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越:清城之恋/作者:barbeloz』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一个存于现代的女子,因一根神秘的鸟羽,来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一个封建皇族的皇子,历来冷面冷心,遇上她之后,却欲罢不能。江山与情爱,如何抉择?在这段情里,究竟是谁欠了谁……”   』 ------章节内容开始------- 第一章清空【1】   (本章免费)   八月的午后,阳光总是暖暖地洒在地上,铺出一片毛茸茸的光晕,平和,宁静的气氛永远笼罩着这幢白色的建筑物。   “24幢陈堇!有你的包裹!”一声吆喝打破了贯有的宁静,“有人在家吗?”   “啊!请稍等!”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换好衣服理了理头发,就冲下楼去开门。   “您好,请问是陈堇陈小姐吗?这有您的一份包裹,”说着快递员又核对了一遍地址,“是的话麻烦您在这儿签个名。”   我接过包裹签了字,送走了快递员。   我叫陈堇,二十岁。现今是待业家中,说好听点就是自由撰稿人。我的父母是热带雨林考察中心的工作人员,长驻在新几内亚的考察基地上。因此,我一个人守着这栋大房子。虽然偶尔难免孤单,却也显得悠闲自在。   我小心地拆开刚拿到的包裹,零零碎碎的一堆东西挤在箱子里。我无奈的笑笑,再这样下去,我的房间都快可以办一个热带雨林风格的小展览了。   这时,一样东西映入我的眼帘。   是一根羽毛。色彩之绚丽异于我所见过的其他鸟类的羽毛。它美的让人挪不开目光。我怔怔的盯着它,不知为何,心间蓦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打开ICQ,给远在新几内亚的母亲发了条讯息——“妈,包裹收到了。这里边儿有根羽毛很特别,可以告诉我它的来历吗?”   我坐在电脑前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   我攥紧手中的羽毛,仿佛什么魔力吸引着我这么做一般。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它。   就在此时,一阵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我眼前一花,便只觉遁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知觉……   房中,轻盈的羽毛在空中飘舞着,缓缓落在了地板上,无声无息。   电脑发出“嘟”的声响,提示收到了新的讯息,对话框里显示出了对方的回复内容——“那根羽毛,来自一种叫做极乐的鸟类的身上。关于这根羽毛,还有一个很动人的故事呢……”   屏幕上的文字异常清晰,只是,等待答案的人却无法看见了。   极乐鸟,羽毛美丽,雄鸟翼下有很长的绒毛,尾部中央有一对长羽。边叫边飞舞,声音很好听。在中国,这种鸟,也被叫做,比翼鸟…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   我挣扎着睁开双眼,感到头痛欲裂,全身酸麻。   这是怎么了?   “瑾儿,你可算是醒了,今儿个怎的这样贪睡?你阿玛回来了,赶紧梳洗了给你阿玛请安去。”   阿玛?请安?我怔怔的打量面前的女子。   她身着华服,满身的刺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说不定还是纯手工缝制的。再往上看去,只见她肤色稍白,眸色温和,眼角有淡淡的笑纹,一头黑发被细细地梳成了一个喜鹊尾的形状。此刻她的一双凤目正盯着我,双眉微蹙:“瑾儿,你怎么了?”   菫儿?她认识我?看她的穿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该是清朝妇女的典型装束。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误入了剧组??   “瑾儿,你这样盯着额娘看作甚?”语气中有难掩的担忧,“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罢?”说着,她伸手在我的额上探了探。   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掌心传来的温度无比真切。不是梦?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我的脑中一片杂乱。   我记得,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中……对了!羽毛!我迅速的将双手摊至面前。   没有!   难道不是因为那根羽毛?……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用余光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女子,她焦急的表情也不似作假。周围的的家具古色古香,大都是红木所制,我现在所躺的床也不例外。床上的帷幔是绯色的丝绸,柔柔的垂下来。   “瑾儿……你………要不要额娘给你寻个郎中来瞧瞧?”她皱起眉,准备起身。   我忙拉住她,定了定心神,望向她道:“额…额娘,女儿没事儿……”   听了我的回答,她紧锁的眉倏地展开了,笑着道:“你这孩子,老是那么贪玩,适才那模样可是吓坏额娘了。”   我抱歉的笑笑,顺从的挪动身子以方便她为我穿上衣服。望着她眼中的那缕温柔,我心中似乎漾起了一圈暖暖的涟漪,淡去了心头些许的恐慌。   我被她牵着坐到了梳妆台前,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五官隐约有我自己的样子,但却明显比我更为精致,尤其是眉间那股娇柔,我如何也及不上其之万一。我呆呆的盯着镜子里的面庞出神。   她是谁?为什么我会变成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名字,又怎会也叫菫儿?