!卓哥哥,委屈你了。你就当是做了一次全身体检吧!” 她轻轻抬手,枪口瞄准了卓王孙。 卓王孙的脸色,这才真正地变了。 麻醉枪! 他心念急转,筹思着对策。若是别人,还有几个方法可用;可是林白漪乃是出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是先干了再说,倒是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突然,一声叹息传来:“你想要小卓的裸照,为什么不找我呢?我手上还留着几张他小时候的裸照呢。” 卓王孙跟林白漪同时脸色一变,扭头望时,只见秋璇站在餐厅之外,悠然望着两人。林白漪一惊,卓王孙却是一喜。 秋璇:“我就奇怪,你这小丫头为啥只单请小卓吃饭,不叫上我?果然是有问题!不过小卓,你也太容易被人得手了吧。一点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这可怎么做王夫。” 卓王孙恼怒地说:“这个小丫头,太顽皮了。我非让林叔叔关她一个月的禁闭不可。” 林白漪脸色一变,却笑了起来:“芙瑞娅姐姐,你为何要现身呢?你若是躲起来搞些小动作,我还怕你。但是,你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跑出来,真是笨死了。” 她轻移枪口,将它对准了秋璇,得意地说:“现在,我只不过从开一枪,变为开两枪而已。将你们两个都麻醉了,我的计划仍然能够成功!对不起了,芙瑞娅姐姐!” 秋璇像是看到小孩子胡闹一样摇了摇头:“你真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就现身了?我可是以算无遗策著称的。” 听她这么一说,林白漪也有些疑神疑鬼了,倒是不敢马上开枪。 秋璇淡淡说:“其实,我早就来了,而且早就算定了你会这么做,所以,我已装好了炸弹,只要我轻轻按一下钮,它就会炸开。而你,根本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林白漪大惊:“你将炸弹装在哪里了?” 秋璇慢慢抬手,手上露出一个黑色的方方的东西,上面果然有几个不同颜色的按钮。秋璇轻笑:“就在你手上,就是那台录像机!” 她猛地一按按钮,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林白漪大惊,顾不得开枪,狠劲将录像机甩开,就地一滚,向桌子后面躲去。 而在同时,卓王孙一个箭步就跨出了房门,“砰”的一声响,餐厅厚厚的门被关上,从外面锁紧。 等林白漪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被锁在了门内。那台录像机摔在角落里,早就被砸碎,却哪里有什么炸弹? 林白漪怒吼:“芙瑞娅,我又上了你的当!” 身世 秋璇跟卓王孙,此时乘坐着一辆跑车,疾驰着离开了林白漪的家。 卓王孙斜倚在副驾上:“我真佩服你,竟用车钥匙来骗小女孩。不过说来,你一按钥匙,外面的车一阵尖叫,还真像那么回事。” 秋璇微微一笑。那枚车钥匙正插在车身上。遥控型的车钥匙本就有几个按钮,其中一个可以控制车喇叭响起,便于车主寻找爱车。所以秋璇一按下,她泊在外面的车就立即响了起来。林白漪对秋璇本就又敬又畏,尖啸声一响,就乱了分寸,不由得不信。 “对付林白漪,这样的手段就足够了。” 卓王孙:“我们这是去哪里?” 秋璇:“当然是去你家。我可不放心将你放在外面,不知又被谁惦记上了。不过你别担心相思,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林公爵了,他正赶往这里。有他在,林白漪绝不敢再动相思一根手指。” 卓王孙:“哦,原来你选的地点是我家。” 秋璇皱眉:“你什么意思?” 卓王孙:“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我选时间,你选地点。”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璇,神情暧昧之极。秋璇不禁脸色一红:“你在想些什么?” 卓王孙:“你看我现在中了毒,如果不赶紧救治的话就会毒发身亡的。这种毒要想解的话,只有一种办法:你、懂、得、的。要不还是老规矩,我选时间,你选地点?你选我家是不是?那我选就是现在好了。你得抓紧时间,否则一会毒性发作,我可会乱性的。” 他的眼中神色,倏然又变得诡异了起来,头一歪,向秋璇靠了过去。 秋璇并没有反抗,只在车里左右扫视。 卓王孙:“你在找什么?” 秋璇:“棒子!我想当头敲你一棒,看你还会不会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种毒,早就被你解开了!” 卓王孙的动作一僵,有些尴尬地坐直:“这都瞒不过你?” 秋璇:“林白漪的这种小手段,若是你都不能躲过,你如何能活到现在?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小卓,说正经的。这次我们可是亏欠了兰斯洛特很多,你说,该如何补偿他一下?” 提到这个问题,卓王孙也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这次将相思推为守护骑士,虽是卓王孙的无心之举,却将兰斯洛特推到了第三大公面前,更间接造成了林白漪的纠缠。甚至连兰斯洛特的断腿,都不能不说与他们有关。欠他这么多,是不能不有所表示的。但是兰斯洛特乃北美重臣,家世富足,可不缺什么。这令秋璇都感到有些头痛。但卓王孙却显然胸有成竹,微笑着说:“想补偿他太容易了,现成的就有一件礼物,我们可以送给他。就怕礼物太重了,他反而对我们感激涕零呢。” 秋璇:“你是说……” 卓王孙:“我们送他一个公爵如何?” 秋璇失声:“公爵?” 卓王孙:“我与他在四强赛里相遇,而你则跟他在决赛中相遇。如果我们都输给他,那么,他就会获得冠军,成为公爵。反正我们参加D-war,只是想决出我们俩谁强谁弱。我止步于四强,你进入决赛,我们的比赛也就有结果了。这样我俩还不必直接对战,免得伤了感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秋璇:“可是,小卓,这样的话,你就输掉比赛了。” 卓王孙:“可我就会赢得你的心,不是吗?” 秋璇没有说话。她很清楚,卓王孙这样做的代价有多大。光是来自于第三大公的压力,就足以将他压垮。第三大公在十九年前就做好了布局,卓王孙无疑是与第三大区的国家战略做斗争。他不是在送兰斯洛特大礼,而是在送给她。 他知道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合众国,所以,他甘愿将所有的压力都承担起来,只为成全她的理想。 的确,他输掉了比赛,却赢得了她。她知道卓王孙付出的有多多,所以,她一定会用同样多的爱回报他。 秋璇沉吟着,突然轻轻一笑:“小卓,我在想你刚才的提议。” 卓王孙:“什么?” 秋璇:“你选时间,我选地点。我选的地点,就是这里。” 卓王孙吃惊:“什么?!” 秋璇突然探身,凑到他面前,轻轻一吻,却又惊鸿般地撤回了身子。 “仅限于此,你可不要多想!” 她的脚尖一点油门,跑车轰鸣着射入了黑暗。 卓王孙手指点在唇上,那一抹幽冷的甜香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他突然发现,这样的做王夫的生活,似乎也并不错。他转过头来,却正好秋璇亦望向他。 两人相视一笑。 直到凌晨,卓王孙才回到居处。这位第三大区的大公子,东方的少年暴君,脸上少有地带着笑容。 他施施然走进了卧室,打了个响指,轻柔的音乐响了起来,安抚他心中残留的兴奋。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他和秋璇,两个人都很开心。而他的朋友兰斯洛特,也将收获幸福的婚姻。这就够了,其余的,都只不过是星空中的翳点,远在千里之外,他并不在意。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卓王孙一惊,倏然转头,就见卓大公正坐在床边宽大的沙发上,静默地看着他。房间里的阴影罩在他身上,卓大公身形如磐石,一动不动,卓王孙竟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卓王孙却不愿示弱,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卓大公没有立即回答,似是斟酌着卓王孙这句话的含义。良久,才缓缓说:“不错。” 他站了起来。 “能陪我看一场电影吗?” 卓大公身材高大,站起后灯光便被遮住,房间内立即充满了黑暗,覆盖在卓王孙身上。他的声音虽轻,但自有种多年执掌生杀大权的威严,不容拒绝。 卓王孙微微一怔。 看场电影?据卓王孙的了解,卓大公从不看电影的。似乎一切享乐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权力。而今,怎会突兀地出现在他房中,要他陪着看场电影? 卓王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卓大公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领先向外走去。 一辆黑色的装甲车早就停在门外,卓王孙的眉峰微微跳动了一下。这辆车停的位置虽然隐蔽,但也没到不能让他发现的程度。他的警觉性怎会降的如此低? 两人走近时,车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卓大公坐进后座,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你不想和我坐在一起?” 卓王孙默然进入车舱。车辆几乎毫无声息地发动,驶出了庄园。卓王孙淡淡说:“让T骑士亲自来为我驾车,还真是意想不到的荣幸。” 驾驶位上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不是。” 回答简洁,充满了某种不通时务的味道,也似是为卓王孙的搭讪划上了句号。 车内随即陷入了沉默。卓大公双手扶在拐杖上,面容平静,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缄口不言。卓王孙几次张口,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不知该说什么。 卓大公与骑士T却都视为自然。这对主君与守护骑士,看来平时就习惯了沉默。 半个小时后,车辆驶进了卓大公的官邸,停在中间最大的那个房子前。 看着这座房子,卓王孙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他已多少年没来过这里了。 这个房子恢弘、古朴、阴郁,就像是一座古堡,透着压抑的气息。 卓王孙并不想踏足其中。 卓大公:“跟我来。” 他的话不容置疑,卓王孙犹豫着,终于跟了上去。 三人默不作声地走着。房子虽大,却不见人影,仿佛已有多年没有住人一般。如果不是每个角落中都一尘不染,灯火辉煌,甚至令人怀疑它早就废弃已久。 骑士T跟在最后面。她的年龄很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随时蓄着笑意。她有个和长相一样可爱的名字:缇娜(Tina),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就像是大街上随时可见的小姑娘。但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她的眸子中不带丝毫感情,就像是一尊精致的人偶。 卓王孙一面走一面沉思着,突然,缇娜的声音传来:“再见。” 她止住脚步,不再前进。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配合身上的花点泡泡裙,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可爱的少女。但是,她摆出的姿势,却连卓王孙都感到危险。 那是一种奇特的战姿,看似随意,但无论攻击来自何方,她都能在瞬间展开反击。 这个微笑着的小姑娘,竟似一柄人形武器,随时随地都准备着战斗。 卓大公脚步不停,丝毫不以为意。卓王孙向缇娜点了点头,跟着向前走去。 他们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门关上的同时,地板向两边错开,露出一截向下的楼梯。 卓大公毫不犹豫地向楼梯走去。 卓王孙脸上却不禁闪过一丝惊疑。 他从不知道,这座建筑中,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他像是明白了为什么缇娜止步,难道,这里连缇娜都不能进入吗? 那它的密级,该有多么高? 卓大公没有回头,淡淡说:“这个地方,叫无之间。顾名思义,就是不存在的地方。” 无之间! 卓王孙动容。 他曾隐约地听过关于它的传言,世上是不会有不存在的地方的,所谓不存在,只有一种可能。那里面存储的,都是可怕的秘密,每一件都绝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卓大公要他看的电影,就在无之间里吗? 卓王孙的脸色,变得冷肃。果然,老家伙要看的电影,绝不会简单! 楼梯漫长而单调,一直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一扇平凡之极的门前。卓大公从身上拿出一枚样式极为古怪的钥匙,插入了门内。他没有扭动。过了良久,轻轻一推,门开了。 神秘的无之间,只是一间简陋到极点的屋子。屋子里摆着两张椅子,一个放映机。四壁都是白墙。在屋子的另一端,有一扇同样平凡的门,紧紧关闭着。 卓大公示意卓王孙落座。 他打开了那只放映机。那是很老款的机器,必须要手动启动。一段模糊的影像投射到对面的墙上,看来年头已久,发出咝咝的杂音。 画面上,一个年轻的女子躺在床上,容色憔悴。她有着一头乌亮的黑发,但轮廓却比亚洲人略深些,似乎是混血。无论从哪个审美标准而言,她都是美丽的,但这美丽似乎饱经摧残,已濒临凋谢。她的身体极为孱弱,甚至不能坐起来,只是眼神中却仍有着过人的沉静。 画面慢慢摇动着,转向床边。一只婴儿摇篮摆在那里,里面的男婴甜甜地睡着,吸吮着手指。他健康饱满,比同龄的婴儿要大上一圈。 女子的眼神望向婴儿,然后抬起来,望着摄像头的方向。 “这就是你想要的孩子。我终于……终于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了。” 这句话听起来总有些古怪,却又让人一时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女子笑了笑,她的笑容比床单还要苍白:“我在另一个世界见到麟时,一定会告诉他,您已经有继承人了。唯一的继承人。”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的脸,也因此而变得明亮起来。 一人背对着镜头,俯身下来,将男婴抱起。他仔细地打量着婴儿,良久才说。 “玫,我向你保证,他是我的孙儿,是卓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他将继承我的大公之位。他的名字,就叫做——” “卓王孙。” “啪”的一声响,卓王孙座椅的扶手,竟被他生生掰断。 “妈妈?” 他忍不住低声说着,有些不敢相信。 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死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他的母亲死于难产。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父母。奇异的是,他的父母并没有任何照片、影像留下。尤其是他的母亲。他得到的解释是,他的父母都是学者,生前一直在偏远山区考察古代建筑,极少回来,更不要说留下照片了。 卓王孙第一眼看到画面上那个憔悴而美丽的女人,他的心灵就感到一丝颤动。那是来源于他血脉深处的共鸣。而今,听到他的名字,他再无犹疑。 这就是他的妈妈? 对于从未见过妈妈的他,这段画面冲激,是惊人的,连一向冷静的他,都不由得心波激荡。 卓大公仍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淡淡说:“看下去。” 卓王孙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激动。 他见到了妈妈。虽然只是一段相隔多年、模糊不清的影像,对他来讲也珍贵之极。他要拷走这段视频,他要截出几张图片来,贴身收藏。 他曾经是那么羡慕秋璇,每天都可以跟妈妈在一起,而他,却连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今,他终于不再有这个遗憾了。 他要告诉秋璇这个消息,跟她一起分享。 墙上的画面一变,一位骑士跪在地上。 他向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跪伏,那个身影背对着镜头。 “吴钺,你是麟的守护骑士。麟死了,你却为救玫而活了下来。现在,我赋予你一个新的使命。守护麟与玫的孩子。但是,你不能正面守护他,而是要藏在暗处。我要你假装对这个孩子不满,跟他的敌人打成一片,让他们以为你是他们的朋友。当他们真正威胁到他的时候,你要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 “我答应过玫,她的孩子将是第三大区唯一的继承人。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不管这个人是谁。第三大区,将与他共存亡。” 吴钺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过了很久,他恭敬地跪拜,沉默地站起来,转身走入了黑暗。 一张枯黄的纸出现在画面上,一个个人名被填入其中。最后一个,赫然就是陆东城。 画面至此为止。 卓王孙已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 “这就是你想要我看的?很精彩的电影。坦白说开头令人印象深刻,但是结尾部分很糟糕,充斥着一贯的自以为是。” 卓王孙淡淡说。 卓大公没有说话,站起来,为放映机换上了另一盘带子。撕拉撕拉的转动声再度响起,白墙上再度显出了画面。 这一次,卓大公的正面显示了出来。 他的面容,还不像现在这么苍老,双目中精神饱满,腰杆挺的很直。他站在一个圆形的会议桌前,双手沉稳地按在桌上,目光严峻。 镜头在桌子周围扫过,次第显出七个人的面目。那七个人,卓王孙都认识,无一不是第三大区执掌重权的大佬,林公爵亦赫然在目。 卓大公沉声说:“诸神计划,正式启动!” “诸神计划?” 卓王孙微微皱了皱眉,禁不住喃喃重复着。看列席的这些人,这个计划肯定极为重要。但是,身为第三大区未来的继承人,他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代表着,这个计划密级之高,连他都无权知情,是卓大公亲自领导的。 接下来的影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诸神计划的内容。 诸神计划的核心,是让三台机体之间的同步率达到99%以上。这样,三台机体的协同作战会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跟一台机体没有任何区别。它们的联手威力,将远远超过普通的三台机体相加之和,按照电脑的推演,威力将达到5-6台机体的程度。在某些极限的情况下,这一数字,将会更高。 这样,三台机体将会联合成为一种新型的具有恐怖战力的战场机器,它的威力将横扫整个战场,无人能挡。它将成为超级战场之神,横扫一切。 画面一变,仍然是相同的圆形会议桌,卓大公的面貌,却苍老了许多。他盯着眼前放着的一叠卷宗,眼神中,竟有一丝疲乏。 “诸神计划,终于成功了。” “第三大区的6台大天使战机,将拥有匹敌12台同级战力的能力。这是另外两个大区相加的总和。我们已可应付最恶劣的局面了。” “同僚们,你们做出了卓绝的贡献。如果第四次世界大战开打,我们的民族,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在掌声中,画面渐渐熄灭,陷入黑暗。 卓王孙良久无语。 卓大公缓缓转身,看着他。 “现在,你有什么影评要发表?” 卓王孙脸色变了变。 他迟疑着,终于,目光望向卓大公。卓大公的脸色很平静,但这平静中,却藏着一丝让卓王孙不敢逼视的寒芒。 卓王孙摇了摇头。 卓大公淡淡说:“不是没有,而是因为所要发表的影评太重大了,重大到让你都不敢相信。我的孙儿,还是让我亲口告诉你吧。你始终怀有幻想。” 卓王孙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不由得挺直了身躯,压得那只有些年头的木椅一阵响。 卓大公和缓地说:“我知道,你跟芙瑞娅已达成了协议,你将故意输给她,让她赢得D-war。这样,你就放弃了第三大区的继承权,成为欧非特区的王夫。你爱她,你不想失去她,你想成全她的梦想,所以你选择了退让。” 他双手扶在拐杖上,语调平稳,就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但你想不到,你这样做的结果,恰好是让她想守护的一切都失去意义。”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答应过你的母亲玫,第三大区只有一个继承人。如果你放弃了继承权,第三大区将不会再有任何继承人。没有继承人,这个大区也会覆灭。你觉得,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所以,当你宣布成为王夫时,我就会宣布,第三大区退出合众国,第四次世界大战开始。” 他的话中透射出异样的镇静,却如火山爆发前的那一刻,让卓王孙脸色骤然苍白。卓王孙忍不住失声说:“你不能这么做!第三大区将会成为全人类的罪人!这会让另外两个大区联合起来,讨伐第三大区!我们虽然有诸神,但同时与两个大区作战,胜机亦只有四成!” 卓大公慢慢说:“不错。你的估计跟我一样,同时面对另外两个大区的攻击,即使我们拥有两个三位一体的诸神,胜算仍不高。” 他伸手,指向无之间对面的门。 “那扇门背后,才是真正的无之间。那间房子,连我都仅进入过一次。那里面,只有一件东西。那件东西,是整个合众国的基石。” 卓大公的面容倏然变得冷肃:“只要那个东西显世,整个合众国的基石,就会动摇!无数民众会站起来,将第一、第二大区推翻。那时,脱离合众国的第三大区,不但不会成为人民的罪人,还将会成为正义的守护者!有了那个东西,我们的胜面将会翻倍,变成八成。我的孙儿,八成的胜算,你觉得,我还怕发动一次新的世界大战吗?” 这番话,宛如五雷轰顶,让卓王孙震惊失色。 真·无之间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这么可怕,足以震动整个世界?他不禁望向卓大公。卓大公的目光中有可怕的沉静,就似酝酿着大风暴的海面,深沉而黑暗。看不出任何线索。但是,卓王孙却绝不怀疑这句话的份量。卓大公从不说谎,站在世界权力最顶端的他,没有必要说谎。 拥有诸神计划,再拥有如此可怕的秘密,卓大公的确不惧于发动一场新的世界大战。毕竟,上一次世界大战,就在他与亚当斯大公手中逐步升级,差点引发核战,毁灭整个人类。 卓王孙脸色苍白,久久不语。 就连他,都无法负担这样的后果。 合众国分崩离析,三个大区再度互相仇视,陷入毁灭的战争,他与秋璇将会成为敌人,再无结合的可能。 他为了得到她而退让,却会导致他永远都失去她。甚至,还要整个世界为之陪葬。 他该怎么做? 卓大公淡淡说:“我们今天的对话,绝不能让芙瑞雅知道。你若再将我方情报泄露给她哪怕一个字,都一定会受到让你追悔莫及的惩罚。而这场D-war,你必须赢。” “这就是我希望得到的影评。” 他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卓王孙孤独一人坐在无之间里,当卓大公最后一声脚步停息时,无之间陷入完全的死寂,就像是深埋在地下的棺材,生之关联已被完全切断。 卓王孙怔怔坐在椅子上,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 放映机漆黑的画面停在白色的墙上,无声闪动着黑白光斑,就像是一张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只不过,城市、道路、港口全都化为虚无。 令人莫名地想到,核爆后,从宇宙高空中拍到的地球画面。 那不是虚无的幻想,每时每刻,都可能成真。 如果他不答应卓大公的要求,不在D-war中战胜秋璇,那么,第四次世界大战必将会开启。无论战争还是真·无之间中的秘密,都会让合众国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而卓王孙深知,由女王一手缔造的合众国,正是秋璇全力想守护的。那是她的理想,为此她甚至不惜跟他兵戈相向。 他退出D-war,本是为了成全她,但如今,他的成全,却恰恰将让她所想守护的化为齑粉。 合众国再度分裂,经营了十九年的盛世一朝成空,这是秋璇万万不能接受的。 卓王孙的手忍不住握紧,指节都因用力而苍白。 为什么,要得到她,却必须要跟她战斗? 为什么,要成全她的理想,却必须要先打破它? 深邃的痛苦袭来,瞬间控御住他全部心神。他霍然起身,猛地一拳击在明暗不定的放映机上。一声尖锐的裂响后,放映机四分五裂,渐渐停止了转动。飞溅的齿轮深深嵌入掌心,空气中弥散开淡淡的腥咸。 肉身的痛苦,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就连他和秋璇,也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世界。它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加黑暗。垦利小镇,超级选秀,公爵之战……他本以为自己和秋璇一起,触及了人类权力最核心的东西。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逐步掌握、改变这个世界。 可惜没有这么简单。就连他们,也只不过是宏大棋局上的两颗棋子。大局,始终被更深邃的力量掌控着。 那是连他也无法对抗、无法摆脱的力量。 甚至,他之前取得的那些小小的成就,也无一不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因为这种力量的纵容,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做亚太大区的少年暴君,才能不分场合的恣意妄为,才会在以往的历险中无往不利。 一旦这种力量反过来与他为敌,他便完全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卓王孙感到前所未有的的沮丧。 黑暗如潮水一般从四周涌来,将无之间彻底吞没。 “原谅我,背叛曾许下的诺言。我不能做你的王夫了……” “既然无法选择,那么,我就用枪与火扎成的王冠,来迎娶你做我的王后。那样,我至少可以得到你。” “我们来战斗吧。” 他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再度变得坚毅。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秘道中,顿时充满了凌厉的杀意。 如意 一周之后,最后一场四强赛如约而至。 兰斯洛特与神秘骑士的对决,让观众们欣赏到了另一场盛宴。他们期待着一场更高规格的比赛,作为压轴演出。 即将出战的双方是韩族的李舜钧与非洲的图图大主教。李舜钧赛前就是热门人选,而图图大主教手下的三位圣殿骑士神秘而强大,这一定会是场精彩的对决! 纳克索斯岛上早早就挤满了世界各地涌来的人群。博彩公司的宣传花样百出,觊觎着游客兜里的每一枚硬币。出售骑士玩偶、各区旗帜、机体模型以及特色食品的小商贩们赚得钵满盆满。岛上一片沸腾欢乐之气。 下午的天气才刚变得凉爽一些,观众们就已在山上落座,紧张地等待着比赛开始。 双方选手并未让他们等多久,在主持人短暂而激昂的介绍声中,两位家主带领着骑士出场,按照骑士礼节互致敬意。 图图主教身穿祭祀时的盛装,显得威严肃穆。他身后,三位圣殿骑士一字排开,漆黑的机体散布着恐怖的威压,就像是不可战胜的死神,随时准备收割战场上的人命。开战之前,博彩公司对图图主教获胜的估计是七成,这也符合一般的判断。没有人看好李舜钧,他们只希望他能打出一场精彩的比赛,虽败犹荣。 但李舜钧的神情却极为笃定,他与图图对视时,竟没有丝毫的退意,闪烁的眼睛中,竟似有一分必胜的信心。 敏感的观众们立即捕捉到了这一点,兴奋地交谈起来。难道,李舜钧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能战胜圣殿骑士? 激越的开场音乐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李舜钧手下最强的骑士如意和机体暴熊,显然,李舜钧是想以雷霆之势,先下一城,打乱对手的阵脚。而图图方出战的,则是一名圣殿骑士。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裹在斗篷里的圣殿骑士实在太像了。根本无法区分出谁是谁。当两位骑士操纵着机体进入赛场时,全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接下来,圣殿骑士跪倒,进行着例行的祈祷。 如意则静静地在旁边等待着。 包厢中,李舜钧双手交叉着,目光紧紧盯着场内,突然说:“如意,按照计划,制造突袭。一旦找到机会逼近对手,就施展出我们的杀招来。” 当他听到耳机里传来如意的应答时,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这场比赛,他本来准备认输了,圣殿骑士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他绝不是对手。 但赛前,他接到了一条神秘的消息——圣殿骑士的致命的秘密。有了这个秘密,李舜钧倏然有了取胜的信心。 这个消息的来源,是一个他极为信任的人。这个人,没有任何动机与可能性骗他。 李舜钧的信心重新被点燃起来。他迅速拟定出了一个精密的作战计划。 于今,就是收获的时刻。 圣殿骑士祈祷完后,摆开战姿,准备战斗。如意却突然出人意料地跪倒,也开始了祈祷。 圣殿骑士跟观众们都不由得一怔。 已做好准备的圣殿骑士无奈,只好收起战姿,重新等待。总不能自己祈祷时让别人等着,而别人祈祷时,自己却抢先攻击吧? 如意跪在地上的机体暴熊,突然四足往地上一蹬,巨大的机体拔地而起,像一道闪电,直奔圣殿骑士! 如意一出手,动力就催到了最高,右手粒子光芒闪烁,化成一柄形状奇异的斧头。斧刃的两侧,左右各闪烁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随着如意这动力十足的一挥,粒子巨斧带起一阵狂风,向圣殿骑士猛扑而去。 猝然而发的攻击,引起观众席上一阵惊呼。 这一斧的威力奇大,圣殿骑士也不由得一凛。他冷冰冰的眸中却没有丝毫波动,操纵着审判者左手一举,漆黑的合金盾扬起,向巨斧挡去。 咔嚓一声巨响,巨斧毫无阻挡地斩在合金盾上。暴熊集中全部动力的一击威力强大无比,合金盾发出一阵酸涩的声音,竟从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纹。 如意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清喝一声。 “虚月斩!” 轰隆一阵响,那只合金盾被连续三道强猛的轰击斩中,瞬间破成碎片,再也无法遮蔽审判者。如意的攻击奇快无比,圣殿骑士甚至来不及催发盾上的粒子防护,就被斩裂。 圣殿骑士灰色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 已经攻到他面前的如意,心却没由来的一悸。仿佛是一条毒蛇,正从莫名的角落里盯着他,发动致命一击。 如意一凛。而在此时,审判者的右手突然诡秘地闪动着,手持一柄毫无光芒的蛇纹古剑,向如意刺了过来。这一剑的速度极快无比,线路更是妖异诡秘,如意明明看的清清楚楚,但竟完全无法躲闪。 这一剑,竟似注定了要刺中她的机体,而且一击致命! 如意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却感到了濒死的危险!她下意识地按下了一个白色的按钮。 这个按钮和其余按钮不同,没有磨合、使用的痕迹。明显是新加装上去的。 随着她这一按,斧身上那只巨大的主刃突然急速旋转起来,粒子光芒轰然爆发,主刃刹那间搅动成一团剧烈爆发的粒子风暴,向审判者猛砸了过去。 两具机体离得实在太近,审判者只来得及做出最简单的反应,粒子暴团就轰然击中了目标。但是,并没出现观众们期待的大爆炸,粒子暴团在接触到审判者时,猛然裂开。 一道极为刺眼的光柱,以审判者为中心,炽烈地亮起。这光芒是如此强烈,连远在山腰处观战的人们,都不由得抬手遮住了眼睛。 却没有爆炸。 这让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如意凭借出其不意而又强烈的攻击,占到了先机,竟然只是为了发出一个闪光弹? 但在此时,闪光的正中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那声音嘶哑而苍老,压抑之极,痛苦之极,竟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简直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而是地狱中禁锁的鬼魂,在受尽折磨时的绝望悲鸣。 这妖异的嘶喊,让所有观众都惊恐地呆住了。 闪光渐渐熄灭。 审判者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轻微地颤抖着。漆黑的机体,像是被泼过强酸一样,表面上坑坑洼洼的。又像是被废弃过上百年后,破败不堪。 看到这一幕,如意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个秘密,果然是真的! 强大而神秘的圣殿骑士,竟然会怕光。 非常怕。 凭借特殊的装置,如意清晰地看到,在刚才粒子暴团炸开时,强光穿透胸舱,照进圣殿骑士灰色的眼眸中,竟像是干柴上溅上了火星,她甚至错觉到,圣殿骑士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那声尖叫简直就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或许是从未知世界攀爬来的恶鬼! 但,幸好,他的弱点是光。 如意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她的月光斧临时被改造成可发出强光,能量储备极足,足以支撑长时间的作战。 她赢定了。 她轻轻一按按钮,再度激发月光斧的威力。 不知怎地,这个蜷缩的漆黑的身影,总让她感到莫名的危险。 还是速战速决! 斧上的月轮再度闪亮起来,两侧的虚影依次被点燃,带起大团粒子光点,环绕着斧身嗡嗡转动,形成一簇新的粒子风暴。如意一抬手,巨斧向审判者斩去。 但她的动作倏然顿住,惊愕地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胸膛。 那柄黑色的古剑,竟不知什么时候插在了她的胸前! 她甚至不知道剑是怎么破开机体的防护,刺进胸舱的! 黑色的剑身,像极了一条黑色的蛇,将她的身体死死钉在原地,再无法挪动分毫。 暴熊机体发出一阵轰鸣,失去驾驶者后,机体身上的粒子光芒骤然止息,只剩下手中擎着的那只巨斧,仍在闪耀着,却永远斩不出去了。 观众被这突然的变化迷惑了。 在他们看来,本已胜券在握的如意,却突然停止了攻击,一动不动。 包厢中,正在欢呼的李舜钧也对如意怪异的举动大感诧异,他禁不住大喊:“如意,你还等什么,快给他致命一击!” 暴熊机体却一动不动。 审判者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子仍在颤抖着,深灰色的眸子中透出一抹血色,穿透了厚厚的装甲,盯在如意身上。 如意双目中全是恐惧,双手托住自己的胸口,身体本能地抽搐着。但,她的胸口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伤口。没有剑。 暴熊机体轰然倒地。宣布比赛结束的钟声响起。 胜利属于圣殿骑士。 如此诡异的结果,让观众们忘记了欢呼,替胜利者庆祝。尴尬的主持人正想说点什么,调动起观众们的情绪,那名得胜的审判者,却突然跳了起来,瞬间就窜出了比赛场,也不知去了哪里。 留下更加惊愕的主持人与观众,不知所措。 不但比赛诡异,比赛之后也这么诡异! 观众席上,秋璇却同时站了起来:“走吧,小卓,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 卓王孙却在座位坐上,没有动。幽幽的灯光照过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恍惚,似乎整夜都没有入睡。 秋璇感到了异样:“你怎么了?” 卓王孙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竟似有一丝苍凉。 “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世界只剩下一分钟,你会做什么?” 秋璇笑了:“我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原来你是在玩深沉。这个问题有什么好考虑的?” 卓王孙:“那么,告诉我,如果只剩下一分钟的话,你会做什么?” 秋璇的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之色:“我会后悔。” 卓王孙:“后悔什么?” 秋璇:“后悔你选时间我选地点的时候,我为什么不答应你。如果世界真的在一分钟后灭亡,我想我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好好跟你在一起。小卓,我知道你主动放弃继承大公之位,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你放弃的不仅仅是财富、权力,还有对家族的责任,以及理想。虽然你从不说,但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看法。成为大公后,我相信你会按照自己的理念,治理国家,让它欣欣向荣。我相信你能做到。但现在,你却果断舍弃了,只为成全我的理想。我扪心自问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我知道那是多么可贵。” 她握住了卓王孙的手:“但是,我承诺你,从今天起,我的理想,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理想。这个世界的未来,我们俩人一起亲手来打造。它绝不会在一分钟后灭亡的,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让自己不会后悔。” 卓王孙沉默地听着,那一瞬间,他竟有一丝失神。可惜的是,秋璇并没有捕捉到这细微的情绪,让它一闪而过。 十余年来,她第一次打开心结,完全接纳了卓王孙。 卓王孙站起来:“走吧,我们去看好戏去。” 秋璇盈盈一笑,两人手牵手向外走去。 秋璇:“小卓,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卓王孙:“那是因为你刚才说的话太恶心了,让我冒了一阵冷汗。” 秋璇:“你……” 卓王孙:“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选中龙皇做代言家主的呢?” 秋璇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这个嘛,其实是亚当斯大公的计划……” 两人手牵手走出了赛场。第二场比赛亦火热展开,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住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他们两人的身影,偎的那么近,恰如一朵并蒂的花,开到最盛之时。 却注定即将凋谢。 真正的战争 在赛场之外,仍能清晰地听到一阵阵的欢呼声。整个岛都被D-war的热潮塞满了。 卓王孙:“我们去哪里?” 秋璇:“当然是去追那位受伤的圣殿骑士了。” 卓王孙四下环顾,那位圣殿骑士及他驾驶的审判者机体早就不见了踪影:“如何追?” 秋璇浮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我们虽然追他,但是又不从他入手。我们只要锁定另外一个人,就肯定能将他找出来。” 卓王孙问:“谁?” 秋璇:“现在先不告诉你。你的直升飞机开来了吗?” 卓王孙:“当然。” 他的专属飞机就停在不远处的机坪上,两人登上去后,卓王孙将驾驶员赶开了,自己坐到了驾驶位子上。直升飞机发动,随时准备升空。 突然,秋璇指着不远处:“就是他!跟上他!” 卓王孙望了一眼,眉头不禁一皱:“吴钺?” 秋璇:“没错。” 卓王孙在操控盘上按了一阵,少司命的徽章在屏幕上出现。做为大公继承人,卓王孙也是第三大区所有骑士的主人。所以,他有权力锁定任何机体与骑士的位置。这艘直升机有自动驾驶功能。卓王孙只需将目的地设定为少司命,直升飞机就自动跟随着少司命飞行,完全不用怕跟丢。 吴钺的机体少司命遍涂金黄色,极为显眼。它双翼展开,速度几乎提到了最高。虽然直升飞机自动加速,但双方间距仍在不住拉大。 卓王孙:“说起来,倒是有点奇怪,在龙皇与哈菲兹的战斗中,哈菲兹引爆核弹时,玉鼎赤将核弹抱到了高空中。可是,那时他并不知道核弹是假的。他怎会这样做?任何机体,都绝对扛不住核爆,何况是那么近的距离。当他知道核弹是假的后,他表现的很愤怒,但是,他的愤怒是恰恰是因为核弹是假的,他没做得成拯救世界的英雄。难道说,连核弹都炸不死他?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秋璇:“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龙皇虽然是我的代言家主,但,有些战斗上的细节,他却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之后,我曾经问过玉鼎赤,他得意洋洋地跟我说过一句话:只要龙皇不死,他就绝不会死!” 卓王孙目光闪了一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秋璇:“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小卓,你应该很清楚,玄田田与蕾切尔都不是人类,她们很可能是Seven所说的帝子,玉鼎赤的来历虽然不清,但,也应该不在她们之下。” 卓王孙:“这么强大的力量,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秋璇:“我想过。但这亦可能是个契机,将Seven纳入人类社会中。如果他们的皇能接受公爵之位,人类跟Seven之间,也许就能避免一场战争。我们既然无法消灭他们,就只能思考如何将之纳入现有的世界,考虑他们工作、生存、学习的权利,从而将动荡因素控制到最小。” 卓王孙:“好吧。但是,你又如何控制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我输给兰斯洛特,决赛将在他们俩之间展开。我们不是想补偿兰斯洛特,让他成为公爵吗?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龙皇,愿意放弃公爵之位吗?” 秋璇沉默了良久,缓缓摇头:“我不知道。龙皇不受我控制,我无法说服他退赛。我想,那会是一场公平的决斗,谁的实力强,谁就成为公爵。”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卓王孙的预料:“你没有控制龙皇的办法?” 秋璇:“是的。与其说是我选择了他做代言家主,不如说,是我们达成了协议。我要一场胜利,而他要公爵之位。” 卓王孙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心中隐约有一丝愧疚。以秋璇的谨慎聪慧,能将这些重要信息毫无保留告诉他,是因她不再把他当作对手,不再防备。但他却不动声色地打探着情报,谋划着对付她的方法。 他有点不敢想,秋璇得知真相时的表情。 但,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给她一场失败,却令她想守护的合众国完整。 屏幕上高速飞行的少司命,突然停了下来。 金黄色的光芒闪烁着,少司命停在一座小屋前。这座小屋已很有年头了,用灰色的砖砌成,有个高高的尖顶。除了苍老,它看上去平平无奇。 少司命左手剑,右手盾,指向对方。 小屋面前,一具漆黑的机体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就像是一抹阴影。正是那个突然逃离赛场的圣殿骑士。 漆黑的机体上,仍然坑坑洼洼的,那是如意强光照射的结果。机体身上的粒子光芒倏强倏弱,极不稳定,显然,这具机体已在刚才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 一个苍老沙哑之极的声音从机体中传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随我?” 吴钺没有说话,左手剑缓缓垂下,一道粒子光芒射到地面上,刻出三个字。 圣殿骑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竟隐隐带着一丝疯狂:“真·神谕?你这个渎神者,竟敢窥探真·神谕的秘密!” 他的身形突然诡秘地一闪,凭空消失!下一瞬间,他已出现在少司命背后,漆黑的蛇纹剑无声无息地探出,剑尖已触到了少司命的装甲。 轰! 一股金色的粒子光团倏然从少司命身上爆发,向四周冲卷而去。圣殿骑士发出一声嘶哑的啸声,被这股粒子光团冲卷着,远远摔了出去。他的啸声中充满了不甘。 若不是负伤在先,他怎会连这样的冲击都挡不住! 诡异灰芒一闪,审判者脱离了光团,出现在离少司命300米外。它身上的颜色更加黯淡,正要遁入阴霾逃走,少司命金色双翼突然展开,一股强大的吸力破空而来,竟令审判者的动作慢了一瞬。 金色的光剑倏然斩落,轰然正中审判者! 审判者被炸得箭一般倒射而回,机体砸穿墙壁,跌进了那个陈旧的小屋内。 少司命背后双翼轻展,金色光团再度出现,凝结成片片光羽,将小屋罩住,一闪而逝。他已布下一层天罗地网,不惧审判者逃走。 而后,少司命慢慢向小屋走去。金色光芒在机体身周汇聚,吴钺已决定发动雷霆一击,将审判者彻底击毁,再将圣殿骑士从机体中揪出来,拷问出真·神谕的秘密。 这是他在傀儡骑士那里得到的方案。 他已没有耐心了。 小屋内突然传出一阵痛苦的嘶喊,竟是那个圣殿骑士的声音!他竟像是在小屋中遭到了可怕的创伤,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吴钺一凛,禁不住停住了脚步。 喊叫声却戛然而止。 小屋立时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寂静,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少司命双翼一展,金黄色粒子光芒狂涌而出,将身体护住。他已感到有些不对了。 小屋里却又响起一阵诡异的沙沙声,似是什么在快速地生长着,又似是某种怪虫,在啃食着什么。而后,亦戛然而止。 少司命忍不住退开一步。 突然,小屋中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想要真·神谕吗?那就用你的身体,好好品尝一下它的滋味吧!” 一具机体闪电般从小屋中窜射而出,挡在少司命面前。 吴钺,还有远处观战的卓王孙、秋璇,不禁同时一凛。 这赫然就是刚才被少司命砸飞的审判者机体,但是,它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伤痕了! 机体表面坑坑洼洼的旧伤,竟已全部愈合,光亮得就像是崭新的一般。一股强大的气势自机体内升起,罩向吴钺,将他紧紧锁住。 那是与刚才绝不同的气势。刚才孱弱,虚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而现在却像是刚打造好的匕首,闪烁着阴冷的毫光。 吴钺的瞳孔骤然收缩。 凭借嘉德骑士的神秘感觉,他敢肯定,这就是刚才与他对战的机体,连里面的驾驶者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刚才根本挡不住他一招的对手,怎么突然间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在小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真·神谕的秘密,就藏在其中? 一念及此,吴钺的眼神立即变得炽烈。 就在这一瞬,审判者机体陡然化作一道灰芒,笔直撞向少司命。 刺目的金色粒子光芒潮水般自少司命体内涌出,相互一靠近,便炸裂成紫色的闪电。少司命就像是裹在一个巨大的雷球中,任何侵入其中的物体,都会瞬间被雷暴击成粉末! 但是,审判者的速度却快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光团中紫色的闪电才一成型,审判者机体化成的阴影闪了几闪,黑蛇般的秘剑斜引,剑尖上闪烁着一点幽红的光影,就像是毒蛇的长信,电般伸缩,刹那间刺出了几百剑! 他的攻击速度,高得惊人。那远远超出了骑士的反应速度,就连吴钺驾驶的大天使机体,也无法应对如此快速的攻击。十剑之中,吴钺仅能格挡住七八剑,剩余的攻击,则穿透了他的防护网,狠狠扎进少司命的机体内。 少司命立即为之一窒,被刺中的装甲,竟开始慢慢的腐烂。似乎,这柄蛇剑如真的蛇一般,能吐出致命的毒液。 吴钺的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往往在蛇剑及体的最后关头避开几分,使蛇剑无法刺中要害部位。但就算如此,两人对战了仅仅一分钟,少司命却已中了十几剑了。 尤为可怕的是,吴钺的一切行动,无论攻击还是防御,圣殿骑士竟似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圣殿骑士所施展的招数,却令吴钺完全无法捉摸。黑剑仿佛化身为吞噬宇宙的始源之蛇,追着少司命疯狂地噬咬着,每一次噬咬,都正对准了少司命的要害! 远处观战的秋璇与卓王孙相顾骇然。 吴钺是谁?嘉德骑士团中战力最强的三人之一,号称不可能战胜的骑士,他驾驶的机体少司命堪称第三大区最先进的机体,以核动力驱动,综合素质绝对在审判者之上。但是,这样的组合,却被圣殿骑士杀的节节倒退,无还手之力。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圣殿骑士的神谕能力,远在吴钺之上! 比嘉德骑士更高的神谕能力,难道,这是真·神谕的力量? 而且,这位圣殿骑士表现出来的神谕能力,圆熟老辣,显然,他已能完全控制这种能力,跟兰斯洛特的时有时无大不相同。 圣殿骑士,图图手下就有三位。传说中,教皇手下还有两位。 五位掌握着真·神谕的骑士! 两人惊疑中,战况却已迅速到达了白炽化的程度。 吴钺连中两剑,冰冷的目光中也不禁爆起一丝怒意。倏然之间,少司命的黄金双翼猛力一鼓,两只淡淡的光翼猛然自黄金翼上飞起,金翼光翼四翼同时展开,少司命宛如上古传说中的天使,威严无比地降临。黄金翼上绽放的金黄色粒子光芒跟光翼上的白色粒子光芒同时大涨,缠卷在一起,形成一条巨大的光之龙卷,凌空向审判者落了下来。 审判者机体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冷笑声传出。 “大天使之禁忌技,逆天垂!果然威力无匹!但是,你以为你有时间将它施展出来吗?” 漆黑的机体倏然消失,再度出现时,已逼近少司命三米外,短剑闪电般划下,向少司命刺了过来。 漫天刚成型的龙卷,竟似无法阻挡住它的身形。审判者穿透了粒子风暴中唯一的罅隙,这令吴钺不由得一惊。 对手竟似能看透他的招数中唯一的空隙! 吴钺不得不躲闪,操纵少司命四翼光芒骤闪,流星般向后退去。圣殿骑士则紧紧贴着他,狂追不休。 两人已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局面。若是吴钺能将距离拉开,逆天垂的龙卷形成,这一招集攻守于一体,粒子龙卷中将再没有任何空隙。那时,审判者必败无疑。但是,审判者若是能将距离再逼近一点,短剑就能重创少司命,一举取胜。两人谁都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追一逃,瞬间就消失在远空中。 卓王孙与秋璇长出了一口气,驾驶着直升飞机降落在了小屋外。 秋璇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小卓,想不想进去看看?” 圣殿骑士本虚弱不堪,但进入小屋不久后,就立即生龙活虎起来,杀得吴钺无还手之力。难道这个小屋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卓王孙点了点头。 有关真·神谕的秘密,连他都不由得动心。 当卓王孙跟在秋璇身后,向屋内走的时候,他微微沉吟着。 这两天秋璇的心情开朗不少,似乎原来的她所遭受的压力,而今一旦释放。 他知道,这是因他而起的,他答应做她的王夫,令她从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中挣脱出来。她能够如理想一般,守护这个国家。 所以,她才笑的那么灿烂。未来,是她面前展开的一副壮丽的画卷,她可以随意描绘。她早就打好了腹稿,这必将是伟大之极的作品,令人惊叹。 但她不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改变。他不但继续跟她的战争,还必需取胜。她将获得一顶王冠。但不是女王,而是王后。 卓王孙并没有告诉她。因为这段时光,是他与她的世界崩灭前的最后一分钟。他希望她能够过的快乐些。哪怕当崩灭来的时候再怎么痛,他们至少快乐过。 真心的快乐。 “那是因为,我是爱你的。” 卓王孙默默地对自己说。他的脸色,在漆黑的夜中分外苍白。 神之血 小屋内一如外面所见,灰暗,阴沉。砖砌的墙壁令人压抑,而这里显然被废弃已久了,空气中弥漫着霉菌的气味,令人本能地想屏住呼吸。小屋内的陈设是简陋的,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大部分家具都因长时间未使用而开始腐朽。 秋璇进入房间后,立即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动任何东西,而是仔细观察着。屋里的灰尘是好东西,它明白地指示出,哪些东西被动过了,而哪些没有。 小屋的墙上开了个大洞,那是审判者被吴钺击入屋内而造成的破坏。远处的灯光从破洞中照进来,为屋内提供一点仅能看清楚的光线。 距离破洞不远处的地面上,有滚动、摩擦的痕迹,地板上有明显砸凹后的破损。显然,这是审判者留下的。但是,在此之外,所有的家具都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 似乎,审判者被砸入小屋后,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冲了出去。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碰,就突然从虚弱转为精神百倍。 这极不合理。 秋璇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 却没有任何线索。 吴钺与圣殿骑士一逃一追,迅速就飞出了几十公里。 圣殿骑士的眼神冰冷,充满自信。他有种神秘的能力,可以看透吴钺的弱点。吴钺的防御只要有一丝空隙,他就能抓住,并施展出致命一击。而要维持防御完美无缺,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吴钺绝不可能长时间做到。 也许只是下一秒,吴钺就会陨落在他的蛇剑下。 突然,审判者内的屏幕闪了一下,吴钺的头像出现在上面。 吴钺沉默冰冷的面容上,竟透出一丝笑意。笑中隐含自信,让圣殿骑士莫名地感到一阵惊恐。 一道炽烈的光芒,猛然自吴钺的胸前炸开。光团倏然就射进了审判者的胸舱内,灼亮了圣殿骑士的眼睛。 “光?”圣殿骑士发出一声惨嚎,炽烈的光芒将审判者完全裹在中心,如实质般紧紧锁住。 圣殿骑士的惨嚎就像发自地狱的妖兽,令人毛骨悚然。强光穿透胸舱的玻璃,照射进他的身体。他的身体,都似已燃烧了起来。大片的皮肤就像是蛇在蜕皮般,从他身上揭落,在强光中迅速成为灰烬般的尘粒,甚至蔓延出了胸舱。 漆黑的审判者机体在接触到强光的同时,表皮亦开始腐蚀。坚固无比的装甲,就像是火上烤的黄油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溶化。 圣殿骑士的惨嚎越发凄厉。 “我知道了,把我的弱点透露给李舜钧的人,就是你!” 屏幕上,吴钺的笑容更盛。他没有否认,只是按了个按钮。紧锁审判者的光团,却更为一炽。 “轰”的一声响,透明的火焰从审判者机体上腾起,刹那间将机体淹没在中间。少司命身后的四只巨翼同时扇动,金、白两种光团骤然成型,激烈旋转着形成巨大的龙卷,将审判者吞没。 疯狂的粒子风暴将地面上的一切卷起,砖块,井盖,垃圾桶,汽车轮胎……这些本不起眼的物体,被龙卷卷缠到极高的速度,形成致命的武器。 审判者的机体,刹那间承受了成千上万的攻击。 足足三分钟之后,龙卷才因能量耗尽而慢慢停息。大团大团被吸起的物体纷纷垂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山。却全都碎裂弯折,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吴钺嘴角浮动着一丝笑意。 审判者悬停在空中,机身上的漆黑完全褪色,变成苍老而丑陋的灰色。一种不明的灰色液体,从机体装甲的罅隙里流出。它的装甲就像是经过强酸浸泡过一般,很多地方都已裸露出了骨架。 在逆天垂的攻击下,他竟还能幸存。 但这并未出乎吴钺的预料,他本就不想杀死对手。他想要的是真·神谕的秘密,如果圣殿骑士死了,就失去了唯一的活口。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自灰色机体中响起。 “吴钺……不可战胜的骑士……”,他的声音压抑之极,怀着深入骨髓的怨毒:“我一定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 吴钺并未放在心上。一个被重创过的机体,还有什么威胁呢。何况,他还掌握着对方最大的弱点。 “只要,再让我饮一口神之血……只要再一口……” 审判者身上滴下的灰色液体,突然化为一团雾气,就似有生命一般,向四处急速散开。吴钺一凛。这股雾气竟似能隔断一切传讯方式,少司命机体上装载的红外、雷达,竟全都不能穿透这股灰雾! 雾气一瞬间就将吴钺跟审判者罩住。少司命立即失去了对审判者的锁定! 吴钺瞬间按下操纵杆,炽亮的金白两色光芒再度扇动,成为巨大的龙卷,将灰雾全部吸走。 但是,审判者却早就无影无踪。 吴钺脸色阴沉,全力调动一切搜索方式,却毫无用处。 审判者就像是已化身为灰雾,完全自天地间消失。 吴钺恼怒地一拳砸在了控制台上。 “神之血?” 卓王孙站在小屋门口,从蓝牙耳机里听到这几个字。他的脸色变了变,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目光从屋内扫过。 在审判者挣扎的痕迹边缘,有一只玻璃杯,躺在地板上。这本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屋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垃圾。玻璃杯是空的,它很可能是被审判者振动而坠在地上的。 此刻,却引起了卓王孙的注意。他走到玻璃杯之前,仔细地观察。 秋璇也被他吸引,目光落在了玻璃杯上。她惊咦了一声。 “这只玻璃杯不对劲!” 卓王孙:“怎么不对劲?” 秋璇:“你看,它里面跟外面,都没有灰尘。如果它不是被包在什么里面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它原来并不在这个小屋里。” 玻璃杯周围没有别的罩子,这个小屋中的陈设很简陋,一眼就能看穿。 卓王孙点了点头。他随即注意到,小屋一侧的桌子上,有着一个明显的圆痕,跟玻璃杯的底部极为吻合,被灰尘勾勒了出来。 这只杯子,本放在桌子上,此时,却落在了地上。 它没有灰尘,显然并不是小屋原来之物,是被什么人在不久前放在了桌上,又在不久前,被丢在地板上。 它为什么会被带入小屋?它里面盛的又是什么? 会不会就是圣殿骑士突然重获力量的缘由? 卓王孙拨通了个电话。 “小晏,马上带生化部队赶过来,你应该能捕捉到我的坐标的。” 电话里传来晏虚弱的声音:“卓少,生化部队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我就不过去了。” 卓王孙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声音这么难听。” 晏:“我的病似乎又发作了,刚吃了药,需要休息一下。” 卓王孙:“好好保重。” 他挂上电话,十分钟之后,一架武装直升机落在了小屋外面。一队专业战士提着专业工具进入小屋内,将那只玻璃杯小心翼翼地采集起来,放进了保险箱里。 二十分钟后,保险箱被送入了卓王孙直属的核心研究机构里,几十个专业人员立即对玻璃杯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 三十分钟之后,卓王孙的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大公子,检查报告出来了。” 卓王孙:“讲。” “虽然残留量很稀少,但是,仍能判断出,玻璃杯里原来存放的,是人类的血液。” 这个结果让卓王孙有一丝惊讶,他沉默了一会:“有没有比对数据库,是谁的血液?” 电话那端的科研人员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已经比对出了。是晏家主的。” 卓王孙吃了一惊:“小晏的?肯定吗?” 科研人员:“若是其他人的,还不那么肯定。但是晏家主刚刚生病,采集了一部分血样,恰好送到了研究中心。我怕DNA数据库有误,又直接用血液进行了十组比对,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相似度高达99.9999%。” 卓王孙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让圣殿骑士倾刻恢复战力的,竟然是晏的血。 “神之血?晏?” 秋璇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非常吃惊。她转动着玻璃杯,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光影透过玻璃,在她指间流转。 “晏是天皇的嫡系,天皇号称是神族,乃是神话中天照大神的末裔。这是古代神话中,唯一明确还有神存在于世间的记载。虽然后来日本战败后天皇被废除,但普通日本民众仍然相信,皇族就是神族。《菊与刀》中称之为国家神教。所以,称晏的血,是神之血,严格来讲并无不妥。但,神话毕竟是神话,晏的血,怎么可能激发真·神谕?若是他的血有这种功能,晏岂不更应该有真·神谕了?” 卓王孙:“这也是我的疑惑。晏跟我已经十几年了,我对他无比熟悉。他从未表现出战斗天份,连神谕都算不上,更别说真·神谕了。” 秋璇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怀疑。那么,晏的血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一齐皱眉不语,都感到迷雾重重。 秋璇突然失声说:“糟糕!” “如果真的是晏的血令圣殿骑士恢复战力,那么,重伤的圣殿骑士,必然急于疗伤,那么……” 卓王孙为之一凛,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秋璇省略的话不难推断,如果真是晏的血令圣殿骑士恢复,那他必然会再次去找他,吸他的血! 卓王孙冷冷一声,瞳中迸射出一丝杀意。 他绝不容任何人伤害小晏。如果圣殿骑士敢去吸晏的血,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希腊的海岸线是优美的。 在古代的传说中,众神就居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奥林匹斯山上,将他们的祝福与怒火倾洒在这片海岸上。那是个人神混居的时代,诞生了许多美丽的传说。 晏坐在阳台上,海上的风吹过,带来腥咸的凉意。他剧烈地咳嗽着,裹紧了毯子。 做为D-war参战的家主之一,他也来到了纳克索斯岛。家族产业遍布全世界,这座带有爱琴海风格的豪宅,就是其中之一。豪宅座落在海边的悬崖上,有个巨大而豪华的阳台。坐于其上,整个海岸线一览无余。 但是,拥有这一切的他却无心欣赏。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不住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似乎是从心肺最深处呛出,侵蚀着他的身体,带走最后一丝力气。渐渐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咳嗽稍轻一点时,他只能虚脱地躺在椅子上,仿佛一只被抽走了提线的傀儡。 咳嗽偶尔在他脸上涂上一抹病态的殷红,却又迅速被苍白侵没。那苍白深邃、冰冷,似乎扎根于他的骨髓,蔓延于他的灵魂。 管家千叶森丸缓缓走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盘子,银色的盘子上雕着九纹菊瓣,中心处放着一个小瓷瓶。千叶森丸慢慢走向晏。 千叶森丸的神态恭谨而平和,脸上布满了皱纹,显得格外的苍老。爱琴海的凉风,也让他感到一丝寒冷。他有些忧心地看着晏。那激烈的咳嗽声,让人心惊。 “殿下,您该吃药了。” 他将瓷瓶送到晏身边,同时递上一杯水。 过了足足一分钟,晏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抓起瓷瓶,仰头倒进口中。过了片刻,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惊人的咳嗽,也被压制了下去。 晏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难道我就只能靠不断地吃药,才能压制住病情吗?” 千叶森丸恭谨地回答:“是的,殿下。您的病,源于您的血脉。您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天照大神是众神之王,统治着上古日本。但天照感染了一种很可怕的病,被她传染的神族都已灭亡。天照只好将自己关在天岩户中,再不出来。但她没想到,这种病仍不断蔓延,最终,八百万天津神全都灭亡,万幸的是,在最后一位天皇血裔垂危时,终于找到了解药,却也不能完全治愈,只能不断服食。殿下,您的身体如此弱,便是这病的缘故。请您为了古神传承,按时服药。” 晏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痛苦了,迟早有一天,我不死在病上,却是死在药上。” 千叶森丸:“不,殿下,我的使命就是侍奉您,我不会让您死去的。” 他爱怜地望着他,苍老的脸上布满温柔的慈爱。 晏的眸中掠过一丝感动。从他记事起,千叶森丸就跟在他身边,侍奉着他,无微不至。他甚至想像不出来,如果没有千叶,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千叶已沁入了他的人生,就像是他的影子,无法割舍。 晏:“千叶,我是个孤儿,从未见过任何血亲。在这世上,如果有人能算作我的亲人的话,我想,会是卓少跟你。” 千叶森丸惊讶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少主,您能这么想,真是太令我感动了。但我不敢高攀,我侍奉您,一如侍奉着天照大神。” 晏笑了:“所谓天照大神,不过是传说而已,我以皇裔的身份告诉你,不必当真。” 他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转身,向房间走去。 千叶森丸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总有一天您会明白,这不仅是传说而已。”他静静地叹了口气,身形变得格外寂寥。 蔚蓝的爱琴海,从明亮转为昏暗。残阳如血,渐渐坠落。 夜幕终于降临。 地下室 晏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中,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似乎还感知到病魔的痛楚,眉头轻轻地皱着,苍白得宛如一尊瓷偶。 低垂的窗帘拉紧,将屋中裹成一团黑暗。仿佛混沌未开,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被困锁在正中心。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影缓缓自黑暗中出现。他本身就浸渍着黑暗的气息,与黑暗交融一起,不分彼此。一袭黑袍将他全身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他身上发出的唯一的光芒,却是诡异的灰色。他死死地盯着晏,慢慢靠近,行动无声无息,仿佛只是夜幕中的一抹影子。 晏翻了个身,苍白的脖颈露了出来。他的肤色几乎透明,微青的脉络显得格外清晰,在黑暗中搏动着。那人的目光骤然炽烈起来,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尖嚎。 那是类似于困在陷阱中的狼的嚎叫。他浑身痉挛地颤动着,竟似从心底兴起一股强烈的欲望,完全将他控制住。 他张开嘴,两只犬牙又尖又长,亦颤动着灰色的诡光,向晏的脖子上凑去。他的心脏,亦因靠近而兴奋地搏动,两只灰色的瞳孔收缩成线状,像极了暗夜中觅食的蝙蝠。 蓦然,晏紧闭的双眼睁开,盯住了这双深灰色的眸子。 那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全力后退,尖细地叫着:“你……你没睡?” 晏不答,一直盯着他看。 那人仿佛已与黑暗同化,只在漆黑的深处,闪烁着两点深灰色的光芒,那是他的瞳孔。他已不像是人,而是某种被遗弃了的幽影。 晏淡淡地说:“你是圣殿骑士?” 那人又吃了一惊,忍不住脱口反问:“你怎么知道?” 晏:“圣殿骑士不是神的使徒吗?怎么会靠吸血来获取力量?那是吸血鬼才做的事情,难道你想背弃信仰?” 圣殿骑士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吸血鬼?别把我跟那种肮脏的东西混为一谈!我是圣洁的神使。真正背叛神的人,是你!把你的血交给我,这本就是你的使命!” 他的话让晏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不肯把血交给你,就是背叛神吗?那么,来拿吧。” 他将手指伸到嘴里,咬破。一滴鲜血从苍白的指尖溢出,晏伸手,血滴托在指尖上,宛如雪地中绽开了一朵妖艳之梅。 圣殿骑士的双眸骤然刺亮,尖叫着说:“把它给我!” 他猛然向晏窜了过去。那滴血竟似将他的理智全都榨干,他就像是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眼中只有这滴鲜血,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晏举着手指,看着狂奔过来的圣殿骑士。他的眼神,揶揄而冷静。 “神使?” 圣殿骑士尖叫着冲到了晏面前,突然,一道强烈的光芒出现,圣殿骑士充满欲望的尖叫刹那间变成了惨叫。他的身子被强光包围,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但就算如此,他仍然向小晏奔去。 “血……神之血……” 他的手指在触及到晏之前,他终于忍受不了强光的侵蚀,用力一纵,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的血……属于我们……” 他的尖叫声极细,极长,在风中摇曳着,针一般刺着晏的耳膜。 晏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血滴仍然托在他的指尖上,他的目光,充满了讥刺。 床后面,千叶森丸慢慢走了出来,将长袍披在他身上。 “多亏卓公子告诉我们圣殿骑士可能会袭击你,而且告知了他们的弱点,才未让少主受伤。他们真是太疯狂了,竟相信血液能带来力量。” 晏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思着,良久才说:“我对他说的一句话很介意。” 千叶森丸:“少主,是什么话?” 晏:“他说,真正背叛神的人,是我;把我的血交给他,本就是我的使命。他为什么觉得是我背叛神?” 千叶森丸布满皱纹的脸上溢出一丝笑意:“少主,您多想了。这只是疯狂之人的呓语而已。” 晏摇头:“不。千叶,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们需要我的血?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让他们短暂地获得真·神谕?” 千叶森丸:“您是天照大神的嫡传血裔,您的血中有神秘的力量,这并不奇怪。少爷,您受惊过多,该休息了。” 晏点了点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慢慢躺下。 别墅里亮起了十几盏灯,将内外照的一片辉煌,没有任何死角。这些灯是特制的,其光芒足以对圣殿骑士造成致命的伤害。在灯光的包围下,圣殿骑士无隙可循。而圣殿骑士才遭伏击,知道小晏已有戒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偷袭。 晏思考了几遍,觉得万无一失,终于放下心来,陷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躺在一个手术台上,各种管子插在他身上,将他紧紧地固定住。一枚针头插在他的心口,血被针头吸走,流过一根细细的白管,将它染得血红,伸展到黑暗中,不知通往何处。 周围的墙壁一片惨白,反射着手术台上惨白的无影灯光。但在离手术台稍远处,灯光却完全被吞没,形成漆黑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试着挣扎,但那些管子绑得很紧,让他不能挪动分毫。他想叫喊,但无论多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的挣扎只让血液更快地流了出去,力量随之流失。 突然,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晏骤然停止了挣扎,张大眼睛,想要看清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一人穿着白色的手术服,戴着一只巨大的口罩,走近了手术台。晏骤然吃了一惊,他认出了这个人。 千叶森丸!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自己。 他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他像是另外一个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这感觉是如此怪异,就像是他死去后,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的尸体。晏心中涌起一阵极为恐怖的感觉,他忍不住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冷汗,将他全身都浸透。 好在只是个梦。 他长长出了口气,但接下来,他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身体里传来一阵无力感。这股无力感是如此熟悉,晏经常会感到。千叶森丸曾说,这是他的诡病的一部分,他从未怀疑过,但此刻,却突然不相信了。 因为,这无力感,太像是因过度失血而引起的了! 那不仅仅是梦,而是现实? 但为什么他会看到自己?这种事情,是不会在真实的世界中发生的。 晏思索良久,按铃将千叶森丸叫了过来。 他决定亲自问个明白。 千叶森丸静静地听他说完,笑了:“少主,我怎么会抽您的血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着您。若我的忠诚引起了您的怀疑,那将是我最大的耻辱。” 晏摇头:“你不用怀疑这一点,我之所以将这个梦告诉你,就是信任你。从我记事起你就照顾我,无异于我的长辈。我只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个梦究竟是什么意思。” 千叶森丸沉吟着:“少主,我觉得可能是圣殿骑士的来袭让你受刺激太深,总觉得有人要抽你的血,才有了这个梦。其实有两个办法,可以验证一下这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第一,您说梦里有人在您的胸口处抽血,抽血的话就必须有创口。这么短的时间,疮口不可能愈合。您只要看一下,就可以确定了。” 小晏点头。千叶森丸说的很有道理。他拉开长袍,露出胸口。他的胸口苍白、洁净,没有任何创伤的痕迹。小晏默然。 果然是梦吗?但世上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吗? 千叶森丸:“第二个办法就是,少主您回忆一下,梦中您被绑在哪里。我们去看一下,就能基本断定了。基于同样的原因,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晏仔细地思索着,梦境中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他想了良久,说:“是地下室。我认得那个房间地砖上的花纹。” 千叶森丸笑说:“那么,我们去地下室看看就明白了。” 小晏一推开地下室的门,就知道了答案。 地砖上的图案跟梦里一模一样,连天花板上的顶棚,都绝无二致。但是,地下室里散放着不少杂物,地面跟杂物上都落满了灰尘,绝不可能出现这里曾有一个手术台,然后被移走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可能性。 看来,那真的只是个梦。 千叶森丸:“人的梦有个规律:无论梦多么荒诞,但总能找到些现实世界里的影子。少主,您曾经来过这个地下室,对之有印象,所以,才会梦到被绑在这里面。这更证明了,那不过是个梦而已。” 晏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的思绪有些紊乱。千叶森丸的两个方法都很具有说服力,但不知怎地,他的心底,仍浮动着一丝怀疑。 千叶森丸:“您说在梦里看到绑您的人是我,这只能说明,少主您熟悉的人不多啊。何况,您还看到了您自己。人怎么能看到自己呢?那只会在梦里才会发生吧。” 这一切,似乎都很有道理。 但等千叶森丸走后,晏仍然拨通了秋璇的电话。 这一次,他小心地避开了千叶森丸。他披上外衣,装作散步,一直走到了悬崖尽头,才拨通电话。他不是不相信千叶森丸,相反,他真的将千叶当成亲人。他这样做,只是怕引起他的尴尬。 秋璇沉默着听完小晏的叙述,思索了良久,问了一个问题:“小晏,你的宅子里有多少仆人?” 她问出这个毫无关联的问题,让晏感到愕然,但他仍照实回答:“十来个吧。” 秋璇:“那你觉得有这么多仆人打扫房屋,地下室里落满灰尘的可能性有多大?” 晏的眼睛一亮:“您是说……” 秋璇:“地下室里落满灰尘,也许,是个刻意的安排,只是为了证明,的确没人进入过这里。这个安排早就做好了,反而说明,安排的人,早就预料到你会去检查地下室。” 晏:“可是,地下室里的确没有人进入的痕迹。” 秋璇:“不错。你看到的地下室是布满灰尘的,梦中的地下室却一尘不染。梦境跟真实不统一。但是,有一种可能,却能让它变得合理。那就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地下室。” 晏没说话,目中却有光芒闪烁。 秋璇:“现在,你好好回忆一下,在做这个梦之前,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晏沉默了片刻,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在我睡前,千叶……千叶给我喝过一杯水。” 每次晏睡眠不好时,千叶都会给他倒一杯水。喝完水后,他总会睡得很好。现在想来,这件事是有些怪异。 秋璇:“今晚,如果千叶还给你喝水,你千万不要喝,但要装作喝下去的样子,让他不要起疑心。然后,或许你可以暗中跟踪他,看看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晏点点头,收起手机。 这一切,会是千叶森丸搞的鬼吗?他的别墅中,真的有两个地下室,千叶森丸会在他睡后,抽他的血吗? 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千叶森丸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他脑海里。从他记事起,千叶就是他的管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甚至无法想像,没有千叶的人生,是什么样子。若说千叶还害他,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就当……就当是用这个方法,去证明千叶的清白吧。他苦笑着对自己说。 他的病在好转。每次他发病时,只要吃下千叶调配的药,病痛就会慢慢减轻。 晏像往常一样,拿着一本书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爱琴海的微风仍然那么柔和,让人慵懒适意,但是他的心却很乱。 如果梦是真的,抽他血的人,真的是千叶吗? 那么,他就是跟圣殿骑士一伙的了?他潜藏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定时获得自己的血,供给圣殿骑士?那他对自己的慈爱,就都是装出来的了? 阳光满窗,晏仍感到一阵寒冷,不由得裹紧了毛毯。 千叶见状,急忙走过来,替他细心地掖好。他的动作就如一往那么轻柔,他的眼神透露出,他是从心底关爱着他,这绝不是假的,也不可能是伪装出的。 晏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他宁愿相信这的确是个梦境。 晚餐后,千叶慢慢走进来,端着一个银盘子。盘子上是一杯水。晏犹豫了很久,终于将那杯水倒掉,躺回了床上。 千叶将杯子收好,蹒跚着走了出去。 晏闭着眼睛,直至听到门重重地合上。他仍然闭着眼睛。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没有任何的睡意。 看来,这杯水真的有问题。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悄无声息地坐起来,穿上衣服,向门口走去。 千叶的卧室还透着灯光,并未睡。晏藏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心有些乱。 良久,千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晏身子一震,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千叶走向地下室。他站在地下室的门前,在门禁上按了一串复杂之极的数字。地下室里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闷响,几分钟后,门终于打开。 那正是他在梦中见到的房间,一尘不染,房间的正中心是一个手术台,台上缠满了管子。 秋璇的推断没有错,这座豪宅里,的确有两个地下室。按照普通的方法,打开的是落满灰尘的地下室,那仅仅只是个幌子,只有用千叶这样的秘密手法,才能打开真正的地下室。 就是在这个地下室里,他梦中的一切,真实地发生了。 千叶走进去,提起一个被黑布紧紧缠绕着的袋子,走了出去。 晏屏住呼吸,隐在黑暗中,千叶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步履蹒跚地前行。 他拿着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自己的血? 他要将之送到哪里去? 晏咬了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黑色方舟 夜晚的爱琴海有些可怕。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与星光,涛声沉闷之极。风有些冷,盘旋着贴近人的身体,似乎恶魔在呢喃着逼近。 千叶沿着海岸走着。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很飘忽,低着头,双足重复地迈动着,就像是一台老掉牙的机器。他足足走了十公里,来到一个小山坡前,缓慢地向上爬去。 他没有携带任何灯火,但漆黑的夜色却似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他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发出任何声音。晏需要很谨慎,才能不让他发现,跟着他爬上了山坡。 坡顶非常荒芜,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残断的石块,淹没在荒草中,提示着这里曾经辉煌过。 三个人影站在石块上。 他们的装束完全一模一样,都用黑袍将全身罩得严丝合缝的,只隐约露出灰色的眼睛,但彼此之间却维持着较远的距离,似乎都对对方极为戒备。 其中一人明显虚弱之极,呼吸短促而响,站在石块上的身影也在不停地抖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约伯,你终于来了。” 他发出一声刺哑的尖叫。晏藏身在树后,不敢让他们发现。从声音中他听出了这正是先后被如意、吴钺、自己重创过的圣殿骑士。 他的话,让晏眉头跳了跳。 约伯。这是千叶森丸另外的名字吗?为什么千叶会有如此西化的名字?难道他真的跟圣殿骑士勾结在一起? 千叶并未回答,一直走到距三人四米远处,才停下来。 “该隐,耐心些。你的攻击让圣子已起了疑心。我必须等他熟睡后才能过来。这是这个月份的神血,希望它能令你的伤痊愈。” 他把那个黑色的包扔给被称为该隐的圣殿骑士。该隐从黑袍底下伸出一只枯瘦而伤痕累累的手,将黑包接住。 “圣子?”他尖锐地笑了起来:“他起不起疑心并不重要,我们的秘密已经曝光,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这威胁到圣殿骑士团的存在。现在,是制造完全体的时机了。” 千叶明显吃了一惊:“完全体?你是指……” 该隐:“我们只服用了少量的神血,因此,我们的真·神谕并不完全,只是个残缺品。如果能服用十倍的神血,就有可能让真·神谕质变,从而成就完全体,没有弱点,不怕强光!只有这样,圣殿骑士团才能延续下去。这就是最终方案,约伯,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千叶:“这绝不能行!圣子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负担不了如此大剂量的供给!你这无疑是涸泽而渔,甚至会令圣子冒死亡的危险!” 该隐声音陡转阴冷:“怎么了?你舍不得了?约伯,你是不是对他还有感情?” 千叶肃然说:“不。神离开时,选中他为圣子,他就已经被献祭给神了。我这么多年来守着他,只是恪守自己的职责,并没有任何私心在里面。” 该隐:“那么,你说,如果不这样做,教皇大人的普世计划,该如何实现?” 千叶沉默着,重重叹了口气。 “诸位,你们还觉得这个计划有成功的可能吗?圣殿骑士团曾经辉煌一时,强大,虔诚,是神在人间的化身。但是,自从获得了这种力量后,我们就只能活在黑暗中,这影响到了我们的内心。我们变得怯懦、胆小,生恐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请你们想一下,这力量真的带给我们好处了吗?” 该隐冷笑:“约伯,你究竟想说什么?” 千叶:“我只想提醒你,完全体仅存在于理论中,却要冒失去圣子的风险。我觉得,这未必值得。” 该隐的目光陡然收缩,恶狠狠地盯着千叶。但他没有发作,而是将目光转向其余两人:“你们怎么看?” 其它两名圣殿骑士对望一眼,犹豫着说:“我们的确承担不了失去圣子的代价。约伯说的有道理,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该隐发出一声尖锐的厉笑,没再看他们,而是翻眼向天,喃喃说:“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千叶跟其它两名圣殿骑士都感到有些奇怪,今夜没有丝毫月光,该隐的感慨是从何而来? 躲在树后的小晏,却陡然一凛。 今晚不应该没有月亮的!今晚是月中,本应该是一轮满月才是,怎会丝毫月光都没有,这么黑呢?他忍不住举头向上望去。 而与此同时,千叶三人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齐齐抬头。一名圣殿骑士脸色骤变,厉声叫了起来:“黑色方舟?” 小晏仰头仔细观看,他赫然发现,天上并不是没有月亮,而是月亮的光被一团巨大的云挡住了,整个海岸线都被笼罩住。那团云极为诡异,月光一射到它周围,就被紧紧吸住,连一丝都透不下来,是以夜色才如此漆黑。 难道,那不是云,而是所谓的黑色方舟? 该隐的尖笑越来越嘹亮:“你们没想到教皇大人会亲临此地吧?单凭我,又怎有资格启动最终方案?你们背叛了教皇,全都该死!我杀了你们之后,就去捕猎圣子,吸光神血,然后,我就能变成完全体,再也没有弱点了。我会跟伟大的教皇大人一起执行普世计划,让神的荣光照耀整个世界!” 他猛然一扬手,一道淡淡的雾气从袖中扬出。夜色阴沉,将雾气完全遮住,没有任何人发现。雾气一粘到另几人身上,他们同时一阵剧烈的晃动。 千叶惊恐地说:“这……这是什么东西?” 该隐:“这是教皇大人的杀手锏!他早就料到你们会背叛,因此,特别针对神血制造的生化武器!饮过神血的你们,只要吸入这种毒气,立即就会周身酸软,没有任何抵抗力。现在,乖乖地就死吧。” 雾气越来越浓,千叶与另外两名圣殿骑士几乎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两名圣殿骑士惊惶地大叫:“我们绝没有背叛教皇!这是个误会!该隐,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我们要见教皇!” 该隐冷笑:“教皇大人就在方舟之上。你们想见他,可以啊。我会提着你们的头颅去的。对了,你们最好死不瞑目,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他。哈哈哈哈……” 他手腕一翻,蛇纹古匕显出,慢慢向圣殿骑士靠去。 此时,树林后却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该隐惊愕地转身,就见晏捂着胸口,跪在地上。 该隐:“圣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目光闪烁着:“啊,我知道了,约伯说的没错,你的确已怀疑他了。你很聪明,竟然跟踪到这里而没被我们发现。但是,我该说是神恩吗?这种毒物是专门针对神血的,而你全身的血都是神血,自然也受毒雾的影响!既然你自己送上门,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吸光你的鲜血,成就完全体!” 他不再理圣殿骑士,转身向晏走去。他手中的蛇纹古匕亦闪烁着寒芒,满脸都是对晏的鲜血的渴欲。 晏大惊,极力挣扎着。但是,这股妖雾显然对他的血有极大的克制作用,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聚起力量。该隐越走越近,蛇匕轻轻探出,刺破了晏的上衣,露出雪白的肌肤。 一缕鲜血,顺着古匕流下。该隐发出一声痛楚的嚎叫,俯身下来,吸吮着晏的血液。血一入口,他的脸便瞬间扭曲了起来,混合着狂喜、痛苦,复杂而剧烈。 晏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厉害,每一下都砰砰地响着,就像是在他耳边敲着巨鼓。他的力气随着血液流出而迅速地消失,渐渐瘫软。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他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孱弱地躺在地上,胸膛裸露着,该隐正伏在他身上,贪婪地吸吮着。这一幕让他有种熟悉感,想到了自己的梦境。在梦境中,他也是这样看到自己的。 他怎么能看到自己? 晏很困惑。 蓦然,一个血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是千叶森丸,他手上也执着一柄蛇纹古匕,但古匕的刃,却切在他自己的手腕上。鲜血不住流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他一步步向该隐走去。 该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骤然转头,嘴角噙着血迹,死死地盯着千叶。 “你……你为什么还能动?” 千叶苍老的面容上显出一抹笑意:“这雾气是针对神血的,如果我放尽体内的血,就会让毒雾的效果降到最低。” 该隐冷笑:“那又怎样?你已经中了毒,还能做什么?” 千叶悠然说:“还能杀了你。” 他的身子倏然一探,竟诡异之极地逼近了该隐。该隐大吃一惊,顾不得再吸血,手中蛇匕向千叶刺去。哪知千叶却不避不闪,任由蛇匕刺中自己,同时也一匕刺中该隐。 该隐发出一声惨嚎,千叶又一匕刺过来。该隐哪敢跟他对刺,就地一个打滚避开,千叶抱起晏,向外冲去。 该隐大叫:“拦住他!拦住他!” 千叶的身子诡异地闪动着,突然在林中消失。 该隐气急败坏地大骂:“该死的忍术!我一定会将你找出来的,圣子是我的!唔……是教皇大人的!” 千叶背着晏,一面在林中飞奔,一面不时从怀中掏出些东西,向后丢去。晏蓦然睁开眼睛,盯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千叶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晏曾说过,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亲人,千叶与卓王孙。此刻,亲眼目睹自己的亲人竟是豢养自己的凶手,对他的打击极为沉重。 千叶沉默不语。 晏静静地望着他:“放下我。” 千叶一惊:“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 晏怒道:“放下我!” 他的表情中充满厌恶,似乎宁愿死,都不愿跟千叶有任何接触。千叶一呆,慢慢放手。但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才一动,就再度晕了过去。他的脸,就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瓷面具,躺在千叶的臂弯中,美丽但脆弱,一碰就会碎裂。 千叶伸手,轻轻为他拂去额上的乱发。他的眼神极为复杂:“我不会让你死的……” 该隐站在山顶上。他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良久,才安静下来。 两名圣殿骑士蜷缩在他脚下,惊恐地看着他。 该隐体内已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让他变得有所不同。他的眼睛,不再是灰色,而变成了黑色,黑得就像是夜色一样。 “完全体吗……” 他伸出手,自己地看着。他的手上已没有任何伤痕,连被千叶刺的那一刀,也在缓慢地愈合,终至于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股力量……这股力量……还真是让人欢娱啊……” 他缓缓抬手,一具黑色的机体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该隐将手按在机体身上。机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上的粒子光芒骤然闪烁起来。 但,却不是乳白色的光,而是漆黑的,跟夜色一样深,一样黑。机体的外型也在变化着,装甲发出一阵细密的炸裂声,一枚枚拳头大的鳞片从装甲中生出,将机体紧密地覆盖起来。机体的关节处,钻出一根根尺余长的骨刺,让它看上去极为狰狞。猛然,呼啦一声响,机体背后展开一双漆黑的羽翼,带着该隐腾空而起。 “那么,教皇陛下,我们一起去狩猎圣子吧!” 机体双翼展动,倏然向远空飞去。就像是生着羽翼的漆黑之蛇。 千叶咬开手腕,鲜血汩汩涌动着,从破口处溢出,灌进晏的口中。千叶双臂环抱着他,动作轻柔之极。随着鲜血涌流,晏的脸上,慢慢透出一丝血色,但千叶的脸却越来越苍白。他没有停,似乎,只要能救活他,就算让他鲜血流尽,他都甘愿。 晏急骤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千叶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啊哈,我找到你们了!”一具漆黑的机体,倏然出现在两人上空。该隐刺耳的笑声,也随之响起。 “真是感人啊,约伯。你竟然为了他,流出自己的血。难道你不知道流血对于圣殿骑士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吗?每一滴血流出,我们都要承受常人几十倍的痛苦!” “这就是爱吗?” 千叶抬头,虚弱地说:“该隐,我只有一个请求。” 该隐:“说来听听。” 千叶:“请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我的血,就会全部流入他的身体,补充他曾经失去的血。这样,想必他就会有足够的血量,让教皇大人拥有真·神谕吧……” 该隐:“该怎么说呢?你这个提议可算是两全其美。既符合教皇的命令,又能保住圣子的性命。但是,我偏不令你如意。” 他一抬手,一枚骨刺折断,被他擎在手中。 “约伯,你跟圣子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情!我只是为了自己开心啊!” 骨刺猛然呼啸,向千叶射去。 千叶注视着骨刺。他有几十种办法可以躲开骨刺,但这样的话,他就要抛开晏。他低头看了看晏依旧苍白的脸,一动不动。 即使就这样死了,也要多给他一点血吧。 这样,算是赎罪吧…… 骨刺尖锐地嘶啸着,直向千叶刺去。就在骨刺快刺中千叶时,猛然一声炮响,骨刺竟被凌空击成粉碎。该隐大吃一惊,又是一声炮响,漆黑的蛇形机体被一炮击中,倒翻着向后摔去。该隐发出一声恼怒的大叫,蛇匕倏然擎出手中,就要上前搏杀。 猛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若是向我出手,就是向第三大区宣战!” 而另一个清柔的声音跟着响起:“你若是向我出手,就是向第一大区宣战喽。” 该隐骇然抬头,就见一架巨大的军用飞机悬空停在空中,一台青色机体悬浮在飞机的头部,正冷冷看着他。 该隐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啸:“卓王孙?秋璇?” 东皇太一向他招了招手,好整以暇的态度,让该隐怒火上撞。但是,卓王孙与秋璇的身份,他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向这俩人出手,无疑于与两个大区为敌。这等严重的后果,还是令该隐不敢造次。 卓王孙:“你该知道,老头子任命吴钺为我的守护骑士。” 该隐尖叫:“吴钺?我要杀了他!” 秋璇:“你亦该知道,K是我的守护骑士。” 该隐:“那又怎样?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否则,我怎会不敢出手?” 秋璇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说,加上小卓,这里有三位嘉德骑士。三位嘉德骑士,不知杀你是否如杀一鸡?” 该隐脸色骤变。他匆忙地四下望着。卓王孙脸色骤然一沉:“你明知道小晏是我的朋友,还敢向他出手。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吴钺,K,听我命令,一起将他拿下!” 东皇太一发出一声轰鸣,向该隐冲去。该隐发出一声惨叫,黑翼骤然一挺,闪电般向远方飞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他刚获得真·神谕,正是信心最强之时。但还没狂妄到与三名嘉德骑士同时作战的程度。何况对手还是卓王孙,一旦开战,不知有多少嘉德骑士会涌过来。该隐可没有蠢到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立即就使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如果他逃走的没那么快,也许,他就会发现,卓王孙只是作势一追,马上就放弃了。但他生恐自己逃不出嘉德骑士的包围,跑的比兔子还快,连回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卓王孙回身查看晏的伤情,不远处,一架军用飞机已在等候。机舱门打开,下来两个工作人员,将千叶与晏送进机舱里。 千叶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身子一偏,晕了过去。 良久,晏悠悠醒转。 见到卓王孙与秋璇,他并未露出吃惊之色,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卓少,你来救我了?” 卓王孙:“我来晚了。” 晏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不晚。我真蠢,我竟然将他当成是亲人,但他其实是圣殿骑士,一直替教皇偷取我的血液。从我刚降生起,他就在我身边,卓少,你说,你要来多早,才算不晚呢?”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千叶是敌人的事实,让他受了极大的打击。卓王孙与秋璇对望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他们能理解小晏的心情,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崩溃的。 但是,事情似乎并非这么简单。他们赶到时,千叶的确是用自己的鲜血在救他。他宁愿自己身死,也要保晏平安,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的确是他,潜伏在晏的身边,定时吸取他的血,供给圣殿骑士。 卓王孙:“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晏:“卓少,你愿意收留我吗?这世界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卓王孙握住了他的手:“放心,你是我内定的伴郎,我还没结婚,你怎能有事?难道你不想看着芙瑞娅穿上婚纱的样子吗?” 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卓王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的手仿佛一捧新雪,没有任何温度。 门外,千叶森丸倚在墙上,晏的话一丝不漏地传入他的耳朵,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辉夜姬 蓦然,轰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飞机上。 卓王孙与秋璇脸色一变,急忙向驾驶舱赶去。 该隐的狂笑声传了进来:“卓大公子,芙瑞娅公主!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着走呢?你们不是有三名嘉德骑士,杀我如杀一鸡吗?现在,来杀我啊!” 卓王孙面容一冷:“你赶来做什么?难道想与两个大区为敌吗?” 该隐:“我当时真是傻了!我已经与你们为敌了!你们会放过我吗?何况,即使与整个合众国为敌,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有真·神谕,就算是敌人再多,又有谁奈得了我何?我现在谁都不怕啦!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狂笑,黑色的机体猛然撞在了飞机上。飞机顿时发出一阵轰鸣,被撞得偏离了航道。蛇形机体身子一拧,一条细长的蛇尾甩开,缠住了飞机,用力一扯,飞机顿时发出一阵吱吱轧轧的怪响,就像是要解体一般。 卓王孙大吃一惊,转动储君戒:“东皇太一!” 该隐的狂笑声再次传来:“我会让你召唤机体吗?看看你的身边吧!” 卓王孙与秋璇一凛。 一团漆黑的雾气,从机舱外飘了进来,瞬间就将整个机舱填满。 那赫然是跟吴钺对战中,圣殿骑士逃走时放出的雾气! 这种雾气具有极强的信号隔绝能力,卓王孙发出的召唤东皇太一的命令,被雾气锁住,无法传出。而飞机受到雾气的影响,电子设备全都失灵。驾驶室里的警报灯一阵乱闪,仪表、仪器全都不正常起来。庞大的机身无法保持正常,倾斜着翻滚起来。机舱内一阵大乱。 该隐狂笑:“怎么样?好玩吗?” 秋璇拉住舱门上的扶手,止住踉跄。她的神色并不太慌乱:“该隐先生,你忘了,圣殿骑士有个致命的缺点。” “光。” 该隐脸色微微一变。 秋璇:“小晏登机之后,小卓故意强调事态的紧迫性,让飞机全速赶往上海。上海在希腊的东方,一般都会认为,飞机一定是向东飞的。但是,实际上,飞机升空之后,却是飞向西方。向东飞、向西飞只有一个差别,这个差别本极微小,但是,小卓的专机飞行速度极快,所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 “我们追上太阳了!” 该隐身子一震,蓦然抬头。 一道日光,从遥远的云层中倏然探出,照射在该隐漆黑的机体之上。该隐几乎是本能地尖叫一声,抬高两只手臂,挡住了阳光。但,没有人能快的过光线,日光穿透机体,将他全身都吞没。 该隐的惨叫声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但随即,被一阵狂笑取代。 秋璇一凛,透过监视摄像头,她看清了机舱外的情况。 漆黑的蛇形机体沐浴在日光下,强烈的光芒将它完全包围,但是,机体却没有丝毫损伤,反而在强光下闪动着熠熠的光芒。 ——对圣殿骑士致命的阳光,竟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该隐狂笑着:“教皇大人的理论果然不错,完全体……完全体是不怕日光的!我现在拥有真正的真·神谕,没有半分虚假!我是无敌的!” “现在就来品尝一下真·神谕的滋味吧!” 黑蛇机体骤然腾起,瞬息之间,手中的蛇匕已刺出了几十剑,所有的剑,都斩在同一个落点。 “砰!”一声轰响,飞机的右翼,被他硬生生斩断。 “带着惨叫,坠毁吧。” 飞机在空中盘旋着,完全失控。机舱内告警声响成一片,飞机右翼处冒出浓浓的黑烟,燃烧着向地面斜斜落去。 坠毁,看来已无可避免。 机舱内一片凌乱,卓王孙与秋璇相顾骇然,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卓王孙:“你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召唤K吧?” 秋璇:“看他这个样子,只怕真的掌握了真·神谕。K过来,恐怕会被秒杀。无济于事。” 卓王孙:“那怎么办?” 秋璇:“这件事有些棘手,他有真·神谕,又不怕强光,没有了弱点。这样的对手,实在不好应付。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卓王孙:“什么风险?” 秋璇:“该隐一定会继续攻击飞机的,等机舱破裂后,雾气就会被强风吹开。那时,你就能召唤东皇太一,而我,也召唤K。你们两人同时发动致命一击,有很大的几率会重创大意的该隐。只是,万一没能重创他,你们俩会面临他疯狂的反击。” 卓王孙沉默了片刻,点头:“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你召唤K吧。” 小晏打断他:“卓少,不值得为我冒这样的险!他的目标是我,把我交给他吧。” 卓王孙猛然转头:“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小晏:“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亲人。亲人是相互的。我是你的亲人,你也是我的亲人。当我们一起在华音大学胡作非为的时候,我可没只把它当成是恶作剧。那是一生的约定!总有一天,我会得到这个世界。但如果那个世界里没有你跟我一起恶作剧,又有什么趣味呢?跟着我,我做大公,你就是公爵。我做皇帝,你就是丞相。永远不要再说什么把你交给他们的话。因为,我,卓王孙,不会为任何事情屈服!” 他把手放在晏的肩头,用力一按。 他的手中像是有一团火,炽烈地没入小晏的身体,令苍白而冰冷的他也燃烧起来。他甚至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种陌生的力量浮现,横亘在他与卓王孙之间,让他沸腾的血液瞬间冰冷下来。 朦胧中,似乎有一段记忆,窜入了他的脑海。 “记得这个名字,等你危急时就呼唤她,她会救你。这是我给你的唯一的补偿了……” 一个名字? 晏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个名字,似乎很重要,藏在他心底最深处。只要能想起这个名字,并呼唤她,他就能摆脱危难,不令卓王孙陷身危险。 但是,那个名字是什么呢?他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该隐的攻击,撼动着飞机。 千叶森丸坐在走廊中,目光有些茫然。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Hello.” 那声音在机舱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仍听得清清楚楚的。千叶一凛,急速转头,就见一个淡淡的人影,印在舱壁上。 他的身影格外单薄,就像是风筝一般。一件小丑长袍罩着他,但显得特别空,仿佛袍子下面什么都没有。但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似乎能一眼就看进人的脑海深处。 千叶的目光才跟他一接触,不由得一颤。 他忍不住问:“你是谁?” 小丑的笑容中带着莫名的戏谑,柔声说:“不要问我是谁,该问的是,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千叶森丸?约伯?还是……”他嘴唇动了动,念出了几个无声的字。 这几个字传入千叶耳中,他的身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小丑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害小晏,只有我知道,你绝不会这样做。因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十九年前,当‘神’离开圣殿时,为了能让圣殿骑士团延续下去,他选了一个婴儿,继续提供神血。神给了那个婴儿神圣的初拥,使他变为圣子。这个婴儿,就是你刚出生的儿子。你就像《圣经》中的约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献祭给神,因此,其他人用这个名字作为你的代号。你守在他身边,像个父亲一样侍奉着他,却又吸取他的鲜血,奉献给圣殿。因为,那就是你的命运。” 千叶震惊地看着他,嘶声说:“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小丑没有回答:“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噢,教皇来了。” 千叶大吃一惊,目光向四处乱射。小丑悠然说:“他早就来了,藏在一个你绝对不知道的地方,监视着这一切。约伯,你知道,这是教皇的风格。他来了,晏就绝不可能逃的掉,你知道他有多可怕。” 千叶沉默着,眼神渐渐变得恐惧,恐惧而绝望。 小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小晏,你愿不愿尝试一下?” 千叶:“什么办法?” 小丑:“你有没有发现,你跟别的圣殿骑士不一样?别的圣殿骑士都很怕阳光,但是,你却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千叶回答。千叶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他也有着一样的疑惑。 小丑:“因为,你没有直接吸食过神血。你长期侍奉在晏身边,却从未直接吸食过他的血,因为你舍不得伤害他。只有当他无意间受到伤害时,比如,被餐刀割伤,被卷尺划出了口子,你才将那些流出来的血舔掉。你无意间,避免了犯下重罪。怕光,是对吸食神血之罪的处罚。而你,由于没有犯下这项罪行,而免于处罚。” 千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能用这一方法,让教皇陛下免于怕光吗?” 小丑:“不行。罪一旦犯下,就形成烙印,永远无法抹去。约伯,你没有这一罪行,所以,这使一件事成为可能——成为另一个神的替代品。” 千叶身子一震。 小丑:“教皇陛下之所以想要小晏,是为了他能源源不绝地提供神之血。千叶,你没有罪,所以,你的血一样是神之血。甚至将会比他的血更好——只要你将这个碎片嵌入脑中。” 他伸手,手中握着一片奇异的碎片。 淡淡的光芒,不住地被碎片吸入,变成一团瑰异万分的光絮,慢慢飘出。 小丑:“只将它嵌入脑中,你将会变成不死之人,你就能源源不绝地供应神之血,而不用担心死去。你的血量,足以供给五六名圣殿骑士,觉醒真·神谕。这样,晏就会安全了——不是吗,教皇陛下?” 他倏然抬目,望向机舱外面。 千叶的脸色骤然苍白。 机舱的窗棂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眼球,定定地望着舱内。那只眼球的眼眸,是一条漆黑的蛇,团成一团,缓缓地移动着,使它的目光显得妖异而诡秘。 一个沙哑低沉,但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如果你说的属实,那我的确可以放过圣子。但,你说的是实话吗?” 小丑打了个响指,将手往前送了送:“约伯,你想不想试试?” 碎片,在他的掌心里闪着淡淡的光,一片片光晕围绕在周围,让它充满了迷离的色彩。 千叶犹豫着。 喀嚓,一声响,飞机的另一只机翼也被该隐斩断。飞机摇晃得更加厉害,几乎呈45°的斜角,向地面冲去。发动机暴虐地响着,似乎随时会将机体震为两截。 卓王孙与秋璇仍在紧张地等待着时机,机舱眼看就要破开。但晏却似乎陷入了某种迷离中,苦苦思索着。 千叶轻轻地将碎片拿了起来。光晕顿时将他的手指包围住。 “我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要告诉晏真相?我……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个这样的父亲。我只是他的仆人,他的父亲是天皇一系,万世之表,不会这么无能。” 小丑:“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告诉他的。” 千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一用力,将那枚碎片刺入了自己的脑海里。那枚碎片在接近他的皮肤时,猛然闪亮了一下,而后骤然熄灭。他的整个脑颅,却像是点亮了一般,骤然闪耀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光球。千叶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啸,抱着头在地上抽搐着。良久,他的抽动慢慢停止,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丑轻轻将他扶了起来,倚坐在走廊上。千叶任他摆布,毫不抵抗。他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没有丝毫生机。小丑的指甲在他手腕处一掐,一滴鲜血溅了出来。 “教皇陛下,这样的血,你满意吗?” 一见到那滴鲜血,机窗外的那个硕大的眼球猛然闪过一阵狂热,似乎,血滴中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让他无比渴求。他发出一声低吼:“把他给我!” 小丑:“我说的没错吧?他的血,质量是晏的好几倍!用这样的神血制造圣殿骑士,其力量将足以跟嘉德骑士抗衡。若是饮用过量,将会无限逼近真·神谕,绝不是该隐这样的三脚猫能比拟的。若是有真·神谕,只用一击就能令这架飞机陨落,哪费得了这么多手脚?” 他不屑地打了个响指。 教皇急不可待地说:“把他给我!我就立即命该隐住手。” 小丑盯着他,嘴角咧出一个戏谑的笑意,他柔声吐出三个字。 “辉。夜。姬。” 正在苦苦思索的晏,身子猛然一震。 他的大脑中,像是打开了某扇门,轰的一声响,某些被禁锁住的记忆,突然全部复活。周围数米内的一切,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他,再度看到了自己。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以前的梦中,他能看到自己。 “这是脑界的力量啊……” 他悠然吐出了一声长气。 这股力量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长久以来被浮尘屏翳,却只需要轻轻一拭,就完全想起。 他记起了,“神”温柔亲吻他的时候,对他说的话。那时他还是婴儿,但由于被注入了神之血,因而也获得了超出人类的力量。他能完全记起,神当时的悲悯与给他的守护——“呼唤这个名字,她会来救你。” 晏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天空,轻轻吐出三个字。 “辉夜姬。” 一阵悠长的叹息,在机舱中静静响起。濒临崩解的机舱,突然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惆怅,每个听到的人心底都感到了忧伤。 尘烟弥漫的机舱中,亮起了一道淡淡的月华。被月光照到的一切,全都安静下来。连从机舱破隙里吹进来的寒风,也变得温暖而轻微。 月华在小晏的身周形成一个直径十米的圆球,将他裹在正中间。小晏身上的伤痕、破碎的衣服,都在月华的照耀下,迅速地愈合着。月华在他身上凝结,形成一套风格极为古朴的长袍。他那漆黑的长发在长袍上散开,一丝不苟。他的眼神,也变得深远而沉凝。 月华的中心,破开一个半月形的罅隙,一尊月白色的机体,缓缓出现。 它极为纤细而精致,闪着淡淡的微光。那并不是粒子光芒,而是从装甲深处透出的宝石般的光华,神秘而妖艳。它戴着一只精巧的面具,上面镂画着尖而细的五官。它的眸子幽深而寂静,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使它看上去不像是机体,而似某种生命。它没有剑与盾,只在身后,悬着一个三米多长的弯月。 它向着晏屈身,行礼,然后,伸出双手。它的手上有细腻皎白的皮肤,与人类绝无异样。它柔声说:“主人,等了二十年,我终于听到了您的呼唤。” 它的声音清柔曼妙,带着莫名的美感,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精心弹奏出的乐符,令人不由沉醉。它就像是司掌爱与美,智慧与艺术,创造与欣赏的女神,是宇宙中最完美的产物。 晏看着它。 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它,又似已对它无比熟悉。他感到他与它有来自灵魂深处的联系,当他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时,它的一切都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而他的脑界,也在刹那间,扩张为一个巨大的球形,将万物包容于其中。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自然,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诧异的,似乎,这本就是他具有的能力,就跟呼吸一样。 真·神谕。 脑界。 他的大脑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些名词,随即,月华巨球中所有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都在脑界中出现,万千可能性被他一一遍历,他的心中生出掌控一切的感觉,带着淡淡的愉悦。 他亦伸出手,低声说:“辉夜姬……” 他的指尖,跟辉夜姬的指尖,碰触在一起。 圆球内的月华,骤然一亮。圆球的直径,足足扩大了一倍,几乎将整个飞机都笼罩了起来!本来倾斜下沉的飞机,竟似被月华定住了,下坠的速度越来越缓慢,机身受到创伤的部分,竟在缓缓修复。 机舱外,正疯狂盘旋攻击的该隐大吃一惊。 月华,亦将其笼罩其中,他突然发觉,自己竟似失去了对审判者的控制。审判者的机体竟渐渐被月华吞噬,由深黑色变成了月白色。这淡淡的月色,竟亦向他的体内渗透,他的大脑,竟似被这道月华制约住了,转动速度明显下降,并且越来越慢! 而月华中心处的晏已消失不见,与辉夜姬合为一体。 该隐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全力运转真·神谕之力,想要破开月华的包围。他现在哪里还有杀卓秋掳走晏的念头,他只想远远地逃走,越远越好! 辉夜姬面上浮起一抹笑容,它背后的月轮倏然消失。而在同一刹那,一道三米多长的月白色细痕,倏然在审判者机体上出现,跟着,就像是紧闭的眼睛睁开一般,月白细痕撑开,成为一弯月牙。 月牙之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跟月牙重叠的机体部位,也变成了空空的,竟瞬间被月牙切噬,与其它部位脱离,消失不见。 该隐满脸恐惧,他根本没看出月痕是如何攻击的! 月牙越张越大,审判者被切噬的部分也越来越大,该隐亡命尖叫:“教皇陛下,救我!救我!” 那枚巨大的蛇瞳倏然在该隐头顶出现,瞳孔猛然爆开,一条铁链细蛇从瞳孔中跃出,将审判者的胸舱缠住,向上拉去。 