……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令我头昏脑胀。   “咕——”的一声。我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讪讪的看向正替我抚平衣领上的褶皱的“额娘”。   她“扑哧”一乐,道:“傻丫头,这样望着额娘做什么?过一会儿子冬莹就会吧早膳给你送来了。”   正说着,就听见了敲门声。   我琢磨着八成是送饭的来了,连忙跳起来:“我去开门!”   我一把掀开门,门外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长相清秀,此时却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我的格格,您可吓煞奴婢了!”   顾不得理会她的惊诧,我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食盒坐回圆木桌旁,取出糕点开始大快朵颐。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儿了,怎么竟还似从前那般没个定性……”额娘又在耳边响起,言语间尽是宠溺。   “还小呢……”我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的答了一句。刚我偷偷打量过这具身体了身架了,小的很,最多也不超过十五岁,还是个小女童呢。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我真的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穿越了时空,那么我应该是魂穿了……那,那么说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   也就是说,我是借尸还魂?!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甩甩头,想甩开自己的思绪。   “不小了,已是十三了,也该是做福晋的年岁了……”她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回头对侍立一旁的冬莹吩咐道,“待格格用完早膳,就到老爷书房来罢。”说完,就向外走了出去。 第二章清空【2】   (本章免费)   我这会儿也已吃得差不多了,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环顾四周,皆是古色古香的木制家具。以前,我就特别向往古人的居住环境,没想到,如今……   忽而感到有道目光若有似无的向我望来,我猛地转过头,盯着还站在桌边的冬莹,却只看到她低眉顺目的样子。   “你……冬莹?”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格格请吩咐。”她毕恭毕敬的答道。   “你可会写字?”   她带着疑惑的表情,微微抬起头,但还是答道:“奴婢打小伴着格格读书,学了点皮毛。”   “那……会写自个儿的名字吗?会的话就写给我看看。”我走到窗边案前寻了纸笔来,放在她面前。   她接了笔,认认真真的写下“冬莹”二字,虽称不上写得极好,但字体也算绢秀。   “写的不错啊,这是自个儿练的?”我不经意地问道,却未听到她的回答,便望向她。   她一激灵,忙答道:“格格忘了吗?奴婢的名字是格格亲自教的啊!”   我教的?我一愣,忙掩饰道:“我哪能忘了啊,就是想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瞧把你吓得。我很可怕吗?还是我老是欺负你?”   “格格哪里的话,奴婢自七岁起就伺候这格格了,格格待我是没的说,不说别的,光是教奴婢念书习字,对奴婢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啊。”   “是么?……”我想了想,看来这个小格格对下人还是不错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那你再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吧,嗯……就写写现在的年号吧。”   “是,格格。”她提笔在纸上细细的写着。   “那个,也写写我的名字吧,还有我阿玛的名字,官职,都写给我看看。”我在一旁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后来,又经过我的旁敲侧击,总算搞清了些自己现下所处的状况。   “我”的名字叫钮祜禄?丞瑾,老爸是四品典仪官凌柱,如今是康熙四十三年。   为了不让冬莹怀疑,我还特意让她写了几句诗给我看。   “你倒是学的颇认真呢。”   “格格教得好啊!”冬莹喜滋滋的望着我,“格格您不知道,府里好多姐妹都羡慕奴婢可以伺候格格呢!”   “这样吗?呵呵。”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这个冬莹似乎很感激“我”,“诶,刚才额娘说让我去阿玛书房,现在可以去了吗?”   “哎呀,奴婢差点儿忘了,这就该去了,晚了奴婢就得挨福晋的责骂了。”   我跟着冬莹在迂回的长廊里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书房。   “瑾儿,快过来,愣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给你阿玛请安!”额娘迎过来拉我。   “阿……阿玛,瑾儿给您……请安……”我艰难地开口道。这拗口的话真难讲啊,我在心中叹道。   “恩,这些日子,自己可想明白了?”威严的男低音响起,吓了我一跳。   想明白什么?我求助地望向额娘,她正焦急地朝我使眼色。意思好象是叫我别惹阿玛生气。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他是“我”老爸,在这里我还得靠他骗吃骗喝呢,管他什么事,先应过去再说。   想到这里,我柔顺地答道:“想明白了。”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些诧异,但转瞬即逝:“当真想清楚了?不准备违逆阿玛的意思了?”   “是的,阿玛说的总是对的。瑾儿自当听从。”这样说总没错吧?看这个“阿玛”的反应,这小格格以前应该还是个叛逆的小鬼。   我心里琢磨着,眼光不经意对上额娘,她正宽慰地看着我,面色中隐隐有一分不舍。我正纳闷,阿玛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的瑾儿,你终于长大了。”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我,“过几日四贝勒就来迎你入门了,你过去后……不要教阿玛失望。”   沉稳的语调犹如一道霹雳从脑中炸过。嫁人?!“我”才十三岁啊!怎么……忽然,想起先前额娘似乎也讲过这事儿,自己那时还未注意,又想到古人都是早婚的,而且还三妻四妾!原来,我刚才所谓的自作聪明,其实只不过是自掘坟墓的举动。想着,便觉眼眶有些酸胀。   “瑾儿,你……可还有什么要对阿玛说的?”   还有什么要说?我冷笑:“阿玛作下的决定,女儿自是该遵从的,只是……”我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阿玛认为,瑾儿会幸福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瞬间闪过无数神情。惊讶,无奈,歉意,坚决,探询……但却始终未发一言,最后,依旧停留在冷漠上。   我叹了口气,是啊,在这个女人并不被重视的年代,谈什么幸福?太虚无飘渺了,在他们的眼中,身为女人,只需要本本分分地负责延续香火就行了吧。思及此处,我冷声道:“一切全凭阿玛作主,瑾儿,无话可说!”说完,我便离开了书房。   浑浑噩噩地由冬莹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甩开她的手,自己钻进被窝里。从小受了委屈,我就会这么做,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隔绝在外面,只是,真的可以永远逃避吗?我,能躲得了多久?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我到了这里?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终于抑制不住,窝在被子里呜咽起来。   “格格,你别伤心了。”   “格格……”   冬莹在旁安慰着,声音特别无措。   “格格何必这样伤自个儿的身子,前些日子您为了不嫁给四贝勒折磨的已是差点儿就……”冬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丝哭腔,“这么深的湖水您怎么竟一丝儿都不犹豫地就……格格您……”   丞瑾投过湖?我一惊,掀开被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她似乎被我吓到了,噤了抽泣声,眼眶仍是红的,又像下了决心似的答道:“格格,奴婢本是人微言轻的丫环,原也没什么资格说格格的不是,只是……只是格格,您犯不着啊,四贝勒对您也已是不错的了,那时您当着他的面儿投的胡,是他将您就上来的啊!他还让奴婢们不要告诉老爷福晋,硬是将这事儿压了下去……”   她投湖了?!所以,我来到了她的身上……丞瑾啊丞瑾,你留下这么个烂摊子,我又该如何收拾呢。我无奈地苦笑。 第三章清空【3】   (本章免费)   “冬莹,四贝勒他……是叫胤禛吗?”我蓦地问道。康熙朝时代的四贝勒,难道真的是他?   “格格!”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下,“你怎么可以直呼四贝勒的名讳呢!这是大不敬啊!让老爷听见了,又得责骂您了!”她满脸惊慌,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真的是那个人。   “爱新觉罗?胤禛。”——未来的雍正,清朝历史上,最隐忍无情的帝王……   “冬莹,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嫁过去。”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瑾儿,我会替你把剩下的路好好的走完。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冬莹,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   “是,格格。”她恭身退了出去,候在门外。   不管是由于什么,让我继承了你的生命,但是,瑾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认命的。身处这个时代,你敢于以死来抗婚,我自然不能给你丢脸,你要的自由,我也要!从今天起,我会代替你活下去。   我合着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照常吃饭,睡觉,有时也找冬莹套套丞瑾平时的喜好,以及其他的人际关系,慢慢才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这一天,我,嫁与四贝勒的日子。   额娘手执木梳,一下一下地替我绾着青丝:“我的瑾儿,你终于也要做福晋了,额娘……”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额娘知道你不愿嫁,只是,也怨不得你阿玛啊……瑾儿,你阿玛并不受万岁爷倚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阿玛只是在赌,他把赌注押在了四贝勒身上,输,则输尽所有,赢,也只得个全身而退,这些,你能懂吗?”   我默默的握住她的手:“额娘,瑾儿,已经不气了,真的。”在这里,她和冬莹才是唯一真正心疼“我”的人吧,“瑾儿,只是舍不得额娘。如果可以,瑾儿宁愿永远也不嫁人。”   “傻丫头。”她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叹道,“你能想通自然是好。日后……十四阿哥的事你也别再想了……都忘了罢。”   我一惊:“额娘,你说什么?”   “嫁入四贝勒府,你就是四爷的侧福晋,这婚是皇上亲指的,以后,十四也得管你叫四嫂。