辉夜姬的眸子微微一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向铁链细蛇点了一下。一团月色光晕附在蛇躯上,被一起收入了蛇瞳中。突然,月白色的光华从蛇瞳内部透出,整个蛇瞳都被染成了白色。 蛇瞳中间响起该隐低沉痛哼,似乎在呼救。 半空中,突然亮起炽烈的粒子光芒,一艘巨大的黑色方舟,猛然出现。方舟底部猛然打开,抛出几根救生索。 蛇瞳炸裂,该隐却从中踉踉跄跄逃出,沿着救生索,逃到了那只巨大的方舟上。 辉夜姬的眸子慢慢抬起,毫无感情地望着那艘黑色方舟。 小丑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放过他吧,你已经重创他了,想必他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了。留下他,我还有用处。” 晏点点头,他重新现身在机舱中,辉夜姬的身影却在月华中慢慢消失。 看着它最后的影子,晏刹那间有一丝失神。 他知道,这具机体跟他的心神间,有某种隐秘的联系,只要他呼唤,辉夜姬就一定会出现。那是“神”给他的守护,不离不弃,不休不尽。 晏悠然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小丑:“Joker?” Joker浮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你知道我?看来,你和大公子之间真的没有秘密。” 晏:“你不是应该死在南极了吗?” Joker摇了摇头:“那只是假象。我们长生一族,是不会轻易被杀死的。” 晏一震:“我们?” Joker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柔情:“是的,我们。你不仅是我的同类,也是我的亲人。” 通过卓王孙,晏对长生族的事已有了一些了解,但Joker的说法,仍让他难以置信:“你是说,我也是长生族?” Joker笑了:“真神谕,脑界,有意识的机体……都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你召唤出辉夜姬后,还否定自己是长生族的一员?” 晏陷入了沉默。其实,当知道自己有脑界的那一刻,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更关键的是,他出身日本皇族,父母虽早亡,却有清晰的血脉谱系,又怎么会是长生族呢? Joker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长生族的繁衍有两种方式:生育,和转化。我生而为长生族,你却是由人类转化而来。你应该隐约记得,自己被初拥时的景象。就在那神圣的一刻,你脱离了卑微的人类,加入了我们。” 晏若有所悟。原来,那个记忆片段就是初拥。在他身旁展开光之羽翼的“神”,也是长生族。就在那一刻,他得到了“神”之血,完成了转化。 一种隐秘的血脉联系,让他对Joker戒心大减,问出了久藏心底的疑问:“那你知道,给我初拥的人是谁吗?” “当然。”Joker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他是我族的荣耀,光明之子。” 小晏有了一丝激动:“他现在在哪?” Joker的脸色渐渐转为悲戚,沉吟良久,最终没有回答:“我该走了。” 他提起千叶森丸,身子亦慢慢消失。千叶森丸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动不动,任他摆布。晏犹豫了一下,说:“你……你带他去哪里?” Joker微笑:“他可是我接下来的计划中重要的人物,是不会交给任何人的。再见。” 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快到连小晏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卓王孙与秋璇走了过来。 该隐被巨大的月白机体击败,飞机不再失控,动力慢慢恢复,虽然无法再继续飞行,但安全迫降没有问题。卓王孙联系上东皇太一后,完全可以将他们安全转移。 秋璇惊讶地望着小晏:“刚才的白色机体,是你的吗?” 小晏忍不住看了卓王孙一眼,卓王孙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但是,几乎跟他灵犀相通的小晏,却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不是,刚才Joker来过,他杀了该隐,击退教皇,还掳走了千叶。白色的机体应该也是他的。” 秋璇有些出乎预料,但是Joker的确有这样的实力,便不再问。接下来,韩青主驾驶着卡俄斯将秋璇接走,而卓王孙则驾驶着东皇太一,和晏一起离开。 在机舱中,卓王孙切断所有通讯,而后,郑重地问:“你拥有真·神谕?” 晏点了点头,并简单将和Joker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卓王孙也极为震惊:“那是你的机体?” 晏再度点了点头:“它叫辉夜姬。我也不知道它藏身在何处,但是,只要我召唤它,它就会出现。我甚至在想,它可能不是单纯的机体,而是……某种生命。” 这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卓王孙沉思了片刻,说:“它有多强?” 晏思索着,缓缓说:“虽然我还未全部掌握它的威力,而它的体内似乎还有几道锁,我现在无法解开,但是,如果我全力作战的话,我想,我可以在三招内,击败吴钺。” 卓王孙一惊:“三招?驾驶着少司命的吴钺?” 晏肯定地点头,随即又苦笑着摇头:“但是,我觉得我不是战斗型的,我无法发挥出辉夜姬的最高战力。” 卓王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就够了。记住,这件事是至高秘密,只有你我能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晏点点头。来自卓王孙的话,他向来不会质疑。 卓王孙恢复了通讯,发动马力,追上卡俄斯,跟它并驾齐驱。 不许告诉任何人,就包括不告诉秋璇。 他与她的战争,已经开始,只不过她尚蒙在鼓里而已。 旗帜飘扬 在沉寂了两周之后,终于迎来了D-war的半决赛。 第一场比赛,是龙皇石星御对阵图图大主教。 比赛之前,观众们就吵翻了天。龙皇跟图图都拥有人数众多的拥趸,各自都觉得自己的偶像能获胜。他们在电视台上、报纸上、网络上,吵的翻天覆地。一方坚信龙皇是不可战胜的,而另一方则对圣殿骑士信心百倍。 但,比赛刚一开始,就让人大跌眼镜。 双方各自从赛场的一侧步入,准备进行互致祝福的仪式。龙皇仍戴着他标志性的墨镜,身后是三具机体,分别由玉鼎赤、蕾切尔、玄田田驾驶。三具机体都涂着华丽的纹饰,斗志昂扬,引起粉丝一阵阵欢呼。 却迟迟未见图图的队伍入场。这不由得让大主教的拥趸们感到一阵不安。而当赛场右侧的门终于打开后,他们骇然地发现,出场的,只有图图一个人。 他的面相更加苍老,雪白的胡须,已无法掩盖满面皱纹。他的精神也不再如以前那么矍铄,他的右手握着一杆旌旗,却仍然那么坚定。 他的身后,一具机体都没有。 那些神秘而强大的圣殿骑士,竟全都不见了! 观众席上立即响起了一阵惊讶的窃窃私语。图图就如没听到一般,掌握着旌旗,向龙皇走去。 旌旗上,只画着非洲的轮廓,此外,什么都没有。 图图一直走到龙皇面前,才站定。 龙皇稍微惊愕了一下,随即跟图图互致祝福。 玉鼎赤搔了搔头,不知道该干什么。本来,家主跟家主互致祝福,骑士跟骑士也要互致祝福。但,图图这方一个骑士都没有,却怎么祝福? 图图走过来,挨个拥抱他们。 “愿主赐福你们。” 他苍老的声音,却无比真诚。玉鼎赤又搔了搔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气氛尴尬的祝福仪式,终于结束了。 图图一下场,赛会主办方立即找到了他。 “尊敬的图图大主教,您的骑士们怎么都不见了?” 图图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们……他们不愿再战斗了。”他神色复杂地说完这句话。 一边的卓王孙与秋璇对望一眼,他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情,圣殿骑士已遭受重创,再不会在公众面前露面了。而小晏脱离教皇控制之后,圣殿骑士实际上已土崩瓦解。 赛会主办方:“那……我们只好宣布您退赛了。只有您一个人,是无法取胜的。” 图图:“我参加这场比赛,并不是为了取胜的。” 他的双目突然射出坚定的光。 “我来上场!” 赛会主办方大吃一惊:“您亲自上场?可是,您这么大的年纪……” 图图爽朗一笑:“年纪大怎么了?老头子会让你们印象深刻的!”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宣布第一场比赛开始。 龙皇一方派出的是蕾切尔。她的机体风格简洁,白色的底色,看上去干净爽利。但是,一只巨大的血红色十字架的纹饰,却从机体的眉心,贯穿至双足,再延伸到双臂的手心,令她看上去妖艳之极。 这让人想到了她在超级选秀中的造型,自然又引起一帮粉丝的欢呼叫好。 而图图这一方,则由图图驾驶着一台老旧的机体,步履蹒跚地走入场内。它的身上覆盖着斑斑锈迹,脚步疲惫却仍沉稳,怀中抱着一杆旌旗,颜色洁白如新。 满场观众,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图图操纵着机体,在蕾切尔面前站定,他的双目中,渐渐焕发出光彩。 “比赛的意义,并不一定是取胜啊……” 他喃喃地说。猛一发力,老旧的机体向前卖了一步,站得笔直。 他的对面,蕾切尔冷冷看着他。 “你这么老了,还能打得动吗?” 图图哈哈一笑:“可怜我吗?那就输给我,让我进入决赛吧。” 蕾切尔:“不。只要你挡在皇的道路上,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不管你是老也好,幼也好!” 她“啪”的一声将胸舱扣上:“我想你踏上这个赛场时,就已做好心理准备了。” 图图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可真是会说话啊……” 他慢慢地将胸舱摇上,脸色变得平静。 老旧的机体猛然发动,狠狠一用力,将擎着的旌旗插在了赛场的正中央,风吹过,旌旗迎风飘扬。 图图的声音,在整个会场震响。 “我的同胞们,还记得吗,我们曾来自同一片古老的土地。这里是人类诞生的摇篮,我们六十亿同胞,都有着相同的血脉。还记得吗?我们也曾制造过辉煌的文明,绝不输于任何民族。我们发明了象形文字,修筑了金字塔,建立了伟大的王国。在这方热土上,我们曾经有过自己的王冠,我们亦曾尊荣无比!但如今,人们在称呼我们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整个非洲,都成为愚昧、落后的代名词。他们说我们懒惰、不思进取,只会躺着享受福利,做社会的蠹虫。我们对于现代文明一点贡献也没有,整个近代的历史,我们没有参与。但他们忘了,整个近现代文明,曾对非洲犯下什么样的罪孽?贩奴、掠夺、殖民!正因为这些,我们才从富饶变得贫瘠,从生机勃勃,变得一片死寂。我们的祖先被强行带到北美欧洲,修筑城市、铺设铁路、开垦庄园。我们为“文明”贡献了血与骨,可他们却反过来指责我们,没有参与这沾满血腥的“文明进程”。而现在这个世界,这个由文明人主导的世界,真的比以前更好吗?我时刻在想,当有一天,上帝睁开双眼,再度谛视这个世界时,它一定不会认为,那些摩天大厦、高架桥、汽车长龙体现了人类的伟大。他一定会怀念那片曾安享、宁静不被文明玷污的热土。同胞们,所谓现代文明,只是一个伪善的谎言。他们不愿我们拥有王冠,拥有尊严,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群奴隶而已!而我们,就是那些奴隶。他们必须要毁灭掉我们的记忆,践踏我们曾有的辉煌,才能让我们甘心做奴隶!即使在这个完美的政体内,我们享受着同他们一样的福利,但是,这只不过是他们想让我们放弃反抗的麻醉剂!神的后裔们,你们愿意躺着享受这被施舍的一切,还是像我一样,宁愿站着,用自己的手,为自己赢得一丝尊敬?” “我参加这场D-war,不是为了赢得胜利,而是为了告诉他们,告诉你们,我们亦可强大无比,我们亦可战斗,我们亦可勇于死亡!” “我们落后,却不愚昧;我们贫穷,却不怯懦,我们跟他们一样,也是曾头戴王冠的人!” 他发动机体,向蕾切尔冲去。 老旧的机体,发出闷哑的嘶啸,砸向蕾切尔。蕾切尔轻轻一挥手。粒子光团旋转着,在她身周布散出一个巨大的气罩。空气混杂着粒子能量,形成无数无形的利刃,切割着老旧的机体。机体被这些利刃卷到了空中,再狠狠地摔了出去。 轰然砸在了地上。 老旧机体慢慢爬了起来。 “记住,我们的尊严,就是我们的王冠。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它再度向蕾切尔冲了过去。 轰然气罩爆发,机体再度被卷起,摔了出去。然后再爬起来,再度冲上。 重复了几次后,老旧的机体上已明显地渗出了血迹。 但图图依旧爬起来,步伐蹒跚地向蕾切尔冲去。 蕾切尔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老头,停止吧。你不可能赢的。” 图图笑声依旧爽朗:“可怜我吗?那就主动认输,让我进入决赛吧!” 蕾切尔:“我能做到的,只是让你有尊严地死!” 气团猛然一凝,空中隐隐显出一道混杂着粒子能量的巨大光刃,像是洪流般向前冲去。而在同时,老旧机体也鼓起全部能量,最后一次冲向蕾切尔。 轰! 两股能量撞在一起。光刃炸开,散成漫天气流,而老旧机体却被掀得飞起几十米,狠狠砸在地上。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地望向赛场内,鸦雀无声。他们都在期盼着,却不知道是盼着图图再度站起来,还是就此倒下。 缓缓地,老旧机体的手臂动了下。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老旧机体缓慢地爬了起来。 图图冲着蕾切尔露出一丝笑意。 “谢谢你……” 蕾切尔转身,向外走去。这是她能为这个老人做的最后的一点事了。从他踏入赛场的一刻,她就知道,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她能做到的,就是让他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死去。 图图猛然用力,一把攥住了那杆飘扬的旗帜。 “请记得,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王冠!” 他的身形,在这一刻凝止。 这一刻,电视机前,多少被日光炙烤的同胞,沉默地观看着这一幕。一个老人,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告诉他们,要拥有尊严。 不再相信谎言,不再相信施舍。要相信的,是自己。 这一刻,他那苍老但挺立的身形,永远印刻在他们心底。他们含着眼泪,却拒绝哭出来。 一杆飘扬的旗帜,与一具老旧的机体。重合成一顶独一无二的王冠。 这场比赛,虽乏善可陈,却令无数人动容。 直到很久以后,仍没有评论家,敢评论这场比赛。 当整个合众国的公民都为这场半决赛震撼时,相思正在图书馆里填着一张长长的表格。 这是明年节假日计划的调查表。 世界统一成一个国家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放假? 有些节日是全世界人民都接受的,比如合众国国庆、女王诞辰纪念日、劳动节、元旦节等。而另外的一些节日,比如美国原国庆日——独立战争纪念日;欧洲一战二战纪念日;中华地区的清明重阳等,则是有些人很愿意纪念,而另外有些人则强烈反对。宗教性的节日比如基督教的复活节、圣诞与佛教的盂兰盆节等,冲突就更加激烈。为了调和矛盾,合众国采取了灵活的方式:先举办投票选出得票最多的15个纪念日,再让每个人除法定的之外,再选出10个自选纪念日。而这15个纪念日国家都会举办纪念活动。 相思在自选假日上打着勾。她大部分都选的是中国传统节日。比如寒食节、中元节,当然也选了一些年轻人们喜欢的日子,比如情人节、文化祭等。还剩下几天,她准备分配给一些外来节日。反正总归是放假,不过白不过。凯尔特人的万圣节……上次的南瓜头寿司还心有余悸;伊斯兰教斋月……要饿肚子的节日她才不感兴趣呢;独立战争纪念日……这应该是北美大区考虑的吧。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兰斯洛特也来自北美大区,按照华音大学优待外教的惯例,应该会被额外安排休假的。他会用这天做什么呢?看书?旅游?还是批改作业?想到这里,相思藏在眼镜后的眸子里浮起一丝笑意,不知不觉中,她竟在这一项前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勾。 她突然惊觉,难道自己心底想要陪他过节日吗?不知不觉脸都红了。 这是在干什么!她一面责怪着自己,一面手忙脚乱去拿橡皮,想把这一项擦掉,却发现自己的书包里夹着一张请柬。 “下午3点,星巴克见。一定要来哦。” 最后五个字,还圈上了圈。相思眨了眨眼睛,觉得很奇怪。 谁会邀请她去咖啡馆呢?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仍然赴约而去了。爱琴海的景色虽然美丽,但是相思是个不太敢穿泳装的害羞女生,能玩的地方一下子少了很多。这让她的空闲时间一下子多了不少。去咖啡馆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她对咖啡馆有点恐惧,上次泡咖啡馆,咖啡还没来得及喝,就被陆东城叫走,吓了个半死。这次可别再有什么意外才好。 相思一面想着,一面抱怨自己乌鸦嘴。 这个下午,咖啡馆里没有几个人。顾客们不是无精打采地品着咖啡,就是悠闲地看着杂志,在阳光中懒上半天。没有人注意到她。相思点了杯中杯的香草冰咖啡,也拿起一本杂志来随便翻翻。 一人在她面前落座。相思抬起头来,就见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长的很漂亮,一双大眼睛活泼有神,滴溜溜地转着。她那一身昂贵的套裙,让相思立即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难道这就是邀她前来的人?相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少女似乎有些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少女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相思吗?” 相思点点头,跟少女握了握手。哦,好大的劲! 少女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白漪。” 相思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你是林小姐!” 此时作乖乖女打扮的林白漪,和兰斯洛特病床前那个朋克装扮的少女何止千差万别,相思一时还不敢相认。 林白漪淡淡地点了点头:“既然想起来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是给你的。” 她拿出一个包裹来,放在桌上,轻轻地推给相思。 相思:“这……这是什么?” 林白漪:“打开看看。” 相思拉着包裹上的丝线轻轻一扯,包裹打开。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包裹里是整整齐齐的金砖,叠在一起。金砖上,是一张机票。 林白漪:“这张机票,是回上海的。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就会起飞。只要你答应乘机回去,这堆黄金,就是你的了。你回去后,我会安排你去日本留学,所有的留学费用都由我负责,到了日本后,我会给你一栋别墅,然后,再给你三倍的黄金。有这么多黄金,你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 相思震惊地看着她。两人不过数面之缘,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黄金? 她忍不住问:“什么事?” 林白漪:“离开兰斯洛特,永远都不要回来。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知道你‘曾经’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个大度的人,不愿意追究他的过去。我也不愿意让他因为这件事而恨我,三全其美的办法,就是你主动离开他。” 相思的脸腾地红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只是……” 她本想说“我只是当他是老师而已”,但突然之间,这句话卡在喉咙里,竟说不出来了。兰斯洛特跟她经历过的事历历在目,她的心,禁不住有些紊乱。 她,真的,只是当他是个普通的老师吗? 他,也真的,只是当她是个普通的学生吗? 林白漪笑了:“那就更好了。你就更应该拿着这笔钱,去日本留学,离他远远的。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相思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愤懑:“不!林小姐,你这是在侮辱我!我虽然只是个平民,但我有自己的尊严!我不是你能用钱收买的!” 林白漪没有生气,她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冷冷地看着相思:“你不肯拿这笔钱,究竟是觉得受了侮辱,还是真的跟兰斯洛特有什么关系?放不下?” 她突然高声喊了起来:“你这个贱女人,竟然勾引我男朋友,你要不要脸?” 咖啡馆里的顾客的目光全射过来,有些鄙夷地望着相思。相思的脸涨的通红,她一着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我哪里……勾引……了……” 林白漪暴起,一把抓住了相思的手:“那你为什么不肯离开?” 相思说不出话来。林白漪冷笑:“这张机票可不是白买的。今天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来人,给我押她去机场!” 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相思吓的脸色都变了。 大汉看了相思一眼,望向林白漪:“小姐,这样不好吧?我们有点像古代的恶霸啊。” 林白漪怒道:“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废了你!” 大汉无奈,只好走向相思:“对不起了。” 相思吓得向后躲闪,但这几个大汉都极为剽悍,哪里是她能抵挡的?星巴克店员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管。相思被他们倒执着手,捉了起来。 突然,就听店门口一人冷声说:“放开她!” 相思急忙转头,就见兰斯洛特面容清冷地站在门口。 相思大喜:“杨老师。” 兰斯洛特向她走去。几个大汉急忙说:“姑爷,这事可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小姐吩咐的。” 兰斯洛特转头望向林白漪。林白漪脸上的怒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换上了甜甜的笑容。她摆了摆手,示意大汉们放开相思。 “我只是跟她闹着玩的,我怎么会伤害别人呢?” 她拉住相思的手,嘘寒问暖:“扭痛了没有?这些糙男人就是笨手笨脚的。你以后可不能跟他们站的太近。” 语气中,倒似是相思的错。 相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但兰斯洛特的出现,让她感到安心多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兰斯洛特靠过去,似乎要躲入他的隐蔽。 林白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宜觉察的恼怒。 兰斯洛特:“放过她,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林白漪甜甜地笑了:“当然跟她没关系。你看我对她一点敌意都没有哦,只不过想送点钱,赞助她去旅游而已。” 兰斯洛特:“那她可以走了吗?” 林白漪:“她可以走,但是,你要陪着我逛街。” 兰斯洛特沉吟着,点头说:“好。” 他轻轻对相思说:“你先走吧。” 相思被吓得惊魂不定,闻言匆匆向门外走去。 公主们的聚会 林白漪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兰斯洛特面容仍有些冷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林白漪:“这家不好……这家也不咋地……” 她说是逛街,却一家店铺都不进去,领着兰斯洛特在街上乱逛。兰斯洛特倒也无所谓,去哪里都一样。 林白漪突然住脚:“好了,就是这家吧。” 她停在凯宾斯基酒店门前,对兰斯洛特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然后,向酒店走去。兰斯洛特怔了怔:“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林白漪:“我思前想后,相思这个小狐狸精肯定跟你有一腿。虽然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但有这个小狐狸精在旁边,我总有些不安心。只有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才算定下来。你再敢在外面偷腥,我就切了你!” 说着,她拉着兰斯洛特的手,就向酒店里走。见多识广的兰斯洛特也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林白漪头也不回:“我刚才那几个手下没有跟过来,你觉得他们现在何处?如果你不跟我进去,我就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就会跟相思做我们要做的事情!” 兰斯洛特脸色一变。他本想正告林白漪不要乱来,相思现在已被第三大公钦点为准守护骑士,以及他的未婚妻,但想到第三大公“暂时保密”的要求,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在林白漪眼中,相思不过是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得罪不起的?说到蛮不讲理、飞扬跋扈,这位林小姐远在格蕾蒂斯之上,这样的事情真不是不可能做出来。他急忙摇头:“我不是不想进去……” 林白漪:“那你是不喜欢凯宾斯基了?你们北美人不喜欢俄式的,这我能理解。前面不远好像有家喜来登,要不我们去那里?你若是有些特殊嗜好,比如房间喜欢布置成蜘蛛侠或者太空舱的样子,我也可以打电话让他们早些安排。” 兰斯洛特脸都白了:“不不不……” 林白漪:“那还犹豫什么?早些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好安心些!你放心,我不会始乱终弃,我会对你负责的。” 兰斯洛特哭笑不得。林大小姐倒也雷厉风行,拉着他就冲进大堂,开了一个房间。大堂经理一副理解的表情,特意给他们开了间豪华情侣套房。兰斯洛特在他暧昧的眼神中,被林大小姐拖了进去。 林大小姐将他拖入了浴室里洗澡,就自顾自地哼着歌曲,开始卸妆。 当她忙完了,兰斯洛特还没从浴室里出来。林白漪一脚就将门踹开,浴室里却已空空无人。只有开着的窗子,灌进冷风。 林白漪脸色剧变,忍不住尖叫着骂了起来:“兰斯洛特,你这个王八蛋!老娘跟你开房,你居然敢逃走!等我将你逮着,一定要你好看!” 她将浴室里的东西砸得粉碎。 兰斯洛特逃走后,就急忙来到相思的住处,拉着她向外跑去。 相思有些不敢看他。 林白漪的话,像是捅开了一层窗户纸,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暧昧起来。就像是真的成了男女朋友。 兰斯洛特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突然变得滚烫。彼此的心跳,似乎透过手间温度的传递,融合在一起,不断增幅。相思的呼吸都有急促,却又在心底里感到一丝甜蜜。像是酿了许久的美酒,终于破坛开封,闻到了甘甜的香味。 终于,兰斯洛特打破了沉默:“我们得去找秋璇,她能保护你。” 相思点点头。兰斯洛特安排什么,她就听什么。这早已成了她的习惯,这一刻,她更是什么都不想想,只让心浸泡在这无比静谧的感觉里。 秋璇听他们俩叙述完,也感到一阵头痛。林白漪大胆泼辣的作风,实在是出人意表。但林白漪是林公爵的爱女,骄纵惯了,若是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很少有人能压制得了她。 在希腊这个小地方,几位大公都不在,林白漪就更加无法无天了。即便辗转通过第三大公或林公爵给她压力,她也不会服气,只会阳奉阴违,暗中使坏。 更糟糕的事,格蕾蒂斯也仍滞留在这里,其用意不言而喻。兰斯洛特跟相思,得罪的可都是大人物啊。这件事,要是不摆平,可是比林白漪更加危险的定时炸弹。 秋璇沉吟:“让我来解决吧。这几天,你们千万不要出去。就先住在我这里。” 相思点点头。她可是被吓怕了,就算秋璇不嘱咐,她也绝不敢随意外出。 管家狗Alex已跑了过来,邀请杨、相二人入住。这位金牌管家显得很高兴,它已经在筹划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了。注定要成为仪式主厨的石星御,也在微笑着向二人招手。秋璇在希腊住的房子也是卓王孙的一座别墅,是个四层小楼,宽敞之极。再住进两个人来也不嫌挤。秋璇占据了最高层,石星御跟Alex住在一层,地下室是储藏间,相思与兰斯洛特住进了第二层,对门而居。 这个城市里最大的餐厅昆汀酒店接到秋璇的订餐电话后,深谙经商之道的老板立即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那个脾气极大的法国主厨正在渡假,也被老板用生硬的口气逼了回来。他亲自操刀,准备奉献一桌最顶级的晚宴,务必让今晚的嘉宾们满意。 所以,当秋璇带领她的客人们进入昆汀酒店时,这里虽然看上去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却只有她们一桌客人而已。 身着盛装的老板亲自将她们领到顶层的雅间里。 这里说是雅间,其实却占据了整个顶层。但看上去绝不空旷,里面种满了珍稀的树木,俨然一个小花园。这不但令人神清气爽,还能将就餐区跟服务区巧妙地隔开,令人感觉不到是在酒店就餐,而像是徜徉在湖光山色之中。宽阔的玻璃窗将爱琴海的美景尽呈眼前,不用登高,已尽览无遗。 这是顶级奢华之地,但是,三位客人都司空见惯,绝没有任何人表露出惊讶或者赞赏的神态。 真正的贵族! 老板喃喃地想着,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她们觉得满意。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轻微而准确的手势,招呼侍者赶紧将前菜端上来。 秋璇笑容如花,坐在主位上。她对面的两位客人,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互相警惕地对视着。 林白漪穿着一件纯白的连衣裙,看上去十足十的是个纯情的淑女。她扎着两只小辫,使自己呈现出天真烂漫的气质。无论谁看到她,都会认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没有心机,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但在格蕾蒂斯眼中,这一切全都变了味。 她当然认得林白漪。不过对于这个去年才候补进骑士团的F,格蕾蒂斯向来有些不屑。战斗力又弱,又嚣张跋扈,完全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公爵罢了。真是骑士团之耻。也难怪,第三大区的人惯会走后门,徇私情。格蕾蒂斯忍不住想起,一向很乖的兰斯洛特,怎么会突然敢冒犯她,跟她抢夺继承人之位?北美特区的老家伙们几乎都知道格蕾蒂斯是嫡系继承人,羽翼已丰,地位稳固,没有人敢支持兰斯洛特。那么,是谁诱惑并鼓动兰斯洛特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是不是就是这个小丫头?看她那装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跟陌生人都这么耍心机,在兰斯洛特面前,还不知下了多少蛊惑!听说她在打兰斯洛特的主义?哼!还没嫁过来就想搅和我的家事,不给她个下马威还真是辜负了她呢! 格蕾蒂斯虽然是一身便装,但仍有鲜明的军装风格。修饰很少,完美的剪裁将曲线很好地衬托了出来,为她增添了英武飒爽之气。她的目光锐利,略微带着一丝傲慢。 林白漪第一眼,就感受到了格蕾蒂斯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反感。这位北美特区的大小姐,一看就是说一不二的人。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家中,都是一言九鼎,没人敢反抗。听说兰斯洛特从很小就住在亚当斯大公家里,估计没少给她欺负!更何况…… 林白漪脑中灵光一闪,兰斯洛特为什么对相思那么好?相思呆呆傻傻的,又无钱无权,注定是个毕业就失业的loser,迅速就被无情的社会打磨成毫无棱角的家庭主妇,但是,如此优秀的兰斯洛特,为什么始终对相思不肯放手?连我这么优质的正牌夫人出现,他都一副不改初衷的样子? 是不是,有格蕾蒂斯的威压在起作用? 相思这样的小市民,惯会讨人欢心。她肯定是先傍上了格蕾蒂斯,靠这位大姐头的威压,才让兰斯洛特不肯抛弃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凭她那一无是处的样子,兰斯洛特怎会看的上她! 前菜还未上完,两个人已跟斗鸡一样对上了眼,逼视的目光越来越凌厉。这让请客的秋璇一阵无奈。 秋璇敲了敲杯沿,打算活跃一下气氛:“今天的聚会,真可说的上是公主的盛会,三位公主齐聚一堂……” 她还没有说完,格蕾蒂斯冷冷一笑:“芙瑞娅,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跟我是大公继承人,说是公主还算恰当。她又算哪门子的公主?” 林白漪被她抢白,立即火冒三丈。她本就看格蕾蒂斯不顺眼,听到这话,哪里还按捺的住?“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你算公主?你家一群农民,敢在我面前冒充贵族?上推三代,你爷爷还在得克萨斯州养鸡呢!养牛的叫牛仔,养鸡的叫什么?鸡仔?你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个鸡仔公主!” 格蕾蒂斯听到这话,怒火也蹿了上来,见林白漪双手按住桌子,骂的正高兴,一手拽住桌布,猛的一抽。长餐桌上厚重的桌布竟被她一把就抽了出来,桌上大大小小的碗碟却纹丝不动。林白漪毫无提防,被扯得摔在了桌子上。前菜的汤盘扣在脸上,半边身子都是汤汁。林白漪一声尖叫,抓起椅子就向格蕾蒂斯砸去。格蕾蒂斯猛地一脚踢在桌子上,整张桌子掀了起来,将林白漪连人带椅子全砸在地上。 林白漪的尖叫中,格蕾蒂斯好整以暇地捏起了拳头,冷笑道:“敢跟我动手?你自己找死。” 秋璇也没料到林白漪脾气这么火爆,说打就打,竟然一言不合,就跟格蕾蒂斯干上了。格蕾蒂斯是什么人?兰斯洛特那样的战斗天才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啊! 秋璇只来得及将红茶杯抬起来,现场已一片狼藉,打了个桌椅全碎。林白漪抓起能抓到的一切,向格蕾蒂斯砸过来。格蕾蒂斯一派高手风范,见招拆招,偶尔还一下手,就打得林白漪一阵惨叫。 秋璇:“别下手太狠……” 格蕾蒂斯笑道:“你放心好了。毕竟是你请客,我有数。” 说是有数,但出手却越来越狠,林白漪终于怕了起来,尖叫着说:“你等着!” 她冲了出去。 过了不多会儿,一阵轰鸣声传来,林白漪架着机体,将昆汀酒店的阳光房撞碎,向格蕾蒂斯狠狠砸了过来。 出乎她的意料,格蕾蒂斯不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丝冷笑:“你也敢动机体……谢天谢地,那就不算我欺负平民!” 向天笔直举起了手。 “曙光!” 五分钟之后,格蕾蒂斯轻轻地坐下来,雪白的蕾丝手套上都没有一丝污痕,悠然对秋璇笑说:“现在,可以算得上公主的聚会了。” 秋璇皱了皱眉,余光瞥了瞥楼下,似乎在担心林小姐的伤势。 格蕾蒂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心,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太多和她计较的。你不是请我吃饭吗?开始吧。” 昆汀酒店外的大街上,一具机体的残骸冒着黑烟,坠毁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这个深坑似乎是被硬生生地砸出来的。机体的手脚全被折断,动力系统被捣烂,火控装置支离破碎,已毁到不能再毁的程度。 林白漪不顾形象地坐在深坑边缘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痛哭着。 “大公继承人打人啦!贵族在殴打平民啦!” 一旁,护驾的几个彪形大汉有些尴尬地说:“小姐,我们可不是平民。您可是实打实的贵族,如假包换。” 林白漪:“大公继承人,竟然在大街上公然打人。这个世界还有王法吗?还有公平吗?” 彪形大汉:“小姐,好像您从未讲过王法哦……” 林白漪跳了起来:“我要去找爸爸,让爸爸整死她!” 彪形大汉:“可是,她爸爸可是您爸爸的上司哦,被整死的,只会是您爸爸……” 林白漪吼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这口恶气,我就只能这样咽下去不成?” 彪形大汉:“小姐,您好像非咽不可了……” 林白漪一怔,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躲在旁边的饭店老板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想到刚才的机体大战,再看着自己满地凌乱的昂贵碗碟,心痛得不断重复一句话:“真的太夸张了……”好在,不久后他收到了一张巨额赔偿的支票,这让他乐开了花,逢人便说,他接待过真正的贵族。 这场饭局虽然以秋璇没有想的方式进行着,但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林白漪吃了这次大亏之后,不敢再公开露面,倒是让兰斯洛特相思避免再次被她折磨。格蕾蒂斯揍了林白漪一顿,似乎心情舒畅了一些,不再叫着要打断兰斯洛特的腿了。 为了免生枝节,兰斯洛特相思继续住在秋璇的别墅里。这事就算暂告一段落。兰斯洛特的精力,很快就被D-war吸引了过去。 半决赛的第二场比赛,即将展开。对决的双方,是晏与兰斯洛特。 观众们对于这场比赛期待已久。两位家主都是今年冉冉升起的新星,都具有超群的实力。他们的对决,必将像两颗超新星撞在一起,迸射出激烈的火花来。 哪一方会取胜?fans们清晰地划分好队伍,开始了激烈的辩论。但对于秋璇与兰斯洛特来讲,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揭晓。秋璇已经告诉了兰斯洛特,卓王孙与她的约定。晏将会退出比赛。这场D-war的胜者,将会是兰斯洛特。这是对兰斯洛特的补偿。 兰斯洛特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一向心思敏锐的他,早就感觉到这场D-war中隐藏着他并不知道的秘密,所以并没有多问。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过程精彩一些,让观众不要起疑心。毕竟,任何观众,对被操纵的比赛都极为反感。兰斯洛特不想背负上这样的骂名。 在秋璇的安排下,他与晏会晤,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三盘两胜,兰斯洛特胜出。比分二比一,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字。 晏苍白的脸上,已有了一丝血色。他缩在宽大的衣衫中,精神仍有些萎靡。 “我的骑士们仍有些想法。兰斯洛特少将想必能够理解。在可控的范围内,还是让他们尽量真实地战斗吧。” 兰斯洛特点点头。 他非常清楚骑士的尊严所在。操纵比赛,让他亦感到很反感。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提出这样的方案,他必定立即拒绝。无论胜或者败,他都希望用自己的双手来争取,而不是在背后的交易席上。 但是,他亦知道,这次的对手是谁。 卓王孙。 这是他唯一不愿将剑指向的人。如果跟卓王孙的战斗,能够以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妥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兰斯洛特轻叹一口气。 妥协,是的,妥协。 他不想跟卓王孙爆发任何形式的战争。 在观众们热烈的欢呼声中,最后一场半决赛开始。 当晏与兰斯洛特率领着各自的骑士出场,分别给对方祝福时,观众们的欢呼声达到了高潮。 观众席上的卓王孙将这一切全都收于眼底。 他静静地看着晏与兰斯洛特互相为对方执行着祝福仪式,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不是储君之戒,而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与他交给秋璇的是同一对。 “With this ring, I ask you to be mine.” 晏将与兰斯洛特的协议告诉他:三局两胜。 卓王孙嘴角浮起一丝不易被觉察的笑容。 三局两胜,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很好。 家主之战 祝福仪式开始后,晏来到卓王孙的身边,坐下。 卓王孙沉吟着:“小晏,你手下的三位骑士,实力排列如何?” 晏:“天草排名第一,白夜跟腓特烈差不多。但白夜老是吊儿郎当的,真到了关键时施出全力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比腓特烈高一点点。但跟天草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卓王孙点点头,沉思了一会,说:“作战中心对比赛的虚拟演算,有结果了吗?” 晏拿出一张表格:“在对方不使用大天使战机的情况下:天草对薇薇安,胜率:65%。天草对萨克,胜率:63%。天草对兰斯洛特,胜率:77%。白夜对薇薇安,胜率:51%,白夜对萨克,胜率:48%。白夜对兰斯洛特,胜率:62%。腓特烈对薇薇安,胜率:45%,腓特烈对萨克,胜率:50%。腓特烈对兰斯洛特,胜率:55%。” 卓王孙听完,说:“这个作战数据,是基于以前的比赛是吧?” 晏:“是的。” 卓王孙:“上几场比赛,兰斯洛特刚被格蕾蒂斯狠揍过,重伤在身。所以,表现出的战斗数据并不准确。而且,他最近战力有很大的突破,至少要按照150%来计算。所以,他的实力,应该比薇薇安稍微高一些。” 晏:“看来,我们是全输的局面。” 对这一点,他倒没有表现出难过来。他早就知道卓王孙跟秋璇的协议,昨晚也与兰斯洛特会晤过。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注定,他并不奇怪。 卓王孙沉思良久,说:“第一场比赛,让天草上。只准败,不准胜。” “给兰斯洛特看点我们落败的诚意。” 铃声响起,天草悲愤地驾驶着樱雪出场。对面,薇薇安与她的机体早就列阵以待。 自从格蕾蒂斯那场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演讲之后,薇薇安与萨克的大天使机体就被没收了。她现在驾驶的是一台制式机体。这台机体被薇薇安按照个人爱好涂成了淡蓝色,双手执着的剑盾都很纤巧,站在赛场中央,显得干净利落。 蓝,就是这台机体的名字。 樱雪有些赌气地狠狠踏在赛场上,天草的悲嗥声传到了薇薇安的耳边。 “太不公平了!为何我要打一场必败的仗?我可是不输于嘉德骑士的天草,我有战胜你的实力!可是,为什么我必须要输?这太不公平了!你原来比我强,不过是仗着大天使机体罢了。现在,我们在公平的条件下作战,我一定能战胜你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心。 薇薇安淡淡一笑:“天草,这样不是很好吗?” 天草:“好个头!” 薇薇安:“这样就算你败了,知情的人也会知道,你是奉命败的,不是实力不如对手。于你何损?否则,就算你战胜了我,也只不过坐实你是不输于嘉德骑士的高手而已,若是不幸落败,你这个名声就永远被剥夺了!所以,其实这场比赛,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你啊!” 天草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他随即暴喝一声:“但我很不甘心!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跟我好好打一场吧!” “唰”一声龙吟,长短双刃拔出,樱雪机体倏然跃到空中,一声暴喝传来。 “飞燕斩!” 数十朵十字形的刀花从樱雪手中暴出,闪电般向蓝冲了过来。长短刀芒交迭在一起,淬炼出的粒子光芒射目欲盲。几十道刀芒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电网,将蓝笼罩其中。 薇薇安淡淡一笑:“这样的招数,就想对付嘉德骑士,不嫌太寒酸了吗?” 蓝陡然拔了起来,纤细的剑盾上闪出刺目的粒子光芒,向刀芒之网迎了过去。 漫天刀芒,突然一齐消失。薇薇安一怔,刀芒却猝然同时出现,已逼近了她的身体! 薇薇安:“这才像点样子!” 细剑倏然刺了出去。剑身上的粒子光芒倏然一暗,却是被她凝成极细的一条线,诡异地缚在了十字刀芒之上。蓝向着刀芒飞去,那只刀芒被缠身的粒子细线推着,向后飞退。薇薇安剑身一振,粒子细线猛然挺直,被它们缚住的十字刀芒,全都凝停在空中,再也无法靠近她半分。 薇薇安笑笑:“神谕的精髓,在于对力量的控制,而不是绝对力量的大小。天草,若是你的实力仅只如此,我并不认为今天你是故意认输的。” 天草冷冷一哼:“那这一招呢?” “樱吹雪!” 被粒子细线束缚的刀芒,猛然爆开,炸成无数的粒子微点,迅速涨大,就像是无边樱花被风吹动,散落成漫天飞雪,向薇薇安罩了下来。 每一光点中蕴含的力量,都极为可怕,只要被其中一点击中,就会是致命伤!薇薇安终于脸色凛了一凛,细剑闪电般刺出。 一道幽蓝的光芒,从细剑剑尖迸出,迅速地扩大,成为一个光罩,悬在剑尖上。光罩迅速地扩大,无数狂暴的能量被薇薇安以极为精微的手法压制着,勉强维持着平衡。光罩涨大到两米多时,薇薇安一声清呼: “福音炮!” 粒子光罩猛然炸开,化为一道极强的蓝色光流,竟硬生生地在漫空雪光中破出一个缺口,薇薇安操纵着蓝,闪电般飞了出来。 她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面前突然人影一闪。 樱雪已迫近到她身前两尺许,长短双刃闪电般向她刺了过来。 长刃如蛟龙,短刃如毒蛇。长短双刃相互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闪就已几乎贴到了她的装甲上! “居合斩!” 薇薇安几乎下意识地细剑一抖,左手之盾猛然张开。同时,蓝身上的装甲骤然发动,无数淡蓝色的粒子光芒急速地从装甲缝隙里涌了出来,堪堪挡住长短刃的快袭。但天草的居合斩威力极强,单凭装甲是无法挡住的。 天草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毫不管蓝的装甲有多强,双手加力,将居合斩的威力发挥到十二成。 他所有的怨气,都在这一招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倏然,蓝光一闪。 薇薇安居然放弃了格挡,细剑如同闪电,直刺樱雪的胸舱!两具机体离的极近,薇薇安这一招毫不费劲,就刺入了樱雪的装甲! 她采用的,竟然是两败俱伤的搏命打法! 机体的攻击力远大于防御力,天草的居合斩固然可以将薇薇安斩成重伤,但薇薇安的这一剑,也绝不会让他好受!天草想不到看上去妩媚的薇薇安,真打起来居然这么剽悍,手中双刃不由得微微一滞。而薇薇安的细剑,却绝不停留,装甲爆裂的声音,同时在两具机体身上响起! 薇薇安淡淡一笑:“我能接受双方都战死的平局,天草,你能接受吗?” 天草一凛。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薇薇安略带嘲笑而又坚定的眸子。装甲的爆裂声连绵响起。天草甚至感受到粒子光流搅进胸舱中带来的肉体刺痛感! 最后关头,他双手猛然一偏,驱动机体,斜斜飞了出去。薇薇安也在同时,剑刃一偏。两具机体,几乎是擦着彼此,在空中交错飞过。 两具机体,胸前的装甲,都是一片狼籍。 比赛的惨烈程度,让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 天草惊怒交加:“你骗我!” 若是薇薇安像她说的那么坚定地要拼个两败俱伤,那么,刚才她绝对不会闪开。这丫头不过是在恐吓他而已! 薇薇安轻笑:“不错。那又怎样?你以后就会了解到,我可是很喜欢骗人的。” 天草一声怒喝,双刃爆出刺目的强光。他正要挥刃再上,耳机中突然传来卓王孙的声音。 “天草,时间到了。败。” 天草一声悲嗥:“我能取胜,我不想败!” 卓王孙:“天草,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10” “9” “8” “7” “6” 天草呆呆地站着,脸上阵青阵白。突然,他大叫着催动樱雪,向薇薇安冲了过去。双方一阵激烈的交火后,天草的机体被击得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防护墙上。 而此时,卓王孙恰好数到1。 天草愤愤不平地爬起来,薇薇安却微笑着,驱动蓝,向他优雅地行了一个蹲身礼。 天草大叫:“记住,我是故意输的!” 薇薇安:“好啦,好啦,我当然记得。你是不输于嘉德骑士的高手哦!” 目睹这一切的卓王孙,脸色平静如恒,简短地下达了下一条指令。 “第二场,白夜上。” 白夜叹着气上场,这种赛前就被安排了的必胜之战,让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基于某种默契,这个实力远低于天草的嬉皮士,居然赢了排名比薇薇安还要高一点点的萨克。这让天草暴跳如雷,不住地拿头撞墙。 同样,卓王孙仍旧无动于衷。 秋璇身着盛装,姗姗来迟。小晏站起身来,将卓王孙身边的位子让给她。 “啊,一比一的比分,看来,我并没有错过精彩的部分。” 她心情很好,转头向卓王孙微笑着:“小卓,比赛完后我请你吃饭。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你真该尝尝龙皇的手艺,他做的法式大餐,是我吃过的最好的。” 小卓沉吟着,微微笑了笑:“比赛完后,你若兴致仍这么高,我当然奉陪。” 秋璇:“小卓,今晚我会好好补偿你一下。你猜猜,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小卓摇摇头:“我猜不出来。” 秋璇:“那你可准备好迎接惊喜了。来吧,看看比赛。天草对薇薇安,白夜对萨克。第三场是腓特烈对兰斯洛特了?” 卓王孙摇了摇头:“不。第三场出战的,不是腓特烈,而是小晏。” 秋璇微感诧异:“小晏?” 在卓王孙的专机上,由于卓王孙刻意的隐瞒,秋璇并不知晓小晏得到了辉夜姬。所以,她才表现得这么吃惊。 在她的认识里,小晏并没有力量,连骑士都算不上。 小晏也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卓王孙竟会做这样的安排:“这样好吗?”毕竟,在双方三战两胜的约定中,这一场应该是晏必败的。 没有必要让他亲自出场面临一场败局。 卓王孙笑笑:“既然兰斯洛特方上阵的是家主,我们这一方若不出动家主,似乎有点不公平吧?反正对比赛结果也没有什么影响,不如让观众们兴奋一下。” 秋璇点了点头。卓王孙颇怀深意地看了晏一眼:“好好打。” 果然,两位家主齐上场的阵容,引起了观众们极大的兴趣。 规则里并未限制家主上场,但是,两位家主一齐上场,还从未有过。 兰斯洛特驾驶的仍然是雷神机体。这具机体已完全修好了,明显又经过强化改装,无论装甲还是火力,都有了大幅提升。尤其是它肩部扛着的两部火炮,折叠着让肩部高高隆起,就如巨人贲起的肌肉,力量感十足。 兰斯洛特与雷神缓缓步入赛场时,就引起了观众们一阵喝彩。 而小晏的机体,则要低调的多。 那是一具精致的机体,纤细,精巧。它的五官镂刻得极为精细,不像是机体,倒像是精心琢磨出来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它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是在月桂花树下静思的美神。 秋璇看到这具机体,脸上禁不住变色——这分明就是那天晚上见过的神秘白色机体!以她的智慧,已隐约感到了事情有些异常:“小卓……” 卓王孙淡淡道:“这台机体,是根据Joker的那台仿制的。小晏很欣赏她的造型,那晚一见之下,就无法忘怀,逼我给他重造了一台。这家伙,不好好作战,却非要加入一些艺术元素。” 这样拙劣的解释,显然不足以打消秋璇的疑虑,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坐了下来,注视着场内。 两具机体走向彼此,互相敬礼,然后,各自退开一段距离,比赛正式开始。 辉夜姬的声音,悠悠地在晏的脑海中响起。 “主人,真的要与它作战吗?” 晏:“是的。卓少已经下了命令,我们必须取胜。为了卓少的理想而站吧。” 辉夜姬:“主人,我明白了。第一层限制打开。” 她的左眸,蓦然睁开。 “左眼,是生之眼。栖息在钢铁中的生灵啊,听从我的命令,跪下祷告吧。” 一个淡淡的白色光圈,以她的左眸为中心,迅速扩开。光圈像是波纹,在碰触到雷神时,光圈立即静止。淡淡的光圈就像是某种实质一样,镶嵌在雷神身上,虚悬在空中。 兰斯洛特脸色一变! 就在光圈触到雷神时,雷神突然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的指令,竟完全不起作用了! 雷神缓缓跪倒,双手交叠在胸前,摆出了祷告的姿势。无论兰斯洛特如何催动,都没有响应! 而在同时,辉夜姬的右眸亦缓缓睁开。 “右眼,是死之眼。凡主人之敌,都必须死去。” 一道强烈的白色光芒,自辉夜姬右眸的深处炸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雷神轰了过来。 兰斯洛特一凛。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攻击,但他毫不怀疑,如果被这团光击中,他跟雷神都将在瞬间化为飞灰! 兰斯洛特拼命催动脑波,但雷神仍跪地祷告,一动不动。而那个致命的光团,却越来越近。兰斯洛特心中危险的讯号越来越强,他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脑力全速向脑海深处涌去。 数度在生与死的边缘处施展脑界,已让他对这股力量有了越来越多的认识,控制力也越来越强。栖息在他脑海深处的那枚真·神谕的种子,也越来越稳定,不断地有记忆的碎片从种子中剥离,散落到他的脑海中,教会他如何去控制、使用这股力量。 此时,随着他破开真·神谕的束缚,那枚种子倏然急速旋转起来。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虚影从种子上腾起,瞬间化为一团巨大的光球,将整个赛场笼罩于其中。 脑界! 死之光 种子成为兰斯洛特脑海的核心,高速的旋转起来。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从脑海最深处传出,兰斯洛特脸色顿时苍白,所有的感官同时失灵。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的视、听、嗅、触等感觉全部被剥夺,恍惚如置身于地狱深渊,只有那枚种子,持续地放射着光芒。这种令人绝望的恐怖感只维持了一刹那,种子上的光,倏然放出,将整个脑界照亮。 脑界虚影所笼罩住的一切物体,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全都在光的照耀下,被分解成无数的信息,狂涌进兰斯洛特的脑海,灌输进种子里。它们被种子分解成各种各样的光,放射出去。光还原成物体,构建出一个虚拟的意识世界。 信息越涌越多,光也越来越强,意识世界同现实世界的相似度,在迅速提升。 10%…… 20%…… 50%…… 70%…… 100%! 意识世界,与现实世界完全重叠,在兰斯洛特的脑界中被重构出来。在脑界的笼罩范围内,他就是全知全能的。现实世界的一切信息,都被他掌控,无一例外。 但这并不是终结。 信息的洪流并未停止,种子放射出的光更多,更强。在光的照耀下,出现了无数脑界,重叠在一起。每一个脑界,都是一个平行空间,代表着一个可能的未来。这就是脑界的另一个功能:预知未来。虽然兰斯洛特的脑界只能预知3秒,但,这足够改变战场的格局了。 在脑界全知全能的感知下,兰斯洛特终于发觉,辉夜姬左眸发出的月白色光圈,在雷神的控制中枢上薄薄覆了一层。他的脑波,只能通过它才能与雷神进行交换。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能再控制雷神的原因。兰斯洛特脑波猛然一强,光层被冲散。凝结在雷神体缘的月白光圈,轰然碎裂,兰斯洛特重新夺得了雷神的控制权。 而此时,辉夜姬右眸发出的死之光团,已无限触及了雷神的装甲。 兰斯洛特虽危不乱,将雷神动力迅速提到最高,猛烈的爆波以雷神脚下的动力装置为中心,轰然爆发,雷神瞬间加速到极点,向后飞弹。同时,它肩部的两门火炮同时打开,炮火像暴雨般向光团轰去。 兰斯洛特并不冀望这轮轰击能击碎光团,他只是想借助火炮的后座力,让雷神的退后更快一点。 动力与后座力双力合一,雷神的速度加到最快。死之光团几乎是紧贴着雷神装甲,滑了过去。仅仅只是擦及的力量,就让雷神装甲失去了光泽,胸舱前的大片装甲,竟像是触到浓酸一样,迅速地腐蚀、脱落。 兰斯洛特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发动的稍微晚了一点,或者开炮稍晚点,他跟雷神就会在这团死光之下灰飞烟灭! 他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 他下意识地驱动雷神,离辉夜姬远远的。这具看上去纤细、精巧的机体,此时已不啻于最危险的杀手! 但他有自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经与吴钺一战后,他对脑界的掌控又有所进步,脑界已能扩到几十米宽,足够预防辉夜姬的突袭。 此时,他却突然看到,辉夜姬的眸子中,竟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他几乎错愕地认为,他看到的,是某种有智慧、有感情的生命体,而不是冷冰冰的机体。 那是个嘲讽的表情。 接着,晏略带戏谑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 “脑界吗?我也有!” 兰斯洛特一凛,锁住辉夜姬的脑界,突然迸裂。一道月白色的虚影自辉夜姬的体内迸发,如春潮怒涌,瞬间将他布下的脑界冲得七零八乱。兰斯洛特大吃一惊,这种情况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月白色的光芒激烈地外扩着,兰斯洛特的脑界跟它才一接触,就被完全吞噬,再没有半分返回。他的神识,没有半分能探进月白色的虚影中,那个虚影对他来讲,是完全不可知的,宛如漆黑一片! 月白色的虚影中蕴含的力量澎湃浩大,诡秘灵动,兰斯洛特的脑界竟完全不能挡,被推动着压缩到仅有5米的圆球,堪堪能将雷神笼罩住!幸好脑界越被压缩,脑力就越凝练,反弹之力就越强,兰斯洛特勉强守住了这最后的关口。 月白色虚影对兰斯洛特的脑界发起一阵又一阵的冲激。意识的痛苦激烈到无法形容的程度,仿佛灵魂都要被碾碎。兰斯洛特心智极其坚定,也几乎无法坚持。 就在他快要放弃之时,一缕极其微弱的月白色虚影,漏进了他的脑海中。这缕虚影是晏脑界的亿万分之一,在与兰斯洛特的冲撞之中,力量被消耗干净,飘入兰斯洛特的脑海。 虚影被种子分解成光,同兰斯洛特的脑界融合在一起。似乎打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兰斯洛特一震,这点偶然飘落的虚影,似乎让窥知到了辉夜姬的某些秘密。他不再只是本能地对抗,而是尽可能地围裹着月白色虚影,将它们拉入脑界,送往真·神谕种子。 种子立即将之分解成光,反哺给脑界。 虽然兰斯洛特的脑界力量跟晏比起来还是小很多,每次能拉到的月白色虚影极少,但,这一点点微小的吞噬,却让种子迅速地壮大。 随着月白色虚影被吞入,种子越来越稳定。每吞入一点,种子就会膨大一分。一股宛如洪荒巨兽的搏动,从种子中心隐隐传出,似乎,那里面正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脑界中的战斗虽然激烈无比,但观众们却丝毫看不到。在他们眼中,辉夜姬猝然睁眸发动攻击,兰斯洛特后退,肩部双炮轰击,双方斗在一起,战斗正式拉开序幕。 