你是如何,也不可再对他有了什么念想的……”她担忧而无奈的望着我。   瑾儿是有喜欢的人的?她喜欢的是十四阿哥?怎么冬莹没说过?……也罢,想是不敢提吧,她也只是个丫环而已。   只是,是个什么样的人,让瑾儿这样的女子为他动了心呢?   “瑾儿?瑾儿?”   我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地望向额娘。   “你这样子,怎么能教额娘放心呢?”她背过身,拿了随身的帕子拭泪。   “额娘,”我唤道,“瑾儿……真的想明白了,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您相信我一次,好吗?”我拉住她的手,将脸伏在她的手背上,“额娘,瑾儿,会想您的。”   额娘,虽然你不是我真正的额娘,但是,离开这里后,我真的会很想,很想您的。   我与额娘一时间都沉默了,她只是执着我的手,默默垂泪。   “格格,四贝勒府来人了。”冬莹在门外叫道。   我的手一颤,强稳下心神,站起身,任由额娘给我盖上红帕子,眼前只剩一片血红。   “格格,小心。”冬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走出大门,钻进轿子里。   途中吹吹打打,甚是热闹,我却只觉一阵烦乱。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四贝勒府,我由着喜娘将我背到了堂内,落地后,有人往我手里塞了一截红缎子,我只是麻木地接了,三跪九叩后,我被送入了新房。   我端坐在床沿,忽觉憋闷无比,想要掀了红盖头透透气,可又碍于周围伺候着的喜娘丫环们,便道:“你们都下去吧,待唤你们时再进来。”   “是,福晋。”一阵轻微的响动后,房内又归于宁静。   我一把扯下头上的喜帕,朝四周望了望,尽是红色,我心中更觉憋得慌,便走过去将窗打开。我贪婪的呼吸着由窗外而来的清新空气,觉得心中舒畅了不少,忽然,瞥见院中,伫立着一名男子。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身影孤单而悲伤,眼中似乎蕴含了无数的话语。   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他是谁?为什么看到他之后,我的心中会感到一阵空落落的疼痛?   我们就这样互相凝望着,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外面密密地飘着雨丝,他宝蓝色的袍子上已渗湿了不少,整个人被笼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却似并未察觉到一般,仍是定定地望住我。   我心念一动,便不管不顾的冲他喊道:“你这个傻子!下雨了啊,会淋病了的!”   他一愣,随即望着我笑了起来,笑容明媚而忧伤:“瑾儿,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胤祯愿意将命交给你,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眼中不知为何蓄满了泪水,迅速地滑落下来。   胤祯,他就是瑾儿所爱的男子!瑾儿,你看到了吗?他来了!他为了你而悲伤着。瑾儿,我眼中的泪,是你流下的吧,因为看见了他,所以你幸福而又心疼地哭了,对不对?   “瑾儿,等着我,总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这一日绝不会太远。所以,我的瑾儿,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他的眼中盛满了柔情,“相信我,可好?”   他的出现,似乎冲淡了这几天的彷徨与无助,我微微扯起嘴角,向着他道:“我信你。”   他面上的悲戚隐去了不少,上前几步,似要走过来。此时,庭院里嘈杂起来,似乎涌进了许多人。他的脚步滞了滞,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后大步离去。   杂乱的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住,起哄声清晰地隔着房门传来。   “四哥,今儿个咋兄弟几个可不会轻易饶你!非得闹掀了你的新房不可!”一个粗嗓门的男人说道。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应和声。   这么毛躁,看来该是十阿哥胤饿礻我了,我依旧立在窗边,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十弟,你都发了一晚上酒疯了,还嫌不够?还是放过四哥吧,四哥,胤禩先行一步了。”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不愧是未来雍正视之为劲敌的人。   “可是八哥!我……”十阿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再说。   一阵窸窸窣窣后,似乎他们都离开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红色喜袍的男子迈了进来,身形挺拔,五官俊美无比,只是脸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寒霜。他进房后,一眼望到站在窗边的我时,怔了怔,但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色,眼神却是愈加阴翳。   我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着,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心中却是暗潮汹涌,这就是未来的手段狠绝的雍正大帝,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无论如何,在气势上总不能输了他,所以,我豁出去般地狠压下心头的恐惧。   过儿一会儿,他嘴角扯了扯,道:“这还真像你会做的事。”   