雷神肩头双炮对着死亡光团展开猛烈轰击,突然,兰斯洛特觉得有些不对了。 炮火的爆炸威力,比他预想的要小。炮火发出后,仿佛被什么力量吞噬着,急速消融。如此猛烈的轰击,爆炸竟被限定在两米的范围内。 兰斯洛特可是知道雷神肩头双炮的威力,如此连续的轰击,可是连小山都能轰平的!他急忙停止炮击。先前爆炸的炮火,竟几乎在同时消失不见。 一团炽烈的光芒,显露了出来。 那赫然是辉夜姬右眸射出的死光! 光团竟似将火炮所有的威力全都吸收了,亮到令人不敢直视,就像是一轮小型的太阳。兰斯洛特的脑界无法覆盖光团,进行感知,只好全速飞退。光芒突然炸了开来。 一股绝不亚于核爆的巨大轰击波在雷神身前30米远处成形,猛然爆开。恐怖的爆炸威力横扫一切,让脑界无用武之地。兰斯洛特几乎是本能地操纵着雷神,摆出最强的防御姿势,轰击波就贯体而入。 一瞬间,他就像是置身于海啸中一般,双耳中尽是强到极点的嘶啸,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爆炸的威力吞没了一切,足足持续了几十秒钟,才缓缓止息。 纳克索斯岛上的观众们,全都惊骇地张大了嘴巴,丝毫声音都发不出。 号称连核爆都能防的住的赛场,顶部炸开了一个大洞,剧烈的爆炸将顶篷轰得渣都不剩,十几层防护罩,几乎全被毁去! 如果爆炸再强一点,也许,整个岛都将化为灰烬! 硝烟缓缓散去,显露出一具月白色的机体来。辉夜姬身上一尘不染,淡淡的月色光华自装甲的缝隙中透出,空灵高华,宛如尘世中降下了美神投影。 距离她一百多米,雷神机体,慢慢露了出来。强猛的轰击波令它的装甲几乎被摧毁了一大半,机体上尽是坑坑洼洼的残片。但,它以某种奇异的姿势,躲过了绝大部分的轰击,将伤害减到了最小。 连晏脸上,都露出一丝惊讶。 这么强的攻击,都打不倒兰斯洛特吗? 雷神护在身前的双臂慢慢放下。左手剑,右手盾,放射出的粒子光芒仍然炽烈无比。隔着胸舱上的防护玻璃,兰斯洛特的目光盯在辉夜姬身上。 “我,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他的目中,竟似有一丝笑容。盘旋在雷神身周的脑界,突然扩展了起来。 5米…… 6米…… 7米…… 8米! 脑界一直扩到直径8米,方才停止。兰斯洛特感受到的压力也小了很多。至少,在小晏宛如雷潮般的脑界中,他不再无还手之力,而隐隐有分庭抗礼之感。 晏望着他的目光,也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淡淡一笑:“好,这样也不致打的太乏味。” 辉夜姬的双眸,缓缓闭合。兰斯洛特眉峰一耸。他知道,这是这具神秘的机体,将要发动攻击的先兆。 就在此时,一阵铃声响起。 小晏跟兰斯洛特同时惊愕地抬头。就听喇叭中传出一阵声音。 “由于防护层已被严重破坏,无法再为观众提供足够的保护,裁判组做出中止比赛的决定。请工程组马上入场修复防护层。两位选手马上停手,违犯者将取消比赛资格!” 晏微微一笑:“兰斯洛特少将,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躬身一礼,退出了赛场。 工程师们跑了进来,开始指挥着修复防护层。好在材料们都早就准备好了,修起来并不是很费劲。 观众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看台VIP包厢中,卓王孙看着赛事的进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秋璇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凝重,显然,这场战斗的精彩程度,超出了她的预估。她没有料想到,两位家主的战斗,竟然激烈到这种程度。她转头看着卓王孙:“小卓,是不是该停手了?打到这样,已经足够了。” 卓王孙微微一笑,脸色镇定如恒:“放心,一切都尽在我掌握。” 兰斯洛特将雷神交给维修组之后,就立即冲进了更衣室,将门反锁上。 他几乎在同时栽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用毛巾紧紧裹住了自己,不住颤抖。 这次与小晏的战斗,虽令脑界有了极大的进步,但,调用脑界如此长的时间,让他的意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激。几乎战斗的每个瞬间,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在下个瞬间死去。 这种痛苦程度远远超过了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以兰斯洛特如此坚韧的性格,也几乎无法忍受。 他的脸色苍白之极,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不住涌出,只过了不到短短一分钟,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就已湿透。他挣扎着,想为自己倒一杯水,却连坐都坐不起来。 他还能继续比赛吗? 兰斯洛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一张毛巾,伸了过去,替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兰斯洛特身子一震,吃力地抬起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默默地站在他身前。兰斯洛特忍不住失声惊呼:“吴钺?” 吴钺静默无语,他抬起手,将那张毛巾放在鼻端,轻轻嗅着。慢慢地,他脸上浮起一丝笑容,目光挪到兰斯洛特身上。 兰斯洛特心中升起一阵不祥之感,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全身乏力,而无法动弹。 吴钺突然跪了下来,跪在兰斯洛特床前,摆出虔诚的祈祷姿势。 兰斯洛特全身大汗淋漓,他拼命地调动意识力,想压制住脑海中的剧痛,恢复力量。但,效果并不明显。第一次使用脑界之后,他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战斗。现在虽然随着他对脑界的掌握越来越多,后遗症不再那么严重,但,他仍然必须承受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这令他短时间内无比虚弱。 吴钺的祈祷并未维持多长时间,他站了起来,轻易地撕开兰斯洛特的袖子,露出微微搏动的静脉来。他取出一根针,扎进静脉,兰斯洛特的血,顺着针的空心,流出外面,滴进一个瓶子里。 吴钺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歉意,但随即就变得像石头一样冰冷。 针刺入的瞬间,兰斯洛特的脑海中,像是爆炸一般,闪过一阵剧烈的痛苦。那痛苦比战斗引起的剧痛还要强烈。他脸色惨白,想要挣脱,却无法做出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徒,接受铁与荆的陵迟。 那痛苦,竟似是由鲜血的流出而引起的。每一滴鲜血的失去,都仿佛烈焰灼烧灵魂。兰斯洛特以前也曾大量失血,却从未感到如此痛苦。 他的反应让吴钺也感到惊讶,但他不为所动,仍然继续取着血,直到整个瓶子都被灌满。 兰斯洛特已几乎像死去一样,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连吴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他的意识陷入恍惚之中,脑界已完全失去控制,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他的大脑中全是一团团的空白,就像是人世与幽冥交界处的白雾。 门轻微地响了一声,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走到兰斯洛特身边,将兰斯洛特的手抬起,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取出一只创可贴,贴在吴钺取血的创口上。 血,立即止住了向外渗出。 爆炸般的痛苦,也在同时,倏然停息。兰斯洛特的意识,慢慢飘了回来。 他因剧痛而失焦的瞳孔,慢慢收缩,调整,终于看清楚来人的面目。 卓王孙。 卓王孙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兰斯洛特脸色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竟会是卓王孙。 他吃力地挣扎着,终于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令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却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是你?”他轻轻地问。 卓王孙并未回答。 兰斯洛特:“是你让吴钺潜入这里,暗算我的?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你说要让我赢的吗?” 他的声音中有些沙哑而痛苦。 卓王孙平静的脸色中,终于起了一丝涟漪:“不错,是我让他来的。” 他的目光直视着兰斯洛特,却没有半分愧疚。兰斯洛特的瞳孔一阵散乱,他的意志没有被脑界反噬的痛苦摧垮,没有被吴钺取血的举动搅乱,但此时,却无比茫然。 他望着卓王孙的眼神,有一丝悲伤。 他需要解释,哪怕是再牵强的也好。 卓王孙的脸色,却再度冰封。 “兰斯洛特,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做我的朋友。现在,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只要你退出这场比赛。不用担心你的政治理想,我一定会帮你实现它的。我只要你现在就退赛,不要问为什么。” 退赛 兰斯洛特身子一震。 “可是,你不是已经跟秋璇小姐说好的……” 卓王孙冷冷打断他:“我说过,不要问为什么!马上退赛。如果你再次出现在赛场上,我们将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兰斯洛特勉强凝聚起来的力量,在瞬间消失,他重新倒在沙发上,重重地喘息着,却似乎无法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广播的声音传进来。 “赛场防护层已维修完毕,请双方选手准备上场……” 兰斯洛特缓缓坐了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脑海中的痛苦少了许多。脑界再度凝聚、运转起来。他又可以再次战斗了。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战斗? “如果你再次出现在赛场上,我们将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兰斯洛特坐在沙发中,房间里没有亮灯,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而后拿出一只特制的手机。机身几乎完全透明,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微的亮光。 指纹确认后,折叠的屏幕自动扩展了数倍,仿佛一张极薄的纸,自动接通了一个号码。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正是亚当斯大公。和往常一样,他脸上仍带着全国人民都熟悉的、让人赏心悦目的微笑。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并未像往常那样,也回报给他微笑。他的情绪依旧低落:“亚当斯大公,我想退出这场D-war。” 亚当斯似乎并不感到特别意外,只淡淡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好吧。” 兰斯洛特点点头,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无法再说出话来。 亚当斯大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安慰他说:“相信我,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屏幕的光影后,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我的孩子,会有更重要的任务,等你去完成。战争结束后,到我的办公室来,我告诉你一个新的任务。” 兰斯洛特涩然笑了笑,轻声回答了一声“是”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更重要的任务么? 对于未来,他想的很少。他并不是没有理想的人,否则又怎会参加这次D-war。他曾幻想过,自己成为公爵后,能肃请贪鄙,好好为人民做些事情,让合众国真正完美。虽然他的战斗天赋很高,但,他没想过成为一名骑士。骑士只能守护一个人,但公爵能够守护一个国家。 他想守护更多的人。 退出D-war,意味着,他也许将与这个理想,永远擦肩而过。 但,他没有选择。 因为,他永远不愿做他的敌人。 如果卓王孙有必须赢得这场战斗的理由,他愿意为之做出牺牲。 哪怕牺牲的是他的理想。 不知为什么,自从见到卓王孙那一刻起,他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也许轮回的传说并非虚妄。他和他,在某个遥不可知的时空中,曾经相遇过,相知过,并肩战斗过。在旁人眼中,卓王孙也许只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大公之子,但他却能透过那飞扬跋扈的外表,看到他深深藏起的内心。看到他对这个世界的隐忍与苦痛。 又或许,他天生就是一位骑士,而非王者。相比起领袖群伦、乾纲独断而言,他更愿意找到一个值得追随的人。辅佐之,成就之,为之而战。陪他一步步踏过血与火的征程,为这个庸常的世界描绘出恢弘的蓝图,建立彪炳史册的功勋。 天下升平后,他为明君,他则是第一辅臣。 这是他真正的理想,需要一位非凡的王者,共同实现。 他不知道,卓王孙是否就是他一直寻找的明君。 但,他宁愿相信一次。 “赛场防护层已维修完毕,请双方选手准备上场……” 广播里重复地播送着一样的讯息,晏与辉夜姬已站在赛场中心,而另一位主角,百战百胜的兰斯洛特,却没有出场。 卓王孙回到座位上,淡淡地说:“搞定了。” 秋璇脸上闪过一丝讶意,迟疑了片刻,却没说什么。 突然,广播中响起了另一则讯息:“最新通知、最新通知。由于兰斯洛特宣布退出比赛,经赛会裁判组商定,本次比赛的胜者是晏。祝贺晏成功晋级决赛!” 热烈的音乐立即响起,充满了欢庆的味道。但是,赛场的观众们的气氛却没被鼓起。相反,他们面面相觑,满脸惊愕。 兰斯洛特退赛了? 他们两人刚才明明不相上下,谁都有胜利的可能! 黑幕,赤裸裸的黑幕! 观众们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鼓噪声。他们想要看到精彩万分的比赛,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VIP包厢里,秋璇脸上的震惊慢慢消失,她缓缓转头,脸上保持着平静,却能看出是极力压抑的平静,宛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 “小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王孙缓缓坐直了身子,倚在椅背上。他一手轻轻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显得漫不经心。但他的面容,也异常的平静。 亦宛如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 秋璇突然发觉,她从未见过,卓王孙的脸上出现过如此郑重的表情。 就连在白檀庄园面临狐妖的袭击,垦利小镇深陷丧尸的包围,甚至罗马广场上正面蕾切尔的攻击,卓王孙都表现的云淡风轻。这仿若是他毕生以来,第一次表现出的郑重,使他有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感觉。 带着如此表情的卓王孙,竟有些陌生,令她无法看透。 卓王孙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开,望向赛场:“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秋璇按捺了又按捺,才勉强忍住没有爆发。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能让我说两句话吗?” 一人从VIP包厢里站起身来,向赛场里走去。他已经很老了,步履蹒跚。这短短的几百米路,他似乎要走上几十分钟。但是,没有人敢催促他。所有的声音都静下来,看着他缓慢地向前挪移着。 将近三分之一的观众在他出现的瞬间,站了起来,虔诚地向他礼拜着。 “教皇陛下!” “尊敬的陛下,愿神与您同在。” 他的一袭白袍朴素而庄严,上面镶饰着金色的纹路。他虽苍老,但步履举动间自有股世人莫能及的威严,让他看上去神圣无比,有着令人屈膝膜拜的神威。 整个合众国,能被称为陛下的,除了合众国形式元首玛薇丝外,就只有一个人。 教皇保罗二世。 随着他越走越近,观众席上目露惊骇的人越来越多。 教皇所拥有的权威,不是世俗的,而是神权。那是没有约束力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又超出了凡俗的一切权力,有着巨大的威能。这令保罗二世有着几乎与女王并驾齐驱的威望。 就连赛会裁判组,也不由得都目露尊敬之色。VIP包厢中,所有获得贵族头衔的人,都站了起来,向教皇微微躬身。 保罗二世一概视而不见。他拄着一杆长长的权杖,保持着缓慢的速度,终于,走到了赛场中心。 “今年是第五届D-war。” 观众有些错愕,不知道他的意思。 保罗二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在这个赛场上,诞生了许多的英雄。建国十九年来,我们与神一起,见证了四位新任公爵在这里诞生。在这里,我们见证,合众国的权力属于人民。人民来决定,谁有能力有资格成为公爵——合众国的权力代表。在这里,我们见证了公平、正义、公正,那是我们这个国家,以及信仰的基石。” 保罗二世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环视了四周一眼。 他的眸子里,有悲悯,威严,还有沉沉的悲哀。 “但是,几天前,我们在这里,见证了一幕丑恶的事件的发生。一位老人,一位已没有战斗能力的老人,在这里被杀死了。这里是战场吗?不是。这里仅只是赛场而已。为什么,在比赛中,一位已不能抵抗的老人会被杀死?是他的人格不够高尚吗?是他的品德不够伟大吗?还是他罪该于死?” 一股难言的寂静,随着保罗二世的话,在观众席上蔓延。 渐渐地,许多人的双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他们的血脉,或多或少带与非洲相关。他们有些已居住于非洲之外很长时间,有些却只是刚离开那片热土。在他们心中,图图大主教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几天之前,他们目睹着,图图大主教被蕾切尔杀死。图图手握旌旗,矗立而死的景象,将他们的心深深震撼。许多人在那一刻暗暗发誓,他们要努力,改变自己,改变非洲的命运。他们都认为,图图的死伟大无比。他的死,一定会令非洲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他们的心中,仍或多或少感到对蕾切尔的憎恶。 D-war是比赛,也是一种战斗。只要有战斗就必然会有牺牲和流血,但当选手失去抵抗力时,对方绝不该赶尽杀绝。这是基本的竞技精神。 蕾切尔却违背、践踏了这一切。 她杀死了图图。 保罗二世的话,掀动了深埋在他们心底深处的憎恶。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严惩凶手!” 随之,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呼喊的队伍。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到后来,整个纳克索斯岛都被巨大的声浪震响着。 “严惩凶手!” “严惩凶手!” “严惩凶手!” 保罗二世矗立在赛场中心,巍然不动。声浪在他身上汇聚成无边的压力,令整个赛会组织方都为之色变。无论是保罗二世的威望,还是这么多观众的众怒,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缓缓地,保罗二世抬起权杖,示意现场的观众冷静。他慢慢说:“我提议,对蕾切尔施以禁赛的处罚。” 赛会组织方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仅是这样的代价,他们还是付得起的。这一事件要是闹大了,可会成为社会事件的。 裁判长连忙说:“教皇陛下,请您稍等一会,裁判组马上进行表决。” 半分钟后,表决结果出炉。裁判组全票通过,对蕾切尔进行禁赛的处罚。 听到这一消息的蕾切尔,面部任何表情都没有。她的主人龙皇的脸隐在巨大的墨镜之后,更是一动不动,令人莫测高深。 VIP包厢里,秋璇深吸一口气。脸色平静如恒。 这一连串事发生的太快,太出乎预料,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尘埃落定。 她转头,望着卓王孙:“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卓王孙淡淡说:“教皇陛下并不难于请出来,我只需告诉他,只要他肯出面,他对晏做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他就没法拒绝。毕竟我是大公继承人,第三大区迟早都会由我执掌,教皇陛下可不想得罪掌控全世界1/3的人。” 秋璇听他没有否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究竟想做什么?” 卓王孙沉吟着,缓缓说:“我,要,赢。” “哦?你要赢?”秋璇嘴角动了动,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笑容:“那么,你找我喝红茶时,定下的协议,只是一场骗局?” 卓王孙摇了摇头:“不。当时我是真诚的。我很想以我的退让,避免我俩之间的战争。” 秋璇:“可你现在所做的,却是要将我们的战争白炽化!你说的没错,你是要赢!小卓,我得承认,你的演技很好,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她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卓王孙的演技并不好,他的计划曾经露出过很多漏洞。但是,秋璇真的没想到卓王孙竟会骗自己,所以,一向聪敏的她,竟将这些漏洞全都略过了。 他跟她彼此间没有欺骗的必要,以后的日子还长,他们还要生活在一起。天长地久,他们都不能接受没有彼此的世界。 何况,在端起那杯时光红茶时,卓王孙的话,还历历在目。那时秋璇的感动,也仍在心底,每次回想起都很甜。 她不相信他是骗她的。 但偏偏事实就是如此。这一刻,秋璇有些瞧不起自己。因为她竟像是自己曾很鄙夷的那些女人,因为恋爱而失去理智,心中泛着只会坏事的酸意,而问着毫无用处的话: “告诉我,为什么?” 卓王孙再度沉默了下来,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你我的战争,并不像预想的那样简单。它已不可能按你我的意志,终结在这个战场上。按照预定计划执行下去,只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也许,下一刻,战争就可能会失控,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 说到“世界大战”四个字,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世界大战?”秋璇讥嘲地笑了笑:“是的,如果你决意挑起它,它的确会出现。” 卓王孙摇了摇头:“不,我是说,无论我是否愿意,世界大战都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秋璇:“我看不出来。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看不出来。看看观众席上的这些人,看看纳克索斯岛上的人,看看这个世界上的人,你觉得他们为世界大战做好准备了吗?”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卓王孙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他很赞同这句话。任何想打世界大战的人,多少都有些头脑不正常。 这个世界歌舞升平。也许有一千个证据可以证明,它其实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国家,但是,难得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一点。 当所有人都相信时,它就是。 没有人想打世界大战,他们都在享受所谓的完美国家。 只除了一个人。恰恰,只要这一个人,就足以让世界大战爆发。他若说已准备好了,那么,只需一个手势,一句话,世界倾刻就会被战火湮没。无一幸免。他坚毅,隐忍,果敢,强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在这世上,卓王孙唯一惧怕的人,就是他。 卓大公。 “当你宣布成为王夫时,我就会宣布,第三大区退出合众国,第四次世界大战开始。”这句话,已成为一句永恒的诅咒,禁锁在卓王孙的心头。他很想像秋璇一样,看着享受着完美国家的那些笑脸,相信世界大战永远都不会来临。 但是,他不能。 他深深注视着秋璇:“我们之间的战争,曾经以我的退让而结束过。现在,我问你一句,请你认真回答我,如果我无法退让的话,你,能不能退让一次,作为王后,嫁到第三大区?” 他的心,则在同一时刻,重复着另一番话。 ——对不起,亲爱的。这或许是我要成就你的梦想的代价。 ——你的理想,我必将助你完成,但是,现在,请你先行忍耐。等这个世界交到我们手中,我们就可为所欲为了。 ——那时,你愿为王,你就是王;你愿为后,你就是后。 他的内心的波动,却没有一丝反应出来。他的面容逐渐冰封,心如铁石。 秋璇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这是我的底线。” 卓王孙笑了。 这个淡淡的微笑,却那么漫长,仿佛耗尽了一世的时光。 “那么,我们开战吧。芙瑞娅,我不再退让,却也不会放弃你,你就是我赢得这场战争的奖赏。我的王冠上注定还缺你这颗明珠,而我要用战争获得它。” 这句话,声音并不高,却宛如雷霆,惊得秋璇霍然抬头。她脸上的错愕、惊讶,迷惑,一一落在他眼里。卓王孙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改变。 只是,他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次。 对不起。 所有黑暗的东西,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当我承担了所有黑暗后,你的世界就只剩下光明。 站在赛场中的保罗二世,提议得到满足后并没有退场。他顿了顿权杖,缓缓说:“我有第二个提议。为了防止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所有比赛的骑士身上都要带上生命检测装置,由赛会裁判组实时检测。如果出现异常,裁判组有权立即中止比赛。” 这么小的提议,裁判组自然不会驳教皇的面子。 但在提议通过的瞬间,秋璇跟龙皇的脸,都微微有些变色。 这条提议竟似是对他们致命的打击。 将一切收于眼底的卓王孙,露出一丝冷笑。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龙皇的底细了。无论蕾切尔还是玄田田,他都曾对战过。虽然不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但他可以肯定,她们绝不是普通的人类。她们在战斗中,都会变身成巨大的生命体,发挥出极为强大的力量。如果她们身上带上了生命检测装置,一定会发出警告。 这将令她们不是人类的身份,立即曝光。 这场比赛,他也将不战而胜。 这场比赛,以晏的胜利而告终。 秋璇在兰斯洛特退赛的时候,深深看了卓王孙一眼,没有说话。 卓王孙的心,蓦然动了一下。秋璇的这一眼中,有着深深的隔阂。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打开的通道,又已紧紧关闭上。 曾经的相濡以沫、同舟共济,都成往事。 ——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卓王孙并没有犹豫,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从今天起,他要集中全力,为即将到来的决赛做准备了。 他必须要赢。 玄田田 接到卓王孙的传唤时,相思感到有些忐忑。 她生怕卓王孙让她履行守护骑士的义务,她到现在都不会驾驶机体。开动起来还没问题,要说打架,别人还没动手她恐怕就落荒而逃了。 但幸好,卓王孙并没有问及这件事,而是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龙皇的骑士之一,就是玄田田吗?” 相思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田田?你是说我的室友田田?” 卓王孙点了点头。 相思:“田田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到了龙皇那里?怎么会成为骑士?” 卓王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们双方即将在D-war决赛中开战,在此之前,你还是好好跟她叙叙旧吧。” 相思用力地点头,高兴得脸都红了起来。她第一次感到,卓王孙也是个好心肠的人,竟然告诉她这么个好消息。她跟卓王孙告别后,立即咚咚咚咚一口气就跑到了秋璇的住处。做为弦月事务所的员工,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她跑到一楼玄田田的房间前,拼命一阵敲门。 玄田田穿着一袭黑袍,出来开门,见到相思,她一阵错愕,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相思:“你真的是玄田田?” 玄田田身子一震。她用黑袍将自己裹起来,就是怕相思认出自己来。她不怕任何人,唯独对于相思,她始终感到一丝愧疚。在垦利小镇上,自己居然对她出手。 她肯定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了。 玄田田慌乱地没敢点头,也没敢摇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相思却兴奋地一把抱住了她:“你真的是玄田田!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从你离开后,我都找不到人玩了。” 她抱着玄田田,又笑又叫,颠三倒四地说个不停。玄田田却没有重逢的喜悦,她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犹豫的复杂神色:“相思……你还当我是好朋友吗?” 相思惊讶地看着她:“当然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玄田田:“可是,在垦利小镇上,我……” 她那时遇水变化成巨大的生命体,全被相思看在眼里。这让她迟迟不敢跟相思见面。 相思:“垦利小镇上怎么了?” 玄田田:“我变成那个样子……” 相思:“哦……那有什么关系吗?” 玄田田:“我不是人类……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相思:“你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是好朋友哎,跟这个有关系吗?” 玄田田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她用力握着相思的手,激动地说:“你觉得这没有关系吗?” 相思困惑地思考着:“会有什么关系吗?我想不出来……” 玄田田噌地一声就跳起来了:“没关系!当然没关系了!我太高兴了!” 她一把将黑袍子甩开,露出学生打扮。她又恢复了华音大学那个戴着黑框眼镜跟硕大的MIX-STYLE耳机的宅女学生,跟相思抱在一起,发出一阵招牌式的尖叫。 那是她们宿舍三人组独有的庆祝方式。一霎时,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校园,那个单纯的,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时代。 那个没有心机,整天傻乐的时代。三个人整天腻在一起,没完没了。一点小事,就能让她们叽叽喳喳半天。 于今却连见面,都这么难。 玄田田跳了起来:“我要好好庆祝一下!走,我们去酒吧去!” 相思心有余悸:“酒吧?田田,你行不行啊。上次你可差点把校外的酒吧给砸了。” 玄田田:“没关系!我太高兴了。这次一定要大醉方休!相思,我这次再也不会躲着你了,再敢有人欺负你,我一定扁死他!” 两个小女生一阵风地跑了出去。她们沿着希腊的海岸线逛着。这里有优美的风景,当然也不乏各式酒吧。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精打细算地比较着。相思比较在意价格,而玄田田则很想找个独特的。突然,一个酒吧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哎,超灵超准的章鱼预测今年的D-war结果!所有小组赛的预测全中,1/4决赛、半决赛无一例外!今晚将要预测决赛的胜者,来我们酒吧喝酒,就可亲眼目睹这奇迹的一刻!” “章鱼保罗,本年度最耀眼的明星!BBC曾专题报道过,最负盛名的预测大师,多少专家都甘拜下风!” 一人口沫四溅夸夸其谈地招揽着生意。在他身后,是个不大的酒吧,最引人注目的,是酒吧门口一个巨大的水族箱。在水族箱里,一只章鱼正气派十足地游来游去。它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看上去很像教皇保罗二世的皇冠。 酒吧门口围了一大批人。玄田田跟相思挤过去,问旁边的人:“老伯,真的准吗?” 一个老人回答:“当然准了!这是我们当地人人皆知的明星!从本届D-war开赛至今,所有预测全中,一场都没出错过。你看,这么多报纸都报道了呢!” 他随手拿过一叠照片来,上面全都登着章鱼趾高气昂的照片,伴随着一连串“神准”、“奇迹”、“叹为观止”等字眼。 相思跟玄田田对望一眼:“就是这家了!” 两人兴冲冲地跑了进去,酒吧里已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小角落。当叫饮品的时候,玄田田犹豫了良久,还是叫了杯冰茶。 要是喝酒,似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她的理智此时还是清晰的。 两人叽叽喳喳的,聊着一些八卦话题。饮品很快就端上来了,味道还真是不错。玄田田喝了一杯,毫不犹豫地就又续了一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店员充满激情地宣布:“现在,是今晚的大戏,章鱼保罗,将会为我们预测D-war决赛的胜者!” 两张密封后的照片,沉入了水族箱中,一张是龙皇的,另一张是晏。两张照片分别沉向水族箱的两侧,恰好位于章鱼的两边。 章鱼沉稳地没有动,良久,它才蹒跚着游了起来。先游到龙皇的照片旁边,嗅了嗅,又掉头游到晏的照片旁边,八只爪子将照片盘了起来。 店员惊叹着说:“章鱼保罗预测今年的胜者将是日本的晏!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我还以为会是龙皇呢!” 顾客们也纷纷谈论了起来。 玄田田撇了撇嘴:“晏?他是不可能赢的啦!皇可是很厉害的,这世界的骑士,经不起他指头一抹。呃,这里的冰茶可真好喝,老板,再来一杯!” 她脸上腾起一片红晕,拍着桌子,呼喊老板赶紧上茶。她大声的喊叫引起周围的人一阵侧目。相思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田田,你不要再喝了。你喝这么多酒,会出事的。” 玄田田:“什么?这不是冰茶吗?” 相思:“长岛冰茶!比一般的鸡尾酒还要烈!你已经喝了三杯了,不要再喝了!” 玄田田:“不可能!这明明是冰茶,我喝的是茶,怎么会是酒?” 恰在这事,店员将冰茶端了起来。玄田田拿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抓起邻桌的朗姆酒,一口喝干:“你说谎!这两种饮料的味道明显不一样,这才是酒呢!” 邻桌是个满身刺青的壮汉,酒被抢走后立即大怒,拍桌而起:“你敢抢我的酒?” 玄田田嗤之以鼻:“什么叫抢你的酒?这才叫抢呢!” 她抓起邻桌的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然后,跳到桌子上大叫:“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你们所有人的帐,都算在我头上!” 顾客们一阵欢叫鼓掌,玄田田脑袋中像是有个明亮的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将她的意识全部吞没,她人事不知了。 等玄田田醒过来时,四周一片黑暗。玄田田脑袋里一阵刺痛,那是酒精燃烧后留下的后遗症。她吃力地坐了起来,扶住了额头。嗓子干的像是要冒出烟来,她很想喝水。她转头一看,却发现所在之处极为陌生。这是个小小的,白色的房间,陈设极为简陋,简陋得让人有点心虚。 角落里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田田,你醒了?” 相思正双手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她的眼睛中仍藏着惊恐。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有一只镜片已经碎掉了。剩下的那只,也布上了几丝裂纹。玄田田心里不由得一慌:“实在对不起,看来我又喝醉了。我……我没闯什么祸吧?” 相思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闯祸……” “你把那个阻止你抢酒的壮汉打倒在地后,你就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喝酒,我怎么拉也拉不住,半个小时后,酒吧里所有的酒都被你喝干了。然后,你非赶着老板去旁边的店里拿酒,说你还没有喝够。” 玄田田肩头一缩,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相思:“然后,你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你把那只章鱼保罗从水族箱里捞了出来,非说它预测的不对,要把它切来做生鱼片吃。” 玄田田“啊”的一声惊呼,伸手掩住嘴巴,脸都羞红了。她紧张地问:“我没有真切了它吧?” 相思:“你没有。因为这只章鱼在当地极有名望,所有顾客跟店员都冲过来救它。你一开始还跟他们推推搡搡的,过了几分钟就酒性大发,将他们全都打倒在地,把整个店给拆了。然后,你喊着‘剁了保罗!’‘剁了保罗!’,把整条街上的酒吧全都拆了。” 玄田田脸上发烧,说不出话来。 相思:“然后,你就被带到警察局,秋璇接到我的信,来保释你出去。她几乎就快成功了,这时候,你说了一句话‘我要剁的不是章鱼保罗,是教皇保罗二世。谁叫他让蕾切尔禁赛的!’随后,大家都认出了你是和蕾切尔一起参赛的骑士,于是群情激奋,说你玷污了骑士精神。法庭中的法官、书记员、陪审团员全都指着你痛骂。然后你就被关了进来了。外面还有宗教团体在静坐示威,说要将你重判。” 玄田田痛苦地呻吟着:“完了!完了!瞧我这办的都是些什么事!皇一定会生气的!” 她拿头狠狠撞着墙,撞的整栋楼都摇晃了起来。 门开了,秋璇沉着脸走了进来,对相思说:“你跟我回去。” 玄田田:“我……我呢?” 秋璇:“你被判了六个月的监禁,呆在这里吧。” 玄田田失声呼喊:“那我岂不是没法参加D-war了?” 秋璇:“你若是昨天晚上能想到这一点,就好了。” 玄田田呆住了。她的大眼睛里立即溢满了泪水。秋璇叹了口气,说:“我回去后跟龙皇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你耐心呆着,千万不要再惹事了。” 玄田田下意识地点点头,委屈得都快哭了出来。 秋璇仔细地盘问了相思一遍后,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拨通了卓王孙的电话。 “小卓,这一切是不是你策划的?” 卓王孙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何以见得?” 秋璇冷笑:“还用说吗?明明是你怂恿相思去找玄田田喝酒的。相思是你的守护骑士,你通过守护戒指,可以随时监控着她。我不需要太费劲就能查出,那家酒吧就是你的产业。章鱼保罗是希腊动物馆的镇馆之宝,却被你借出来放到这个酒吧里。你难道不是故意吸引玄田田进去?你给玄田田喝的冰茶,难道没有做手脚?” 卓王孙:“不错,你猜的很对。蕾切尔已被禁赛,玄田田也被禁闭。我的计划,就是在决赛开始时,石星御将没有任何一名骑士可用。” 秋璇:“你准备怎么对付玉鼎赤?” 卓王孙:“你想套我的话吗?那就不要白费心机了。因为,你现在已经找不到玉鼎赤了。他已被我诱骗着去参加拉力赛去了。他可真是单纯,我只不过嘲笑了他一句,他就一口咬定就算驾驶着拖拉机,也能赢得拉力赛的冠军。现在,他正在拉力赛的赛道上,驾驶着一辆拖拉机,跟那些越野车竞赛呢。别人都是人驾车,他却是拉着拖拉机奔跑。但你可能想不到,他的速度竟然并不比其它的选手慢多少——真是天赋异禀。” 秋璇:“那你可有些低估玉鼎赤了,他对龙皇可是忠心耿耿的。他一定会提前赶回来参加D-war。” 卓王孙:“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多谢你给我的灵感,拉力赛的赛道,设计的是一直向西的。休息的时候,则乘坐我特别准备的大型运输机,开往下一个赛场。你也知道,若是一直由东往西走,是在追赶太阳,绝对时间上过了十四天,却只有九个日出日落。也就是说,对于只会用日出日落来计算时间的人来说,就只过了九天。恰恰,玉鼎赤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当十四天后,决赛开赛时,玉鼎赤还以为只过去了九天,还在拉力赛的赛道上欢乐地奔驰着呢。哦对了,他也没有带手机的习惯,你想联系到他,似乎也不太容易。” 秋璇的脸渐渐冷峻了下来:“小卓,看来,你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龙皇了。” 卓王孙:“不错。我并不是个喜欢意外的人,所以,在决赛开始之前,我要确保能赢。” 秋璇不怒反笑:“那就让我们好好较量一下吧!我只希望你能输得起。” 秋璇狠狠摁断电话,主意已决。 既然你想要的是战争,那么,我就给你战争。 殊死的战争! 卓王孙放下电话,一个人影静静地闪了进来。 她仅仅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脸可爱,但见到她,卓王孙也不由得站了起来。 “缇娜,你来做什么?” 缇娜甜甜一笑。 “大哥哥,爷爷让我来告诉你,他觉得你过于拖拖拉拉了。如果你还这样的话,我就会出手介入。” 她的笑容甜美可爱,就像是山林中的云雀。 卓王孙的神色却倏然一变:“不用!我知道该怎么做!告诉那个老家伙,我的事不要他操心,他就等着结果就好了。” 缇娜有些委屈:“可是,人家这几天没事做,闲的太难受了。不如就交给我吧?我下手很干脆的!” 卓王孙:“滚!” 缇娜依旧笑靥如花:“大哥哥,你好凶哦!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还是回去找爷爷去吧。” 她冲着卓王孙立正行了个军礼,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卓王孙坐下时,目光却变得有些阴冷。他知道,卓大公在催促他。如果他再不加快步伐,事情将会向完全失控的方向发展。 蕾切尔,玄田田,玉鼎赤都解决掉之后,就只剩一个人了。 龙皇。 只要解决掉龙皇,这场D-War,他就赢定了。 那么,怎么解决龙皇呢? 卓王孙静静沉吟着,良久,露出了笑容。 任何比赛的决赛,都是最精彩,也最引人注目的。 D-war的决赛尤为如此。 只需看一连串落选者的名单,就知道进入决赛的两位家主,实力是如何雄厚。 图图大主教、兰斯洛特少将、陆东城、李舜钧、玛莎·柯里昂等等,每个人都绝不容小觑。但是,他们却一个个倒下了。最终的两位获胜者,将在七天后的周末,正式展开决赛。 龙皇vs晏。 几乎整个合众国都在谈论这一消息。对最终胜利者的竞猜,引爆了博彩榜上一波又一波高潮。 另一个消息,更是让民众的激情再一次被推上高峰。 玛薇丝,亚当斯大公,卓大公,将全部莅临决赛的现场,观看整场比赛,并为最终的获胜者颁奖。 那可是不亚于国庆的盛事啊! 整个纳克索斯岛上,都被这些消息刺激地人头攒动。挤进来的人数远远超过了这个岛所能接待的最大值,甚至超出了五倍之多!旅馆的价格早就涨到天上去了,一个床位都值到了平时五星饭店套间的价位,并且有价无市。沙滩上摆满了露营的帐篷,实在找不到地方落脚的人,只能在广场上抱着背包过夜。很多酒馆都不做生意了,随便找几张垫子搞成床位出租出去,就会获得超高的利润。 而这仅是台面上的消息,若是考虑到这场决赛的真正意义所在,它几乎吸引了合众国所有核心首脑的眼球。甚至,在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士看来,这场决赛,也许将决定合众国的未来。 皇后 三位大公在决赛前三天,就住进了纳克索斯岛专门准备的行宫里。他们受到了人民的夹道欢迎,但随即,一个小小的意外发生了。 一向极为亲民的玛薇丝女王,却在到达后,宣布因身体不适,而暂不会客。 这实在有点不寻常,因为女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安排满满的行程,接见民众、视察农庄。但人民能理解她,十九年来,她已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 在玛薇丝到达纳克索斯岛的十分钟后,宣布不会客的她,却坐在一个极为秘密的小会客厅里,等着一位客人。 秋璇轻轻走入时,玛薇丝正低头翻着一叠卷宗。无论到哪里,她似乎都有没完没了的事情要处理。也许由于会见的是秋璇,她没有换上隆重的礼服,而只穿着一袭有复古色彩的白色长裙;金色长发用一柄梳子随意别在脑后,脸上看不到半点妆痕。 这种绝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装束,让她看上去年轻得令人惊讶。时光,仿佛真的失去了效力,被某种魔法停止在了19年前。 秋璇不禁心生疑窦,但此刻她的心事太多,已顾不得思索其中的深意。她沉默片刻,轻轻说:“母亲……” 玛薇丝抬起头,微笑说:“芙瑞娅,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是和小卓吵架了?” 这句有着玩笑色彩的话并没让秋璇笑出来,她的眉头仍微皱着,满是忧虑。她有几分赌气般地坐在了玛薇丝身边的椅子上,将手中的拧包一扔: “您还有心开玩笑,我都快愁死了。” 玛薇丝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为她理着被风吹乱的几丝乱发,柔声说:“我的孩子,你要相信,无论多艰难的事情,都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秋璇:“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年我离家出走,就是不想躲在您的羽翼下,我想靠自己来解决遇到的难题。” 玛薇丝微笑着说:“你已做得很好了。” 秋璇抬起头,目光中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可是,这一次,连我都没办法了。您能不能给我个建议?” 玛薇丝:“说吧,我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事?” 于是,秋璇就将她跟卓王孙之间的争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玛薇丝。从他们一开始的战斗,到卓王孙提出的妥协,再到卓王孙突然反口,两人的战斗日趋激烈。 秋璇一口气说完,有些沮丧地说:“我能感觉出,小卓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听完她的话,玛薇丝的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芙瑞娅,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放你离家,独自在外面闯荡?” 秋璇:“是为了锻炼我,让我早日能独当一面。” 玛薇丝:“若仅仅是为了锻炼你,可以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说,跟在我身边,学习怎么处理国家大事。我相信我会是个很好的导师,而你是最优秀的学生,你会比在外闯荡更快学会独当一面,而且,成功率更高。” 这番话让秋璇沉吟了片刻,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疑:“那您究竟是为什么……” 玛薇丝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到了该亲口告诉她的时候了吗? “是为了让你先体会一下,当你曾经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当你处于并不想处于的艰难境地时,你该怎么做。” “你的表现,令我很满意。你一无所有地创立了弦月事务所,开始时连房租都交不起,但现在,你已声誉鹊起,破获的几个大案子甚至连合众国都为之受惠。你令我相信,如果将你置于另一个更加艰难的境地,你亦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秋璇心底感到一阵不祥:“母亲,您在说什么?什么更加艰难的境地?” 玛薇丝:“上次小卓逼宫的时候,你已经知道建国时的交易。为了停止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不得不同意了第一、第三大区继承人之间的联姻。但,宪法同时规定,大区继承人相互之间不能通婚,所以,这个条件其实等同于,两个大区以联姻的方式合并,其中一个大区的继承人‘嫁’入另一个大区。” 秋璇点了点头:“可您和卓大公都同意了,让我和小卓有一个公平决胜的机会。” 玛薇丝叹了口气:“你和小卓借本届D-war,决定到底是谁嫁入谁的家族。但,这只是表面。一直以来,卓大公都没有放弃恢复帝制的野心,暗中进行着各种准备。根据情报,他的‘诸神’计划已在不久前研制成功,这将极大提升第三大区的战斗力。而就在你和小卓打完半决赛时,他已明确告知我,若最后的胜者是你,他将以退出联邦、发动世界大战为代价,捍卫本家族及亚太地区的利益。” 退出联邦,发动世界大战?秋璇身子一震——这实在太疯狂了。 秋璇:“这不可能!即便他掌握了军事优势,但在第一第二大区联手下,也绝对没有获胜的把握。更何况,人民讨厌战争,不可能为了他一己之私,重新将世界重新绑在战车上!” 玛薇丝叹了口气:“原本如此。十九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希望以一个繁华的盛世,换取民众对和平的支持。但如今,一切都改变了。卓大公掌握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足以让第一、第二大区声誉扫地。即便是我,也无法估算这个秘密曝光对合众国的损害。我无法冒这个险。请原谅我,芙瑞雅,所有计划必须调整,你和小卓的D-war,已不能真正打下去了。” 秋璇的目光从惊讶到平静,静静地看着她:“你是想让我认输?” 玛薇丝将手放在秋璇的额头,深深叹息一声:“孩子,最想让你成为女王的人,就是我。但如今,我对你的期望,只能是嫁到第三大区,而后用你的权谋、智慧,影响小卓,通过他,统治这个合众国,将它纳入正轨。我知道你将来的处境必定极为艰难,但为了合众国的延续,你必须牺牲。我的孩子,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秋璇怔了怔,猛然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 “不,我做不到!我是第一大区的法定继承人,宪法赋予我成为女王的权力,谁都不能剥夺!这个国家不能交到小卓手中,你明明知道这一点!想想办法,这是卓大公的阴谋,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玛薇丝微微叹了口气:“孩子,那是不可能的。我们都知道卓大公是怎样的人,他这么多年都没立过第二个继承人,这已清晰地表达出了决心。若是我们不能履行协约,合众国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19年的和平,也许能让所有人都忘记当年世界大战的惨烈,但我没有忘记……” 她的眼神中隐透忧虑。 当年的大战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大战,几乎整个世界都被卷入,而迫在眉睫的核战,差点就毁了整个世界。现在的人或许无法想像,核战真打起来了会是什么样子。过分遥远的想像,让他们觉得核战永远都不会发生。但,她却是少数知道这个世界真实局势的人。 她亦记得,当时她去面见卓大公时,他脸上的沉静。 一如每一次公爵会议时,他一言不发的沉静。 那样的沉静,是将死亡当成数字,将世界当成背景的冷酷。是真正的心如坚石。 卓大公并不是个轻易说出威胁之语的人,一旦说出来,就绝不仅是一个威胁而已。 秋璇怔怔地看着玛薇丝:“你真的想让我放弃继承顺位,嫁到第三大区?” 一瞬间,玛薇丝的目光有些涟漪,但又迅速平静:“是的。芙瑞娅。十九年前,为了避免核战爆发,我不得已做出妥协,约定了你和小卓的联姻。如今,因为同样的原因,不得不约定了联姻的方式——你嫁入卓家。从今以后,女王将不会有真正的继承人。克丽丝塔上台后,只会是个傀儡。芙瑞娅,这一切,在卓大公提出退出联邦的时候,就已注定了。 “已经注定了吗?”秋璇沉默了片刻,突然,静静地笑了:“而我未来的人生,被你们的一桩桩交易决定了?” 她的笑容中有些自嘲。一直以来,她都是合众国的公主,享尽宠荣羡慕,但此刻,却由她的母亲,亲口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玛薇丝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很抱歉……” 秋璇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不断培养我去做一个女王?提醒我去尽一个女王的责任?” 玛薇丝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也是一个王后的责任。” 秋璇禁不住气结。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在培养一个王后,一个第三大区的王后。那这些年来,她一心一意让自己变强、让自己拥有守护这个世界的力量又是为了什么?为此,她不惜隐姓埋名、远走异乡;不惜和所爱的人战斗;不惜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险境……这一切难道不正是为了她的家族、她的祖国?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笑话? 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乃至她最尊敬的母亲,都欺骗了她。他们要她成为的,不过是第三大区的王后?不过是一个站在王座后,辅佐丈夫的女人? 玛薇丝长长叹息:“芙瑞雅,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生于王室,就必须做好为家族与国家牺牲的觉悟。” 秋璇的心瞬间被怒意占满,这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这让她的情绪失去了控制。几乎是本能的,她反问出口:“如果要牺牲,你为什么不去牺牲?” 玛薇丝没有回答。 这句话一问出口,秋璇就后悔了。 没有人有资格问这句话,哪怕是她也没有。女王为这个国家所做的牺牲,那实在是不用提、也无法估算的。 秋璇怆然后退了两步。 如果说,前一刻她还在为自己遭受的不公、欺骗而愤怒;这一刻,她却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羞愧。 她竟会问出这样的话? 女王十九年来独身不嫁,夙兴夜寐,难道不是牺牲? 她竟以这样的语气,质问她的母亲。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在秋璇心中,女王并非只是她的母亲。还是她的信仰、楷模、人生的导师,是她一心一意想要成为的人。 渐渐地,秋璇不敢直视玛薇丝的目光。 突然,她匆遽地转身,向外奔去。 咣。 沉重的木门关上。门内一片沉寂。 玛薇丝慢慢坐下。 苦笑渐渐爬上她的面庞。她的面容依旧年轻,但目光中却有了说不出的沧桑,这让她终于有了和年龄相符的痕迹。 “牺牲吗?”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词的含义。对于她自己而言,为国家家族利益牺牲,是每个王室成员的责任,不容拒绝,无可推卸。 但当她看到秋璇眼中的惶恐、失望时,心中竟第一次对这种责任有了怀疑。 牺牲了自己,牺牲了19年的最好年华,牺牲了爱与恨的权力……她从没有后悔过。但,她有权要求自己的孩子也做这样的牺牲吗? 她的嘴角漾起一抹苦涩。 思索良久,她最终作出了决断——她愿意参与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为秋璇争取一个机会。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亲爱的玛薇丝,你可真是难得主动打电话过来。上一次……” 她淡淡地打断了他的叙旧,直切主题:“亚当斯大公,我同意执行你的计划。” 亚当斯似乎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那可真是太好了……相信我,这是一劳永逸解决seven威胁的最好机会。” 玛薇丝的神色依旧沉静:“但,我要得到你的一个承诺——如果卓大公宣布退出联邦,第二大区要全力维护国家完整,毫无保留。” 她说的是一个极为严肃、沉重的话题,但亚当斯的回答依旧带着几分调侃:“亲爱的玛薇丝,我一直以来都毫无保留的支持你,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 不知不觉中,他已将第二大区、国家分别换成了你、我,这让他的承诺听上去有几分玩笑的意味,并不真诚。 玛薇丝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也绝不会满足于这样的承诺。她淡淡道:“决赛结束后,我必须得到一件东西。” “那是什么?”亚当斯笑了笑,语气更加亲切:“亲爱的玛薇丝,你一定明白,若有机会,我会将我的一切奉献出来,给你……”似乎是察觉出语气中的调侃有些过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及我们的国家。” 玛薇丝没有理会他的长篇大论,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 这普通的三个字,却让亚当斯的笑容一滞。 他沉默了良久,不再说话。似乎这个决定,让他异常为难。 “你考虑一下。”玛薇丝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秋璇冲出行宫时,满天阳光灿烂。爱琴海的微风带来清新的海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拥挤在纳克索斯岛上的人群正在尽情地享受着这样美妙的景色,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但秋璇却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卓,你这个混蛋……” “我一定要战胜你!” “我,不做任何人的王后,这场D-war,我一定要赢!” 阿弗洛迪 距离D-war会场不远处,有一所白色的别墅。 从外表看,这只是座很普通的建筑,房子不大,也并没有森罗的守卫。但,实际它的保安密级相当的高,并不亚于罗马的圆形会议中心。 而今天,保安的密级再度提高了一级。 没有人知道,不仅三位大公,连另外八位公爵(富兰克林被处决后,有一位公爵之位虚悬)也从各地赶了过来。一场加开的公爵会议,在没有任何消息泄密的情况下,在这个小岛上召开。 这十一人,执掌人类最高权柄,全是心计深沉、经多见广之辈,但此刻,他们脸上,却全都挂着一丝惊疑。 能令他们震惊的事,已不多了。 良久,沙隆巴斯公爵吐出一口气:“你是说,参加D-war决赛的龙皇,就是SEVEN族的皇?他的力量,比青帝子还要强大,甚至连嘉德骑士都无法战胜?” 他向着亚当斯大公提问。亚当斯大公一手轻轻敲击着扶椅,一言不发,脸色难得地肃穆。他身后,传出一个沙哑而虚弱的声音: “是的。” Joker身披一件白袍,半靠在椅背上,身体极为孱弱,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得出奇。 “皇的力量之强大,是你们无法想像的。在没有核武器的当下,只有一个办法能杀死他,就是路西法。” 听到“路西法”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不由得微微变色。 作为公爵,他们当然知道,路西法,就是合众国最大的秘密。 沙隆巴斯公爵惊讶地问:“你能激活路西法?” Joker摇头:“当然不可能激活。但我有种方法,能在不激活的前提下,暂时使用路西法的力量。当然,这需要两名真·神谕骑士,才能完成。” 沙隆巴斯脸色都变了:“两名真·神谕骑士?你疯了!” Joker:“别担心,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们已经都有了。我能透露的是,前些天举行的超级公主选秀,就是为了找出其中一名真·神谕骑士。” 某些公爵心中一凛,这场选秀果然有内情!他们有些敬畏地看着亚当斯大公。能够掌控两名真·神谕骑士,第二大区军事实力无异于翻倍。这位看似沉迷声色、安享太平的领袖,果然不容小觑。真正称得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Joker:“但,要发动路西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必须有个办法让龙皇不能动弹。天幸的是,我找到了这一办法。传说上古之时,有五位大法师,用五件神器,布下叫做五行定元阵的阵法,锁住了龙皇。如果我们能让五行定元阵重现,我们就有了杀死龙皇的机会。” 沙隆巴斯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却又禁不住冷笑:“大法师?神器?现在是科技时代,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Joker淡淡说:“能找到。只要有五个嘉德骑士,驾驶五台大天使机体,就能令五行定元阵重现。不过代价是,这五位骑士与机体,将会在阵法布成的同时毁灭。” 所有公爵都不禁一凛。五位嘉德骑士与五台大天使机体,这样的代价不可谓不大!要知全世界不过才有26台大天使机体,仅仅布下阵法就要损失1/5,由此可知,龙皇究竟有多可怕! 蔻蔻公爵摇了摇头:“这个代价太大了……” Joker:“是的。但是,我有个折衷的办法,我找到了五个嘉德骑士的代替品,用他们驾驶大天使机体,可以发挥出不逊于嘉德骑士的威力。只需要提供五台大天使机体即可。公爵们,大天使机体虽然难得,但嘉德骑士才是合众国的基础。只要我们保全了嘉德骑士,难道不能重造大天使机体吗?现在,我们有个难得的机会杀死龙皇,如果放过他,我们要面临的,却可能是与SEVEN间的灭族之战。你们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吗?” 公爵们都陷入了沉吟。 SEVEN有多可怕,他们当然都深知。而方才Joker向他们展示的龙皇的威力,也让他们心有余悸。要对付这样的敌人,人类只有采用非常手段。 亚当斯大公很满意大家的沉默,笑了笑:“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我们来讨论下如何筹出五台大天使机体吧。北美大区可以出两台,而仁慈的女王也承诺欧非大区可以出两台,那么,只要亚太大区能再出一台,我们的问题就解决了。卓大公,您意下如何呢?” 所有公爵心底都是一跳。 原来,这才是亚当斯大公召开临时公爵会议的初衷,借助大家的意见,逼迫卓大公做出让步! 卓大公的眼睛仍半睁半闭着,像是根本不关心会议讨论的内容一般。此时,听到亚当斯大公的话,他才慢慢坐直身子,眼睛睁开。 会议厅内,突然安静下来。 卓大公淡淡说:“我拒绝。” 亚当斯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连玛薇丝女王的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大公阁下,您不妨再考虑考虑,这关系到整个人类的未来。” 卓大公转头,看了玛薇丝一眼。 “我拒绝。” 他随即闭上眼睛,躺了回去,再不说一个字。 整个会议厅,陷入了极度的死寂中。亚当斯大公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我答应。” 会议的门,被重重推开,一人慢慢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也很沉静冷峻,带着傲然的跋扈。 卓王孙。 他竟然再次闯入了公爵会议! 卓王孙根本不管公爵们的惊骇,笔直走到了亚当斯大公面前。 “你想什么时候对付龙皇?” 亚当斯大公眉锋一峻,凝望着卓王孙。 他的目光一瞥之间略过卓大公,但卓大公仍维持着假寐的姿势,仿佛根本不知道卓王孙的到来。亚当斯大公一喜,随即明白了卓王孙的意思,微笑道:“当然是在D-war的决赛场上。我不会让决赛进行完的。” 卓王孙:“那么,他就无法打完决赛。” 亚当斯大公:“是的。他的参赛资格将被取消,而另一组选手,将会获得胜利。” 两人的对话极为烦冗,根本就是同样的意思在不停地重复着。但是,两人同时都露出满意的表情。以这两人的智商,绝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 卓王孙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你想要一台大天使机体,我以第三大区未来继承人的身份,答应你,第三大区可以提供一台大天使机体。” 亚当斯大公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优雅的笑容。 能拿出两台大天使机体,这已是北美大区的极限。要是不能取得第三大区的支持,北美大区只好再牺牲一台机体,这势必会让其实力大为削弱,在此后与第三大区的竞争中处于下风。这是亚当斯大公万万不想看到的。 但他随即笑容收敛,望向卓大公。 “你的承诺,有多大的效果?” 毕竟,卓大公才是亚太大区的真正领袖,而他刚才已明确地反对提供机体,这让亚当斯大公总是无法放心。 卓大公眼睛睁开一线,看了卓王孙一眼。 卓王孙表情镇静而自信:“如果你同意,我保证,这场Dwar的胜负将如你所愿。” 这实在无需多解释,如果卓大公能同意这个方案,石星御在决赛中被剿灭,他和秋璇的战斗便将以他胜利告终。这也意味着第三大区的胜利。 卓大公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道:“他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再度陷入自己的世界。 亚当斯大公松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让我们击掌为誓。” 所谓的击掌为誓,不过是个玩笑而已。这代表他的心情很好。 卓王孙也笑了笑,伸出手掌,跟亚当斯轻轻一击。 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小卓,你这一招可真是漂亮。” 卓王孙转首,秋璇站在会议厅的门口,冷冷看着她。 卓王孙淡淡说:“我只不过是向你学习而已。” 秋璇明白他的意思。D-war开始时,秋璇与亚当斯大公达成协议,选择北美大区的选手龙皇作为代言人,换得亚当斯大公的全力支持,从而使龙皇一路绿灯,杀入决赛。但此刻却是卓王孙与亚当斯大公联合,使秋璇队伍陷入绝地。 但秋璇却并未有进一步的反击,她扬声说:“卓大公阁下,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所有的公爵都不由得转头看着卓大公。秋璇的这句话,竟让卓大公无比看重,他睁开眼,看着秋璇:“请讲。” 秋璇:“如果这次D-war,我们俩人都没有赢,那么,该如何算呢?” 这句话,却让卓大公思考了很久,方才缓缓说:“那么,就算我输了。” 他的回答,让秋璇一惊。但她随即明白,这意味着,卓大公必将倾全力,让卓王孙赢。这么一来,她实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多谢大公阁下。”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不看卓王孙一眼。 卓王孙知道她误解已深,双方已不可能轻易和解。他的眉头微微抽搐了一下,突然扬声道:“站住。” 秋璇闻声止步:“你还想怎样?” 卓王孙:“诸位公爵大人,我想你们都该明白她跟龙皇的关系。若是放她回去,今日我们的计划就很可能泄密给龙皇。这样的后果,你们愿意见到吗?” 诸位公爵脸上齐齐变色。 他们自然知道秋璇是谁,按说,她勾结龙皇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想到D-war所牵扯到的背后利益,这亦不无可能! 这两个小家伙认真起来,可都是无法无天的! 卓王孙:“我提议,将芙瑞娅暂时看管起来,等龙皇被消灭之时,再放她自由。” 此言一出,所有公爵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秋璇是合众国的公主,享有特别豁免权,就算真的犯罪了也要另案处理,何况,现在仅仅只是怀疑而已?更何况以玛薇丝女王对她的溺爱,是绝不容许秋璇受此对待的。 秋璇冷笑着摇摇头,觉得卓王孙的提议根本不值一辩。 卓王孙:“为了保证公平,将我跟芙瑞娅一起看管起来。芙瑞娅有一艘私人游轮阿弗洛迪忒号,已经三年多没动用了,我们俩一起在这艘游轮上呆两周,在公海上航行,应该不会损及皇室的荣耀吧?” 秋璇听到他这句话,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如果卓王孙自己也被看管起来,这个提议就显得很公平,这让她反对的余地变得很小。 卓王孙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他已跟第二大公达成协议,龙皇必死。这场D-war他赢定了,他自然不在意跟外界隔绝,但秋璇的情形正好相反。 公爵们显然也发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提议,让女王的守护骑士H也登上游轮,亲自负担守护他们两人的任务。H的力量与责任心我们都是深知的,有他的守护,我相信两个小家伙必然会没事。您觉得呢?” 说话的是卓大公,他问的人是玛薇丝女王。 女王沉吟着。卓大公的提议让她无法拒绝,毕竟,H是她的人,若是H也在游轮上,秋璇的安全与荣耀都将得到保障。没有保障的反而是卓王孙。如果说卓王孙的提议是公平,卓大公的则是大义凛然了。 玛薇丝女王缓缓点头:“我同意。” 卓王孙淡淡一笑,伸出手:“那么,我们走吧。” 出乎他预料的是,秋璇并没有反对,反而挽着他的手,向外走去,脸上竟亦带着一抹微笑。 一瞬间,卓王孙有种错觉,秋璇似乎还有什么秘密武器,是他没有瓦解的。这一秘密武器,可让她取得D-war的胜利。但他知道秋璇的心思很难猜透,所以,他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挽着秋璇的手,走了出去。 “散会吧。别整天开会了,正事不干!” 其余公爵面面相觑,面对卓王孙的调侃无言以对。良久,一位公爵废然叹道:“看来,我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个“也”字,让亚当斯大公有些尴尬。 玛薇丝女王的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形势的变化,太快,出乎她的预料。她静静地思索着,并未理会议事厅里的喧哗。 隐隐中她有种预感,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阿弗洛迪忒号驶离希腊海岸时,天气在变坏。风渐峻,云渐丰,阳光被云层挡住,让明媚的爱琴海变得阴沉起来。一切都预示着,好天气会一去不复返。 卓王孙跟秋璇站在甲板上,两人挨得很近,却不交一言。他们的亲近只是做个姿态,其实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正越来越深。 卓王孙凝视着远方,云卷云收,在他眼眸中翻涌着。他知道,这场大风暴将持续很长时间,从此刻到很远很远的未来,他都要持续伤害秋璇,违逆她的愿望,践踏她的理想,甚至对她进行囚禁。也许,直到那一天,他捧着王冠,告诉她真实的原因,她才会原谅他。 那也是,卓大公再也不能威胁到他的时候。 但他不知道,或许在那之前,他和她的世界就会在对战中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复原。 卓王孙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秋璇冷冷一笑:“为什么叹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是一场战争的开始,两人即将唇枪舌剑,互相伤害。 H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俩。他的眼眸从未离过两人,这代表着他对职责的恪守,但是,他又像是没有看到两人,目光真正停驻的,是海天之际的阴霾。 阿弗洛迪忒号,渐渐驶远,进入风浪的核心。 卓大公坐在椅上。 这把椅子很普通,但卓大公冷肃的面容,却使人错觉,他如高高坐在王座上的主宰。 吴钺恭肃地站在他对面,聆听着大公的训示。 卓大公沉吟良久,拿起一个信封,递给他。 “吴钺,所有的骑士中,你跟随我的时间最长。我曾让你守护过麟、玫。今天,我又让你守护他们的孩子。现在,我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完成。你必须得放弃嘉德骑士的尊严,才能完成它。吴钺,你能做到吗?” 吴钺身子一震。 身为嘉德骑士,自然以荣誉为第一生命,连主君的命令都是次要的。卓大公要他执行的究竟是什么任务,竟然要赔上嘉德骑士的尊严? 卓大公:“吴钺,你还记得上次我要你放弃尊严执行的任务吗?” 吴钺身子又是一震! 他的双眸中露出复杂之极的神情,显然,他无时无刻忘过那个任务。那个任务像是一个诅咒,深刻在他的脑海里,直到此刻还在折磨着他! 卓大公:“这个任务,与那次的一样重要,你必须完成。” 说着,他起身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这个房间,座落于高楼的顶端,从窗户望出去,整个小城都被收入眼底。站在这里的人,总有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感觉。 卓大公淡淡说:“吴钺,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少点什么吗?” 吴钺默然不语。他已下了噤口之誓,当然不可能说话。 卓大公:“少了一位皇帝啊。” 吴钺面色一凛,跟着一暗。他轻轻将信封撕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阿弗洛迪忒。 卓王孙与秋璇的唇枪舌剑足足持续了半个大小时,两人才气冲冲地各自回到房间。房门摔得一声比一声更响。 阿弗洛迪忒号上的厨师做好晚饭后,摆在了顶层上。顶层的四壁都镶嵌着玻璃,海上景色一览无余。宽大而超豪华的游轮中只有两人进餐,但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Dwar决赛。所有侍奉的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恐遭到池鱼之殃。 这一幕要是让公爵们看到,势必会担心以后的公爵会议会不会演化为角斗场。 晚饭后,卓王孙恨恨地回到房间,心里有些恼恨。他装作吵架,而真实目的是想探知秋璇的底牌。但是,秋璇却一丝口风都没露,反而翘去了他很多秘密。 他进了浴室,拧开黄铜雕花的水龙头,将冷水泼在自己脸上,静静地思考。 他绝不能让世界陷入世界大战中,所以,他一定要赢这场D-war。不管秋璇的底牌是什么,他都必须知道。 石星御必须死,没有第二个选项。 他筹思着,明天如何策划场更大的争吵,最好能将秋璇气得失去理性,多少透露点讯息出来。 他用毛巾擦着手,突然,眉毛毫无征兆地跳了跳。 卓王孙心中一凛,几乎是本能地身子向左一侧。 一道冷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穿过,直钉入旁边的墙中。卓王孙才一躲过,那道冷风就骤然缩回,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这瞬息之间,卓王孙已看清楚,那是一柄剑,一柄极其普通的剑。但这柄剑却快到不可思议,若不是他莫名地心悸了一下,他早就死在这一剑之下了! 卓王孙不及细想,身子倏然再次向左侧避去。 那柄剑,又闪电般穿墙而出,向卓王孙噬了过来!其剑势之毒辣,让卓王孙脊背上冒出一阵冷汗!剑闪电般穿出,而后蓦然消失,那个神秘的刺客竟完全不管剑有没有刺中,只是一剑剑隔墙向卓王孙猛刺! 浴室地方狭窄,卓王孙没有多少闪躲的余地,几次差点被刺中。这个刺客显然下定决心要杀他,招式狠辣迅捷,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杀机逼迫得卓王孙只能尽力躲闪,竟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他闪过几次险之又险的剑锋后,突然一用力,将浴缸掀了起来,猛砸在墙壁上! 游轮的墙壁是用上好的柚木所造,虽然华丽但并不结实,被浴缸砸出了个大缺口。叮的一声响,刺客最后一剑刺在浴缸上,随即消失在阴影中。 卓王孙死死盯着墙壁的破口,浑身冷汗淋漓。这片刻的攻击虽短,却让他在死亡的边缘打了十几个盘旋!如果不是借助着某种对危险的感应,他只怕早就被这不知名的刺客击杀了! 他定定地站在洗手间的正中央,任由碎屑满地,一动不动。 游轮上的人听到声响,这才纷纷赶到。秋璇也提着裙子奔了过来,一见到卓王孙身上染满了鲜血,衣服被刺得处处破碎,她不禁一惊:“小卓,你怎么了?” 卓王孙不答,双眼仍死死地盯着墙壁破洞。 秋璇:“有刺客?” 浴室墙壁上全是剑痕,却出奇地整齐,大小几乎完全一样,显示出用剑人的手法是多么精确。最后一剑刺在浴缸上,竟然将十几厘米的黄铜浴缸贯穿! 这一剑是何等凌厉! 终于,卓王孙的目光抬起,盯着一个人。 姗姗来迟的H。 卓王孙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笑容酸涩,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 “所有的人都来了,你这位合众国的第一骑士,为什么却来得这么晚?” H面容陡然一冷,目光笔直望向卓王孙。 卓王孙目光锐利之极,逆视着他。猛然指向那口浴缸。 “告诉我,除了你,合众国还有谁有如此高超的剑术?” H看了浴缸剑痕一眼,脸色不由动容。 这一剑深深刺入黄铜浴缸,缸两侧的剑痕竟完全一模一样,这显示着刺客这一剑的劲气没有半分浪费,刺金如腐。合众国的骑士高手虽多,但大多数都依赖于机体作战,若是离了机体,连普通的拳击手都未必打得过。只有精通古代击剑术的H等人,才能徒手运剑,达到神妙的境界。 要一剑刺穿此等浴缸,举国不过寥寥几人。 H生涩地说:“你怀疑是我?” 卓王孙不答,却转头看着秋璇:“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 秋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卓王孙:“我曾问过你,如果我不能退让的话,你能不能让我一次?你的回答是,不能。但,这次D-war,合众国已决定对付石星御,你必输无疑。令人奇怪的是,你竟有必操胜券的把握。我一直很疑惑,你的底牌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他一字一字地说:“如果在王冠与我之间做选择的话,你的选择就是王冠!你的底牌,就是让H刺杀我,这样,你就不用嫁到第三大区做王后了,你就可以做你的女王,甚至,兼并第三大区也不在话下!” 秋璇变色:“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你?” 卓王孙:“那么,告诉我,你的底牌是什么。如果合理的话,我不介意相信你!” 秋璇沉默了,良久,叹息:“小卓,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对你下手的。” 卓王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吧,如果你能证明一件事,那么我就相信你。” 他猛然转身,厉喝:“H,拔出你的佩剑!” H身子一震。 满墙都是剑痕,只要拔出佩剑一比,就可知道刺客是不是H了。但H却迟迟都没有伸手,而是说:“不用比了。剑术到你我这种境界,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这墙上的剑痕,跟我的佩剑完全吻合。” 他顿了顿,说:“但,刺客绝不是我。我以嘉德骑士的荣誉发誓!” 卓王孙发出一声冷笑:“你的荣誉?如果刺客是你,那么,你的荣誉还值什么?” “你忘了,你已经丢弃嘉德骑士的荣誉了,你曾向第二大公出手,这已严重违背了嘉德信条!” H一凛。 卓王孙:“你能向第二大公出手,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出手?” 他环视了秋璇与H一眼,冷冷说:“我们之间,已不再有谈判的可能。龙皇必死!” “出去!” 玫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冰冷,窒息。 卓王孙一拳砸在破碎的浴缸上,鲜血迸出,点滴落于雪白的地砖。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他与她之间的战争一定会惨烈无比,但他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迅速,完全没有丝毫温情的准备。 那么,就进行一场真正的战争吧。 王者的爱,并非世俗的怜悯与退让,而是伏尸百万的征服。 风涛汹涌,越来越紧。 阿弗洛迪忒之下不远处,一艘潜艇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借助监控设备,吴钺将游轮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只信封已被完全拆开,将他冒充H,刺杀卓王孙而离间卓秋的计划显露出来。 但奇怪的是,当卓王孙露出痛苦之色时,吴钺脸上的痛苦,竟丝毫不比他少。 他的身躯僵硬,迟疑着,良久,仿佛终于做出了决断,手猛地一拨,潜艇再度向游轮迫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潜艇笔直地撞中阿弗洛迪忒号,船舷撞破了一个大洞,海水立即涌了进来。 卓王孙一阵踉跄,摔在桌子上。他刚扶着桌子站起,一具巨大的机体已落在船舷上,左手轻伸,将房门撕开。一看清楚那具机体,卓王孙不由得一愕:“吴钺?” 黄金色的机体,静立在漫天酝酿的风暴中,显得威猛之极。少司命机体胸口打开,粒子光芒向卓王孙罩去,将他向胸舱扯去。 突然,秋璇抢过来,一把抓住卓王孙:“你要带他去哪里?我也去!” 她紧紧抓着卓王孙,半身悬空。冒着落入大海的危险,也不肯放手。吴钺犹豫了一下,粒子光芒暴涨,将他们一齐吸进胸舱。 胸舱内本设计为承载两人的,此时塞入三个人,显得非常拥挤。吴钺当然占据了驾驶的主位,卓王孙与秋璇只能挤在副驾上,这使得刚吵过架的两人显得非常尴尬。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冷着脸不说话。 但两人心中,都为吴钺的异常举动而感到震惊。尤其当他们看到吴钺此刻的表情。他的脸冰冷,却又浮动着火一般的激动,似乎,他的内心正遭受着火与冰的煎熬。 卓王孙:“吴钺,你想做什么?” 吴钺:“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卓王孙与秋璇更为震惊。吴钺居然开口说话了?他的话生涩之极,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的,发音极为不准确,显然长时间禁言,几乎让他丧失了语言能力。 卓王孙:“吴钺,你竟然说话了?” 吴钺不回答,只是重复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卓王孙与秋璇情不自禁地对望一眼,都感到此事不同寻常。一直进行禁言修行的吴钺,已经十几年没说话了。此时他打破禁忌,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 少司命拔空而起,向茫茫夜色中冲去。甲板上,H终于驾驶着机体赶了过来,却只能看到少司命远去的身影。H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追击。 淤积的云团,终于降下瓢泼大雨。 卓大公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喜欢在黑暗中沉思,这样他的思绪比较集中,不会被打搅。他要好好想清楚最近的发生的事,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急骤地响了起来。卓大公眉头皱了皱。他已经吩咐过,除非高于五级的紧急事件,否则不要打搅他。他手下的人,都非常清楚什么叫五级紧急! 他有些不耐地拿起电话,只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他挂上电话,沉思了片刻,拨通了一个号码。 “吴钺,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你想反抗我的命令?” 电话中传来吴钺生涩的声音:“尊敬的大公,我想,是该向玫的孩子说明真相的时候了。玫不想她的孩子成为皇帝。” 卓大公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摁开屏幕,一副巨大的地图显示出来。地图上有一个小点在闪耀着,那代表着少司命机体。软件自动估算出少司命的可能目的地,卓大公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随即再次拨通了一个电话:“林公爵,出动亚太大区所有的嘉德骑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拦下吴钺。” 少司命划出金黄的弧线,在夜空中奔走着。沉沉阴霾笼盖了地球的大部分,可以想见无数地区正遭受着暴雨的折磨。但少司命的飞行轨迹很高,在平流层之上,因此,这些阴云都在机体之下。从少司命胸舱中望去,天还是晴朗的,满空都是星星。 卓王孙的脸色再度一变。 ——是该让玫的孩子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玫不想她的孩子成为皇帝。 卓王孙已经知道,玫就是他的母亲,玫的孩子自然就是他。有什么真相,是一直瞒着他的呢?他想问吴钺,但是他的嘴紧闭着,目光紧盯前方,控制着少司命以最高的速度前行,显然不想讨论这一话题。 卓王孙满腹疑云,但想到吴钺叫自己来,自然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于是强耐着性子坐着。 少司命高速飞行的轰鸣声响彻天地,突然间,吴钺的手毫无征兆地猛然一抖,少司命凌空急停。 对面,一具机体凭空出现,恰好挡住了少司命的去路。 这具机体的涂层是黑白相间的,手臂上还绑着一只鬼头大刀,颇有几分诡异的色彩。这是中华特区6台机体之一,山鬼。 吴钺面前的显示屏打开,显出一个满头长发的男子——骑士X。他嘴角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神态中有些玩世不恭:“吴钺,你是如何得罪了老头子,竟然让他下了必杀令?你还不快些跟我去面见老头子,给他赔罪?你可知道,老头子要是真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吴钺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去。” 长发男子的笑容猛然一愕:“吴钺,你重新说话了?天哪,这可是个大消息!你可不知道,以前跟你沟通起来是多么困难!这些年来,憋死我了!” 他似乎是个很爱说话之人,一开口就收不住,甚至忘了此行的目的,就准备从吴钺十几年前禁言说起。 吴钺急忙挡住他:“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去做。” 长发男子:“可是,你要考虑好触怒老头子的后果!据我所知,缇娜率领着两具大天使,正在赶来。他们还带着‘诸神’。这次,老头子是真的下了杀心,吴钺,你不要自寻死路啊!” 听到“诸神”二字,吴钺的脸色猛然变了。作为第三大区嘉德骑士的一员,他自然深知‘诸神’的威力。集合三具大天使的力量,‘诸神’绝对不是人力所能抗的。但他仍坚毅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改变主意的。玫的孩子,必须知道真相。” “那是玫的心愿。” 他仰起头,似乎在仰望着什么。 在他的眼睛中,秋璇突然发现了一缕熟悉的目光。那是她曾在H眼中看到过的,是某种混合着信仰与虔诚的纯粹。每当这种目光出现时,H总是战无不胜。 ——那是H在守护玛薇丝女王时。吴钺眼中,也有同样的光芒。 长发男子在听到“玫”时,也骤然动容。他已意识到,吴钺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突然,连续三声锐响,破空而来。三具大天使机体,骤然出现在吴钺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当先一具呈粉红色,就像是个大娃娃一般,稚气幼嫩,上面甚至绘着一只hello kitty。但一见到这具机体,吴钺的眼角不由得一阵跳动。 这具机体,名叫大司命,隶属于卓大公的守护骑士,缇娜。 缇娜出手的次数极少,绝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同僚多年的吴钺,却显然知道某些秘闻。见到缇娜出现,他第一次,全身都紧张起来。 屏幕一阵晃动,缇娜的影像强行切了进来。她的笑容甜美而纯正,不带有丝毫威胁,但是,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一张面具。 “吴叔叔,把你的机体熄火吧。跟我回去,爷爷要跟你谈谈。” 吴钺:“我不会这样做的。跟大公阁下说,我已经背叛他了。” 缇娜的笑容依旧甜美:“吴叔叔,这样可是很不好的哦,人犯错了就会打屁股。” 她的机体背后,猛然有一道亮光闪起,与此同时,呈三角状将少司命围住的另外两具机体,也同时腾起一道闪光。三道光芒在半空中纠结,形成一个粗大的光斑,向下沉了下来。三具机体动力同时发动,身上晃出五颜六色的粒子光芒。 迅速地,他们身上的光芒以同样的频率闪耀着,三具机体就像是合而为一,变成了同一具机体。缇娜身上的威慑力,恐怖地暴涨起来。 少司命感受到威胁,其警报系统自动激发,开始对缇娜进行作战分析。攻击力、防御力、机动性……各项技术,都迅速飙升! 缇娜甜美地笑着:“吴叔叔,那么,我要打你的屁股了哦!” 吴钺一凛,骤然转身。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另两具机体上。这三具机体,通过光斑联合之后,每具机体的战斗力都大幅提升。他就像是被三个超级高手围住了! 与此同时,缇娜着驾驭大司命,化为一道闪电,向他飙射而来! 吴钺双手一展,少司命轰然发动。 “逆天垂!” 狂猛的龙卷自天而降,向缇娜罩了下去。但是,缇娜不避不闪,笔直向龙卷中撞了进去。骤然,大司命机体手中猛然一晃,一柄奇长的战刀出现,一刀生生地切进了龙卷中! 狂猛的龙卷,竟然被这一刀硬生生斩断! 缇娜更不停留,催动机体将战刀高举过头顶,向吴钺猛然劈了下来! 吴钺操纵机体盾牌,挡在头顶。动力轰发,粒子光芒在合金盾牌上聚结,形成一具新的粒子光盾。粒子盾与合金盾重叠,吴钺有信心挡住任何攻击! 战刀斩在双盾上,一声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响猛然爆开,双盾竟然被这一刀齐齐斩裂,战刀透盾而下,将少司命的左臂斩断! 吴钺大吃一惊,操纵着机体骤然后退。他身后的另两具机体,同时动了。两柄粒子剑,交叠成十字形,向吴钺猛然斩了过来! 缇娜银铃般笑着:“吴叔叔,‘诸神’的力量好玩吧?你是挡不住的。快快投降吧。” 吴钺面容阴沉。 ‘诸神’的力量确实远远出乎他的预料。缇娜的战斗力固然惊人,但也只不过是跟他在相同的级数而已。但在‘诸神’的加成下,吴钺竟然连缇娜一招都挡不住!‘诸神’传言可以将三具机体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并增幅一倍,却并非夸大之辞。 难道就要陨落在这里吗?连玫最后的心愿都不能完成…… 如此,当初的承诺何在…… 突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 “吴师弟啊,我们曾考入同一个骑士学院,跟着同一个老师学习,又同时成为嘉德骑士。你驾驶着少司命,我驾驶着山鬼。你是W,我是X。作为你的师兄,我从未为你做过任何事情。但是,那是因为你太优秀,而不是师兄不照顾你。” 长发男子的面容,再度在屏幕上出现,玩世不恭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调侃。 “现在,你罩不住了吧?那就让师兄来照顾你吧。” 轰然一声爆响,一道比逆天垂更为巨大的龙卷凭空在吴钺身边出现,将少司命远远弹开。龙卷迅速暴涨,向缇娜三人罩了过去。 缇娜笑容一转:“邢叔叔,难道你也要背叛爷爷吗?” 长发男子悠然笑着:“我从未这样想过。但是,小萝莉的你不明白,男人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吴师弟,去吧,我相信你心中的坚持不会让我的牺牲不值一文。” 龙卷轰然怒发,与缇娜三人的光斑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一场激战。粒子光芒的冲撞,宛如洪涛,将四具机体都淹了进去。 吴钺大叫:“邢师兄!” 但屏幕上一片混乱,没有回答。 狂猛的战斗,是长发男子在用生命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嘉德骑士的荣誉,是心中的正义。长发男子如此做,是因为他相信,吴钺的坚持是为了正义。 他为了吴钺的正义而牺牲。 ——不要让他的牺牲不值一文。 那是男子汉的嘱托。 吴钺脸色变了几变,终于一咬牙,驱动少司命,再度向远方飞去。 终于,他在一块小小的墓地降落下来。 这块墓地仅仅有一所房子那么大,座落在荒原中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它在一座小山上,低密的灌木将它包围着,小山下,有一条小河环绕而过。河上并没有桥,就算有人偶尔路过,也不会冒着落水的危险淌河而过。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块墓地的存在。 这块墓地并没有墓碑,甚至,连坟墓也并不起眼,已跟小山化为一体。如果不是坟前那一束刚刚枯萎没有多久的花,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是埋骨之处。 少司命缓缓停在山腰处,似乎不愿、也不敢惊动墓园的沉静。吴钺打开胸舱,从旁边拿出一束花,向山顶走去。他的眼中,再度升起虔诚而坚定的表情。 不知为何,卓王孙的心突然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再也无法平静。他快步跟随而上。 吴钺跪在山顶上,将那束枯萎的花换成新的。 他伏地亲吻着沾满雨水的泥土。 他的泪,流下来,跟雨水混杂一处。 “我来看您来了。” “十九年了,我终于可以回答你的话了……” 他站起来,转身。 卓王孙站在他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山头那个若有若无的坟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距离如此之近,吴钺甚至听到了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卓王孙:“这里面埋的是谁?” 吴钺:“是你的母亲,还有……她的丈夫。” 卓王孙身子一震! 他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但等吴钺亲口确认之后,他仍然感到无比震惊。 他的父母。 从小,他的父母就是禁忌的存在。他没有见过他们,也听不到关于他们的丝毫音信。他身边的人,也讳莫如深,从来曾不提起。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父母,竟葬在此处。 他颤抖着,走向前来,一种隐秘的感觉自他心底升起,这一刻,他仿佛跟这个小山连为一体,祥和,安定,而略带忧伤。他丝毫不怀疑,吴钺并没有骗他。 他跪在坟前,悲愤,渐渐升起。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父母的葬身之处? 秋璇远远看着他,心底也升起一阵忧伤。 卓王孙猛然转过头来:“吴钺,你要告诉我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吴钺脸庞一阵扭曲。 “你做好准备了吗?” 卓王孙点点头。 吴钺:“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会接受吗?” 卓王孙坚定地点点头。 吴钺:“好,我跟你说个故事。” 吴钺席地坐下,坐在泥泞的雨水中。他身上的骑士服立即就被打湿了,但他丝毫不在乎。他的声音因为长久的禁言修行而变得艰涩,磕磕绊绊。随着他的诉说,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展了开来。 “十九年前,我刚从骑士学院毕业。比绝大多数骑士幸运的是,我成为嘉德骑士的一员,卓大公对我很嘉许,他让我守护他的次子,东方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麟王子。但是,麟王子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他是个考古学家,未婚妻则主修宗教学,常年以来,他都与未婚妻奔走在世界各地,探索各派神秘宗教。由于不是长子,大公阁下本不愿多干涉他的生活。但,战争改变了一切。由于第三次世界大战进行到最激烈的阶段,大公阁下的长子阵亡,他不得不召回麟王子,让他镇守北非战场。而我,就负责守护麟王子与他未婚妻的安全。” “麟王子是个很和善的人,他虽然是个学者,但由于大公阁下自幼就对他进行很全面的培养,因此对军事并不陌生。他来到北非战场后,就控制住了局势,率领北非军团打了几个漂亮的翻身仗。但是,在约翰内斯堡的外围战中,我们遇到了顽强的抵抗。战局胶着着,整个战场化成巨大的绞肉机,不停地吞噬着双方的军队。每个角落里都是危险,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是安全的,甚至连麟王子都不能。我本是麟王子的守护骑士,负责守护他的安全,但是,麟王子却命我去守护他的未婚妻——玫。他说,她比他的生命更重要,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得她的安全。我无法违逆他的命令,于是,就到一个乡下的救济院去保护玫。”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母亲。我永远记得第一眼见到她的场景。战场摧残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就算以你母亲如此高贵的身份,都不能免受波及。救济院被用来安置伤兵,伤兵太多了,小小的院子都放不下,只能东倒西歪地堆在任一角落里。你母亲穿着一件简单的棉布裙子,在伤兵里穿梭。过度的操劳让她满身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血迹。但是,她仍然坚持微笑着,她的笑容是那么坚强,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医药极其短缺,她的笑容,是让这些伤兵能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包括我……” “战争继续进行着,越来越残酷。不久,就传来麟王子阵亡的消息。这让你母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度差点追随他而去。但她坚强地挺了下来,继续用笑容治疗着那些伤员。伤员们并未感受到区别,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的面容才会变得悲怆无比。也只有我才知道,她的心其实在麟王子去世的那一刻,已经死去。” “我很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做。我觉得很愧疚,如果我呆在麟王子身边,也许,麟王子就不会死,你母亲就不会这么悲伤。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听到传言,大公阁下因为麟王子的死而震怒无比,一度想发动核战,跟对手同归于尽。他把我和玫一起召了回去。我跪在大公阁下面前,向他请罪。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大公阁下发怒,他的怒火,让我很害怕,我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不敢看他。” “大公阁下对我说:我对你很失望。我把唯一的继承人交给你,你竟然让他牺牲了!你知道吗?这个帝国,已经没有继承人了!” “我非常害怕,跪求大公阁下给我个赎罪的机会。但我也知道那是很渺茫的,因为如今,大公阁下只有麟王子一个继承人,麟王子死了,对大公阁下乃至整个国家都是巨大的打击。我何德何能,能弥补这么大的损失?但是,大公阁下对我说,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你愿意放弃嘉德骑士的尊严,去完成吗?” “我以血为誓说,我愿意。大公阁下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让我将玫送到郊外他的一座别墅去,让她在里面住一段时间。我不明白为何这样就可以赎罪,但我答应了。第二天,我将玫送到了别墅。” 吴钺顿了顿,他的牙齿紧紧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容有些扭曲。 “第二天,我才知道,别墅中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你应该知道。” 他深深地望了卓王孙一眼。 “他就是你的叔叔。” “什么?”卓王孙吃了一惊。 他的确有个叔叔,是卓大公的第三子。这个叔叔与麟虽然是亲兄弟,人品却有天壤之别,自幼就不学无术,寻花问柳。卓大公不得以将他送上战场历练。他不情愿地来到战场,躲在后方,继续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料一次酒后失德,与当地地痞发生争执,斗殴中脑部遭受重创,从此半疯半傻,生活无法自理。卓大公深以为耻,将他软禁在别墅里,对外宣布他已阵亡。这位叔叔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秘密。而之前参加Dwar的陆东城,则是他的私生子。 听到这个消息,卓王孙的心不由颤抖起来,仿佛已预感到某些可怕的事情。 吴钺的面容更加扭曲:“这就是大公阁下让我赎罪的方式: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让玫与你的叔叔诞下子嗣,这样,就可对外宣称是麟王子的遗腹子,名正言顺地成为继承人。” 卓王孙一声厉喝:“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是……” 他暴虐地望着吴钺,吴钺痛苦地低下头:“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讲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真相。” “听我说下去。”他艰涩地抬起头,注视着卓王孙。 卓王孙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吴钺的话对他打击太大,让他一时根本没法接受。 身为合众国的王子,长久以来,他受到了极大的荣宠。虽然他跟祖父分歧很大,从成年后就没给大公他好脸色看,在D-war与秋璇的争斗中,更是几度差点与祖父撕破脸。但是,他对自己大区继承人的身份极为认同。 他是少年暴君,合众国既定的未来主宰之一。他的跋扈、狂傲,立基于此。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有蒙垢之处。 吴钺的话,等于解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旧疮,让他遍身污秽。 一想到别墅中可能发生的事,卓王孙就感到一阵恶心。 这种污秽,可能深入他的血髓中,永世都不能摆脱。 吴钺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晚上,我听到了别墅里的打斗声。我很担心玫,但我不敢进去。别墅周围,布置了极严密的防护,玫无法逃 。唯一的出路,就被我守着。第二天早上,我见到了玫。玫憔悴了很多,她紧紧抱着一支青铜台灯,灯罩已经碎了,满是鲜血。她眼神呆滞地望着我。她跟我说了一句话……” “你,能带我走吗?” 吴钺突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我呆住了。玫的样子是那么绝望,仿佛身跟心都死去了。我知道,她在别墅里一定经历了极可怕的事情,而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但是,我不敢带她走。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敢忤逆卓大公,他一定会轻易地将我从这个世界抹杀。” “玫静静地看着我,我不敢答应她,就一直没有说话。良久,她惨然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她走回了别墅,我跌坐在地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如此丑恶。我很想冲进去,告诉她,我肯带她走,跟她死在一起。但是,我不敢。我害怕大公阁下,他只要一个命令,就可以轻易将我碾杀。我的力量太小了……” “从那之后,我心头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后悔。我一直问自己,我为什么不答应她?如果我答应她了,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但是,每次我回想起来,那答应的话,我都无法说出口……” “所以,我就再也不说话了。我没有力量答应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从此,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个目标,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直到强到有一天,我可以答应她时,才能开口说话。” 他攥紧了拳头,脸庞已扭曲到了极点。 “不,还有一个目标。” “就是告诉你,你真正的身世。” 隐修会 “玫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也没有说话。到了第四天夜晚,她却突然为自己梳妆打扮起来。穿上红色晚礼服的她,美丽得就像是女神。她说,今天有一个重要的聚会,但那个地方很远,只有大天使战机能按时赶到,她问我能不能送她去。这样做,不仅违背了骑士原则,而且若被大公阁下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我很犹豫,她笑了,说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不让我为难。如果我还不放心的话,就时时刻刻跟着她,但我要保证,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出手阻止。她的神态沉静,却又有一种绝然,让我无法拒绝。于是,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在吴钺的诉说中,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余年前的那个夜晚。 大天使战机飞行了小半个地球,降落在距离伦敦不远的一个小镇上。这是一座巨大的庄园,烂漫的鸢尾花田尽头,矗立着一座白色古堡。 为了不引人注目,吴钺将少司命停放在庄园外不远处,但他随即惊讶地发现,庄园的停机坪上,除了各种超级跑车、直升机外,竟然还停放着另外几台天使战机。它们虽然都罩着黑布,但以吴钺的眼光,还是能看出,其中有两台竟是战斗力不弱于少司命的高阶战机。那时世界还没有统一,不少地方势力都拥有天使战机,但能在一座郊外庄园内见到数台,仍然是极其罕见的。这仿佛隐约说明了,这聚会的级别到底有多高。 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面纱遮住脸,将一串黑色念珠挂在手上,领着吴钺向古堡走去。从庄园铁门到古堡大门,不过数百米,却有几近一个排的军人在巡逻,但当他们看到玫手腕上的黑色念珠时,都主动退让到一旁。不过,这串念珠在走到古堡门口时就失去了效力。两位穿着黑袍的男子上前拦住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 玫将念珠挂坠打开,掏出了一张折成小块的请帖。吴钺用余光瞥了一眼,请帖上没有别的字样,只印着一枚神秘的图章:圆规和角搭建出一个诡异的菱形,簇拥出一个金色的G字。 两个黑袍人的神色立即变得恭敬起来。其中一人轻声道:“女士,‘至尊主’大人一直期盼着您的到来。他留给您一封信,吩咐我们交给您。” 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不一会,黑袍男子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封书信,和一把老式黄铜钥匙。 玫看了看钥匙上的号码:“更衣间在哪里?” 黑袍人躬了躬身,指向走廊尽头“七号,服装和面具都已为您准备好了。” 更衣室内放着各色各样的威尼斯面具。这些面具都被描绘成金色,镶嵌着琉璃与宝石,精致耀眼。而面具正中巨大的鸟嘴形状,则在华丽中增添了几分诡异与神秘。看来这一期的主题和鸟类有关,每一个面具都象征着一种鸟类,还装饰着各色羽毛。玫为自己选了一只夜莺面具,又将一只红头隼的递给了吴钺。她轻描淡写地说,与会女士可以只戴面具、保留自己的服装,但男士必须换上黑色斗篷——除了面具与斗篷外,任何东西都不能穿戴。 吴钺迟疑片刻,还是拿起了服装,走进了被幕布隔开的里间。当他出来时,已经是一幅狂欢节上的鬼神装束。斗篷的特殊剪裁,让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但玫大方地挽起他的手,从更衣间另一道门步入会场。 雕花大门被推开,一股暧昧的暖香扑鼻而来,四周似乎都萦绕着袅袅白烟。 当目光适应黑暗后,依稀能分辨出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座高大的教堂,数十根合抱粗的大理石柱支撑起巨大的穹顶,柱身上雕刻着精美的天使浮雕,天使托起三层铜制烛台。摇曳的烛光让四周的光线晦暗不清,唯有穹顶正下方的高台,却被从穹顶透下的诡异白光照得透亮。 只向高台看了一眼,吴钺已目瞪口呆。 这一幕,在他最大胆的想象中都未曾出现过。 台上用白色粉末绘着一颗巨大的六芒星,每一只芒尖上,都用锁链捆缚着一位少女。她们没有戴面具,身上也只披着薄薄的白纱。她们的表情并不痛苦,反而十分欢愉,那些锁链缠绕在她们身上,与其说是刑具,不如说是装饰品。而最骇人耳目的是,她们每一个人的身边,都围拢了六位戴着鸟首面具、身披斗篷的男子。他们正用各种方式、各种姿态在她们身上索求着肉欲之乐。暧昧的呻吟和袅袅升起的白烟,让这荒淫无度的一幕带上了一种宗教色彩,因而神秘而古老。六芒星的正中,站着一位全裸的女巫。少女们身体上的锁链,另一头就系在她身上,几只枯瘦的乌鸦一动不动地站在铁链上,仿佛是一个个奇特的封印。 与芒尖上香艳的一幕形成鲜明的反差,这位女巫看上去似乎有一百岁了,与身同高的白发披散,垂落在地上,摊开一片枯槁的白光。锁链下,她的身体宛如树皮一般苍老,层层皱纹垂下,仿佛一片片银色的鱼鳞。她闭目冥想,双手捧着一个形制古怪的月牙形法器,远看去就像一棵老得长了鳞片的枯木,那些锁链则是妖异的藤蔓,只有通过它们,她才能从那些少女体内吸取一点滋养,延续早已干涸的生命。 青春和衰老,纵欲与苦行,盛放与荒凉。对比是如此触目惊心,让这荒唐的画面有了一种诡异的神圣感。 吴钺转开了目光。玫却认真的注视着台上,目不转睛。但吴钺能感觉到,她不是想要观赏这种仪式,而似乎要在那些戴着鸟首面具的男子中寻找什么。最后她微微摇头,转身向二楼走去。 一路上,暧昧的呻吟不绝于耳,每一处烛光的阴影下,似乎都有肉身纠缠。那是宾客们两两成对,也开始了这种仪式。 这次典礼的主题是通灵,要在肉欲的最大欢乐中,得见已逝去的灵魂。玫走过每一对的时候,目光都会在男宾身上停驻片刻,然后再走开。 她似乎在找人。 二楼是为最重要的贵宾所设的包间,一共有十三间,扇形排开,正对着舞台。虽然贵宾间有更大的空间和更完备的设施,但所有门窗都是透明的。这似乎传达出隐修会的一种理念:你在此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单纯的肉身享乐,而是神圣仪式的一部分——因爱欲而见神明,美好无暇,亦无需避讳他人的目光。 玫认真地透过玻璃窗,一间间寻找着。 每一个包间,都有特殊的装饰。有的华丽如皇宫,有的纯净如祭坛。大部分包间中都不止三两个人,其中正在上演的剧目,甚至比舞台上的还要荒淫。吴钺觉得尴尬异常,将目光远远避开,但玫却仍然沉静地驻足、寻找、离开。 最后一间包房外,玫终于止住了脚步,她轻轻叩响了玻璃门。 吴钺忍不住向房间内看了一眼。和其他包房相比,这房间格外冷清,在房间深处,坐着一位戴面具的男子。他面前的空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地毯,也画着和舞台上同样的六芒星,几位身披薄纱的女巫跪在星芒里,各自捧起一根蜡烛。这些女巫甚至比舞台上那些还要青春貌美,动作与神态里都带着一种既神秘又挑逗的意味。但男子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她们身上,只是长久注视着烛光上腾起的彩色雾气。 烟雾袅袅变幻,却形不成任何有意义的图案。一种掩饰不住的落寞与悲伤在他的目光中蔓延。 这一切,都和隐修会里的狂欢气氛格格不入。 在见到他之前,吴钺几乎对这场狂欢中的所有男宾都感到厌恶,无一例外的荒淫而虚伪,打着宗教的名义干下流勾当。唯有这位戴着非洲鵟面具的男子似有些许不同——他来这里,并非为了爱欲之欢,而是寻求一种救赎。 男子抬起头,看一眼楼下仪式的进度,指示女巫点亮下一只蜡烛。 即便被面具遮住了表情,仍能看出他身上有着一种自相矛盾的哀痛——对眼前的香艳场景毫不动心,冷眼旁观,却也见惯不惊,并不抗拒。而对正在进行的通灵仪式,他有一丝嘲讽,却又怀抱着隐约而渺茫的希望。 玫再度敲响了门,她甚至凑到玻璃前,大胆地将面具挑开了一线。 吴钺心里升起了一丝酸涩,他明白了,这就是玫要找的人。 男子抬头看了玫一眼,却没有什么回应,目光很快又投回了通灵烛阵上。 玫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拿出了一件半月形的木器。吴钺觉得这木器的形制有些熟悉,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苍老女巫手中,也捧着同样的法器。只是玫的这一枚,甚至比老女巫的还要精致、古老。 玫飞快地在玻璃上写了一行字:“要想看真正的通灵术,就放我进去。” 这句话打动了男子。他最后看了一眼毫无灵气的蜡烛阵,抬手命这些女巫们退下。而后,按下了开门键。 玻璃雕花大门打开,玫闪身而入。 当她红色的裙角掠过身边时,吴钺突然感到了心中一阵刺痛——他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他鼓起勇气拉住了她的手:“你真的要这样做?” 玫笑了,目光望向远方,平静地说:“他想要子嗣,我就给他子嗣。但这个子嗣身上,绝不会流着他想要的血。” “这样值得吗?” 玫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那你认为,让我回到别墅,被那个白痴侮辱更值得?” 她的目光极亮也极冷,宛如闪电,让吴钺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止。 毕竟,是他亲手将玫送入了那座别墅,并囚禁其中。他更知道,将那个白痴敲晕,只不过暂时推迟了这个计划,如果玫本月没有受孕,这场丑恶的闹剧就不会停止。 他再也没有说什么,眼睁睁看她走进包间。而后转过身,用身体挡住透明的玻璃门,不让别人窥探。 这似乎已是他唯一能做的。 玫的坟墓前,吴钺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久久无法自拔。 良久,他才对卓王孙道:“作为唯一见证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叔叔绝对没有碰玫一根手指头。他被敲昏之后,躺了几天才被抬走。由于玫当月就有了身孕,他就再没有被送回别墅。你的生父,应该是隐修会里戴着鵟面具的男子。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找他。” 他沉默了,不再说话。 卓王孙身子僵硬,呼吸极其粗重,显然,吴钺所说的话已远远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甚至可以说,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吴钺的话中崩塌。 他的脸色阵阴阵晴,急剧地变化着。良久,他才涩然一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吴钺:“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你的妈妈留了一封信给你,就在她的坟前。你看一眼,就会明白的。” 他轻轻将献在坟前的那束花拿起来,伸手在草地上按了按。草坪缓缓抬起,露出一个小小的地洞。 从入口,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墓室,墓室中放着一副棺木。在棺木前,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 吴钺:“那封信,就在盒里。” 卓王孙紧紧盯着木盒。 那或许是会颠覆他一生的东西。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哥哥,不要看它。” 卓王孙蓦然抬头,T率领着另外两台大天使,悬空浮着。她脸上仍带着甜美的笑容,机体手中拎着一个巨大的脑袋。那赫然是山鬼的头颅!T转动着它,就像是玩球一般。 “过来吧,不要看它,你就还是卓家的大少爷,第三大区终究是你的。看了它,你就会失去这一切。该怎么选,不是很清楚吗?” 卓王孙:“我要知道真相!” T:“真相有什么用呢?哥哥,你可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多少人想取你代之。你难道不珍惜你现在的一切吗?” 卓王孙冷哼:“要你来教我!” 他站起身,向地洞走去。 他的脸色苍白,T的话,无疑印证着他的怀疑,踏入地洞的一刻,也许,他真的就将失去一切,但是,他仍然要进去。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证明的,是真实,还是谎言。 T轻叹着摇头:“哥哥,你真是不乖哦。那么,我就狠狠揍你一顿,然后带你去见爷爷吧。” 说着,她的机体猛地俯冲而下。 嗡然一声暴响,黄金色的少司命猛地站了起来,残余的右臂指天而立,一炮向T轰去。T身形一转,将炮弹躲过,惊讶地说:“吴叔叔,难道你还想跟我打吗?