我一愣神,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我自己掀了帕子的事,又瞥到他脸上嘲弄的表情,火气一上来,便冷笑道:“在我看来,喜帕是要心中最挚爱的人来掀起的。”   他面色一僵,靠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颌,语调阴沉:“那日在湖畔,你不是说宁死也不愿嫁我吗?怎么今儿个倒是巴巴地随了轿子被抬了来。现在又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当真奈何不了你吗?”   我用力挣扎,可他捏得太紧,根本脱不开身,马上后悔适才的一时冲动,真不该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激怒了这个危险的人。   许是我眼神中的悔意被他察觉,他的嘴角又泛起一丝嘲讽:“可是后悔了?那日投湖的勇气又去了哪里?”   “没错,”我强忍着下颌的疼痛,咬咬牙,答道,“就是因为死过一次,自然更知晓了这条命的可贵。”我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嫁过来,只是想要‘两害取其轻’。”   “两害取其轻?对你来说,跟了我就那么难以接受?”他的眸色越来越深,捏着我下颌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我疼得倒吸了口气道:“我想四爷您也不缺我这一个女人,所以想来和您谈笔交易。”   尽快切入主题,省的再吃苦头。我想。   “交易?”他冷笑一声,放开我,背着手转过身去。   我揉了揉下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拿手耍着一块玉佩,随意地问道:“噢?那么,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沉下声,一字一句道:“君临天下。”   他赏玩玉佩的手一滞,望向我时已面色如常:“说这样的话儿,你倒是胆大得紧,不怕死吗?”   “怕。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万岁爷。”捅出去的话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断然不会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我思忖道。   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玉佩,踱到我身边,逼近我,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自然不会告诉皇阿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不告诉皇阿玛,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   我一颤,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说的不无道理,对他来说,杀了我易如反掌,对外只需说我病死了也无可厚非。   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只是凭着自己知道日后的历史走向,满以为可以借此明哲保身,却忘了他是自小就在权术中长大的人,跟他比,我这些小把戏不过就是小儿科罢了。   我默默地闭上眼,道:“这条命本是你救的,要取走也自是由你。”   我等了会儿,未见动静,睁开眼,只见他正凝视着我,似是探询的神色,见我忽然睁眼,他迅速隐下了那抹疑问的神色,好像刚才看到的他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如果,我问你,”他背对着我,再次开口道,“刚才那句话,你准备用来换得什么?”   我回过神来,轻声道:“自由。”   又是一阵静默。   我的心里直打鼓,天知道和雍正独处一室有多么恐怖。   记得在现代时,对雍正的隐忍和权谋我都是抱以欣赏的态度的,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残忍的政治手段只是一种方式而已。而如今,当我真正面对他时,再也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剖析他的言行举止。   这时,他举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停了停,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要的自由,我可以给你,只是,你该明白,紫禁城,是永远没有真正的自由的。”   “丞瑾恭送四爷。”我按照从前嬷嬷教的方式福了福身。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我终于抑制不住,瘫倒在地上。   我懂,我当然懂。只是,他肯许下我的自由,我便无甚安慰了。   瑾儿,这样子的结局,你可满意? 第四章情迷【1】   (本章免费)   清晨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我唤了作为陪嫁丫头的冬莹来为我梳洗。这么些天了,我还是没法儿自个打理这些,清朝的发式太难梳了。   看着冬莹仔细地为我捣鼓着,不禁赞道:“手真巧,要不是你啊,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摆弄这些玩意儿呢,还真要好好谢你。”   “格格哪儿的话,这本是奴婢该做的。”冬莹答道。声音有些沙哑。   我疑惑的回过头,这才发现她的眼眶也是红的,忙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侮你?”   “没……”她忙转过身去。   “冬莹,你……”我望着她,道,“是不是跟了我到这儿,想家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原先在府里,虽也是丫鬟,但至少也得个自在,而如今,却陪我寄人篱下,如被囚禁一般。   “明日,我就去跟四贝勒说,让他放你回府去罢。”   “不是的,格格!”冬莹听了我的话,忽然跪在我面前,扯着我的袖子哭道,“格格,奴婢……奴婢不是想回府,能跟着格格一起,奴婢是再开心不过的了……奴婢,奴婢是为格格您叫屈啊!”   我赶紧扯了帕子为她拭泪,笑道:“我有受了什么劳什子委屈啊。”   “奴婢今日去厨房为格格准备早膳,原是跟那儿的小林子打过招呼的,哪儿料到遇见了年主子屋里的绿荷,硬是端走了给格格准备的冰糖燕窝,奴婢气不过,便与绿荷理论,可绿荷却说,说……”说着,冬莹又抽泣了起来。   我隐隐明白了些,问道:“说什么了?”   “绿荷说,说昨儿个贝勒爷是歇在年主子屋里的,还说格格您刚进门就不得贝勒爷欢心,本不配喝这东西……格格,您哪儿比不上那个年主子了?您比她年轻,比她美貌。可贝勒爷为何就……”   我拿过帕子继续为她拭泪,淡淡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气的?快去洗把脸,都哭的像花猫似的了。”   “可是格格,您……”冬莹抬起头,不解的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缓声道:“冬莹,我向来拿你当亲姐妹,有些事也不想瞒了你去,四贝勒……”我顿了顿,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真的。”   冬莹愣愣地望着我,喃喃道:“格格,您怎么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是么。”我苦笑。   的确,十三岁的丞瑾断然不会讲出这样的话,只是,那又如何呢。瑾儿已经……   “人总是要成长的,我只是,忽然明白了成长的无奈而已。”   “格格,奴婢听不明白。”   “不明白好,不明白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我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道,“你自个儿回房去梳洗一下,再好好的补个眠,哭了这么会儿子,该是累了,我自去花园走走。”   “格格,奴婢陪您去!”冬莹忙望着我道。   我微微笑了下,道:“放心吧。我自个儿去就好了,你回屋吧。”   冬莹这才犹犹豫豫的退了出去。   在她走后,我又在房中兀自愣了会儿,这才提步朝花园踱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雍王府的原貌。   因为在21世纪,已被命名为雍和宫的雍王府基本上被弄成了个喇嘛宫。国内外游人络绎不绝,再难看到其原貌。如今,还是雍王府的它,一草一木无不透露着清雅,幽静的味道。没有了绕梁的诵经声,也没有了烟雾的缭绕。只是一片恢复了本原的安然与惬意。   我信步走着,冷不丁撞到了人,还来不及开口道歉,就听到了一声尖叫:“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我一愣,抬头打量着被我撞到的女子。瓜子脸,肤色红润白皙,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倒是个美人胚子。如果……她此刻不是对我怒目而视的话……   只听得她身边的一个绿衣婢女道:“你是哪个主子屋里的,撞伤了年主子,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原来,她就是雍正的宠妃年氏。   那晚四贝勒走后,曾派了个小太监来传话说让我不用去大屋请安。所以在这府里见过我的并不多。再加上今日我只拣了件月白色的宫装让冬莹为我换上,并未穿桃红色的侧福晋装。   想到这儿,便福了福身道:“钮祜禄?丞瑾给年姐姐请安。”   “钮祜禄?”年氏这才仔细的打量了我,略带揶揄的笑道,“原来你就是爷昨儿个新娶的侧福晋啊,我当时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才呢。”   我只得无奈的苦笑。   尽管他许了我自由,但这府里女人间的钩心斗角怕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低下头轻声答道:“适才无意中惊扰了年姐姐,丞瑾给您陪不是了。”   她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跟她认错,但随即又笑说道:“妹妹哪儿的话,你可是爷新娶的侧福晋,这名分可是在我之上呢,向来妹妹是让爷疼爱的紧,不仅昨儿个舍不得碰你,就连今早的请安都免了啊。这会儿子你这般同我单签,可不就是折煞了我嘛。”   说完,便袅袅娜娜的离开,走过我身边时还狠狠的撞了我一下,我一个没站稳,再加上未穿惯这花盆底儿,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望着年氏的背影,我只得一阵叹息。罢了,由得她去,这一切,本是我自个儿求来的。 第五章情迷【2】   (本章免费)   正发着愣,忽觉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下意识的仰起头,竟看到了十四阿哥。   我原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想,但又怕一揉,他就会消失不见了,于是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看。   他孤寂的眸中又增添了一份心疼,他伸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沉声道:“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我未答他的话,只是朝他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是随八哥一块儿来给四哥……道喜的,他们现在正在书房聊着。我估摸着在这四处逛逛说不定能……”他顿了顿,不再说话。   我微垂眼睑,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对于胤禵,我总有一种熟悉感,仿佛两人已相识了好久好久,见到他,就会没来由的安心。   