邢叔叔拼尽了全力,也只不过坚持了半个小时,你这可是白送性命哦。” 吴钺亦慢慢站起来。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让你阻止玫的孩子的。” 他探手入怀,拿出一个针管。针管内,是深红色的液体,犹自在翻腾着,仿佛血液的温度极高一般,看上去诡异无比。吴钺一用力,将针筒扎入自己的手臂。 那些液体立即争先恐后地向他体内钻去,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吴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裸露的皮肤上青筋根根暴起。紫红色的血液,在血管内疯狂地鼓动着,仿佛随时会将他的皮肤撑破! 吴钺的厉啸一声响起一声,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良久才平复下来,慢慢抬起头。 他的双眸,已变成深红色,极为诡异地盯着T。T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她竟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吴钺伸出一根手指,指天。 少司命机体猛然发出一声轰啸,一道粒子光芒闪过,将吴钺纳入胸舱内。就在他入舱的瞬间,少司命亦产生了惊人的变化。机体表面灿烂的黄金色就像是遭到了腐蚀一般,变成了深红色,犹如一道古旧的血影,凌空而立,毫无声息。 一股可怕的危险气息,却从机体上透出,宛如毒蛇般,钳住了T三人。 T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单臂一挥,巨大的光斑再度出现,却比先前大了很多。灿烂的粒子光芒实质般逆空成型,犹如一个巨大的阵盘,将三台大天使机体纳入其中。后面两台大天使同时出招,剑、盾挥舞,阵盘上涌起一阵剧烈的粒子光浪,直冲T。光浪在到达T身侧时,却诡异地消失,宛如T身侧有个巨大的黑洞一般。但在下一刻,T身上却燃烧起刺目的亮光,使它就像是即将爆发的光之火山一般。 少司命如黑暗之影,大司命如光焰之山。两人一暗一明,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吴钺手突然一挥。 “逆天垂!” 一股巨大的龙卷,从他手心生出,轰然一声暴响,已膨胀到几百米大小,将整个小山全都笼罩其中。粒子光芒从他的装甲罅隙中疯狂地窜出,扎入龙卷中,推动着龙卷极为猛烈地旋转起来。这些粒子光芒却全无半点光,使龙卷呈极为沉郁的黑色,遮蔽了整个天空。 T也发出一声稚嫩的喊声。 “离忧斩!” 一道灿烂之极的光华自她手心生成,倏然爆放,呈现出粒子光剑的形状,足足有几百米长,丝毫不下于龙卷。T手腕一抖,光剑一闪,冲着龙卷轰然斩下。 光剑与龙卷才一接触,两股光、暗不同的粒子光潮已然撞在一起。立即,一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立即响起,大半个龙卷被硬生生地撕裂,而光剑,亦凭空折为两段。 第一招,两者竟然平分秋色! T轻轻一笑,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招,将断裂的光剑握住,两截断剑变成了双剑,向龙卷中直撞了进去。 吴钺脸上神色不变,手再一抬,另一条逆天垂亦凭空出现,两股龙卷分左右,向T撞了过来。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再度响起。 吴钺饮下神血,暂时获得堪比拟真·神谕的能力,但T身负的‘诸神’亦强大之极,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胜负难分。 这场战斗,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但卓王孙却一眼都不看,他注视着地洞,终于,踏出了一步。 他要知道真相,无论这真相究竟是何。 一只手伸过来,跟他相握。卓王孙微微侧头,秋璇对他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中只有一句话。 无论真相如何,我都陪你一起接受。 卓王孙涩然一笑,走入地洞中,拿起那个盒子。 盒中只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字。 “给我的孩子。” 血缘 卓王孙深吸了一口气,拆开信封,拿出一张纸。 我的孩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埋骨地下很久了。你能找到这里,想必吴已经告诉了你部分的真相,剩下的那些,我很犹豫是否要向你坦白.因为在孩子眼中,母亲应该是高贵、坚贞、慈爱的。但我即将写下的一切,却将打破你的美好幻想,我愿意坦然接受你的恨意,哪怕你永远无法原谅我也没有关系。 我和麟是在剑桥认识的。我主修宗教学,他主修考古,我们都选修了古代腓尼基语。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和他的论文是班上唯一的两个A+。从那之后,我们开始了零星的交往。当时他给我的印象是,为人温柔腼腆,但在学术上却又一丝不苟。再后来,我们相爱了。他是那么的谦逊低调,以至于过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竟然是东方帝国的“王子”。我非常惊讶,也深知自己绝没有嫁入王室的野心和能力,我只想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子,一起在午后的摇椅上看书,一起去杳无人迹的沙漠考察,多年后再生一两个孩子……理智告诉我,到了忍痛放手的时候。 为了斩断情丝,我悄悄申请了去南美丛林田野调查的项目,不辞而别。但仅仅一个月后,他就找到了我。他跨越了很多座山,走过很多路,问遍了当地人,才找到我的下落。我看着他被风尘弄得看不出底色的衬衣,手臂上被蚊螨叮出的创口,忍不住热泪盈眶。那一刻,我忘记了所有的顾虑,投入他的怀中。 麟紧紧抱着我,向我保证,他虽然是王子,却不会继承帝国,父亲着重培养的继承人是他的哥哥,他只是家族中无足轻重的书呆子。我相信了他,并且在当地一座荒芜的教堂里,秘密举行了婚礼。后来,我们在同年拿到了博士学位,而后就结伴在世界各地考察古代宗教建筑,一起联名发表论文,出版专著……这样的生活或许和普通人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他精心的守护着我的梦想,为我建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殿堂。幸运的是,他的家族也默许了我们的行为。也许真的如他所说,作为次子的他,只是王冠与权杖旁的一帙书卷,装饰了王室的声望,却没有实际用途。那几年,是我们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惜战争改变了一切。他的哥哥在战场阵亡,麟不得不接受父亲的召唤,接替了他哥哥的位置。我感到了惶恐,却说不出阻止的话——他毕竟是王子,对家族和人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日夜期盼着战争早点结束,让他早点回到我身边。我知道自己这样想很自私,但我不得不自私。他是我的天空,整个世界的支柱,若没有他,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为了离他近一点,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申请在前线医院做了一位战地护士。每一天,我都看到无数生命的消逝,看到鲜血、痛苦、绝望。这和我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仿佛瞬间从天堂沉入了炼狱。我害怕极了,害怕有一天麟也会满脸鲜血、肢体残损地被送到我面前。 然而,厄运却比我的幻想还要可怕,麟牺牲在战场上,在爆炸中尸骨无存,甚至根本没有被送往医院的机会。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一刻,我恨透了这场战争,也恨透了麟的父亲——那个东方帝国的君王——是他将我的麟从书斋推上了战场,也推向了死亡。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随他而去,但最终活了下来。因为那时,我和他已经开始备孕,期待新生命的到来。受孕的希望成为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那些日夜里,我不止一次跪地祈祷,让我怀上麟的遗腹子。如此,他的血脉将与我同在,永不死去。麟的父亲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即派人将我接了宫廷。并找来了东方帝国最顶级的医生,日夜监控我的身体状况。可是,天意作弄,最终一份冰冷的医学报告摆在了我面前。连续十五天的血检都是阴性,我错过了怀上麟的孩子的最后机会。 就在我伤心欲绝之时,麟的父亲却给我提出了一个“方案”。 他说,他其实还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品行顽劣,还在一次荒谬的斗殴中,被重创头部,从此变得疯疯傻傻。他怒极之下,对外宣布他阵亡,其实却将他秘密圈养在一处秘密别墅里。如今虽然他生活不能自理,却拥有和麟最近似的基因。若我愿意,可以和他生下一个孩子,对外宣布是麟的遗腹子。他许诺,让我的这个孩子成为东方帝国未来的国君,我也会获得无上的财富与权力。 面对这样荒唐的要求,我一口拒绝。我一生只爱过一个男子,那就是麟。我的身和心都只属于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但麟的父亲态度异常坚决,他说,为了避免让这个帝国绝嗣,他会不惜一切手段。他的威严让我瑟瑟发抖,我哭着问,为什么不能宣布第三子的存在,再立他为继承人?他用一句东方古谚回答我——君无戏言。天下皆知那个不肖子的死讯,决没有反转的余地。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只能是麟。我既然已和麟成婚,就是他的合法妻子,诞育于我腹中的“遗腹子”才会名正言顺。他还说,留下的时间也不多,最多只有三个月。我必须在这时间内怀孕,到时候提前将婴儿剖腹取出,谎称足月。 我鼓起勇气反抗,但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强行将我和那个白痴囚禁在一起。那是专为精神病人设计的房间,我无法逃脱,甚至连自杀的可能都没有。那一天,我不知哪来的气力,将原本固定在墙上的台灯拽了下来,打晕了那个白痴。我衣衫不整地瘫倒在地上,绝望得几乎死去。我曾乞求吴,让他带我离开这个丑恶的地方,但他却没有回应。被他拒绝的那一刻,满腔的绝望化为了仇恨,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在我脑海中展开。 在麟被召回之前,我和他正在研究一种古老宗教的通灵术。在一处荒废的神庙里,我们找到了一枚珍贵的半月形法器。为了鉴定法器的真伪,我曾将图片寄给了和我一直保持联系的隐修会会长,信徒们都称他为‘至尊主’。至尊主非常惊讶,他认为这才是正品,一直在世间流传的不过赝品而已。他还说几个月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通灵典礼,邀请我也参加。会上主持祭祀的,正是号称法器传人的通灵女巫。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他说隐修会的主旨是在“肉身欢愉中得见神明”,虽然这个主旨有时被歪曲为寻欢作乐,但作为会长,他始终相信这些仪式是神圣的。他还隐约提到,由于战争的缘故,很多人都失去了亲人,有些原本只是挂名的荣誉会员也会破例出席典礼。无意中,他暗示出几个让人震惊的名字,让我知道这场仪式级别有多高。当时我只是礼貌性的回复了他,并没有想过真的到场。但在绝望与仇恨中,我恍然大悟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我找出了信物与请帖,时间正好是三日之后——天意如此,这场本来与我无关的盛典,成为我复仇的良机。 之后的事,吴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很想知道你生父的名字。但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代入坟墓。我只能说,他有着不亚于卓氏家族的权势,你无需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也请你不要恨他。从至尊主那里,我知道他是隐修会的会员,却很少参加仪式。在几周前,他的妻子因他而死。出于自责与内疚,他抱着万一的希望来到这里,希望能见到她。我利用了这一切,并在熏香中暗藏了强力迷幻药。他在我的“通灵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人,但至少在那一天,他对亡妻的怀念是真诚的。 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在那一夜之前,我们并无任何交集。出于某种原因,我甚至该恨他,但从在那之后,我不再恨他,也没有愧疚。不过一个陌生人,两不相欠。我选择他,只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卓氏家族最大的仇人。只有他,才能将报复发挥到淋漓尽致。当麟的父亲知道真相时,才会感到最大的痛苦与羞辱——这也是他强加在我身上的。 我的孩子,我不知如何向你描述那一夜。我感到的快乐多于伤痛,但这无关肉欲,而是报复的欢愉。我知道我已将灵魂交给了魔鬼,这样更好。麟去了天堂,我沦入地狱,我就不必担心用什么面目去见他。读到这里,你已经知道,妈妈不是一个好女人,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请你不要为妈妈的罪行责怪自己。我和你的生父都只给了你肉身,但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也是属于麟的。你只会为真理与爱而努力奋斗,绝不会为权力放弃人格——哪怕摆在你面前的是帝王之尊。 妈妈曾是一个无神论者,但那一夜,我多么希望这枚神秘的法器真的有奇特的威能,能让麟的灵魂来到这里。我不相信轮回转世,但若你的灵魂真的有了他的影子,和他一样善良、仁慈、温柔,那将是我最大的安慰。无论你身上流着谁的血,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我和麟的孩子。 ——玫 卓王孙踉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纸色略泛黄,显然已经过很长的岁月。卓王孙的脸色却比这张纸还要难看。 他拿着那张纸,怔立了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秋璇艰涩一笑。 “我们为了争谁是王,谁是后,打了这么久,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我还说什么委曲求全,待老家伙死后,将整个世界送给你,原来是痴人说梦!这个世界,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的身世,却才是合众国最大的污垢!” 他固执地仰头,目光中却已有泪痕。 秋璇有些忧心地看着他。任谁乍闻如此大的变故,都难以承受。她用力抓住卓王孙的肩头,强迫他正面面对自己。 “小卓,看着我!” 卓王孙扭过头来,秋璇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阵惶惑。这种神情,从未在卓王孙眼中出现过! “我不管你是不是王子,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你的血脉中有什么真相!我爱的是你。你若是王子,我就娶你做我的王夫;你若是乞丐,我就随你去流浪天涯!我跟你斗,我跟你争,是争谁应该更爱谁多一些,但是,有一件事我们从来没争过。” “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 她的双手因用力而苍白,死死地攀住卓王孙的肩头。她的眼眸,诚恳而坚定,凝视着卓王孙的眼睛。 卓王孙眼中的惶惑与狂乱,慢慢地消褪了。 他凝视着她。 如果说卓王孙是狂暴的浪涛,秋璇则是平静的山石。浪涛冲刷着山石,而山石则岿然不动,平静地承受着浪涛的狂暴。 卓王孙终于冷静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秋璇的手。他的手仍冰冷之极,却不再颤抖。 “谢谢你,至少我还有你。总算是有个活下去的理由了。” 他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秋璇的心,也稍微安了一些。卓王孙的笑,使他仍然是个以前的小卓。她熟悉的、竹马青梅的少年。 卓王孙:“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背弃诺言,坚持要跟你打D-war,并一定要获胜,是因为‘我的爷爷’说,如果我失败了,那么,他将发动世界大战。你也看到‘诸神’的威力了,这就是他为大战准备的筹码。” 秋璇脸色有些苍白。 她虽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但直到亲眼目的时才明白它的威力,也明白卓王孙为什么那么决然地跟她对立。“诸神”所爆发出来的超级战力,半小时内可斩掉山鬼,甚至吴钺饮下神血后,都不是她的对手。这说明,“诸神”甚至有了对抗真·神谕的能力!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难怪卓大公一以世界大战相要挟,天不怕地不怕的卓王孙就立即屈服了。 秋璇不禁紧紧握住了卓王孙的手,她知道,卓王孙之所以屈服,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世界大战会将这个世界拖入炼狱,而那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守护这个世界,是她的理想——他是为她的理想而屈服的。 卓王孙:“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面对他了。因为,我不再是他的孙子,无论他发不发动世界大战,都跟我没关系。我已没有容身之处,此后就只有求你收留我了。” 秋璇噗哧一笑:“说得这么可怜!温莎城堡中永远为你留着一个房间,你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住。小卓,其实,这个结果,我有一点开心,因为这样,我就不用再跟你战斗了。” 卓王孙不说话,默默握紧她的手。 世界如此之广,鸟语花香,但此刻,他却觉得如此孤独,似乎,若不握紧她,就会坠落到无尽深渊。 突然,地洞一阵晃动。 卓王孙脸色一变,拉着秋璇跑了出去。 空中的大战已告一段落。吴钺的机体被击落,坠毁在小山上。偌大的机体已残破不堪,双足被硬生生地斩断,身上的装甲几乎全被掀起,尽是炮痕。T的样子要好多了,起码机身没有遭到大的创伤。但是围绕着三具机体的巨大光阵,已被彻底摧毁,而机身上的粒子动力也明显地不稳了,几乎无法维持悬空。 T的声音仍清甜之极:“吴叔叔,你败了。抱歉我要执行爷爷的命令,带你跟这里的一切去见爷爷。你可不要抗拒哦,否则我可会开火的。” 吴钺面容冰冷,没有丝毫神情。少司命唯一的手臂蜷缩着,带着巨大的机身在地面上攀爬着,向地洞走去。经过卓王孙与秋璇时,他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攀住了那具简陋的棺木。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我虽然还是不能带你走……但我至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他猛一用力,右臂将棺木紧紧抱着,最后的粒子动力爆发,轰然向空中飞去。而T等三人早就准备好,三具重炮一齐开火。 吴钺和怀中的棺木在空中爆成一团灿烂的火花,慢慢坠落。 卓王孙跪在地上,伸出双手。这火花与灰烬,是他对母亲的最后记忆。 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也无法保留。 T摇了摇头,似乎不解吴钺为何要这样做。她俯首看着卓王孙。 “哥哥,你可不要做这样的蠢事哦,我今天杀人杀的够多的了。” 卓王孙沉默片刻,说:“你带我去见爷爷,我要见他。” T欢跃起来:“太好了!我最不喜欢跟哥哥打架了。早这样的话,不是很好吗?吴叔叔跟邢叔叔真是太蠢了。来,我们拉勾勾。” 她从空中飞下,跳出胸舱,伸出一根小指,跟卓王孙拉勾勾。十足的小女孩的神态,丝毫看不出刚斩杀了两名嘉德骑士的威严。 卓王孙不去理她,转头对秋璇说:“我们走吧。” T回头对另一位骑士做了个鬼脸:“哥哥恼我了。” 在一扇威严的大门前,T立住了脚步,笑着冲卓王孙摆了摆手。 卓王孙知道,这意味着,卓大公就在门里面。 以往,每次他见卓大公之前,总有些惴惴不安。旁人看来,卓大公对他极为溺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无论卓王孙要什么,卓王孙犯了什么过错,他都不加责怪。但是,卓王孙总感到对他有些畏惧。 但现在,他心中却不再有惧意。尽管,他知道对于他与吴钺的所作所为,卓大公一定会发雷霆震怒,但他仍然不再畏惧。 在推开门的瞬间,他明白是为什么了。 其实,卓大公就是想要他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想要他飞扬跋扈,予取予求,最终……成为一个可以颠覆合众国的帝王。卓大公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这一切,只等他来求。这就是卓王孙隐隐感到不安的原因。 但现在,他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他与大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因此,他也就没有资格再做亚太大区的继承人。卓大公逼着他要的,他都不必再理会。 所以,他才突然轻松了下来。 当然,也因为秋璇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在这个世上,他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秋璇。只要秋璇还在,别的他都可以视如尘埃。 门缓缓打开,卓大公笔直坐在一只檀木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卓王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一如卓王孙以前所见到的那样。 卓王孙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走到他面前,将信纸放在桌上。 “我已经全知道了。我跟你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不能再做第三大区的继承人。你跟合众国的战争,抱歉我无法替你打下去。我会以平民身份去第一大区,至于怎么善后,想必不用我给你建议吧?” 他说完之后,他感到一阵轻松,转过身去,从背后冲着大公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卓大公脸上仍然波澜不惊,直到卓王孙将要跨出门去,他才淡淡说:“我早就知道,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卓王孙不由得驻足,转身讶然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卓大公一字一字说:“是的,你出生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卓王孙更惊讶:“那你为什么……” 他深知卓大公对血脉看的很重,大公想要的是一个可以成为皇帝的继承人,这个人必须得是他的血裔。所以,此刻听到大公如此说,不由得不惊讶。 卓大公:“我的继承人,只有一个,就是你。这句话,我以前说过,我现在再说一遍。第三大区,或者以后的帝国,只会有一位继承人,就是你。” 卓王孙:“老家伙,你真是惊到我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卓大公沉默不答,良久,缓缓说:“你认为我会有‘爱’吗?” 卓王孙:“听到这个字眼从你口中说出,我还真是感到一阵恶心!” 卓大公:“我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的父亲,麟。后来,麟爱上了一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玫。我也试着去接受她、关爱她,尽管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等麟殉国后,我曾经用一种极端的方法,想让你的母亲诞下卓家血脉,我以为那样可以让我得到另一个可以爱、值得爱的人。但是,你母亲的反抗让我意识到,我可能做错了,可惜那时的我太过执着,执着到没有去纠正自己的错误。你出生后不久,我就做了DNA检测。结果让我愤怒异常。我逼问玫,她却用沉静的语气,一点点告诉我真相,嘲笑我机关算尽,却作茧自缚。她知道触怒我的后果,但仇恨让她无所畏惧。她一定恨我入骨,才会用这样残酷的方法报复。我也曾经无比愤怒,想过要杀死你。但当我将你强行抱起时,襁褓中的你竟并不害怕,反而对我微笑,我的心竟平生第一次颤抖起来。这一刻,我感到了对麟的愧疚,若不是我把他推上战场,他或许还活着,和玫手牵着手,在世界各地探查古迹……麟不在了,但上天将你送到我面前,似是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虽然你体内没有流着麟的血,但我看到你笑容的那一刻,就相信了一件事——你就是麟的转世。玫没有告诉我你的生父是谁,但她死后,我决定不再追究。我郑重地立下誓言,你就是卓家的长孙。我会爱这个孩子,把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他。后来,我让你成为我唯一的继承人,为你铺好一条皇帝之路。只要你愿意,经过血战之后,第三大区必将获得世界大战的胜利,世界将会一统于你麾下,你会站在世界的巅峰,予取予求。” “让你成为皇帝,就是我对你的爱。” 卓王孙脸色连变几变,显然,卓大公的话,对他震动极大。但听到最后,他不由得冷笑:“老家伙,你以为我的人生是什么?由你安排?” 卓大公厉声说:“我不容你拒绝!” 他的声音随即降低,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不能给你皇帝之位,又怎能抚平对麟的愧疚?” 他的面容颓败下来,这一刻,他就像是个普通的老人,因为孙儿的不争气而忧心。 卓王孙:“我的人生,只有我才能决定!我不会成为什么皇帝,我也不会再跟芙瑞娅打D-war了。我现在就走出这扇门,到温莎城堡去。如果你执意要开启世界战争,那么,我会站在最前线,向你发动第一波冲锋!” 他决绝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卓大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多年来的积威让卓王孙不得不暂时停住脚步。 “你哪里也去不了!无论你愿意与否,你都只能做这个帝国的继承人!” 卓王孙冷笑:“怎么做?我和卓家没有半点关系!” 卓大公:“玫已经死了很久,吴钺也已战亡,剩下所有得知真相的人,都会被灭口。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你的血缘。” 卓王孙笑意中讥诮更浓:“所有人?包括芙瑞雅?你还真敢说……”但他的笑容瞬间一滞,因为他发现卓大公脸上,没有丝毫虚张声势的意思。 卓大公冷冷重复了一遍:“包括芙瑞雅。我既然已经决定开启世界大战,就不会再有任何顾虑。” 卓王孙怒道:“你休想!” 卓大公:“你若再执迷不悟,我敢向你保证,从现在起你将永远看不到她。若你顺从我,我还可以留她性命。对外宣布她在吴钺的叛乱中意外身亡,实际上却将她囚禁在一个秘密之地,做你的后妃。但抱歉,我必须要抹去她的记忆,因为她实在是个比玫难控制得多的人。” 听到“囚禁在秘密之地”几个字,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秋璇和自己的未来,卓王孙只觉得怒火上涌,紧握的双拳都已发白: “这就是你的愧疚?将这恶毒的行为一次次重复,就是你的爱?对了,我和你并不是毫无关系,你是我的杀母仇人,这笔债,我迟早要向你讨回来!” 他目光中,有鱼死网破的决绝:“老家伙,灭口芙瑞雅是不够的,还有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向全世界公布我的身世。你和你的家族将颜面无存,你的帝业大计也将土崩瓦解——没有臣民愿接受一个荒淫仪式上诞育的私生子做他们的君王!” 卓大公迎着他的目光,微微冷笑:“公布身世?谁会相信你,就凭一封信?” 卓王孙冷笑:“老家伙,你是老糊涂了,我的DNA就是铁据。要消灭这种证据,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或者将我也洗脑囚禁。但这样便无异于自绝子嗣。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输定了!” 卓大公脸色终于有了改变:“你想毁掉自己?毁掉我为你安排的这一切?” 卓王孙:“是的,我宁愿是低贱的私生子浪迹天涯,也不愿在你那肮脏的王座做一个傀儡皇帝!你不要再拿这么变态的‘爱’来恶心我,听到你说这个字眼我真的满身鸡皮疙瘩!我现在就出去,和芙瑞雅站在一起。要灭口你尽管来!” 他夺门而出。 卓大公盯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直到卓王孙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卓大公才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这一刻,他老态尽显。 “我没有资格说‘爱’吗?” “可是,我的孙儿啊,我真的很爱你。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皇帝,就是我对你的爱。” 决赛 卓王孙走出宛如城堡般的大公宅邸,天已经放晴了。阳光照着他走向秋璇,只用看他一眼,秋璇就明白他做出了什么选择。于是,她也微笑着走向他。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不需要交谈,他们已完全了解对方心中所想。 卓王孙挥了挥手,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东皇太一凭空浮现,落在两人身前。粒子光束卷着两人进入胸舱。卓王孙在屏幕上输入目的地——温莎城堡,东皇太一立即破空而去。 秋璇:“小卓,你真的放弃第三大区的继承人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卓王孙所拥有的实在太多。财富、权柄、地位、尊荣,人们所羡慕的一切,他都拥有,还拥有更多。终究有一天他会成为第三大区的大公,掌有整个世界的三分之一。而从卓大公的年龄来看,这一时间不会太晚。 他放弃的,实在太多太多。 卓王孙淡淡一笑:“成为王夫,也不会差多少。我现在无家可归了,要是你不肯要我,我便一无所有。你不会变心吧?” 他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秋璇不由得噗哧一笑,说:“那可保不齐。俗话说要赢得一个人的心,先要打通她的胃。你要多学学厨艺才行。” 尽管两人的谈话很轻松,但卓王孙总有些心不在焉。秋璇知道他乍闻自己的身世之谜,心中总是很难过,于是就岔开话题,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再打D-war了。该如何处理龙皇呢?” 卓王孙:“你也想对付他了吗?” 秋璇苦笑:“这可不是我能扭转的。我之所以选他做代理人,替我打D-war,是因为我觉得SEVEN应该有一位公爵。这样,seven一族和平的加入合众国,也许是成本最低的方式。毕竟,我们的世界经受不起一场战争。”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给SEVEN在北极立足之地,研发控制SEVEN病毒的疫苗。虽然这两者都取得了极大的成果,但青帝子之乱却让人类高层感到极为恐惧,而我对于能否掌控青帝子这样的力量,也并无信心。她们的力量已超过了核武器,而且极不稳定,充满攻击性。这些日子来,我也一直在犹豫,如果仅仅是为了你我修宪,将这样恐怖的隐患留在人间,是否有些自私。如今你我的战争已有了结局,我也不需要再顾虑了。我试探过上层的意思,公爵会议基本同意,疫苗被成功提取后,Seven可以加入合众国,但对于超级生命体甚至龙皇这样不可控的力量,销毁会是最保险的。最关键的一点是,经过选秀后,人类获得了新的力量,有一战的把握。所以,我最终同意了第二大公的意见,封印龙皇。” 卓王孙点点头:“言之有理,否则,人类销毁核武器就没有意义了。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这样说来,你就输定了,为何你还一副信心满满稳赢的样子?” 秋璇笑了:“你这家伙,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现在可以告诉你啦。我的底牌就是,小晏也不是人类。如果龙皇不能成为公爵,小晏与辉夜姬也不能。这样,一场D-war下来,我们俩人谁都没有赢,而卓大公的许诺是,这样的话就算我赢了。所以,无论龙皇死不死,我都赢定了。否则,你以为我会轻易答应吗?” 卓王孙:“果然没人能算计的过你。我倒是忘记了这一点。你怎么看出小晏不是人类的呢?” 秋璇摇头:“他的血能让圣殿骑士具有真神谕,他有比兰斯洛特还强大的脑界,这些都是长生族的特征。而辉夜姬那样的机体,也根本就不是人类科技所能制造的。但他父亲既然确定是千叶森丸,又怎么会是长生族呢?这可难倒我了。” 她也陷入了困惑。 卓王孙:“不管怎样,至少我们对龙皇已经达成共识了。二大爷也真舍得,竟肯拿出两台大天使机体。” 秋璇:“你才错了呢。他没有那么大方,这两台机体,其实现在也用不上。一台是S的,S阵亡后,这台机体就空闲了下来。而另一台是L,本是格蕾蒂斯的座驾,格蕾蒂斯升级到第四代机体后,她原来的那台也被置换下来,被亚当斯叔叔贡献出来。他这只老狐狸,说得大义凛然,但什么时候真的大方过?” 卓王孙:“那你们大区呢?这两台可是实打实地要出的。” 秋璇也露出忧色:“其实,我们大区目前只找到了一台,就是查理曼叔叔的维纳斯。另一台,还没有落实。” 卓王孙:“真是一举两得啊。虽然查理曼叔叔当然是自愿逊位,毕竟位置尴尬,趁机收了他的机体也好。我们东方有一句古话‘杯酒释兵权’,看来女王陛下也颇熟悉此道。” 秋璇:“谁跟你一样这么多算计?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卓王孙:“这次我来到第一大区,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把东皇太一拿去吧,免得以后你还要费心机把它弄走。” 秋璇:“你又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你这个提议我倒是很赞成。只是,以后你就没有座驾了。” 卓王孙:“这些身外之物,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他的眼神中,终究有些寂寥。 秋璇:“这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建议还是让龙皇赢得D-war,在授勋仪式上,发动攻击。这样做有个好处:如果在决赛上发动跟龙皇的大战,SEVEN的事情势必无法再隐瞒下去。而在授勋仪式上,却可以做做手脚,事先将民众屏蔽开。你知道民众是很脆弱的,要维持完美世界有多艰难。” 卓王孙:“女王陛下,作为王夫的第一天,我没有理由反对您的决策。就按您的意思去办吧。” 秋璇又是破颜一笑。但她的笑容中,藏在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卓王孙做出放弃继承权的决定,让她很宽慰,却也有些歉疚。他放弃王冠,既是出于对自己的爱,也是出于对第三大公的恨意与叛逆。 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那么长,当恨意渐渐淡漠,他真的能接受成为王夫的生活吗?退居幕后,成全自己的妻子,甘于寄身妻族?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宿命。他天生是一位王者,并不因他的血统、出身而改变。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A。 在阳光下,他桀骜而冷峻的轮廓被雕刻得越来越清晰,她的心灵却一点点变得柔软。她暗中立下誓言,一定不会让他的才华、理想埋没。为王为后之争,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分歧,他们的未来,应该是彼此辅佐,共同治理这个世界。她会尽量尊重他的意愿,不让他感到任何失落或难堪。 她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王,但在和他相处的那个小小天地里,她愿敛起所有坚强与骄傲,做他温婉的王后。 东皇太一在云层之上飞行,昨日的风雨已基本散去,天空被洗得极为干净,似乎一切都已雨过天晴。 他们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在机舱中牵着手,不时指点窗外的风景,嬉笑交谈。彼此拥有的快乐冲淡了原有的悲伤,只是,他们俩牵手又能牵多久? 但那些忧伤仍在,卓大公也绝不是个轻易放手的人。 晴天,不会永久持续,终有一天会再度布满阴霾。 万众期待的D-war决赛,终于到了揭幕的那一天。 纳克索斯岛早就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岛周围都停满了船只。无法在公爵山上占得一席之地的人们,却都不甘心在家里看转播,他们宁愿亲自过来,只为感染一下现场的气氛。主办方也贴心地在岛周围竖立了几百块大屏幕电视,信号跟电视转播不同,乃是直接取自战场的摄像头,确保他们收看到的是完全没有延时的直播。 这在D-war举办以来,还是第一次。 而龙皇的骑士们,被宣布特赦解禁。民众将看到最强的对决。这条消息无疑助长了拥趸们的热情,他们携带着啤酒,穿着比基尼,将决赛办成了一场盛大的派对。 但是,决赛的进展,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第一场比赛,由蕾切尔对战白夜。战斗打的火爆刺激,最后由白夜用华丽的居合斩取得胜利。虽然过程充满了紧张感,但观众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太平淡了!没有兰斯洛特的华丽逆转,也没有圣殿骑士的诡异。这令比赛显得平淡之极,只有铺垫,没有高潮啊! 第二场由腓特烈对战玄田田,两位骑士刚刚登场,还未互相致礼,突然,一个火红的人影哇啦哇啦大叫着从天而降,坠在两人中间。只见他浑身泥污,衣衫破烂不堪,脚上穿着一双拖鞋,几乎只剩了一层皮,身后拖着一只拖拉机机头,被颠得零件乱掉。只有一头火红的头发,仍那么显眼。 腓特烈:“玉鼎赤?” 玉鼎赤仰天一阵狂笑:“我赶回来了!我终于赶回来了!皇,我不会缺席您的战斗!我驾着拖拉机赢得了达喀尔拉力赛的冠军,我也能驾着拖拉机赢得D-war的胜利!皇啊,您想要的荣耀,就由我亲手为您摘来吧!” 他一手指天,霸气十足地狂笑不绝。 腓特烈:“你是白痴吗?” 玉鼎赤大手一挥:“田田,你退下吧。既然我来了,就不用你了。” 玄田田没有说话,转身退场。腓特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就这样跟我打?” 玉鼎赤:“怎么?不行吗?” 腓特烈:“你的机体呢?” 玉鼎赤一指身后的拖拉机:“机体什么的太麻烦了,我用这台拖拉机就好了!” 腓特烈扶头:“为什么我要对战这么白痴的对手?” 玉鼎赤却兴致高昂:“来吧!让我们用所有的青春一战吧!” 说着,他猛一挥,拖拉机咆哮着转到他身前,玉鼎赤一用力,推着拖拉机猛地向腓特烈撞了过去。 腓特烈无奈:“既然你这么想送死,我就成全你吧。” 轰然暴响中,腓特烈的机体哈布斯发动,右手剑前斩,左手盾后踞,粒子光芒怒卷而出,在剑盾外面布散出一层绚烂的花火。腓特烈一声大喝,一剑猛然向玉鼎赤斩去。 在他想来,拖拉机怎么能挡住他全力一斩?失去拖拉机之后,玉鼎赤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他要尽情羞辱他一番,让观众找些乐子。 但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剑光斩到拖拉机上,竟像是斩到了一座山上,一股巨大的反弹力冲了过来,腓特烈手腕暴震,粒子剑竟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拖拉机丝毫不停,猛地撞在了腓特烈身上! 庞大的机体,竟被撞得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战场外罩上,整个外罩都剧烈地震荡起来。腓特烈发出一声屈辱的啸声,操纵着哈布斯想站起来再战,但这一撞力量竟奇大无比,哈布斯的下半身从腰部断裂,动力完全缺失,再也无法站起来! 玉鼎赤将一根手指伸向天空。 “真正的战斗,要用一招来决定胜负!哇哈哈哈哈……” 他的贱格的笑声让腓特烈感到极大的屈辱,却又无能为力。这又增加了腓特烈的屈辱。为什么,他要遭遇这样的对手,而且还败了! 命运对他太不公平了! 这场比赛,总算让观众们有些兴奋起来,毕竟,有华丽的逆转。但第三场比赛,又让他们彻底失望了。 第三场比赛,由天草对战玉鼎赤。 天草是传说中的骑士,拥有不下于嘉德骑士的神谕能力。由他出赛,势必会是一场精彩的大战。但战况的发展,却让观众大跌眼镜。 天草并没有小看玉鼎赤,一上来就施展了飞燕斩与樱舞,漫天粒子剑光飞舞,几乎占满了整个战场。但,玉鼎赤还是那一招,推着拖拉机向天草猛撞过去。 比赛结果,玉鼎赤再度以手指天:“真正的战斗,要用一招来决定胜负!哇哈哈哈哈……” 天草重度骨折。 这完全不符合观众们对决赛的期待!要知这可是决定公爵归属的战斗啊,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唯一欣喜的是龙皇的拥趸。他们才不关心赛事精彩不精彩,他们想要的是结果。只要龙皇能赢,哪怕比赛打成一堆狗屎,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狂呼起来,热烈庆祝龙皇取得胜利。无数早就准备好的彩条、彩弹、气球、香槟被打开,整个纳克索斯岛都陷入了绚烂的狂欢中。 欢呼的中心,龙皇石星御缓缓站了起来,向拥趸们致意。D-war的决赛进展的惊人的顺利,他本没想到小晏的队伍会如此轻易认输,毕竟,小晏背后的支撑者是卓王孙,而这场D-war真正的竞技者,是卓王孙跟秋璇,这一点,他极为清楚。 然而,玉鼎赤靠一人之力,就轻松获胜了,就连他预先准备的几大杀招,都没用得上。 甚至,连他最担心的超级生命体探测仪,都没有丝毫的发动迹象。玉鼎赤驾着拖拉机大败两大骑士,超级生命探测仪早该响个不停才是。 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唯一的解释,就是秋璇为此做了应对之策,正中卓王孙的七寸。 他的目光掠过贵宾席,却没有看到秋璇。 他深蓝色的眼眸黯了一黯。 合众国陷入了第二国庆般的狂欢,各大媒体各显神通,赶制着各型各色的总结专辑。只有一点是一致的,专家、名嘴无一例外为决赛的平淡表示不满。内定说、黑幕论、阴谋论说甚嚣尘上,铺天盖地。 只有很少人知道,真正的决赛,并不在这里。 决战一结束,纳克索斯岛就迅速被清空。因为,这里即将举行新晋公爵的授勋仪式,战场将被布置成会场,而由于三位大公将会亲自出席仪式,整个岛都处于最严密的戒严中,就连岛上的原居民,都暂时搬了出去。 所有的媒体,包括电视节目、报纸、杂质、网络传媒,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场比赛,对龙皇能取得胜利展开了无穷无尽的讨论。有人表达震惊,有人则详细分析其合理性。当然,也不乏黑幕论者。 而处于舆论最中心的龙皇,这几天被媒体的集中采访轰炸得焦头烂额。他的三位骑士,也得到了媒体极大的关注。当然,蕾切尔跟玄田田几乎不发表任何言论,玉鼎赤却兴奋地大放厥词——每一次说得都完全不一样。 纳克索斯岛上,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只有几艘运输船,将大型会场所用物品,源源不绝地运送过来,一个施工队则将这些物品组装起来。战场几乎完全变了模样,一个足以占据半个会场的高台搭了起来,而另一半,则铺上了地毯。 由于关系到三位大公的安全,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莅临授勋仪式的现场。绝大部分民众,都只能通过转播来观看。 三天之后,授勋仪式将正式开始。 这才是真正的决赛。 授勋仪式 弦月事务所里迎来了一位独特的客人。他身子极为单薄,已是夏天,却仍裹在厚厚的袍子里,似乎是害怕一切光线。他没有通过走廊,倏然就出现在了秋璇面前。 秋璇皱了皱眉:“Joker,你不赶紧去布置,来我这里做什么?你的时间并不充裕!” Joker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能不能给我一杯茶?” 秋璇:“助理都不在,我这里只有清水,你想喝就自己去饮水机倒。” Joker听话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却不喝,拿在手中把玩着。 “不知怎地,我心中总有些不安宁。所以,我想找你推演一下整个计划,看看还有什么疏漏没。有人说你是人类中最擅长推理的,我需要你的意见。” 秋璇笑了:“你这番夸耀,可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吧。” Joker:“龙皇手下有三员大将,玉鼎赤,玄田田,蕾切尔。要想解决龙皇,必须先将这三个人引开,孤立龙皇。这三人的战斗力想必您都清楚,只有出动三位守护骑士,才有可能对付得了他们。但我还有两个顾虑。第一,必须先将他们从龙皇身边引开,否则,会引起龙皇的警惕。第二,我们只能调动两名守护骑士,第一大区的H与第二大区的格蕾蒂斯。而第三大区的缇娜,恐怕不会听从我们的命令。” 秋璇沉吟着:“这的确是个难题。你的第一个顾虑,我可以想办法。玄田田跟相思是很好的朋友,若是相思的邀请,她必定不会拒绝。而玉鼎赤似乎对小卓有奇特的兴致,小卓出马,暂时让他离开一下子,应该也没有问题。但是,蕾切尔就难办了……” 她皱眉思索。蕾切尔就是青帝子,她没有过去,没有弱点,而力量之强大,更是连兰斯洛特、薇薇安联手都无法抵挡。想要在不惊动龙皇的前提下将她带走,实在太难。哪知Joker却微笑:“您不必担心蕾切尔,因为,蕾切尔已经死了。” 秋璇惊讶:“死了?” 她不由得想起,在那个“冥界”中,她的确借由孟婆汤,将蕾切尔带往了另一个世界。此后蕾切尔随龙皇参赛,还让她困惑了好久。 但要是蕾切尔已经死了的话,现在这个人又是谁? Joker:“龙皇身边这几位随从,似乎从很久之前就跟随龙皇了。龙皇有种奇特的方法,可以在他们死后,将其魂魄聚拢起来,投入到新的躯体中复生。但由于魂魄不全,复生后的力量大幅下降,不足为惧。我跟随龙皇多年,才约略知道些内情,但是龙皇怎么复活他们,我就不清楚了。” 秋璇点头。通过最近的战斗,她也已隐约看出,现在的蕾切尔,已不再是玲珑塔上那个大杀四方的青帝子了。她的力量,已被削弱了许多,就算留在龙皇身边,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Joker点头:“如何对付三位随从,总算是理清楚了。现在讨论一下对付龙皇的事情。五台大天使已经凑齐了。啊,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把大公子的东皇太一报上来后,卓大公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东皇太一对亚太大区有特殊意义,不能牺牲,他愿意用吴钺的少司命来换它,让我把东皇太一退还大公子。这样,加上第三大区本来贡献的一台,所需机体已经齐全。” 秋璇:“哦?” Joker:“现在,第一大区贡献V-维纳斯,第二大区贡献S-shadow,L-light,第三大区贡献W-少司命,X-山鬼,五台大天使已经齐全,我已布置在D-war会场中,只要龙皇一踏入,就会发动,让他无法动弹。然后,就可以发动准备已久的‘双生合体技’,给他致命一击。” 秋璇:“双生合体?” Joker:“超级公主选秀是为了选出具备真·神谕的公主,而选出她的目的,是为了跟兰斯洛特配合。我族有一招最强威力的绝杀,必须要两名真·神谕战士一起施展出来才行。请不必怀疑,这一招的威力,绝对在核武之上。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准备用的时间很长,所以,必须先困住龙皇才行。” 秋璇沉思着:“这一招,只需要两名真·神谕骑士就能施展吗?” Joker:“理论上可以,但两位骑士的血缘越接近,威力就越大。如今,只有兰斯洛特跟妮可才能将之施展到对抗龙皇的地步。” 他们两人的血缘接近么?秋璇的眉头隐秘地皱了皱,却没有追问,转换了话题:“你说过,要发动五行定元阵,不但需要五台大天使机体,还需要五名能驾驶机体的骑士。我一直很好奇,这五名骑士从何而来?你并未要另两个大区帮忙,第二大区应该不舍得一下子牺牲五名嘉德骑士。” Joker笑了:“的确没人舍得。若是一下子损失这么大,第二大区的实力会严重受损,再也无法保持合众国的力量平衡。圣殿骑士的秘密曝光后,教皇曾找三位大公各自做了笔交易,让大公们放弃对他的追究。第一、第三大区提出了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但肯定会让这个老家伙大出血,而第二大区提出的条件,就是让剩下的五名圣殿骑士帮着发动五行定元阵。” 秋璇动容:“这五名圣殿骑士,可是包括教皇的!” Joker:“是的。我没告诉他,发动五行定元阵的代价是死亡。我该告诉他吗?” 他的笑中隐含着一丝恶作剧。 秋璇没有说话。 以教皇暗中筹划的这些而言,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应得的。清除这股地下势力,合众国只会更安宁,她没有理由反对。 Joker:“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千叶森丸现在已具备诞育神血的能力,而他植入堕天使之心后,已成为不死之身,可以源源不绝地提供神血。有此支持,五名圣殿骑士肯定能发挥出超过嘉德骑士的力量,让五行定元阵完美出现,困住龙皇!双生合体一击,必定可消灭无法动弹的龙皇!” 秋璇点点头。 Joker脸上却浮出一丝忧虑:“无论我怎么想,这一计划都万无一失。但是,我心中总有些隐约不安,似乎,我漏过了什么东西,而这一疏漏极为致命,会令计划功败垂成。公主殿下,您能不能帮我想想,我的计划,究竟有什么没想到的呢?” 秋璇陷入了沉思。 Joker在龙皇身边潜伏了多年,对龙皇极为了解。若是这么严密的布置,他仍觉得不够,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良久,秋璇缓缓说:“第一,龙皇有没可能事先发现我们的计划?” Joker摇头:“不太可能。一直到现在,我还放出烟雾说,一定会直播整个授勋仪式,当着全国人民的面狙杀龙皇,只会引起极大的恐慌,龙皇应该不会想到的。我虽然事先在会场布置好了五行定元阵,但那个阵法都是用特殊手法事先灌注在钢材中,连制造者、布置者都不知道,只有我用特殊的仪器才能激发,应该不会有消息泄露出去。而双生合体技更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辛。” 秋璇露出同意的表情:“第二,龙皇有没可能抓住三位大公当人质,使我们不敢发动攻击?” 选择授勋仪式为战场是一柄双刃剑,从好的方面而言,可以齐聚所有机体而不让龙皇起疑,而由于会场有最高安保设置,也便于战后封锁消息。坏处则是,公爵们悉数在场,易被战事波及。如此一来,不仅人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法使用,还要当心被挟持人质。 Joker的脸色变了变,沉思良久,方才说:“这个可能性很小。只要龙皇一踏入会场,我就会发动五行定元阵,将他困住。此时,他距离三位大公的距离应该很远。而且,会场中还有防护罩,我同时打开,可以抵挡住一波攻击。而且,我会隐身在大公附近,虽然我的力量不足战胜龙皇,但保护三位大公仍然绰绰有余。只要龙皇被阵法困住后,就万事无虞了。” 秋璇再度点头同意:“第三,龙皇会不会有挣脱五行定元阵的方法?毕竟,他曾经被困住过一次,见识过五行定元阵,也许已参透其中的奥妙。” 这句话,Joker迟迟没有回答。 他苦苦思索着,像是已陷入了内心的世界。他喃喃说:“他会不会?” 一会,他坚定地说:“不会!五行定元阵是专门针对龙皇的独特体质,对他有极强的克制。它已经生效过一次,怎会失效?” 又过一会,他猛然摇头反驳自己:“会的!要不龙皇为什么会让我知道五行定元阵的秘密?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让我知道五行定元阵能克制他,但实际上他早就想出了破解办法!一定是这样的,我可真是蠢啊!怎么办?怎么办?” 他抱着头,自言自语,眼神已渐渐紊乱。 秋璇皱眉:“Joker,你冷静点。” Joker突然跳了起来:“你要我怎么冷静?我不惜拜在仇人膝下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可这算什么机会?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为哥哥报仇?” “我怎么能斗的过皇呢?连哥哥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做到?” 秋璇轻喝:“Joker,冷静点!我说过我没有办法吗?” Joker立即端正地坐好:“你快说,我不闹了,我安静地听你说。你说吧。” 他满脸热望地望着秋璇。 秋璇:“五行定元阵专门针对龙皇的体质,就算龙皇有抵御之法,但要完全防住,也是不可能的。在阵法的困缚下,龙皇的力量必定会被大幅削弱。此时,若是你跟小晏联手,能不能暂时压制住龙皇,直到‘双生合体’完成?毕竟,你与小晏都具有真·神谕,战斗力绝非嘉德骑士可比拟。” Joker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是我太激动了,没想到这一点。若是跟小晏联手的话,我们也能勉强施展出双生合体技……说不定重创龙皇都是有可能的!哈哈哈哈……” 秋璇眉头隐秘地皱了皱:“小晏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对晏为何能诞育神之血,一直很在意。再没人比Joker更了解真·神谕了,或许,他知道晏的来历之谜。 但Joker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多谈,他倏然站了起来:“找你问策果然是正确的,我现在全盘贯通了。这个计划,必胜无疑!我要用龙皇的首级祭奠哥哥!” 他满面笑容地冲着秋璇躬身行了一礼,慢慢隐没在黑暗中。 秋璇却并不像他那么欣喜,而是再度陷入了沉思。 “我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是有什么连我都没有想到的吗?” 她静静地思索着,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现有的计划万无一失。但她心中的不祥感,却无论怎么都挥之不去。 不过好在,当她感到自己已无能为力时,她还有一个人可求助。 上海的某座高宅中,卓大公坐在黑檀木椅上,身躯挺得笔直,不知在想什么。缇娜静立在他身后,似乎在发呆,又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突然,缇娜幽幽地说:“爷爷,难道您真的让哥哥走了吗?我有些想他。” 卓大公摇了摇头:“留是留不住的,我要他自己回来。” 缇娜眼睛一亮:“真的吗?哥哥有些恼我,我还想怎么向他赔礼呢。爷爷,哥哥真的会回来吗?” 卓大公:“少司命与山鬼已送过去了吗?” 缇娜:“是的。他们很高兴地接受了。” 卓大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么,哥哥就一定会回来的。缇娜,你想让哥哥原谅你吗?现在有个很好的机会。” 缇娜欣喜地说:“可以吗?” 卓大公微闭的眼中闪过一阵睿智的光芒:“哥哥一定会来找你的,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绝对不要拒绝他。这样,他就会原谅你。” 缇娜:“他找我要什么?酸角干?烤乳扇?牛肉粒?我统统都给他!” 卓大公完全闭上了眼睛:“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大区某个隐秘的房间里,亚当斯大公与Joker正在讨论着什么。在他们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映出D-war会场的全息映像。两人的讨论终于落幕,亚当斯露出满意的笑容:“按你对龙皇的估计,他的力量可能会是大天使战机的十二倍左右,我们现在的布置,应该能抗住二十倍大天使的冲击。这应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了。” Joker也点点头。 倾整个合众国之力,若是还无法对付得了龙皇,那他败也就败得心甘情愿,再也别打什么为族人复仇的主意了。他苍白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亚当斯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来电号码,立即露出微笑。 “小公主,怎么想起给叔叔打电话?” 秋璇的声音传来:“亚当斯叔叔,您会将路西法带到授勋仪式上吧?” 亚当斯:“是的,它是人类机体的源头,也是最好的仪仗。” 路西法是此战的终极武器,“仪仗”这样的鬼话,秋璇自然不会相信。但她并未说破:“那么,能否将它做一些调整呢?” 亚当斯脸色一变:“什么调整?” 秋璇:“路西法被拆解过,这次用作‘仪仗’,想必会做一些恢复,但我想提醒您,武器、炮台都无关紧要,但主控台上一枚黑色圆环必须装回。而且千万不能带上您后来加装的‘圣灵’。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叔叔。”说着,她挂断了电话。 秋璇接着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母亲大人,我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亚当斯叔叔恢复路西法上的圆环装置。五行定元阵,加上两名真·神谕骑士,再加上路西法,我总算放下心来了。路西法的战斗力您应该很清楚,它是专为战斗而生的,与Joker、小晏的机体不可同日而语。人类拆解掉的,只不过是它的外层,根本没触及到它的战斗本源。龙皇的力量受到压制后,应该不是它的对手。” 玛薇丝轻轻叹了口气:“但是,你父亲不在后,已无法发挥出路西法的十成威力了。” 秋璇:“可是母亲大人,其实你……”她想了想,住嘴不言。接着笑说:“母亲大人,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却没有遗传到真·神谕,您是否觉得遗憾呢?” 玛薇丝:“不遗憾。我从不认为那是真正的力量。机体的确很强大,有时甚至能左右战局;但,那毕竟只是一人之力,是剑的力量。剑能解决的事情,永远都不是大事。我想要你拥有的力量,是你的智慧。剑不过三尺,智慧则可以容纳整个世界。在面对强敌时,剑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摧毁敌人而已,但智慧却可以包容敌人,一起共存。这就是我期望你能理解的治国之道。” 秋璇慢慢品味着女王的话,结合这几年的经历,不禁越品味越觉意义深远。她不由得肃然道:“母亲大人,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玛薇丝:“我相信你。那么,Everything is OK?” 这是句意味深长的话。 通常,在西餐馆中,所有的餐点都上完后,侍者会问这么一句话,询问对服务的满意度。不久前,秋璇刚跟女王就与第三大区的协议而大吵一场,后来变故频发,卓王孙脱离第三大区,使这一协议成为空书,两人的分歧亦不复存在。 女王的话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秋璇行了个蹲身礼:“是的,Everything is OK!” 