忽然,他拉住我的手道:“瑾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愣,虽很想立刻随了他去,但一想到现今的处境,只得犹豫着问:“我……可以出去吗?”   他清亮的眸子立刻黯了下去,目光深沉而痛苦:“也对,我一时竟忘了你已是四哥的……”   望着他失望的神色,心中又被狠狠地一扯,竟似要窒息一般。   “我……走了。瑾儿,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他转身正欲离开,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他顿住身形,怔怔地看向我。   我忙道:“你别走,我……我随你去!”   胤禵听清我的话后,笑意一点点在他脸上弥漫开来。   他握紧我的手,大步朝王府门口迈去。   我跟着他一路小跑,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就一次,让我疯狂这一次。我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瑾儿,我似乎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了。   出了王府,一名小太监牵过来一匹高头大马,他一个翻身跃了上去,在马上向我伸出了手。   我瞅了瞅那马,瑟缩着朝后退了几步,一边退一边摇着头。   他无奈地朝我笑笑,朝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走过去。   我向他挪了挪,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骑马?”   他笑笑,俯下身。我以为他有话要对我讲,便将脑袋凑了过去。   哪料他狡黠一笑,一手握住我的手,另一手揽过我的腰际,将我提上了马,将我置在他身前。   我惊魂未定,他已环过我,握住了缰绳,喝道:“驾!”   我还没反应过来,马儿便已撒丫子狂奔了起来,吓得我闭紧了双眼往后靠。   过了一会儿,渐渐觉得身子没那么僵硬了,风在耳边“呼呼”而过,便抵不过好奇心,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四周疾速后退的景物,不禁兴奋起来,到处张望着。   这时,身后的胤禵似乎轻笑了一声,但又不是听得很真切。我正纳闷,便听得他道:“到了。”   马终于停了下来。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是片桃树林,四周青山环绕,溪水淙淙,放眼望去,满目的嫣红,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我喜不自胜,脱口而出:“桃花源!”   胤禵将我抱下马又将其拴好,遂转过身牵了我的手在桃林间的小径上漫步。   我随着他静静地走着,忽而想到了上的两句话,心念一动,便吟了出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忽而感到他握我的手又紧了紧,我仰头望向他,发现他也正凝视着我,眸子清亮地惊人。   我柔柔地朝他一笑,反握住他的手。   他将我往他怀里一带,紧紧地抱住我。   我犹豫了会儿,终还是忍不住,也伸手紧紧地回抱住他。   他低头在我头顶上印下一吻,柔身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泪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前襟。   “瑾儿,别哭。”他轻轻地拭去我颊边的泪。   我仍是紧紧环住他不肯放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我不是钮祜禄?丞瑾,你也不是十四阿哥,我们只是一对最最平凡的夫妻……”   我深吸了口气,终还是放开了他。   胤禵拉着我在一棵桃树下站定。他放开我,直挺挺地躺在了树下,乌亮的瞳孔写满了深情,直直地望向我。   我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躺在他的身边,厚厚的桃花瓣铺在身下,只觉得馨香袭人。他注视着我躺下,唇边的笑容极其温柔。   一时我们都未说话,只是仰面望着湛蓝的天空。   “瑾儿。”他唤道,“你还记不记得七岁那年你对我和四哥说的话?”   “哪一句?”   “那个时候的你个头特别小,扎人堆里都寻不着人。”胤祯笑着道,“可是你却常常语出惊人。”   “我到底说了什么?”被他说的我也特别好奇。   “那日是我的生辰,大伙儿都跟我敬酒,祝我日后前途无量,只有你,”他顿了顿,注视着我,“你挤到我身边,踮高了脚喊道,‘瑾儿祝你可以飞起来。’九哥问你为何如此说话,你便认真道,‘因为紫禁城是个大笼子,我们都飞不出去,似鸟儿一般被囚在里边儿。’我那时还不甚明白,后来逐渐大了,便知晓了你那时所说的‘飞起来’,指的原是自由。”   我恍惚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丞瑾,在这个时空里企盼着自由。   “瑾儿,原来你一直不自由,所以,我自那时起就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给你自由。哪怕实现它的代价是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胤禵,值得吗?”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又联想到他的结局,我不禁一阵心酸。   “值得。”他答。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我感动万分,忽觉泪意又泛了上来,只得微合了眼,不再说话。 第六章情迷【3】   (本章免费)   天色渐暗,我们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北京城。   “咱们去逛夜市吧,京城的夜晚一定美丽异常。”我提议道。   “好。”他笑。   夜幕笼罩的京城依旧是热闹非凡,万家灯火通透明亮,不愧是天子脚下。   “咦,那儿有卖脸谱的!”