结束对话后,玛薇丝女王放下手机,眼角却浮出一抹忧虑。 隐隐地,她的心底的不祥之感,却挥之不去。 “连出动路西法,都不能打消我的顾虑吗?难道,这次仪式,竟会成为合众国的劫难?” 她仰首向天,静静地思索着。 大殿穹顶上绘着天堂的景象,天使们在幸福地飞舞着。但他们的笑容,此刻看来也有些忧伤。 胜利是属于石星御的,这几天,他被各大媒体包围着,摄像头和镁光灯在他身边闪耀不停。作为天皇巨星,本身就是公众人物,得到全民的关注,而此时,无论他的私生活还是将来的政策,都受到了记者们的穷追猛打。甚至有人已将他称为亚当斯大公的接班人,毕竟,在娱乐圈与政坛双辉煌的他们,实在太相似了。 只有在夜深时,龙皇才会清静下来,他坐在黑暗中,静静地沉思着。良久,他喃喃自语。 “Joker,你会令我失望吗?”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仿佛,已看透了虚空中密布的轮回之线。 屠龙计划 黎明时分,新晋公爵授勋仪式终于开始。 第一缕阳光照到纳克索斯岛的时候,整个岛都笼罩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从岛上港口到D-war会场的大道被精心地清洗了,路面上的白色大理石熠熠生辉,仿佛恢复了百年前刚被开采出来时的模样。路两边,每隔十步,就有一根八米高的旗杆,上面挂着八位轮值公爵的族徽,而D-war会场的入口,则垂着三面旌旗,上面分别绘着三位大公的徽章。这象征着三位大公与八位公爵,一起迎接新晋公爵的到来。所有的旌旗都是白色的,海风轻吹,厚重的旗身缓缓搅舞,予人神圣之极的庄严感。 而在会场中,亦布起了一个白色的授勋台。正中心有三位椅子,样式简洁之极。上面铺着白色的布垫。椅子旁边,竖着一个讲台,那是女王为新晋公爵授勋用的。 随着阳光越来越强,大公、公爵等人陆续来到会场,按礼节就座,静寂无声。当所有人都就位之后,载着新晋公爵——石星御的大船,缓缓到来。船首上亦镂刻着石星御的族徽,极为简单,仅仅只是几根线条堆砌在一起,底色为蓝色。 石星御身着宫廷元素的白色礼服,仍戴着他那只招牌般的墨镜,步下大船,向会场走去。玉鼎赤、玄田田与青帝子呈雁形跟在他身后,亦都穿着庄严的礼服,就连玉鼎赤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许多,不敢造次。 石星御缓缓走近会场。来自第三大区的林公爵早就在入口等待多时,一见石星御就笑道:“龙皇阁下,欢迎加入公爵的序列。从今而后,您就是这个合众国的主人之一了。” 石星御含笑答礼:“多谢。我只是侥幸获胜而已。” 林公爵:“龙皇阁下太谦虚了。以您在D-war中表现出来的实力,连我们几位老家伙都望尘莫及。加上阁下与亚当斯大公的友谊,必定是前途无量。以后的事,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两人寒暄着来到了休息室。 林公爵含笑:“龙皇阁下先在这里休息,仪式开始了,我再来引导您上台。公爵晋升仪式乃是合众国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容不得半点差错。龙皇阁下还是多想想之前学的礼仪,务求完美。” 石星御欠身答谢:“多谢关心。公爵大人请便。” 林公爵退走后,石星御深吸了口气,隐在墨镜后的眼睛光芒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玉鼎赤玄田田蕾切尔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搅他。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石星御不悦地抬起头,就见玉鼎赤满脸尴尬地摸着手机:“不好意思,老大,忘了调静音。我这就断电。” 他抓着手机就要往地上摔,但仅仅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的动作就顿住,露出纠结之极的神态。他犹豫了片刻,仍然接通了电话。 “卓公子,卓大人!你为什么会给我电话?我太高兴了。” 卓王孙的声音传来:“高兴,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吹什么牛,说赢得了达喀尔拉力赛的冠军,但你仅仅只得了第三名!亏我还将你获胜的消息公布给记者,现在,我成了他们的笑柄,我在公众场合撒谎!” 玉鼎赤立即蹦了起来:“第三名?不可能!我是冠军!我足足领先第二名三公里!我还特别装了个行车记录仪,不信我拿给你看!” 卓王孙:“好吧,赶紧拿过来!我在……” 玉鼎赤仔细地倾听着,连连点头,最终,他兴奋地合上手机,却迎来石星御不悦的目光。玉鼎赤的笑容立即僵住,挠头说:“不好意思,有些狗欢了。但是龙皇大人你也知道,另一个最伟大的人给我打电话,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心急火燎地再也坐不住了,冲着石星御喊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也不管石星御回答不回答,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石星御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又过了一会,玄田田的手机也响了起来。玄田田的脸立即红了,忙着躬身道歉:“真是对不起……” 石星御:“接吧。这只是人类的仪式而已,我并不太看重的。” 玄田田感激地又鞠了个躬,掏出手机,相思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田田……田田……” 玄田田脸色立即变了:“相思,你怎么了?” 相思:“我跟韩青主约着去逛街,可是,被几个人堵在了巷子里,他们说要强暴我们……我打不通秋璇的手机,韩青主正在跟他们打架,我……我该怎么办……” 玄田田着急地喊了起来:“你在哪里?” 她啪地将手机关上,看了石星御一眼,却踌躇了。 “皇……”她轻声地说。 石星御淡淡一笑:“我还需要你们保护?去吧,别让朋友受到伤害。” 玄田田欣喜地答应一声,匆匆奔出了休息室。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石星御看了蕾切尔一眼,蕾切尔安静地坐着,一身黑衣,捧着水晶球,静寂不动。 石星御叹了口气:“看来,他们俩受到的人类牵绊可真不少,也许,是该将这件东西还给他们的时候了……” 他缓缓脱掉左手上的钻石手套,将中指与食指伸出来。一团淡淡的火光从食指上冒出,而同时,一缕黑气漂浮在中指的指尖。石星御轻轻伸手,火光与黑气一齐没入了蕾切尔手中的水晶球里。水晶球猛然一炽,球内沉沉的云雾倏然散尽,一团火花炸了开来。这团火是如此炽烈,竟似一轮烈日。但紧接着,无数浪涛涌出,将烈日扑灭,晶球重新又陷入烟云迷蒙中。 石星御微微笑了笑,再度坐了回来,一言不发。 时钟,转到了6点45,还有一刻钟,新晋公爵授勋仪式,就将正式开始。 轰然一声巨响,玉鼎赤带着他那台早就破碎不堪的拖拉机头,撞碎了窗户玻璃,直接冲了进去。 “谁敢说我没有拿了冠军?来来来,跟我一战定输赢!” 他嚣张地狂喊着,期望见到无数记者的镜头,将他这英雄形象永久地烙印下来,刻到无数报纸上。 但是,房内静悄悄的,没有卓王孙,也没有媒体记者。 宽达上百平的厅中,只有一件家具,那是一个西式风格的椅子,一个黑衣人坐在椅上,听到玉鼎赤的大呼小叫,他慢慢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深邃沉静,竟让玉鼎赤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他从未在任何人类身上感受到这种压力! 叮……叮……叮…… 那人脚下的一个仪器,突然响了起来。 黑衣人:“你,不是人类?” 玉鼎赤:“我怎么就不是人类了?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人类!真到不能再真了!不信你看看、你看看!” 他掳起袖子,把胳膊伸到那人面前让他看。 黑衣人:“如果你是人类,这个超级生命探测仪为什么响?” “你是SEVEN!” 他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格外沉稳,就像是一座山,给人无法撼动之感。他的脸部线条极为坚硬英武,就像是刀刻出来的一般,沉黑的双眸中没有半分感情,这使他的注意力特别专注。 “你刚才的提议很好,我们一战定输赢吧。” 他的手抬起,猛然一阵机体的轰隆声响起,一台青铜机体出现在窗外。 这台机体极为简洁,通体由青铜铸成,看不到半点合金。它的外形酷似路西法,加装的武器也格外少。更为奇特的是,它并未配盾,只有一柄青铜剑。剑的样式也极为古朴,上面只镂刻着抽象的玫瑰花纹。 合金光芒一闪,那人已进入了机体舱内,再一闪,机体已骤然发动,空着的左臂猛然探出,抓住了拖拉机头,将它连同玉鼎赤抡向空中。 剑芒,也在刹那间绽放,一剑已照亮了玉鼎赤惊愕的眼睛。 这一剑,快到不可思议,玉鼎赤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D-war会场的另一间贵宾室里,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墙,几十个不同的画面拼凑在一起,将不同地方的影像实时显示出来。 其中一个画面,正播到玉鼎赤被那人一剑凌空,打的狼狈不堪。 卓王孙:“让H对战玉鼎赤,够不够?” 秋璇坐在他旁边,也看着屏幕墙:“以青帝子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没有一名嘉德骑士能单独战胜龙皇手下的几位超级生命体。对战青帝子时,薇薇安与兰斯洛特联手,仍处于下风。但是,如果是H的话,或许是可以的。因为,自从我父亲去世后,他是嘉德骑士中公认的近战之王,拖住玉鼎赤,应该没有问题。” 卓王孙:“可我的目的,不是仅仅拖住他。” 秋璇惊讶:“难道你……” 卓王孙:“不错,欲擒其王,必先剪其羽翼!H若能做到的只是拖住,那么……” 他的目光,掠到屏幕墙上的另一个画面。 那是一条小巷。 小巷中,几个打扮的极为夸张的非主流,正舞着手中的刀棒,向巷底发起冲击。韩青主拿着一只垃圾桶,狼狈地招架着,而相思则蜷缩在巷尾,满脸惊恐。 混混们显然认为攻克他们只是迟早的事情,因为,并未太在意,反而有些享受韩青主的抵抗。 猛然,天空中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闪,轰然爆响声中,玄田田已凌空落在地上。她的身形极为瘦小,但落下时,竟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整个巷子都摇晃了一下。 几个小混混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是个穿着黑色装的哥特萝莉后,他们感觉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不知死活地冲了上去。 “啊哈,正觉得俩人不够咱们兄弟分的呢,这不,又来了一个。” “啧啧,这三个还真是各有风格,这次赚大了!” “老大,你可不能独吞啊,每个人都有份!” 玄田田一眼就看到相思蜷缩在巷角,满脸惊恐,而身上的衣服也残破了几块,她的怒火,立即熊熊燃起。“嚓”一声轻响,她头上的蕾丝缎带崩开,满头黑发飘扬起来。 “你们……该死!” 玄田田深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猛然以肉眼可见的样子聚集成一团团碧色的类液体状的气流,向她嘴部涌去,这诡异之极的景象,让混混们呆住了。随着一声剧吼炸响,猛然压缩的气流从玄田田口中冲出,瞬间形成一个气炮,轰然撞在了混混们身上。 三名混混被撞得凌空飞起,砸在巷子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密集传出,伴随着声声惨呼,却转瞬就戛然而止。 三股猩红而粗的血迹,慢慢从墙上拖下,伴随的,是三团根本看不清模样的血肉。玄田田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跑到了相思面前。 “相思,你没事吧?真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她懊恼地自责着,查看相思的伤情。 她绝不能容忍相思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相思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曾经她们三人一起傻傻地分享自己的小秘密的时光,是她仅有的美好的回忆,如果失去这些,她还有什么呢? 但她从相思的眼中,却看到了一丝惊恐。 “田田,你杀了他们?” 玄田田不以为意地甩甩头发:“他们竟敢对你做这样的事,就罪该万死!” 相思没有说话。她很感激玄田田救了她,但,仅仅因此就杀死他们,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反正他们也没有得逞,顶多打一顿出气就好,何必杀死他们呢? 相思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她对生命却有种源自心底的尊重,无论是什么生命的失去,她会为之感到不忍。 她有些惶惑,更多的是自责。这三条生命,是因为她而失去的,她也是间接杀死他们的凶手。 一个声音自玄田田身后传来。 “你,不是人类?” 玄田田转头,就见韩青主阴沉着脸,看着她。 玄田田也没好气地回嘴:“怎么,你有意见?” 韩青主:“那么,就对不起了,我必须擒住你。” 他单手伸向空中,戒指发出一阵奇异的波动。过不多时,青色的机体卡俄斯凌空落下,将韩青主纳入舱中,开启战斗模式。 玄田田将相思挡在身后,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你明明有力量能保护她,为什么还要让她受到伤害?” 韩青主脸上闪过一阵歉意:“抱歉,这本来就是一个局,引你出现的局。没想到你出手速度这么快,来不及阻止,这是我的失职。” 相思惊讶地看着韩青主:“你在说什么?什么局?什么失职?等等,你怎么会有机体的?难倒你也是嘉德骑士?” 韩青主看了相思一眼:“瞒了你这么久,真是抱歉。我的序列是K,在嘉德骑士中排名第九。”他将目光转向玄田田:“但我还是要将你抓回去。你杀人太随便了,不控制起来太危险。” 玄田田冷冷说:“那你得有这本事才行。” 说着,她转身向相思说:“走,咱们逛街去,我才懒得跟这娘炮废话!” “娘炮”这两个字,让韩青主的脸部抽搐了一下,爱丽丝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主人,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卡俄斯猛然发动,咆哮着向玄田田冲去。 玄田田猝然转身,一声怒吼,从嘴中炸开。 方圆千米之内的空气,就像是受到某种强大的力量的牵引一般,急剧地向内收缩,形成一条条粗长之极的碧色气流,以玄田田的嘴为中心,急骤地汇聚着,却又恰好避开了相思。 随着玄田田的怒吼爆发,气流全都集卷在一起,形成一条黑色水龙,猛然向卡俄斯刺下。卡俄斯左臂一展,合金盾已张开,挡在胸前。那条水龙一触到盾身上,就猛然爆开,卡俄斯被推得远远退了出去。 玄田田怒气未消,第二声怒吼,就要再度出口。 相思拉住了她的手:“田田,不要……” 玄田田悻悻地停止了战斗,扶着相思站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身狂暴的气息消失不见,可怜巴巴地望着相思:“你……你不怕我吗?” 屏幕另一端。 卓王孙摇了摇头:“你不老是说K的潜力有多强吗?为什么每次遇到强敌,他都打不过?” 秋璇叹气:“因为他心怀愧疚,无法使出全力。” 卓王孙拨了个电话,缇娜甜甜的稚气声音飘了出来:“哥哥,你找我吗?真好。” 卓王孙:“你还当我是哥哥?我可已经跟那老家伙没有半点关系了。” 缇娜天真地说:“哥哥要跟爷爷有关系吗?在我看来,哥哥是哥哥,爷爷是爷爷。你们俩虽然吵翻了,但跟我没关系呀。” 卓王孙:“你这样想就最好了。我想问你借件东西。” 缇娜的声音中陡然加入了几分兴奋与惊喜:“哥哥!你要向我借东西?你想借什么?我给你准备了整包的酸豆角,可好吃了!我可是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 卓王孙没好气地说:“我要酸豆角做什么?” 缇娜很震惊:“那你找我要什么?我就只有酸豆角了。难道你要牛肉干?” 卓王孙恼怒地说:“诸神!我要诸神!” 他曾亲眼见识过诸神的威力,真正施展出来,连吴钺都挡不住一招。就算饮下神血后,亦只能落败。但卓王孙知道,诸神是老头子压箱底的宝贝,绝对不会轻易动用的,何况他们已经决裂。只有骗骗缇娜这样的小女孩看有没有效果了。 哪知,缇娜竟然满口答应下来:“诸神?好的!我立即就给你送过来!可是,你真的不要酸豆角要诸神?诸神可一点都不好吃。” 她答应的如此干脆,令卓王孙不由得一怔:“不用送过来,加装到东皇太一上。” 缇娜干脆地答应了,满怀希冀地问:“哥哥,这样你就会原谅我了吗?你就不再恼我了吗?” 卓王孙:“哼,滚。” 缇娜立即沮丧下来,卓王孙随即挂断电话。 秋璇:“小卓,想不到你对哄骗小女孩还挺有一手的么。克莉丝塔对你言听计从,缇娜也是。” 卓王孙:“哦,真的吗?那我可真是后悔,没在你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出手了。” H一剑凌空,一道极细的粒子光芒从剑锋上溢出,迅捷之极地追着玉鼎赤斩去。玉鼎赤的身边,早就布满了无数道粒子剑丝。这些剑丝离开H的控制之后,却并不消散,一道道横亘在空中,互相碰撞交击,形成一个鸟巢般的包围,将玉鼎赤困得严严实实。这就是H的剑术。他每一道粒子剑丝斩出,实际上通过相互间的撞击,为其他的剑丝注入能量,重新激活它们。所以,这些剑丝才能长时间存在。这种能量的运用对控御力的要求极高,当今嘉德骑士中,也只有H能够施展得出。 猛然,一枚剑丝倏然光芒大炽,暴涨成三四米的半月形,向玉鼎赤猛飙而至。玉鼎赤大吃一惊,急忙抡起拖拉机,向剑芒砸去。轰隆一声巨响,剑芒深深嵌入了拖拉机中,将拖拉机斩成两截。玉鼎赤双手一分,各自擎着半截,舞动着护住全身。 H的能量在剑丝中任意流动,根本无迹可寻。漫空剑丝,每一条都可能发动攻击,这使得攻击可能从任何方向、任何角度发起,根本就防不胜防。 H面容冷静,一剑一剑按部就班地斩出,剑丝累积越来越多,将玉鼎赤压得风雨不透。玉鼎赤慌乱地招架着,但在H的攻击之前,却完全形不成有效的体系,越来越狼狈。 胜负的天平,迅速倾斜。 封印 相思奇怪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怕你?” 玄田田:“因为我是怪物啊!而且,我还杀了三个人!我真是笨啊,早知你没有危险,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一定会因此而怕我,再也不敢跟我说话的,不是吗?” 相思被她问的一头雾水:“怎么会?田田,我没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的究竟是什么呀?” 玄田田“啊呜”一口,吐出一枚气炮:“这个样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相思摇了摇头,困惑地问:“为什么要奇怪?这要是奇怪的话,他那个样子不更奇怪?” 她指着远处重新冲过来的卡俄斯。 玄田田:“难道,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吗?” 相思不解地问:“不一样吗?” 玄田田的目光亮了起来:“相思,谢谢你。不论我今天会不会被抓走,能听到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转身,厉声向着韩青主说:“不用再费劲了,你打不过我的。我现在就走。” 一个冷冷的声音倏然响起:“他是打不过,我呢?” 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贯彻整个D-war会场。 贵宾室的门,悄无声息地自行开启,第一大区的蔻蔻公爵出现在门口,却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个恭迎的手势。 石星御站了起来,随着她走出去。 外面,是一截长长的走廊,亦被白色的旌旗垂慢,看不到尽头。 蕾切尔仍留在房间内,抱着那个硕大的水晶球,不语,不动。 倏然,一个淡淡的人影飘了进来。 玄田田一惊,就见一具硕大的机体,正蹲坐在巷子上,冷冷地看着她。 一见到这具机体,玄田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具机体足足比卡俄斯大了半截,就像一个钢铁巨人,让玄田田心中兴起一阵强烈的危险感。 巨大机体的面部,仿佛绽开了一丝笑容。 “曙光,攻击!” 机体高高跃起,向玄田田冲了过来。玄田田脸色一变,狂啸出口,化成一条比刚才还粗了一倍的水龙,向机体攻去。哪知那具机体却全不躲闪,动力猛然爆发,以更快的速度冲至。 “冲锋!” 机体右臂猛然弹出由六根堪比加农炮般粗的枪管组成的超大机枪,一串火舌喷出,机枪猛然开火,强猛的火力几乎在出膛的刹那就爆成一团六米多宽的火浪,向下方猛压下来。 火浪跟水龙才一接触,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相互碾压着、撕咬着。那具机体完全不管爆炸的力量有多大,庞大的身体轰然砸下,将火浪水龙,一起狠狠踏向玄田田! 蛮横的作战方式,让玄田田完全来不及发动第二波攻击,双方力量已全都砸中她的身体。轰烈的爆炸,将她吞没。 相思大惊:“田田!” 格蕾蒂斯的声音自机体内传来:“相思,你最好还是躲远点,她若是还要分心救你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相思对格蕾蒂斯害怕到了极点,虽然担心玄田田,但却不敢妄动,只能不断呼喊:“田田!田田!” 良久,爆炸的硝烟才散去,玄田田身上伤痕累累,黑色的蕾丝裙几乎完全被炸飞,炮弹的碎片在她身上镂刻出一道道细密的伤痕。但她仍转过身来,向相思微笑:“相思,我没事!” 格蕾蒂斯:“那么,你可以死了。” 玄田田:“能先让相思走开吗?” 格蕾蒂斯:“你若知道对手是我的话,就不该提这样的要求!” 玄田田无奈地看着相思:“相思,实在对不起,我无法再用人类的形态留在人间,做你的好朋友了!” 她低低地说:“和你一起逛街、自习、考试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然后,一声低沉的龙吟,从她身体深处震响! 淡淡的人影就像是由光组成的,几乎透明,在蕾切尔面前渐渐凝结。一个涂满油彩的小丑的脸浮现出来: “青帝子,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我卧底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弄清楚你们的秘密。龙皇大人有种秘法,可以让你们重生。但由于魂魄无法找全,现在的你,只不过是具傀儡罢了。”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而我,恰好就知道如何对付你这种傀儡。” 他伸出手,轻轻探到蕾切尔的脑后,摸索着。 蕾切尔一动不动,任由他摸索。Joker找寻了很久,终于满意地停下手,轻轻一按。蕾切尔的身体轻轻一颤,双目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下来,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机。 那只水晶球,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滚动着,破裂。 “嗡”的一声轻响,两团炽烈的光芒,突然从水晶球中腾出,一团炽烈如火,一团漆黑如水,在空中骤然闪了闪,竟各自发出一声苍茫的呼啸。似乎,两团光虽然小,但其中却禁锢着某种强大的生灵。两团光仅仅只停滞了片刻,就不约而同地向天际飞去。 “不好!”Joker跳起来向光团扑去,但光团去势太快,瞬间已消逝不见。 Joker脸色骤变,他认得,这就封印两大神龙力量的法印。没有了它们,玉鼎赤和玄田田就会恢复龙身,并取得所有力量。他没想到,它们竟然藏在蕾切尔的水晶球内。 这可真是作茧自缚! “不!”Joker踉跄着向门外冲去。 一枚更加粗长的剑丝倏然暴涨,从背后向玉鼎赤急斩而至。它急骤地颤动着,将空气振动完全抵消,因此,无声无息,诡秘之极。直至剑丝贴到了玉鼎赤的脊背,他才猛然察觉,却已经迟了。剑丝嗡然涨大,紧贴着玉鼎赤的后背炸开。 玉鼎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大蓬鲜血飙出。他的血极浓,极红,将长空染成一片炽烈。 H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玉鼎赤的防御,终于被完全瓦解。他执剑而立,漫空剑丝颤动着,就要发动致命一击。但突然间,一枚极细的火光,从远处划过来,骤然停在玉鼎赤眉心处。 那是一朵极小的火,却灵动之极,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变换着,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玉鼎赤看到它时,愕了愕,但随即露出狂喜之色。 “皇,您终于把它还给我了!” 他猛然张口,发出一声狂啸。 啸声苍凉洪荒,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漫空剑丝,竟被震得光芒闪烁,隐隐有崩溃之相。H吃了一惊,一连劈出几剑,方才重新稳住。却陡然觉得身边风云,却全都安静下来。半空中,一丝风都没有,寂静到可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将要降临。 只有玉鼎赤的啸声。 那朵火光,倏然钻进了玉鼎赤的眉心。它消失的地方,猛然炸开了一个极为洪荒古拙的符号。那符号似乎深嵌在玉鼎赤的体内,被这朵火点燃,呈现出炽烈的火红色。它才一出现,就不停地扩大,直至十米方圆,才止住生长,钉在空中,纹丝不动。 这诡异的一幕,让H不由得停住了攻击。 玉鼎赤闭着双眼,凌空站立着,亦一动不动。 良久,他张开眼睛,双目中却是赤红色,就像是火焰在其中燃烧。 “我想起来了,我是龙!” 他的双目中,猛然喷出熊熊的火光,将整个天空都吞没其中。 “我是秉火之力而生的玉鼎赤燹龙!” 怒火如潮,向H滚了过来。火根本没有燃附之物,纯由空气中而生,却炽烈无比。H布下的剑丝,才被火粘到,竟亦燃烧起来,剑丝中的粒子能量,急剧流逝,转瞬间就被烈火吞没。 万千剑丝,才不过瞬间,就被烈火扫了一空。 烈火,轰然聚集在一起,露出一只巨大之极的怪物来。 它足有百米长,宛如一条大蛇,盘旋飞舞在天际。通体洁白,似是某种晶莹的矿体,隐隐透明,外层覆盖着细密的鳞片。体内深处,一条赤红的火线,贯穿头尾。炽烈的火苗从它体内冒出,在身周形成一个百米多的巨大火轮,将其完全笼罩于其中,就似是个小型太阳。 它两只火红的巨眼盯着H,巨大的头颅上,竟然露出个人形的笑容:“还记得我吗?我就是玉鼎赤啊!这才是我的真身!” 一股炽烈的火气扑面而来,H不由得退后几步,面色一凛。他不知道玉鼎赤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但其气势却足足提升了几倍,给他威严之极的压迫! 玉鼎赤冷冷一笑:“你打我也够了,现在,换我来吧!” 巨大的龙爪,猛然探出,冲着H一抓而下。 天空竟变得红了起来,似乎,整片空间都变成了一个大熔炉。玉鼎赤巨大的脸上再度泛起拟人的笑容,龙爪到处,H头顶的天空,突然裂开一线,赤红的岩浆从裂隙中暴涌而出,向H浇了下来。 H一凛,急忙全速后退,岩浆突然凌空停住,宛如一道猩红灿烂的幕布。 玉鼎赤轻喝:“爆!” 岩浆幕布猛然收缩,化成几十米大的一团炽烈岩球,带着粗长的炎尾,向H猛追而去。 这岩球可比机体大多了,若是被砸中,机体恐怕立即就会坠毁!H急忙全力催发动力,幸好他本就已速度见长,机体立即化为一道虚影,堪堪避过。 玉鼎赤:“跑得还真快,那就多来几颗吧。” 半空同时裂开几十条缝隙,滚滚岩浆潮涌而来,瞬即形成几十颗更大的岩球,H的脸色第一次有了改变! 玉鼎赤哈哈大笑:“这次,你死定了!” 格蕾蒂斯满脸惊恐地看着屏幕,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这样的表情,极难在她脸上看到。 屏幕上,玄田田已不见了,一条漆黑的巨兽,盘踞在地上。比一座小型宫殿还要巨大的头颅,正慢慢抬起,两只巨睛闪动着,盯住格蕾蒂斯。 轰隆一声响,无数浪涛在它身周出现,汹涌澎湃,激生出雪山般的巨浪,却在离开它百米外,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在它身周百米内,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中充满了水,跟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格蕾蒂斯甚至没来由地觉得,如果踏入那片水域内,一定会有极为不好的事情发生! 巨兽慢慢站起。 “我,玄天霸海龙,终于取回元身啦!哈哈哈哈!” 它伸出前爪,放在身前仔细地查看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它一弹爪。 一道极细的冰线在空中凝结,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格蕾蒂斯蔓延。格蕾蒂斯大惊,全力拉升机体的同时,一阵炮火疯狂轰下。但炮火在触及到哪些冰线时,竟被切成碎片,并迅速被冻住,摔在了地上。 格蕾蒂斯大惊。 相思完全呆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为何格蕾蒂斯要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团黑气飘过来,玄田田就变成了一条黑龙。 她茫然看着空中的打斗,突然,她手指上一枚戒指闪烁了一下,卓王孙的声音响起。 “相思,召唤东皇太一!” 相思吓了一跳,怯怯地问:“什么?” 卓王孙有些没好气地重复:“你是我的守护骑士,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将戒指上面的旋钮按下,然后举到空中!” 相思知道事情重大,不敢反抗,急忙照办。 过不多时,一阵轰鸣声响起,东皇太一凌空飞来,喷出粒子光芒,将相思纳入控制舱中。相思第一次登上东皇太一,这是第四代机体,比一般战机的操作系统复杂、先进太多,操控盘上的七彩光带让她的机体恐惧症发作,一动都不敢动。卓王孙的声音再度传来:“你面前有个纽,上面有三个亮点,按下它。” 相思急忙搜看,果然看到在控制盘前面,悬着一个乳白色的光盘,上面有三个寸许长的亮点,依次在闪烁着。她急忙用力在上面按了一下。 一道粗达十米的粒子光柱,从东皇太一上暴冲而出,并化成一个巨大的光斑,悬停在半空中。格蕾蒂斯与韩青主同时向光斑飞了过来。两具大天使机体才一进入光斑,光斑的面积就猛然暴涨,甚至超过了龙兽的躯周的涛海,隐然有凌压之感。冰线接触到光斑后,纷纷断裂。龙兽的黑目中爆出一丝寒芒。 轰隆一声,龙兽身周的涛海翻涌着,跟光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五行定元 在石星御踏入会场前,三位大公、八位轮值公爵已依次落座,等候他的到来。合众国现有的二十五台盛装的大天使机体,在他们身后呈弧形排开。会场中一片寂静,绘着各大区区徽的白色旌旗低垂,看上去神圣而庄严。 会场中几乎全部被白色填满,只在中间铺着一张红色地毯,从主席台的中心一直延伸到入口处,尽头在石星御的脚下。石星御微微一笑,踏着地毯向中间走去。他身后,会场的大门正缓缓关闭。 他每走一步,就有一尊礼炮轰响。二十四声礼炮代表着合众国最隆重的礼仪,迎接新晋公爵。 公爵们高坐在主席台上,看着石星御步步走来,脸色都有些凝重。 唯有亚当斯大公脸上带着笑容。这笑容一如既往地充满亲和力,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在礼炮声的掩映下,他微微倾身,靠近玛薇丝女王,低声说:“玛薇丝,为他授勋时,一定要将他引到会场最核心的位置,五行定元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控制器,金属正方体上别无一物,只有一枚红色的按钮,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国难当头,作为国家的形式元首,你应该不会畏难推辞吧?”在这种局面下,下场授勋很可能被劫持为人质,危险性自然不必多说。 玛薇丝淡淡道:“当然不会,但我希望,今年的仪式有所创新。” 她看了他一眼,笑容温和而亲切:“石星御是来自北美大区的公爵,又是你钦点的超级电影男主角,民众早已将他当作你的接班人。我想,由你亲自为他授勋再恰当不过。” “不错的借口。”亚当斯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将目光转向第三大公:“老家伙,你孙子搞出来的事,应该由你负责收场吧?” 卓大公也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容:“演唱会上,你和他深情的拥抱,一直是坊间的热议话题,想必大家都希望看到这一幕重演。作为熟谙取悦民众的戏子,你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这几句话,显然是亚当斯“形式元首”那段的翻版。亚当斯正要反唇相讥,玛薇丝已将他手中的控制器接了过来:“时间不多,不要让他起疑。你放心,授勋结束后这个按钮才会被启动——我会为你倒数完十的。” 这分明是在讽刺垦利小镇中的那场倒计时。一年前Seven叛乱,公爵会议决定用导弹摧毁小镇,女王还未撤离,导弹就发射了。那一次,控制器就掌握在亚当斯大公手中。 亚当斯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在为那个意外耿耿于怀。好吧,我去授勋,可从此之后,你真的应该原谅我。那的确只是个意外。” 玛薇丝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片刻之后,二十四炮全部响完,石星御站在主席台前。前方已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就是为新任公爵准备的授勋台。 突然止息的炮声,带来一阵难耐的、不谐的寂静。这一刻,湛蓝的天空似乎低垂下来,让人倍感压抑。 亚当斯大公的笑容更加迷人:“龙皇。” 石星御躬身行礼:“大公阁下。” 亚当斯:“刚和女王商量过,今年的授勋仪式由我代为主持。说来也奇怪,看到你总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若不亲手将公爵徽章交给你,我会遗憾终身的。” 石星御笑了:“不胜荣幸。” 亚当斯向后招手,让穆将他送到授勋台上。身后的二十五台盛装的大天使战机,齐齐举起武器,做出庆贺的姿态。形态不一的粒子武器一起绽放出发出耀眼的光芒,映得湛蓝的天空也有些暗淡。若细心观察,似会发觉其中五台行动略显迟缓,而它们的位置,正好分别位于会场五个角落。 只是,在神圣威严的气氛下,这点不同实在太过微小,没有人会在意。 亚当斯大公正要离开主席台,突然,纳克索斯岛的正东方与正西方,一红一黑两股粗大的光柱,同时冲天而起,映亮了整个海域。 埋伏在主席台旁的Joker脸色顿时苍白——这是玄田田、玉鼎赤两大神龙取回元身的征兆。 卓王孙和秋璇还是没能真正拖住两大神龙,让它们恢复了全部力量。而这,无异于提前宣布战事爆发。 石星御却还未被引导上最合适的位置。 该怎么办? 玛薇丝脸色一凛,对主席台下的亚当斯喊一声:“别动!”公爵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已当机立断,按动了手中的红色按钮。 随着一声轰鸣,一道巨大的屏蔽墙出现,横亘在主席台与会场之间。 与此同时,五个巨大的光环,在会场的五个角落里猛然出现。 蓝、黄、黑、绿、红五个光环中,各自站着一具盛装的大天使机体,突然,五具大天使齐齐举剑向天,以最大力量斩出! 猛然爆发的粒子冲击,顿时令奥连五环迸生出炽烈的光芒,各各喷出一道粗长的光柱,斜斜冲向天空,在石星御的头顶上交会成一体,而后,螺旋着降下来,用力向里一挤! 一股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直落石星御的身体,他的身体被这股无形力量禁锢得一动都不能动。 石星御抬头,望着漫天绚丽的光芒。 “五行定元阵,竟真能在这个世界重现……Joker,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目光掠向主席台。 “亚当斯大公,这就是您为我准备的授勋仪式吗?” 主席台正中,三位大公已回到了主座上,重重防护屏早就升起,将另一半会场跟主席台隔开。看到五行定元阵果然如期重现,并表现出惊人的力量,将石星御禁锢住,亚当斯大公终于松了口气。听到石星御的询问,他笑了笑:“很抱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SEVEN的皇与人类的公爵,还是不能兼职。” 石星御眼中闪过一阵淡淡的失望:“这样啊。”他将目光转开,投向主席台的另一侧:“那你呢?你也想杀死我吗?” 他问的,是秋璇。 不知什么时候,秋璇牵着卓王孙的手,也登上了主席台。卓王孙仍然带着狂傲不羁的笑容,竟与半空中悬浮的龙皇颇有些相似。 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的手,石星御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你知不知道,我容忍人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九灵儿,连你也要杀死我吗?” 秋璇摇了摇头:“我不是九灵儿。我是芙瑞雅·亚历山德拉·温莎,合众国第一大区的继承人。我有位王夫,叫卓王孙,尽管仍有些天不从人愿的地方,但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我不想做任何改变。” 石星御表情再度黯了黯:“无论你承认与否,你都是九灵儿。你戴着的龙鳞项链,就是轮回中宿命的证据。” 那串项链此刻仍挂在秋璇的颈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秋璇轻轻将它摘了下来:“是它吗?抱歉我让你误解了。”说着,她将项链扔了出去。 项链与防护屏碰撞,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石星御的心轻轻搐了一下。 秋璇:“你知道我是合众国的公主,我有很多珠宝,它只不过是其中一件而已。若是我的每件珠宝都有异世界王子来认领,说这是我属于他的标记,我想我会很困扰的。” “不。你是九灵儿,我知道这一点。”他面容哀伤,却执拗地重复着。 秋璇露出一抹歉意:“若我真是九灵儿转世,它本该一出生就挂在我身上才对。但这串项链原本属于我父亲,为了保护我,他才在临终前将它挂上我的脖颈。龙皇阁下,我为你的深情与执着感动,但我必须告诉你真相——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石星御看着她,目光从悲伤渐渐转为平静:“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认定的,就不会放弃。” 卓王孙不耐地打断他:“别纠缠了!你是SEVEN的皇,拿出点皇的气质来!” 石星御自嘲地笑了笑:“皇……吗?” 他的目光蓦然落在卓王孙的手上。一只钻石手套静静躺在那里,石星御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瞳孔骤然收缩。 手套仿佛响应着他,隐隐泛起一阵蓝光。 卓王孙:“这是你留在我这里的。你说它封印着你所有的力量。说实话,我从未相信过。但是,我不想看到一位王者在临死前唧唧歪歪的样子!你应该清楚,现在的局势不是花言巧语就能改变的。所以,丢掉谎言,准备战斗吧!” 说着,他随手一丢,将手套扔向空中。 手套才一离卓王孙的手,就诡异地加速向石星御飞去,似乎,石星御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它。手套悬浮在石星御面前,每一颗钻石上都闪烁着蓝色的光,看上去妖异之极。 石星御深深地盯着手套,目光中有复杂之极的神色。似是怅惘,又似是震惊;似是哀伤,又似是欢喜。 他轻轻招手,手套飞近他手掌,自行套在他手上。钻石上的蓝光,似是活起来了一般,沿着他的手臂,攀爬到他全身,最终,汇集在他的长发上。他的长发亦由黑色转换成蓝色,根根璀璨无比,映射着宝石般的辉光,逆立飞舞,在他脑后铺陈开天幕般的影子。 石星御的身上亦发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他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就如上古洪荒时贯穿天地的长吟。 “我放下了力量,甘愿混迹人类社会,做一个普通人,只为了成全你想要的世界。但这些付出,终究只是徒劳。” “还是必须用力量,才能得到你吗?” “那么,就用力量扫清所有障碍吧……” 他阖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眸子已从湛蓝化为漆黑。 与此同时,他目光中的伤痛渐渐平复,变得坚定、傲慢,再度充满了主宰万物的王者之尊。他转向Joker: “用五行定元阵来困住我,想必是你的主意。但你知道,上次我被五行定元阵困住,是什么时候吗?那是在另一个轮回里,一个魔法横行的世界。我秉承圣龙之体,修习至高无上的魔法,练就万亿身外化身。这些化身不死,我也不死。那个世界里,我是魔族之皇,予取予求,无所不能。即便是神也只能将我暂时封印,无法杀死我。而我唯一的弱点,就是九灵儿……” “我的对手先用五行定元阵困住我,再让九灵儿为救我而死,这使我心绪震荡,龙力破碎。一剑从天而降,将我的轮回斩断,封入阵中。” 亚当斯大公用指节敲了敲座椅扶手,调侃地微笑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啊。” 石星御的眼中泛起一层雾色,那是淡淡的怅惘:“你们可以重现五行定元阵,却无法得到同样的结果。只因我刚刚我知道了一件事……”他最后看了秋璇一眼,声音有些苦涩:“这一世,九灵儿不愿再为我而死了。” “因此,五行定元阵已困不住我了!” 他猛然抬头,声音骤然变得威严之极。 “我威如天!” 随着这声清啸,天宇陡然震了震。石星御手上的钻石手套,陡然破裂。蓝辉倏然散入天宇中,隐没不见。 爱琴海的黎明相当的晴朗,天上纤尘点点,无比通透,天之蓝跟海之碧几乎融为一体,分不清究竟谁是海谁是天。但石星御的清啸才出口,蓝天却像是骤然变了。 天仍然是那个天,却突然变得格外的蓝。蓝色极为诡异,浓厚得像是厚天鹅绒缎子,而又通透晶莹。纤细的云层被完全拂去,整个天空显露出来,没有丝毫遮挡。随即,无数星星在天幕绽开,亦发出幽蓝的光芒。但那些光芒,却支支如利剑,穿刺而下,寂静不动。令人有种满空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错觉。 小半轮红日已浮出洋面,却从此再也一动不动。而光芒也变成了湛蓝色,显得妖艳刺眼之极。阳光更形成了一条格外巨硕的蓝色剑芒,半浸在海波中。 石星御身上,亦腾起一道蓝辉,直冲天际,而天上那些剑形星辉,亦逐渐下探,两者隐然有连成一体之势。 蓝辉之外,紧紧箍着五条光带。光带分呈蓝、黄、黑、绿、红五种颜色。在漫天蓝辉中,他们是唯一能保持自己色彩的。蓝辉受了它们的限制,上涨得极为缓慢。但五条光带也在蓝辉的张扩下,呈现出不稳的波动。就如暴风吹袭下的风筝,随时会被撕裂。 这一幕,正好被Joker看到。他的脸色立即变成了死灰色。 亚当斯大公首先反应过来,喝道:“Joker,与小晏联手!” 卓王孙的声音也同时传来:“不用担心玄田田和玉鼎赤,我们会拦住他们的。” Joker身子一颤,如梦初醒般,脸上重新燃起希望之色。他匆忙将左手伸向空中。 “兽魔,出现吧!” 一声暴虐之极的吼叫声在会场外响起,炽烈的岩浆顿时让爱琴海的温度增加了几分。火光汹涌,将漫天的蓝色破开一道罅隙。罅隙中,狂暴的兽魔攀着宙斯雕像,一跃而出。 它在南极上受的伤早就修复,头颅裂开的罅隙里充满了岩浆,身上的尖刺比之前更长大的几分,根根闪着冷幽的光芒。兽魔一出现,四臂四足就一阵舞动,冲着龙皇发出一阵咆哮。 而与此同时,一声呼唤响起。 “辉夜姬。” 一轮冷幽的满月在会场另一端的雅典娜雕像上升起。小晏一袭古阴阳师的白衣,双手笼在衣袖里,静静地立在雅典娜的王冠上。他身后,满月渐渐增大,从漫天蓝辉中破开另一道罅隙。一具美到令人无法相信的纤细机体,从满月中渐渐凝形而出。她双目紧闭,清辉满身,就像是月神在人间降临。 两具机体才一出现,Joker与小晏同时消失。而两具机体,也像是活过来一般,辉夜姬身上的乳白色月辉,兽魔身上的赤红岩影,同时暴涨,各自涨到三十多米宽,就像是在漫天蓝辉中鼓起了两个巨大气泡。 Joker的声音蓦然传出:“转。” 兽魔突然发动,以极高的速度,围着石星御转了起来。赤红岩影拉出一条粗长的光带,将蓝辉切开。 与此同时,小晏的声音亦传出:“轮。” 辉夜姬,亦同时围绕着石星御高速奔动旋转,拉出另一条光带,切进漫天蓝辉。两条光带都以龙皇为中心,起初,还是一道赤弧与一道白芒,随着辉夜姬与兽魔的速度越来越快,赤弧白芒越拉越长,隐然成为一个半白半赤的光轮,将石星御完全罩住,向内慢慢收缩。光轮所经过之处,蓝辉完全被吞噬掉。 而辉夜姬与兽魔的速度一增再增,赤弧白芒渐渐交汇融合,成为淡粉色的光圈,再也分不清辉夜姬与兽魔。嗡嗡巨响,从光圈中传出,整个空间,都似是要被震裂。漫天蓝辉,第一次呈现出崩溃的征兆。 那五个锁在石星御身上的彩环,压力大轻,立即发出灿烂的光芒,向石星御猛挤而去。啪啪几声轻响,石星御飞扬的长发,有几丝被激战的无形巨力挤为齑粉。 石星御脸色终于变了,他陡然一声长啸。 “玉鼎赤!” “玄天霸!” 啸声并不大,但,瞬间就传遍整个纳克索斯岛。整个岛上的每个生灵,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两声呼唤! 上帝之杖 玉鼎赤正兴奋之极地搓动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球,向H爆击,打得H只能招架。陡然,一声长啸裂空而来: “玉鼎赤!” 玉鼎赤身子一颤,骤然停止了攻击。他抬头,这才发现整个纳克索斯岛,已被蓝色充满。而最强最浓的一截蓝辉,却被五个彩环压制着,而一个淡粉色的光带,正在越束越紧,渐渐凌压而下。玉鼎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有种感觉,如果让粉色光带压下,蓝辉就会被完全压制住。 他震惊地大呼起来:“皇……皇居然有危险了?” “我要去救驾!” 他再也不管H,掉头就向蓝辉深处冲去。突然,眼前人影一闪,H挡住了他的去路。 玉鼎赤粗长的身子一摆,向H凌空压了下来:“你打不过我的!快些让开,我要去救驾!” H对他的来势却完全不闻不问。他只是沉着地凝视着自己的剑。 “A辞世之前,将女王的安危托付给我,他将自己的血融入我的剑刃。因此,靠着这柄剑,我可以发动三次神罚攻击。玉鼎赤,现在,我为你解锁一次。” 他跪倒在地上,青铜剑柱在面前,虔诚祈祷。 “当记念安息日,守为圣日……” 这段祷词极长,但在H口中说完,却似乎只花了一瞬间。所有的词语并未随着说完消散,而是坠入机体的粒子能量中,那些粒子能量便骤然炽亮起来,渐渐凝结成一个个巨大的粒子符文,悬浮在H身周。H的右臂突然闪亮了起来,符文争先恐后地贴附到他的右臂上,渐渐向青铜剑上蔓延。最终,H的整条右臂及剑,都贴满了晶亮的符文,不留一丝空隙。 猛然,那些符文闪烁出灿烂的光芒,H的右臂上似是突然绽开了一双光之羽翼,猛地用力一扇,推动着青铜剑化成一道璀璨夺目的流星,向玉鼎赤怒射而去! “安息之诫!” 光斑与涛海相互碾轧着,形成激烈的对撞。 相思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声清啸裂空而来。 “玄天霸!” 那条巨硕的黑龙,震骇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多彩纠结的蓝辉,立即映亮了它的眼睛。它没有半刻迟疑,立即向蓝辉飞去。 卓王孙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相思,把手按在光斑上,发动你所有的神谕能力,注入光斑!” 他的话有不容置疑的坚定,相思根本来不及想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听从命令,将她那点可怜巴巴的神谕力量,完全注入光斑中。 但没有料想到的是,她那微弱的神谕才一接触到光斑,光斑中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她的意识猛然拉入到其中。相思痛得几乎尖叫了出来,与此同时,东皇太一身周轰然一声响,一个十米多高的黑色漩涡猛然形成,身在光斑中的卡俄斯与曙光,身周亦同时一声巨响,却各自竖起了一个十米高的光之漩涡,疯狂地吞噬着机体的粒子能量。但韩青主与格蕾蒂斯却似对此早有准备,光之漩涡才一成型,卡俄斯与曙光的动能就全都提到了极限,化成两道光流,向漩涡中猛冲而去。 光流被漩涡吞噬,无影无踪,而此同时,东皇太一身上的黑色漩涡却猛然一颤,一股强到不可思议的波动在身前成型,就要挣脱漩涡,向黑色龙兽轰去。 相思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约知道这个巨大龙兽是玄田田变成的。如果这一炮轰过去,玄田田很有可能就会重伤。她情知这与自己将神谕能力注入光斑有关,急忙用力,想切断神谕与光斑的联系。 那团聚集起来的巨大能量,立即就呈现出不稳的迹象。 卓王孙:“相思,你做什么!快发射!” 相思:“不……不……” 卓王孙:“闭嘴,立即发射!” 相思:“不……玄田田是我的朋友……” 卓王孙:“她是怪物!你难道看不到吗?” 相思突然失控般地大喊起来:“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明白?我只有她和莱拉两个朋友啊!你们有大公做朋友,有公爵做朋友,可是谁来找我做朋友?我找个怪物做朋友都不行吗?我知道她是怪物,可是比起没有朋友来,我宁愿要个怪物朋友啊!我努力地装傻,想装作不知道她是怪物,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她抬起头,已是满面泪痕。 卓王孙没有再说话。 相思伸出手:“田田,不要走……” 玄田田身子一震,巨大的身子蓦然顿住,回过头来,凝视着相思。她听不到相思的声音,但是,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相思的心情。 一滴巨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随即,越来越多的泪珠,滚滚如雨。 “相思……”她喃喃呼唤着。 相思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虽然她们一直是三个人混在一起,但比较起莱拉,玄田田跟相思更为相似。相思一向把她视为唯一的朋友。当她受到这个世界的伤害时,她总会讲给玄田田听。田田会跟她一起愤慨,一起抱怨,一起无能为力。 玄田田害怕失去相思这个朋友,但更害怕的却是相思。因为是唯一,所以不敢失去。失去后就是一无所有。 曾经一个个廉价的笑容,一个个傻傻的心事,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却在相思心中筑起了一个温暖的角落,每次受到伤害,就会躲进来,让这里的光,把自己的伤痛温暖地融化…… 如果没有这个角落,相思不知道自己如何走下去。 每一次不顾形象地挽留,都是因为太害怕失去。 那一刻,玄田田的目光,照进相思的眼睛里。她能清晰地看到,她们都是相同的人,站在繁华世界的边缘,一步之外,就是悬崖。衣着鲜亮的人群滚滚而过,把她们挤向悬崖,她们只能相互紧紧拥抱着,才能不掉下去。一旦放开,彼此都会粉身碎骨。 “相思……” 玄田田轻轻呼唤着。 她似乎想要停下来,去拥抱相思,但她的巨大的身子却突然一颤,破开虚空,向授勋大典的蓝辉飞去。 “对不起……”只有一声轻微的叹息留下。 淡粉色的光带越锁越小,其粉色也越来越浓郁,中间禁锁的蓝辉,发出断裂的声响。 石星御的双眸,终于闪过惊恐之色。 “玉鼎赤!” “玄天霸!” 他再度发出一声龙啸。 “轰!” 巨大的剑波从H身上勃发,跟白玉烈火之龙结结实实撞在一起。一声凄惨的叫声从玉鼎赤口中发出。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躯体。 龙身上,被这一剑切出了一道巨大的缺口,一整只龙爪,被硬生生地斩断,悬浮在空中。大蓬龙血才一离体,就化成无数炽烈的火团炸开。残余的伤口深达体内一米多,几乎触及到了那道火线。 玉鼎赤惊天动地地大叫了起来:“你居然伤了我?你居然能伤到我?” 他畏惧地看着H,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身前的渺小的人影,渺小的机体。 “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可不敢跟你打了。” 他的斗志,毫无廉耻地消失干净,夹着龙尾,仓惶向蓝辉深处逃去。 H刚想阻拦,但身子陡然一阵摇晃,脸色变得煞白。盘旋在右臂上的符文,突然全部崩裂,消失得无影无踪。H捧着右臂,身子剧烈颤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鼎赤越飞越远,投入了蓝辉中。 卓王孙盯着会场中心的蓝辉。再有片刻,淡粉色的光带就可完成合围,配合五行定元阵将龙皇死死困住,不能动弹。但,就在粉色光带完成合围之前,一红一黑两道光芒,却划破长空,出现在蓝辉旁边。 玉鼎赤!玄田田! 卓王孙的脸色变了。 “还是没能挡住他们俩!”他的声音有些恼恨。 秋璇摇了摇头,安慰他:“别怪相思了,她还不算是个真正的战士。倒是看龙皇的声势,Joker跟小晏的合击未必困得住。万一合击被击破,将再也无法困住龙皇,可就糟了!” 她忧心地观望着。卓王孙哼了一声:“三个老家伙都在,还轮到你我操心?连龙皇都困住了,两个小角色都搞不定,还称什么大公!” 他说的虽然轻松,但实际情形却已到了万分危急之际。 龙皇虽对五行定元阵有应对之策,但此阵法毕竟是专门针对他而设的,对他有极大的禁锢之效。龙皇虽能挣脱阵法,也是吃力之极。Joker与小晏合施的转轮之术却助了阵法一臂之力,以微弱的优势压倒龙皇。但玉鼎赤与玄田田的到来,却无疑又增加了龙皇一方的力量。 四方的力量爆发全都快到了极点,局势,在瞬间就到达了白热化的程度,龙皇究竟能不能被困住?任何一个变数,都足以影响整个局势! 玉鼎赤一看清蓝辉旁发生的事情,就吓了一大跳:“五行定元阵?” 他忙不迭地向回倒飞而回,生恐沾到一星半点。他大叫起来:“皇!你怎么样?我们怎么才能救你出去?你怎么又惹到了这么糟糕的东西?” 他说得很热闹,但丝毫都不敢踏入阵法的范围。 石星御:“攻击那个粉色的光团,只要能破开它,五行定元阵就困不住我!” 玉鼎赤听说他不用跟五行定元阵打交道,立即大喜:“小霸,我们一起上!” 一声呼啸,两条龙一起向粉色光带冲了过去! 百米多长的粗长龙躯一带着赤红晶火,有焚空灭宇之势;一带着漆黑玄水,有浸山凌虚之威,双龙搅空,顿时整个天空都被割裂粉碎,带着无边洪荒巨威,向粉色光带猛撞过去。 那层光带,如何能挡住如此狂猛的攻击! 主席台上,三位大公亦一瞬不瞬地盯着会场中的战况。他们当然很清楚,局势已到千钧一发之时。看到玉鼎赤玄田田的攻击,亚当斯大公不由得望了卓大公一眼。 第一大区与第二大区的守护骑士都已出动,但第三大区的守护骑士缇娜却依旧悠闲地站在卓大公身后,完全不理睬会场中已打得如火如荼,整个计划很可能因未能拦截住这两条龙而毁于一旦! 看到亚当斯大公望过来,缇娜向卓大公伸出手:“爷爷,吃麻糬吗?” 卓大公仍然闭目坐着,淡淡却坚定地摇头:“不。” 缇娜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撕开一袋麻糬,吃了起来。 亚当斯大公看卓大公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了!再多半点也没有了!为了合众国,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他万分不舍地摁下了日之印章上的按钮。 随着他这个动作,天空中突然透下两束激光,准确地照射在玉鼎赤与玄田田的额头上。同时,一股极为诡异的波动,从天顶透下,将整个会场笼罩住! 玉鼎赤一惊。无论他怎么挪动,那束激光都牢牢锁住他的额头,无法摆脱。他忍不住抬头,湛蓝的天空一览无余,头顶上没有任何飞行器,他忍不住纳闷:这束激光是从哪里射下来的呢?难道是从外太空? 但,他心头没来由地闪过一阵悸动,似乎这束激光很不简单,可怕之极,随时可能取走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卓大公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刻满了惊容:“上帝之杖?你竟真的研发成功了?你有如此杀招,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不直接将龙皇轰杀了事?” 见自己的老对手这么惊讶,亚当斯大公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得意:“这种武器目前还只能打击慢速目标,没有五行定元阵先行束缚是行不通的。至于没有告知公爵会议——你的诸神,不也还藏着吗?” 卓大公默然不语,目光紧紧盯着天空。他没有看到,亚当斯大公在得意之外,也有一丝忧虑。 他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上帝之杖的缺陷,不仅在于只能打击慢速目标,更重要的是,它的破坏力目前还不可控。而此刻,督战的公爵们离战场实在太近了。一旦投出,大半个岛屿都将被摧毁。眼下部分骑士正与敌人缠斗,剩余诸人很难照顾到每一位公爵。混乱中,很可能会有人受爆炸波及。任何一位公爵的伤亡,都是无法向民众交代的大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真的使用,它的存在,更多是一种恐吓与威慑。 两束激光游移着,牢牢锁住了玉鼎赤玄田田。 两位大公的话,一字不漏地被玉鼎赤听在耳中。他的飞行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百忙中打开网络搜索起来。 上帝之杖! “‘上帝之杖’天基动能武器系统是第三大区2012年开始研制的一种太空武器,计划在2025年之前完成‘上帝之杖’的部署。 该项目计划依托太空平台搭载大量直径30厘米、长6.1米、重几吨的由钨、钛或铀制成的金属棒。这些高密度的金属大棒可在卫星制导下,利用小型火箭助推和自由落体产生的巨大动能,可在任何时间对地球上任何地区的高价值战略目标实施精确打击。 ‘上帝之杖’从太空发射后,不依靠任何弹药,完全依赖动能撞击来对目标产生破坏力,但攻击效果堪比核武器……” 攻击效果堪比核武器! 玉鼎赤发出一声惨嚎,在接近到粉色光环前的一瞬间,他一把拉住玄田田,斜刺里冲了出去! 两位神龙离场,局势瞬息改变! 粉色光环陡然光芒大放,迸射扩为原来的两倍粗细,化成一个宛如实质的圈,紧紧缠绕在蓝辉的顶层。而奥连魔环的五只彩色光环,亦宛如静止般,悬在蓝辉的下部。二者一上一下,紧紧将蓝辉锁住。而蓝辉也不再涨动,而是化为晶体一般,凌空悬浮,石星御黑发披散,站在蓝辉中央,一动不动。 他已被完全禁锢住。 Joker脸色苍白地站在兽魔的额头,缓缓自虚空中出现。他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他紧紧盯着蓝辉中的石星御,发出一声尖笑。 “我成功啦!皇,感谢您,我终于困住您啦!” 他屈身,向石星御行了恭谨一礼。当他站起来时,他的双目被兴奋之色充满。 “那么,该是杀死您的时候啦!” 戎装的公主 小巷中,相思满面愧疚地向格蕾蒂斯行着礼。 “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为您添麻烦了。” 格蕾蒂斯看着她,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格蕾蒂斯忽然开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不是你救了我俩吗?” 相思惊讶地抬起头。 格蕾蒂斯:“刚才我与卡俄斯征讨玄田田,可不料玄田田突然变身成怪兽,把卡俄斯打了个半死,而我,也在奋战之后落败。是你驾驶着东皇太一,带着诸神前来,救下我俩,把怪兽打跑了。我俩还得感激你才是。” 相思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您……您说什么?” 格蕾蒂斯:“K,你说是不是这样子?” 韩青主也一副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样子,但是格蕾蒂斯凶狠的目光让他立即就屈服了:“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子的!一点都不假!” 格蕾蒂斯:“那你写一篇详细的作战报告,我会在上面签字,送到嘉德骑士公会,为相思申请授勋。” 韩青主:“什么?授勋?” 格蕾蒂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就刚才所描述的激烈战况来说,你所受的伤,似乎不够重啊……” 曙光猛然发动,左右双手已抓住了卡俄斯的双臂。喀吧一声响,卡俄斯的双臂被她硬生生地扭了下来!韩青主发出一阵惨叫:“女王!女王!我可不敢违逆您的旨意啊,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格蕾蒂斯将双臂扔下,转身,淡淡说:“现在,你已失去了作战能力,带着相思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吧。我……我去会场看看。” 曙光火力爆发,冲上天空,向蓝辉最浓处飞去。格蕾蒂斯回过头来,看了相思一眼——就当是上次打伤她的补偿吧。 相思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从格蕾蒂斯的眼睛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温柔。 Joker落在主席台上。他冲着三位大公行了一礼:“尊敬的亚当斯大公阁下,是该让路西法出动的时候了。” 亚当斯大公缓缓抬头。 石星御终于被困住,这让他欣喜。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喜形于色,反而肃穆之极。他回身,看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机体。 他伸手,慢慢将白布拉下。一具外形简陋之极的机体,显了出来。这具机体仿佛只剩下了一个空架,没有半件火力装置。但Joker一看到它,顿时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亚当斯面色少见地沉着:“Joker,这具机体曾经有过主人,你说过,主人的意志仍然沉睡在机体中,因此,除了主人,没有人能唤醒它。强行唤醒,只能引发它的自毁装置。” Joker微笑着说:“您说的没错,虽然没法唤醒它,却可以使用它。” 他的话有些神秘,耐人寻味。亚当斯的眉头皱了起来。 Joker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走向路西法。在手指触摸上机体的瞬间,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因为,我曾是它的‘圣灵’啊。”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路西法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响声,似是在同什么共鸣一般。Joker脸上显出复杂之极的神情。 “路西法,你在等着我吗?” 终于,他走到路西法跟前,伸出手,按在路西法身上。 一串复杂之极的咒语,从他口中发出。 路西法的身躯振动得越来越厉害。从Joker的手按处,一串隐秘的符文,猛然亮了起来。更多的符文,似乎被点燃,以Joker的手掌为中心,在路西法身上蔓延着。在极短的时间内,路西法全身都被闪亮的符文盖满,变得明亮起来。 路西法的身躯倏然一颤,却再度安静下来。那些符文,全都似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争相向路西法的体内钻去。轰然一声巨响,路西法竟然发动起来,一股强猛之极的威势,从它身上勃发,向四周猛压而下。 沉闷而饱实的发动机声,似是一声声猛虎咆哮,带着摄人的威势。点点晶莹的亮光,蜷曲成符文之状,再度从路西法的身躯中透出,将它全身映亮。它,就像是一尊上古洪荒巨神,从沉睡中醒来。 虽然它仍一动不动,但散发出的霸猛之感,却让人如面对神明,只想俯身膜拜。 唯一奇异的是,它的双眼,仍然是冰冷的,没有丝毫亮光。似乎,它全身都活了过来,只除了双眼。 Joker满意地从路西法身上收回手,再度躬身一礼。 “现在,尊敬的大公阁下,您相信我的话了么?” 亚当斯大公大喜:“兰斯洛特,妮可!” 主席台一侧的通道打开,兰斯洛特与妮可缓步走了上来。亚当斯:“现在,到了你们为国效力的时候了。合众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在你们面前被困住的,是一个力量强大的魔王。如果放走他,人类的世界将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人类的希望,握在你们手中。现在,我将合众国最强的武器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能拯救人类,建立功勋。” 亚当斯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配合着眼前蓝辉冲天魔焰滔地的景象,实在足以让人热血沸腾。兰斯洛特躬身行了一礼:“我必将尽全力为守护合众国的荣耀而战!” 妮可却扫了一眼路西法,姣好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她扬起头,冲着Joker甜甜一笑:“Joker叔叔,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Joker似乎对妮可特别有耐心:“请讲。” 妮可:“我听说,机体都只需要一个人来驾驶。为什么路西法却需要两人呢?” Joker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他迟疑了良久,方才回答:“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将被当成是路西法的圣灵。” 妮可:“Joker叔叔,我听说,圣灵之所以被研发出来,是因为机体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太大,若是直接传入人脑的话,会对人脑造成极大的冲击,极易损伤人脑,是不是?” Joker:“你们俩人都有真·神谕,脑力比普通人类骑士强几十倍,抵抗力应该……应该强上许多的。” 妮可仍挂着甜甜的笑容:“但是,路西法也比普通的机体强很多,是不是它需要处理的信息量也要多上很多呢?” Joker迟疑了很多,方才缓缓说:“是的。” 妮可:“那么,Joker叔叔,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打算让我们俩中,谁做路西法的圣灵?” Joker叹了口气:“你。” 他这个回答,妮可却像是早就料到了:“那么,我的大脑,会不会受到损伤?” Joker:“……是。” 妮可没有说话。她的笑容,却在这一刻看上去有些伤感。 “把我从千千万万人中选出来,其实,不是为了让我成为公主,而是为合众国牺牲吗?” joker没有回答,这实在无需辩解。沉默片刻后,他笑了笑:“但我保证,会倾举国之力为你治疗,最多半年,你就能康复。” 妮可笑了:“Joker叔叔,你知道吗?曾经,我站在舞台中间,镁光灯照在我身上时,我感到自己是全世界的焦点,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做到了,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感谢你,让我明白,我仍然是那个坐在垃圾桶里的孤儿,你们给我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再一次抛弃。” Joker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敢正视妮可的目光。 亚当斯咳嗽了一声,说:“妮可,合众国会补偿你的。” 妮可:“补偿?怎么补偿?” 亚当斯:“那就要问问你想要什么了?金钱?地位?你都会得到满足。” “金钱?地位?”妮可轻笑了一声,面容有些伤感:“我要那些做什么?” 亚当斯:“那你要什么?” 妮可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裙角。良久,她抬起头来,看着玛薇丝女王。 “妈妈,您答应我的收养仪式还未举行呢。” “什么?”亚当斯大公惊道:“玛薇丝,你要收妮可做养女?” 一直静默不言的女王,终于颔首说:“上个月时,妮可在南极救了芙瑞娅的性命,为表示感激,我许诺她一个心愿。她说自己一直渴望有个妈妈,希望认我做养母。我当时答应了她。但这毕竟不是我个人的私事,若收养了妮可,她就会被排进第一大区的继承顺位。所以,我一直在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民众以及公爵会议解释……” 这席话,不啻于在亚当斯头顶响起了一声晴天霹雳。 他千辛万苦举办选秀,找出公主,就是为了能引发出路西法的力量,从而将这件世界上最强的武器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妮可若被女王收养,身份很快就会变成第一大区第三顺位继承人,脱离他的控制——那可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啊。 但满空蓝辉凝转,隐然抗衡着五行定元阵与转轮之术形成的七彩辉芒。亚当斯大公有种错觉,石星御其实并未被真正困住,只要稍微多给他点时间,他就会冲破束缚,再度君临天下。 致命的一击,必须要尽快完成! 至于为人作嫁之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筹划吧。 亚当斯恨恨地咬了咬牙,说:“好吧。亲爱的玛薇丝,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其他人又能有什么意见?让妮可有位妈妈,是我们该给她的补偿。” 玛薇丝淡淡说:“那么,这件事一结束,就举行正式的收养仪式。就请亚当斯叔叔做公证人,如何?” 妮可大喜:“可以吗?亚当斯叔叔?” 她千伶百俐,自然熟谙趁热打铁,立即就改了口,也称亚当斯做叔叔起来。亚当斯懊恼地看了她一眼,谁让他最初找错了人,以至于被第一大区捷足先登呢?但此时形式紧急,谁都不知道石星御何时能从五行定元阵中挣脱,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亚当斯看着女王,无奈地叹了口气:“玛薇丝……” 女王没有理会他,背过身去,遥望着蓝得诡异的天幕。这令他突然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这还真像是一对离异夫妻,在抢夺孩子的抚养权呢。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向妮可笑了笑:“就由我来做公证人。对了,若玛薇丝反悔了,我就收养你。你总归会成为我们的孩子。” 他有些调侃地强调了“我们”两个字。但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妮可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她大喜道:“那么,Joker叔叔,请教我如何做路西法的‘圣灵’吧。我,已经准备好为合众国的荣耀而战了!” Joker似乎很有耐心亦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浮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让路西法再度启动,一直以来是他的心愿。为了这一心愿,他整整努力了二十年。而今,终于心愿达成。只要发动最后一击,就能报全族之仇。 “好吧,妮可,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进路西法的驾驶室里,坐到副驾的位子上,哪里,有个头罩,把头罩戴到头上,释放你的真·神谕。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他深深地看了妮可一眼。 妮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的眷恋。似乎她能相信,Joker真的不会伤害她。她点了点头,走进驾驶舱。那里,果然有一只头套,却像是后来加装上去的。头套上牵着复杂的管线,连到驾驶舱的底部。妮可将头套戴上,突然,身子一震。 头套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将她体内的真·神谕诱发。她甚至不用刻意地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脑界已跟现实世界耦合,将整个路西法笼罩起来。路西法不像是具冰冷的机体,而像是某个生命体,只不过是在沉睡着。而她的脑界则代替了路西法的意志,将这具机体的操纵权拿了过来。头套嗡嗡轻响着,她的脑界越来越集中,跟路西法的耦合度也越来越高,最终,她完全取得了路西法的操纵权,赋予了这具机体以生命。 妮可深深震惊。 有生命的机体! 那这具机体会有多强的战斗力呢?她无法想象。 操纵这样强大的机体,与魔王一战,这是她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但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虽然玛薇丝女王已受她为养女,但她也明白,自己根基未稳。这一点,从正式收养仪式迟迟没有举行就能感到了。大公继承权是国之重器,不可能轻易交付。打通女王的关节还只是第一步,要民众接受自己才是关键。没有高贵的出身,她就必须建立足以打动民众的大功业,让民众心甘情愿地、为一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孤儿奉上王冠。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女王之位,而不仅仅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顺位继承人、一个空有公主头衔的政治花瓶。要想上位,她必须打败克丽丝塔,甚至秋璇。没有父兄的支持,也没有数十年被认定为王储的民众基础,她只能孤注一掷。 对于她来说,这一切本来是那么艰难。 但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若能在与龙皇一战中展露头角,她便会成为整个人类的救世主,挽救合众国于危难的大功臣。她的奉献、牺牲,都会成为换取民意的砝码。为此,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在答应参战时,她也明显感受到了亚当斯大公态度的变化。上次她自作聪明的举动,让他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但这一次,他不仅和颜悦色,甚至提出也要收养她。以妮可的机敏,当然明白亚当斯大公在合众国的地位,能让他原谅甚至喜欢自己,对未来王权之争自然大有好处。 更关键的一点是,她还染指了合众国最高机密、人类掌握的最强力量路西法。 ——只要能在这一战中幸存,她就是路西法的操控者之一,地位不言而喻。 相比于不可限量的未来,受伤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透过路西法光影变幻的屏幕,妮可俯瞰着整个会场。第一次,她感到自己拥有了无所不能的力量。她有信心,可以战胜任何敌人! Joker满意地看着妮可跟路西法耦合在一起,看着路西法的身上闪烁出智慧的光芒。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幕,重新看着这具机体翱翔天际。 这曾是长生族倾全族之力打造的战神机体,却未曾发挥它真正的威力,就陨落在与龙皇一战中。 路西法。 堕天之翼 “还记得我吗……” “路西法。” Joker迷醉地看着路西法,喃喃低呓着。他蓦然一惊,回复了神智,转头对兰斯洛特说:“兰斯洛特,现在,要看你的了。你与妮可的真·神谕同出一源,能够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使得你能够施展出路西法最强的一招——堕天之翼。现在,我就将这一招传授给你。” 说着,他闭上眼睛,脑界倏然发动。乳白色的光晕,将兰斯洛特罩了进去。兰斯洛特的脑界也立即被激发出来,两处脑界对接,复杂的信息直接从Joker的脑界中传输到兰斯洛特的脑界,将这一招刻印在兰斯洛特的大脑中。 兰斯洛特的眼瞳急剧地抖动着,以他的脑力如此之强,也感到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信息传输。良久,他慢慢睁开眼睛。 “堕天之翼……我已经学会了。” Joker睁开眼睛,脸色异常苍白。 “那么,去吧。为人类与SEVEN的争斗、长生族与龙皇的恩怨,彻底地划上句号吧。” 兰斯洛特点点头,踏入路西法的驾驶舱。在他进入的瞬间,路西法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闪光,轰然向空中飞去。 直到飞到跟石星御平齐的地步,它才停住。刺啦一声响,它背后的粒子光芒变幻,拉出一对炽焰光翼,轻轻闪动着,就像是天使降临在世间。 石星御的眸子骤然收缩,盯在这对翅翼上,眼神复杂之极。似乎,这对翅翼在他记忆中曾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勾动着太多的爱、恨、情、仇,无法忘记。 兰斯洛特心情忽然变得极为平静。 自从进入路西法之后,他的真·神谕就跟妮可的联在了一起。让他惊奇的是,他的脑界竟然整整扩大了一倍!妮可的真·神谕能力远远弱于他,就算全部叠加到他身上,也不能提升太多才对。可妮可的真·神谕跟他的融合在一起时,竟然没有半分排异反应,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两人的真·神谕似乎能产生神奇的反应,一但融入,给予他脑力的增幅,不是简单的增量,而是倍增! 他的脑界,本能覆盖大约30米的范围,经过倍增之后,覆盖范围达到了惊人的60米!以半径60米的球形内,上下左右前后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界中复现。他只需要一动念,就知道它们3秒后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使他有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像是威严的天使,控制着时间的秩序。 那双粒子光翼,长约60米,似乎在指示着他的神谕的范围。他绝不怀疑,如果他的力量再度跃升,粒子光翼将会变得更加巨大。 “堕天之翼……”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词,脑海中Joker刻下的信息突然疯狂地旋转起来。无数复杂到连兰斯洛特都无法理解的能量,在这一刻被调动起来,狂乱却又有秩序地按照某种规律凝聚,在他身前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路西法身周光芒暴涨,双手环抱身前。那个巨大的漩涡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而且还在不断地攀升着,仿佛没有尽头。 一道慑人之极的恐怖波动,自漩涡中腾起。整个天地,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的颤动起来。 台上观战的三位大公,几乎同时抬头向漩涡望了过去。以他们的经多见广,都不由面露惊讶之色。 这股波动,太强,太大,还未完全发动,就有种能将整个地球洞穿的错觉! 五行定元阵中困住的石星御,脸色也郑重起来。眼眸一瞬不瞬地盯在那个巨大的漩涡上。 漩涡猛然一变,一只漆黑的羽翼,猛然徐徐自漩涡中探了出来。它的每一寸,每一分上,都凝聚着极为精纯的粒子能量,仅仅一只羽毛,就承载着摧毁一栋摩天大楼的威力,而这一只羽翼上,密密麻麻地插着上千只、上万只羽毛! 这羽翼一扇的威力,究竟有多强? 主席台上,亚当斯似乎因激动而忘记了仪态,一把握住了玛薇丝的手:“玛薇丝,你看到了吗?兰斯洛特与妮可正为了人类而战。你,为他们感到骄傲吗?” 这个失礼的动作,因为战事太激烈,并没有人发现。 玛薇丝皱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抽走:“是的,我为所有在这场战斗中,奋不顾身的勇士而骄傲。” 漆黑的羽翼才一闪现,整个天空就完全阴霾密布。厚密的云层自天垂落,将整个纳克索斯岛上空覆盖住。密密麻麻的雷电在云中肆虐着,天地一片晦明,只有一截蓝辉,与路西法身上炽亮的光芒,仍在闪烁着。 Joker双目圆睁,一瞬不瞬地盯在那只徐徐出现的漆黑羽翼上。 “堕天使之翼……终于出现了。” “龙皇大人,这是唯一能杀死您的武器啊。” 他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满意地准备迎接即将收获的果实。那,必将是他筹划已久的结果,没有半分偏差。 突然,石星御的目光向他转了过来,目光中,竟似带着一丝笑容。这让神经绷紧到极点的Joker,几乎跳了起来。 这笑容……这笑容竟似有些讥嘲。 缓缓地,石星御的声音响彻空中。 “Joker,这就是你准备好的杀我的绝招?的确很不错,这一招确实具有杀死我的实力。但是……” 他的话锋悠然一转。 “你忘了一点,超级公主选秀中,我一直从头参加到尾。所以,Joker,你失算了致命的一点:我比你还早知道谁是公主!” “因此,在南极之时,我替你激发了妮可的真·神谕。换而言之,我可以操纵妮可的真·神谕!Joker,你这一杀招,根本就施展不出!对于你来说,妮可不仅是一枚废棋,还是被敌人操纵的棋子!” “这就是我参与选秀、随剧组去南极的真正原因。” Joker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喊叫:“不!” 而石星御却在此刻,眼眸骤转蓝色,发出一声蓦然轻喝:“妮可!” 路西法中,妮可蓦然身子一颤,双眼中竟然暴射出一缕蓝芒! 与此同时,她的真·神谕突然十倍增加,瞬间变得比兰斯洛特的真·神谕还强了几倍。兰斯洛特猝不及防,路西法的控制权竟被妮可夺去。 那只刚从漩涡中浮出了一半的漆黑羽翼,光芒一阵紊乱,几乎溃散。兰斯洛特大惊,脑力急忙一肃,希望能抢夺回控制权来。但就在此时,妮可的脑界疯狂地涌来。兰斯洛特眼前一黑,咳出鲜血,差点倒下。 那只漆黑的羽翼,突然一倾,扇在了Joker与小晏用转轮之术塑成的那条粉色光带上。 “嚓”的一声轻响,那条光带被击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而光带与奥连魔环中被禁锢住的蓝辉,亦在这一刻,突然怒涨起来。那个缺口虽小,但被蓝辉一涨,立时发出一阵轻微脆响,缺口已扩大了一倍多! 石星御全身蓝芒大涨,长发尽皆浮空而起,突然一声轻喝。 “我威如天!” 轰!一声爆响,粉色光带,竟被他硬生生地挤炸,只剩下奥连五环撑起的五行定元阵,仍紧紧束缚在他身上。 石星御脸上浮现出傲慢的微笑,蓝辉骤然大涨,将整片天空都映成蓝色。看来,撑破五行定元阵,亦只不过早晚的事情。 Joker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之极。他双手颤抖着,似是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他想要冲上去战斗,但又似已被龙皇的余威完全震慑住,没有了抵抗的勇气。 主席台上,亚当斯大公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准备了多年的终极杀招,竟在最后关头出了差错。这种打击,无论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卓大公忽然站了起来。 “走吧。” 亚当斯大公恨恨地看了天空一眼。他知道,这场战争,人类已经败了。如果再不走,他们可能会完全阵亡在此处。 “玛薇丝,下达嘉德动员令吧。我们……失败了。” 他有些心灰意冷地召唤穆,准备撤离。 “不,大公阁下,我还想再试试。” 一个声音突然从空中传了下来。亚当斯大公立即停住了脚步。 “兰斯洛特?” 空中,路西法仍悬在石星御的对面,没有丝毫想要退走的意思。 “刚才那一击力量太过强大,妮可的身体不能承受,竟昏迷过去。所幸如此,我从龙皇的控制中逃脱。我想尝试,凭自己的力量发动这一招。” Joker脸色一变。 “不行!你的真·神谕能力还不够强,单独施展这一招,你会被反噬之力重挫的!兰斯洛特,退回来!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不能死在这里。” 兰斯洛特:“若是我退回来,您还能再布置一次五行定元阵吗?” Joker语塞。 兰斯洛特:“这是打败魔王的唯一的机会。亚当斯大公,您说过,这是为人类而战的时刻。我作出这个决定,也许真的会牺牲我自己,但我希望,能用我的牺牲,为人类争取到一片光明的未来。” 轰,路西法骤然发动。 没有了妮可的帮助,兰斯洛特的脑界急剧萎缩,路西法身后的光翼,已收缩到30米大小,再也无法安稳地控制住身前的漩涡。那个漩涡剧烈地颤动着,兰斯洛特集中全部脑力,灌输进去,使那只黑色羽翼徐徐探出,但是,羽翼每探出一分,漩涡就颤动得更剧烈一分,路西法被带得在空中不停地晃动着,似乎,随时会被漩涡反噬,将机体吞没! 亚当斯脸上变色:“兰斯洛特,我命令你放弃!只要你活着,我们以后就有机会!” 兰斯洛特:“不。” 黑色羽翼再度探出了一分,大半个翅翼,几乎都已显现。但是,这几乎也到达了兰斯洛特的极限,漩涡疯狂地旋转着,带动着路西法的机身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Joker:“兰斯洛特,快放弃!你控制不了这么强的力量!” 兰斯洛特伸手,将嘴角的一丝鲜血拭去。 他的心头闪过无数人的脸。 亚当斯大公优雅而风趣的言谈,玛薇丝女王慈柔而庄重的笑容,格蕾蒂斯的恼怒,R的恭谨,卓王孙的桀骜,层层次次,最终,收结在相思迷茫而带点羞怯的笑脸上。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 “我想要看着他们一直笑下去……” 他缓缓抬手,指间,是一枚闪着诡异的光芒的晶片。 Joker的目光,穿过装甲的阻隔,落在那截晶片上。 “堕天使之心!兰斯洛特,你疯了!”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 “在南极上,我见识过这枚晶片的威力。如果将它插入我的脑中,我的神谕能力会得到极大的增幅。” Joker着急地说:“可是,那样你会变成毫无意识的丧尸!” 兰斯洛特:“是的,但我也可以给人类一个希望。” 说着,他抬手,将堕天使之心向自己的体内插去。 “等等!” 按理说,此时已没有人能阻止兰斯洛特了,但是,这个声音才一响起,兰斯洛特立即住手,仔细而恭谨地倾听着这个人的声音。 玛薇丝女王微微抬头,目光正落在兰斯洛特身上。 “兰斯洛特,你的牺牲精神让我动容。但,那不是真正的力量。” 尽管形势极为危急,但兰斯洛特仍躬身回答:“尊敬的女王陛下,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呢?” 玛薇丝:“这具机体中有巨大的力量沉睡着,直到此时还没有觉醒。孩子,用你的信念去激发它吧。不要摧残自己的肉体,要用你不屈的信念去唤醒这具机体,让你带着它去战斗。” 兰斯洛特为难地说:“这……” 亚当斯与Joker同时说:“这不可能。路西法只有前任主人才能真正唤醒!” 女王打断他们:“相信我。” 她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睿智,似乎,她的眼睛看到了茫茫命运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亚当斯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绝无法接受兰斯洛特战死,但兰斯洛特却恭谨地行了一礼:“女王陛下,我相信您。” 他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 “路西法,把您的力量交给我吧。” 无论亚当斯还是Joker,都焦急地看着他,希望他做完这些无用的工作后,赶紧说服他离开这里,不要无谓地牺牲。 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刻,女王垂下眸子,轻轻念出一个名字。 与此同时,一个隐秘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路西法!” 这个声音轻微之极,却像是打开了虚空中的某扇门,一直紧闭着的路西法的眼睛,突然睁开! 一团灿烂之极的光芒,从它的双眼中升起,硬生生在漫天蓝辉中,破开一个独有的空间! 路西法背后的光翼,倏然膨胀起来,足足扩了一倍有余,恢复到兰斯洛特跟妮可耦合前的大小。但,变化不仅于此。 另一对羽翼,随着路西法眼睛睁开,徐徐自路西法肋下张开,四只羽翼,共同在天宇招展,一股恐怖到不可思议的威压,骤然降临! “这……” 兰斯洛特惊讶地张大眼睛,完全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切。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路西法体内绽放,跟他的真·神谕融合为一。他的脑界,疯狂地增长着,再度倍增到60米大小! 在他的感知内,路西法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脑界中向他微笑。这具机体,就像是人一样,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思维。它的意志,完全无排异地跟兰斯洛特的脑界衔接在一起,轻松就将他的脑力成倍增幅! 他感受到大脑中产生的变化,比与妮可耦合时还要大!这股力量强大无比,但操纵起来却得心应手,根本不费力。他只需要小小动一下念,濒临崩溃的漩涡就立即稳住,在四只羽翼的推托下,漆黑的羽翼,以稳定的速度徐徐浮出,这一招“堕天之翼”,得以延续! 亚当斯与Joker全都震惊之极地望着路西法,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玛薇丝徐徐坐了下来,却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幕。 亚当斯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绝不相信祈祷能改变战局,到底是谁,唤醒了沉睡的路西法? 路西法! 石星御的震惊,却比任何人都要强。 兰斯洛特不但稳住了“堕天之翼”的反噬,还召唤出了路西法的另一对羽翼。这台沉睡的机体焕发了新生,看起来和百年前一战时毫无区别。 石星御想起了百年前和他对战的那个人——长生族的王子,Joker的孪生兄长。 他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我威如天!” 他猛地长啸一声,周身蓝辉一凝,随即如山一般向周围压了过去。 而在此同时,路西法身前的漩涡却骤然一停。 那只漆黑的羽翼,终于从漩涡中完全探出,冲着石星御轻轻一扇。 一道漆黑之极的亮光,倏然向石星御冲了过来。 石星御一惊,顾不得再冲击奥连五环,蓝辉潮般涌起,聚集为一堵巨墙,悬浮在石星御面前。隐然之中一声龙吟,巨墙放出漫天蓝辉,挡在黑光面前。 黑光却依旧无声旋转,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但蓝辉才一接触到黑光,就如冰雪向火,迅速消融。巨墙中的能量,竟在这瞬间被黑光噬走了一大半。黑光越聚越多,随即向巨墙切了过去。一阵艰涩的嘶啸中,那堵数十丈高的巨墙,竟被从中整齐地从中分为两半,不偏不倚! 而黑光只是暗了一暗,已穿过蓝尘,逼到石星御的面前! 漆黑的光,却将石星御的眼眸照亮。诡异到极点的黑光,似乎充满了毁灭之力,令君临天下的石星御亦束手无力。 第一次,他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恐惧! 而亚当斯与Joker却面露大喜之色。 堕天之翼的强大,还在他们的预料之上,它真的具有封印石星御的能力! 奥连五环 石星御被困于奥连五环中,几乎无法动弹,只能勉强抬手,硬接这一招。 堕天之翼的黑芒呼啸而至,瞬间穿过石星御的双掌,灌入体内,深深钻入血脉,在他身周腾起一团黑雾。巨大的力量下,石星御立身不住,带着奥连五环一起退后。 黑雾入体,依旧无声旋转着。他全身血气似乎也随着之一起翻涌,向四面八方冲击,随时要突破肉身的束缚。石星御脸上第一次露出极度痛苦之色,不断低头呕出鲜血,他身躯颤抖,似乎在从四周抽调所有力量,强行压制。然而黑雾越聚越多,最终无法控制。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他的整个身体被炫目的蓝光笼罩,随即化为万亿点尘埃。 众人还来不及欣喜,一头巨大的蓝色巨龙从尘埃深处嘶啸着爬起。 这头巨龙与玄田田、玉鼎赤所化颇为相似,只是形体还要大上数倍。龙身高大、雄壮,须鬣飘扬,带着龙之一族中独有的高贵与威严。蓝色的鳞甲宛如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竟美得让人心悸。 巨龙爪鬣奋张,仰天发出一声长吟。大地微微震颤,宇宙中再无其他声音,万物众生,似乎都在这声龙吟下雌伏。这一刻,每一个人都感到了由衷的恐惧,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魔,带着沛然不可御的力量,现于凡尘。 而joker忍不住大喜:“看,那是他的血!堕天之翼果然还是重创了他。他已经无法维持人体了!” 亚当斯沿着他所指看去。巨龙它身下,的确有蓝色的液体在迅速蔓延,已将整个会场侵染。 理智上讲,Joker对战局的估计并没错,神魔往往有几种变体,现出原形,往往意味着到了最后一关了。但Joker又似乎过于乐观。现出原形的石星御,只会比人体时更加强大。收官之战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他沉吟片刻,接通了路西法的通信:“兰斯洛特,你还好吗?” 机舱内,兰斯洛特听到他的问话,却几乎无力回答。刚才这一击,不仅重创了石星御,也重创了他自己。在堕天之翼发出的一瞬间,他像是被猛然抛到了宇宙深处,完全没有落足点,在宇宙的洪流中翻腾滚动着,每一刻都会陨落。 还好,路西法一直发出稳定的波动,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攻击,跟他的脑力连接在一起,提供了一片坚定的土壤,让他不至于崩溃。 “我还好,大公阁下。” “你还能再出一次堕天之翼吗?” 兰斯洛特身心俱疲,几乎连操纵杆都握不住了,但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是的,大公阁下,但要再次使用真神谕,至少还需要十分钟。” 亚当斯大公点头:“请放心,我一定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 与此同时,巨龙咆哮起身,想要挣脱奥连五环的控制,飞向天空。化为龙身后,它的力量似乎又增加了一倍。五个光环被它强行拖动,时明时灭。随着他的一次次反扑,大片蓝色血液挥洒,暴雨般泼在防护罩上。 亚当斯叹了口气,转向卓大公:“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剩下的轮到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按照事前约定,进入这个环节,指挥权将会被移交给亚太大区。这是为了平衡战后利益分割所作的约定。卓大公绝不会接受,将剿灭龙皇、拯救人类的功劳全部归于美洲大区。分阶段执掌指挥权,是个公允的做法。 卓大公转向卓王孙:“你来指挥。按照演练过的zeta计划。”他的语气和之前一样,仿佛和卓王孙的冲突没有发生过。 卓王孙看都不看他。知道自己身世后,他再也不愿意为卓大公做任何事。 卓大公冷然看着他:“你不是要消灭石星御、维护合众国吗?为了维护所爱的人,不惜忤逆自己的爷爷——幼稚、愚蠢,但至少还有勇气。却原来只是说说而已,事到临头,连承担责任都不肯。” 卓王孙淡淡说:“你不必说这些废话,你不是我爷爷,我也不会听你安排。” 卓大公转向缇娜:“他作为嘉德骑士,不听主君命令,就是叛国,把他抓回来。”缇娜清脆的答应了一声,就要上前。 “等等!”秋璇赶紧拉过卓王孙,对卓大公说:“我和他,会承担这个责任。就让我们一起指挥吧。” 卓大公冷哼一声,表示默认。 蓝龙拖动着奥连五环,发出一声声怒吼。此时,它放弃了法术、武器的辅佐,将全部力量集聚于肉身,因此更加纯粹、强大,带着原始的野性。人们隔着防护罩观看着战局,大气也不敢出。虽然它已重伤,又在阵法控制下,但恐惧仍然如魔障一般,从那具浴血的龙体里弥散出来,钻入每个人的内心。仿佛下一刻,它就会破阵而出,将整个岛屿化为血海。 随着蓝龙一次次巨力冲,奥连五环中的两枚,渐渐暗了下去。 卓秋对视一眼,知道局势不妙。卓王孙也顾不得和爷爷置气,接过指挥权,宣布启动zeta方案。 zeta方案的核心是合围,集中己方兵力,最大限度地拖住并消耗对手。除了参加外围战的H、格蕾蒂斯、韩青主、相思外,现场还有二十一台大天使战机。五台用于发动奥连五环,一台(缇娜)保护三位大公,可供指挥的还有十六台。 卓王孙和秋璇将它们分为三组。 第一组是欧非大区的机体,擅长冷兵器,可近身缠斗,因此负责拱卫奥连五环,与上帝之杖威慑彼此呼应,拖住玉鼎赤、玄田田,防止他们进入战斗核心。 第二组由美洲大区的机体组成,他们装备了最为强大的热兵器,负责正面压制,用小型导弹不断打击目标。 第三组是亚太大区的机体,他们攻势灵活,围绕着巨龙飞翔,交替射出合金锁链,将巨龙钉在地面上,增强奥连五环。 这个战术早已演练多时,一经执行,就有效压制了蓝龙的反扑。 蓝龙狂怒挣扎,在钢铁浇筑的地板上留下了深达数寸的爪印,却始终无法突破五环。第二战队正面合围,各种导弹密密麻麻地落在它身上,炸出一片璀璨的烟花。白磷弹喷出魔鬼炼狱般的火焰,产生上千度的高温,迅速烤灼着龙体。原本坚不可摧龙鳞,也无法长期抵御如此强大的火力,渐渐产生裂痕。在急冻武器的配合下,终于片片炸开,四散乱飞。 鳞甲破碎后,导弹可轻易钻入血肉,巨龙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痛吟,已被数十创。它嘶啸着张开一对巨大的蓝色骨翼,庇护着自己的身体。骨翼长达百丈,笼罩在一层幽蓝的魔光中。仅轻轻一扇掀起的气浪,竟将几台大天使战机逼退。 卓王孙冷静地调动第三分队,亚太大区的五台战机从侧翼切入,在挥舞的骨翼中灵活穿梭,不断抛射出合金锁链。锁链两段是带着精确制导仪器的箭头,一头刺入骨翼,一头可钉入地下几十米。另一些锁链的末尾则有意彼此缠绕,使得两只骨翼互相牵制、干扰。果然,随着锁链越来越多,骨翼的舞动速度也减慢了。 防护屏下,秋璇紧紧握住卓王孙的手,分享着彼此的决心与勇气。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助他一起讨论战略。两人指挥精准而有效,胜利的天平开始向人类倾斜。而稍后,H与格蕾蒂斯赶回了会场,分别加入了第一、第二小组,极大地增强了人类的战斗力。 随着失血增多,龙体与骨翼上的防护力越来越薄弱,原本只能刺入几寸的箭头,已经可以洞穿骨翼,与第二分队的穿甲弹配合,在龙身上撕开一个又一个带血的缺口。 巨龙仰天嘶啸,挣扎着挥起骨翼,却又被强大的火力炸穿。最终成为一张惨不忍睹的血肉破网。随着它的每一个动作,大股蓝色的血液泼洒而出,染得长空一片惨碧。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但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十六台大天使战机围捕巨龙的场面,实在太过惨烈,漫空的蓝血、凄厉的龙吟,让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士们也感到心寒,似乎巨龙所遭的创痛,也被投射入他们脑海。被龙血暴雨冲刷的防护屏下,公爵们脸色更加难看,这些位高权重者承平多年,绝少经历这样的血腥。 终于,巨龙一个踉跄,无法支撑重伤的身体,倒伏在地上。它挣扎着抬头,蓝色的眸子收缩,映出雨点般落下的导弹。它脸上出现了拟人化的痛苦,却意外地没有躲闪,而是转身靠近防护屏,轻轻伸出骨翼,似乎想触摸什么。 防护屏后,是正在观战的人类高层。 难道是困兽犹斗,还想最后一搏? 卓秋二人皱起了眉。他们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一声令下,大天使战机武力全开,将装载的所有弹药不急损耗地投向它,打得蓝龙千疮百孔,最终化为蓝色尘埃,分崩离析。 尘埃尽头,庞大的龙体消失,竟又回复了人身。石星御跪在防护屏边上,蓝发披散,满脸浴血。他的半边身体都已化为了白骨,右手却依然整洁、修长,轻抚在防护屏上,静静地望着秋璇。 秋璇的手和卓王孙握在一起。她正要指挥第二分队,从右侧继续攻击。 石星御的目光中有深深的悲哀:“灵儿……你真的要杀死我吗?” 秋璇怔住了。一瞬间,她回忆起在北极时,石星御为救自己,主动跳入火山口。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深情而悲伤。赤红的火焰,将他的身形吞没。他的长发飞舞着,呈现出刺眼的蓝色,却在炽烈的漫天红焰中慢慢消融。 她的心轻轻一震,止住了命令。理智告诉她,这是人类的大敌,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消灭,人类迟早会被它毁灭。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悲伤,让她甚至不忍多看一眼。 石星御不断咳血,脸上却仍保持着微笑:“灵儿,你能看着我走完最后一程吗?即便是死,我也会像一个王者一样,战尽最后一滴血……不会让你失望。” 秋璇动容,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也不想赶尽杀绝,但事已至此,石星御与人类已无和解可能。稍一心软,就会留下灭族大患。她父亲A曾说过,龙皇有一项特殊能力,能在濒死时复原。若不趁此机会一击致死,人类的所有牺牲都会前功尽弃。 她轻轻摇头:“很抱歉,我……”接下来的话,再也无法出口。她能感到石星御眸子中湛蓝的光芒在不断变化,从希冀、到哀肯、又归于黯淡绝望。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她竟说不完一句简单的话。 “该说抱歉的是我。”卓王孙将秋璇拉到身后,淡淡说:“石星御,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和你公平对决。但我不能拿全人类冒险,只能在这里将你终结。我能做的,只是让你像一个王者一样的死去。” 卓王孙回头,望向天空:“路西法,准备好再出一次堕天之翼了么?” 此时,兰斯洛特已凝聚完毕脑界的力量:“随时待命”。 随着路西法升空,堕天之翼再度发出夺目的光芒,那是让整个宇宙震颤的力量。 石星御的目光却没转移,无论开始还是结束,是人身是龙体,他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秋璇。 秋璇始终沉默着。终于,他脸上凝聚起一抹淡淡微笑,带着诀别的悲伤。 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在这关键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出现。奥连五环一阵剧烈颤动。五个困住石星御的彩环,竟有两枚突然爆开。石星御的两只手,已恢复了行动力! 石星御眼中光芒大涨,双手一合,从虚空中掣出一柄古拙之极的龙形长剑,挥手向黑光上迎去。 石星御长剑才一出手,漫天蓝辉,竟然全都消失。而同时,他手中那柄长剑却变得湛蓝之极,似乎,天地之间的蓝色,已全部凝结到了这柄剑上。 一蓝一黑,便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倏忽撞到了一起。 两股颜色同时震碎,却凝结在空中,一动不动。蓝中有黑,黑中有蓝,组成了一副诡异之极的图案。这一瞬,竟漫长到了极点,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紧紧盯着两团光芒。 突然,蓝与黑的交界处,爆出一点光来。这点光迅速增大,将蓝与黑分成两部分。黑是漆黑,宛如宇宙中无尽的虚空;蓝是湛蓝,却宛如奥妙深邃的天空。光在蓝与黑中增生着,宛如点点星辰。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生出一种错觉:这两股力量的碰撞,竟在这片小小的空间中,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其微小的宇宙大爆炸! 错觉只存在了一瞬间,而后,轰然爆炸开。 硝烟散尽,露出石星御的身影。兰斯洛特、卓王孙、秋璇都震惊之极! 石星御双目低垂着,一头长发从漆黑重新化为湛蓝,随风飘散。他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加重,而是正在迅速复原! 这怎么可能! Joker绝望地喊了起来:“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快死了的!” 石星御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秋璇一眼,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整个人随即变得坚定、强大,充满了妖族之皇的决断,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淡淡笑了笑:“A说得不错,当我濒死的时候,可以有一次复原的机会。这是因为,我将大部分力量藏入了四极御龙剑。本来,被五行定元阵束缚,我连掣剑的机会都没有。只可惜,此阵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你们。” 他深深地看了Joker一眼,身子随意一抖,砰的一声响,剩余的三只魔环,系在颈上那只凭空炸开,只剩下一红一黄两只,仍紧紧地钳住石星御的双腿,让他无法移动。 “奥连五环破坏,宣告了你们最终失败。” 他转向Joker:“Joker,你假意臣服于我,原来是为了向我复仇。百年之前,我曾杀光你的族人,你一定很痛恨我吧?” Joker死死咬住嘴唇,仇恨地盯着石星御。 石星御:“那么,如果今天让那幕噩梦重演,我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你,是否还有勇气再次向我复仇呢?” Joker全身巨震,盯住石星御的目光中,不由得露出深深的恐惧。 一百年前,当他的族人死在他面前时,他还可以用复仇做信念,让自己活下去。但若是精心策划的复仇以完败收场,他还有信心再策划一场复仇吗? 不!他的信心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从此再也不敢挑战石星御。 他就……他就再也无法为哥哥复仇了…… Joker死死咬住嘴唇,一缕腥咸的血液流下。 石星御转向防护屏后的秋璇,嘴角浮动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如果我以杀光所有人为威胁,你会承认自己是九灵儿吗?” 秋璇震惊,无法回答。卓王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害怕。他从容调动大天使战机,转换阵型,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 石星御笑了:“到此刻,你该还不会认为,仅剩残余的五行定元阵,还能困住我吧。十秒之后,五行定元阵将全部告破!” 盛世终结 一声悠长的龙啸响起,满空蓝辉倏然再度大涨,竟比原先更加艳,更加炽! 纳克索斯岛方圆千里之内,再没有半点别的颜色,全是这艳丽妖异之极的蓝色。这一刻,在此范围内的民众,全都感受到了这股君临天下的波动,而从心底感到了恐惧的震撼! 这一刻,他们全都知道了,那个伟大力量的存在,无法再被蒙蔽。 “十!” “九!” 悠长的龙吟,像是催命的倒计时,在每个人的耳边震响着。仅余的两个彩环,发出一阵不稳的晃动,随时可能崩溃。 三位大公,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已经高估了石星御的力量,才布下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一个人。但想不到的是,他们仍然低估了他! 漫天蓝辉,宛如实质,笼罩了整个纳克索斯岛。纳克索斯岛中的一切,都像是被锁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无法逃脱。每个人心头都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石星御脱困后,他就会掌控这里的一切,要谁生则生,要谁死则死! 无法逃脱,无法躲闪。 这股魔一般的恐怖力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想象。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石星御仅凭一人之力,就灭亡了整个长生族。那可是制造出了路西法、比人类先进很多的文明。而在此之前,他们多将此当成是个传说,在流传中被刻意扭曲放大了,本能地拒绝接受石星御具有如此恐怖力量这一事实。 蓝辉中却有一个影子动了。 路西法,兰斯洛特。 四翼一展,漆黑的漩涡再度出现,堕天之翼凭空形成,再度向石星御攻了过来。但这一次,石星御连动都没动,目中蓝芒一闪,堕天之翼的黑光就劈空碎裂,爆炸形成的星空幻影向路西法逆袭而去。路西法被打得凌空翻转,兰斯洛特首当其冲,呕出一口鲜血! 但是,他并未放弃,而是再度凝结漩涡,发动再一次袭击。这一次,他竭尽了全力,漩涡足足扩大了三分之一。兰斯洛特脸色苍白,过度运用脑力造成的反噬之力,让他的脑界几乎崩溃。路西法背后的四只羽翼,也一阵闪动,差点溃散。 亚当斯大喊:“兰斯洛特,放弃吧!保存实力!”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不。如果要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我要为合众国的荣耀而战!” 堕天之翼再度成型,锁定了石星御。 但石星御只是轻蔑一笑,吐出了一句龙吟: “五!” 突然,Joker闪了闪,出现在路西法身前。 “让我进去。” 他的脸上,带着某种看透生死的彻悟,让兰斯洛特不由得停住了即将发出的攻击,将他吸入了胸舱中。Joker轻轻将昏迷的妮可挪开。 “你的确很像哥哥,像他一样坚定,从不畏惧任何强敌。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了他。”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缕迷离,幽幽说着。 “所以,我绝不能让你战死。要死,就由我来吧……哥哥,我已经满足了,我再一次看到你翱翔天际。” 他轻轻伸手,将副驾的座椅揭开。那里面有一个凹槽,却似乎是个人形蜷曲的样式。 “其实,我才是路西法的圣灵,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就已决定了。路西法的一半,其实是按照我设计的,只有我和哥哥联手,才能让路西法发挥出真正的威力。但是,我一直拒绝履行这一责任。我骗了妮可,若是真的成为路西法的圣灵,就将跟路西法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离。所以,我才不肯负担自己的使命。为什么,作为孪生子,哥哥就可以驾驶着路西法作战,而我,就要变为路西法的一部分,再也没有自己的独立意志呢?我不甘心,我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 “后来,我才渐渐想明白,正是由于我的自私,哥哥才战死的。灭绝族人的,其实不是龙皇,而是我。若是我能在与龙皇的一战中与路西法同化,那么,哥哥就有能杀死龙皇的力量。真正的恶魔是我啊。” “现在,是我救赎自己的机会。我不能让悲剧再一次重演。哥哥,我不能让你在我面前再死一次……所以,路西法,我回来了。” 他脱掉衣服,拿下那只一直盖在脸上的面具。看到他的脸时,兰斯洛特身子陡然一震。那是一张清明如月的面庞,不知怎地,兰斯洛特竟觉得无比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Joker一件件脱去小丑的长袍,抛弃在地上,就如脱下一身蝉蜕。 他最终赤裸着身子,钻入了凹槽中。无数粒子丝线从凹槽中钻出,刺入他的身体里。Joker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他的双眸,却渐渐黯淡下来,终于看不到一丝神光。 路西法的身子,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兰斯洛特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感到路西法的力量,突然疯狂地暴涨,无数信息带着力量灌入他的脑海,带着他的脑界陡然增大了一倍有余!这种激增的感觉让他有种突然踏空的晕眩感,脑界几乎脱离了他的控制。兰斯洛特凭借最后一丝清明,勉强将意识从宇宙深处拉了回来。 他有种脱胎换骨之感。 路西法发出一声咆哮,背后的粒子羽翼急速膨胀起来,足足扩展到120米的长度,才停止。一声裂空响起,第三对翅翼,竟劈空出现,跟先前的两对羽翼一起凌空悬立,发出耀眼的光芒。 六只羽翼,放射着不同的光芒。赤、金、紫、青、黑、白,六种颜色,在空中交织着,仿佛六团炽烈的骄阳,将路西法淹没。只剩下一大团纠结在一起的彩色光芒,虚悬在空中。 无边的威压凛凛压下,漫天蓝辉,竟同时寂静起来。 石星御的目光骤然一冷。 “路西法,时隔百年,终于再见到你了……” 冥冥中,仿佛受到某种早就潜伏已久的意志的驱动,兰斯洛特的双手倏然抬起。 与此同时,路西法的双手亦骤然抬起!背后的六只粒子彩翼,亦同时张开到极限。呼啦一声响,每一只羽翼都扇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每一个漩涡的光芒都不一样!六只羽翼,扇生出六个漩涡。六只漆黑之极的羽翼,缓缓从漩涡中浮现出来。 石星御的脸色变得凝重之极。漫漫龙吟已倒数到“二”,但倒数却再也无法进行。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路西法身上,不敢有哪怕一丝泄露! 仅仅只过了一刹那,六只漆黑的羽翼,已从漩涡中升起,叠加在路西法的背后。与原来的白色羽翼一起,一共十二只,逆空悬舞,绚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仅仅只是微微一闪,整个纳克索斯岛就剧烈晃动起来。 路西法突然伸手,向前一指。 砰! 十二支羽翼突然齐齐爆出一道闪光,在空中汇集,隐然形成一道由十二条光华凝结在一起的剑影,向石星御飞戮而去。 剑影才一出,漫天蓝辉,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变得黯淡之极。整个天空,都被十二种不同的光华充满,却又寂静无比。似乎,诸天诸地,全都臣服在这道力量之下。 石星御眸子深处泛起惊惧之色。 这一剑,是真正能杀死他的力量! 这一剑,已将他的自信心全部瓦解! 如果他的双脚不是被五行定元阵困住,他完全可以采用退避的方式,那么,这一剑就算再强,也伤不到他。只要再给他两秒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摆脱五行定元阵。但,就是这两秒…… 就是这两秒! 剑影,迅速就刺到了石星御眉前。石星御全身都被十二道彩光照亮,他身上已不再有蓝色,取而代之的,是剑影的颜色。 这一剑,强到能改变石星御命运的能力! 主席台上,亚当斯讶然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大喜:这一剑,势必能杀死石星御! 那么,人类的所有牺牲,全都值得了!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决心要将这历史性的一刻,深深烙印进心底! 突然,一道黑影蓦然冲了进来,挡在了石星御身前。剑光,在她身上炸开,灿烂的光芒将她贯穿。 她发出一声痛楚的叫声,却并未躲闪,粗大的身躯,猛然前冲,将剑影纳入体内。但那道剑影太强,破体而出,只飙向石星御。 但有这片刻的耽搁,啪啪两声轻响,紧缠在石星御脚上的两道光环,齐齐爆开。石星御身子一拧,已恢复了自由,闪电般向后退去。剑影如影附形,嚓的一声轻响,飙入了他的左臂。 石星御一声痛哼,左臂爆开,鲜血染红了半边天空。一道刻骨的剑痕,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肋下,之差一分一毫,就会刺破心脏。伤势并不轻,但他却执着地,将挡在他身前的人影抱在怀中。 “田田……”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为他挡住这一剑的人。 玄田田所化的巨大龙型躺在他怀抱中,却显得那么弱小。十二道不同的彩光在她体内蔓延着,闪动着炽烈的光芒,侵蚀着她的肉体。玄田田努力地想挤出个笑容,但是,十二道光芒一齐闪了闪,她的肉体,却在石星御的怀抱中,化成星尘。 石星御维持着怀抱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的脸上闪过一阵深邃的伤痛。 鲜血,点点从他肩头上流下,他的左边身躯几乎完全损坏,但他丝毫没有顾及。他的目光,似乎仍盯在玄田田脸上。他无法接受玄田田的死亡,也不相信,玄田田竟会死在他面前。 兰斯洛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路西法体外的粒子光翼倏然消散,露出朴实之极的机体来。方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所有脑力,他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 慢慢地,石星御抬起头,盯着他。 兰斯洛特身上一寒,他有种被死神凝视的感觉! 慢慢地,石星御的目光转向亚当斯大公。 亚当斯的脸色,也蓦然一僵。 意外的是,石星御的目光竟一点点变得温和,他用残存的手臂,按住胸前创口,轻轻咳嗽道:“大公阁下,一定要破坏我们的协议么?” 亚当斯面色沉重。本是绝杀的一招,却被玄田田杀出挡住,仅仅只是重创了石星御,却不足以杀死他。这让他懊恼之极。他本还有很多棋可走,足以控制这些变数。但是,兰斯洛特与石星御的决战太紧张了,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而忘记了玄田田跟玉鼎赤的存在。但亚当斯毕竟不是常人,懊恼之情一闪而过,笑了笑:“对不起,你的力量太强了,强到无法控制,所以,只能杀掉你了。不过,你可真是让我吃惊,连这样都无能为力。我再说让你做我的继承人,你都不会相信了吧?” 石星御沉默不语,良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原来如此,人类,果然还是无法跟我和平共处啊。” 他的目光,似乎掠过漫长的距离,落在防护屏的一角。那里,是卓王孙与秋璇。防护屏也在刚才惊天一击中损坏,无法再庇护他们。 卓王孙和秋璇也在看着石星御,这对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情侣,此刻的神色也些惊惶。这场大战的结果,完全出于他们的预料——人类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力量,竟未能杀死石星御。接下来,这个世界将面临Seven一族怎样的报复?他们不敢想像。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报复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抬头迎着石星御的目光,紧扣的手指都因用力而苍白。 但他们并未退缩。 石星御深深望了他们一眼,心情无法言表。 要怎样做?用剩余的力量一击,杀死卓王孙,强行分开他们吗? 虽然自己已身负重伤,虽然人类还有十数台大天使战机,但他对发动这一击仍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但那又能怎样呢? 他能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却无法真正将他们分开。 一瞬间,他想起了曾经经历过的五次轮回。其中一次,他因嫉妒杀死了与九灵儿相爱的少年,同时杀死了她的心。他曾发誓,永不让这一幕重演。 ——九灵儿,我该怎样做呢? 石星御怆然一笑,回头面对主席台:“我将在北极建立SEVEN的国度,跟人类正式宣战。” “今天,大魔国正式成立。” 他举了一下手,似乎是跟三位大公致意,然后,俯身做了个环抱的姿势。玄田田化身的星尘,在他怀中起舞着。石星御凌空跨出一步,却倏然化成一道流星,带着玉鼎赤,向北极方向飞去。 半个小时后,北极莉莉丝之城中,一道蓝辉冲天而起,在到达天际之时,倒垂下来。冰气循着蓝辉凝结,化成一座蓝色冰山,巍巍而立。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终告结束。但与战的诸方却都各怀心事,上至三位大公,下至各位骑士、平民,都神情复杂地望着重塞着纳克索斯岛的蓝辉。 隐隐地,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所享有的十九年的和平,终究到了结束的时候。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