我兴奋的拉着他到了那个摊位前,拣了个丑角的脸谱戴上,朝着他做鬼脸,他见我玩的高兴,也挑了个红脸面谱戴上,一时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样子滑稽到了极点,忍将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闹着,玩着,直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他将我送至王府门口,抿着嘴不说话。   “我……要进去了。”我向着他道,可脚步却并未挪动半分。   “四哥,会责罚你吗?”他担忧的问道,“我与你一道……”   “不用了!”我忙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再坚持,只是上前拥住我。   “胤禵……”我轻唤。   “嗯。”   “你一定要好好的。”说罢,我迅速抽离他的怀抱,小跑着进了雍王府,凭着记忆沿着回廊往我的屋子走去。   没料到我的屋子竟灯火通明,我一惊,随即想到许是冬莹在屋子里等我,便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四阿哥背手而立的身影。   我赶忙福了福身,道:“瑾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冷峻的可怕,双眼紧紧盯住我道:“跪下。”   我垂下眼睑,慢慢地跪了下去。   自从到了这里,原来的陈堇早已消失了,似乎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顺从的奴隶。不再有尊严,不再有脾气,为了苟延残喘的活着,便永远的妥协。   “你可知现在的时辰。”他语调平静,连一丝波澜也听不出。   “瑾儿不知。”古人的天干地支我的确还未搞清楚,只得如实回答。   “子时。”他又道。   我沉默,只是垂眼望着地面,余光瞟到他纤尘不染的皂靴。   “可知错了?”他问。   “瑾儿……”我跪在地上,‘知错’两个字却如何也出不得口。   真的错了吗?我不禁问自己。   我已经嫁给了自己不愿嫁的人,难道连这小小的短暂快乐也是奢求?也是错误吗?   自从来到这里,无论遇到了任何事,都是妥协再妥协。这样的妥协到底带给了我什么!会不会是再一次的绝望,再一次的投湖而亡?不,我不要。我是陈堇,是视自由为生命的陈堇,怎么可以束缚了自己,又去谈什么所要自由的话?   思及此处,我抬头凛然道:“不,我没错。”   他饿到眸色倏地转深,一把抓住我衣领,将我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生气了。   我望着他阴沉的面色,心中竟有奇异的快感,话语便脱口而出:“你瞪也没用,我没做错,就是没做错!”   “你!”他怒道,“你在激怒我吗?”   “哪有!”我心虚道,将眼神移开,不敢再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似乎自己呃一切想法在他看来都是了然于心的,饶是我再如何隐藏也无甚作用。   这种洞察让人害怕。   “你可知激怒我的下场。”他的怒气转瞬即逝,面色回府了平静。   他又隐去了自己的情绪。   此时,我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他径自踱进里屋,揣了个枕头出来丢到我的怀里,道:“我答应给你的自由,并非由得你胡闹,有些事,你自个儿也得掂量个轻重。”他沉默了会儿,又低低的说了句话,随即甩袖而去。   后面那句话他说的极轻,但还是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膜里,他说的害死:“不要再激怒我,否则,只有害人害己。”   我怔了怔,抱着他丢给我的枕头兀自立了半晌,忽觉适才一时兴起想要激怒他的举动幼稚无比。   毕竟,激怒他,倒霉的只有我自己。   我轻叹了口气,低头时看到怀中的枕头,正不解何意,忽然脑中闪过“宓妃留枕魏王才”的语句,身形便定在了那里。   三国时,曹丕的皇后甄宓因仰慕曹丕的弟弟曹植的才华,曾赠其自己的枕函。   胤禛是在用这个典故警告我,原来这一切他早就了然于心。   想到这里,心中竟已无半点恐惧。他原就是城府极深之人,凡事想要瞒住他必是比登天还难。既然如此,何不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了。   “福晋,奴婢唤作紫菱,是来服侍您安寝的。”   我闻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从未谋面的紫衣婢女站在一旁,我疑惑道:“冬莹呢?”   紫菱双肩微颤了下,道:“回福晋的话,冬莹姐姐有其他活儿要干,服侍不了福晋,因此贝勒爷特遣了奴婢过来。”   “冬莹向来是服侍我的,怎会被遣到别处去?”   “奴……奴婢不知。”紫菱神色闪躲。   我一愣,难道冬莹……心下一急,便提步向外跑去,紫菱在后面惊声呼唤我。   待跑到院中,我才蓦地发觉自己并不知道他身在何处。遂又跑回屋子,气喘吁吁的向着紫菱道:“他在哪里!”   紫菱似被我吓到一般,颤抖着问道:“福晋要找的是何人?”   “贝勒爷!”我心下着急,便失声喊了出来。   “回,回福晋的话,贝勒爷去了年主子屋里。”   “带我去!”我命令道。   “福晋……”   “我叫你带我去!”我打断她的话,气急败坏的喊道。   “是,是,奴婢遵命。”她许是被我吓坏了领着我快步的走着,双肩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到了年氏屋前,有个小太监拦住了我道:“贝勒爷歇息了,福晋请回吧。”   “公公,您帮我通传声吧。我真的有急事儿要找贝勒爷。”我缓声恳求道。   “福晋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嘛,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扰了爷清梦呐。福晋还是回屋吧,有事儿明儿个一早爷起身了奴才便遣人来告知您一声,可好?”   明天早上,那冬莹会不会……   “不行,我今儿个一定要见到四爷!”   我心一横,便朝着他歇息的屋子喊道:“贝勒爷!贝勒爷!”   守在屋外的太监们立马涌了过来,拦住我,道:“福晋,您就快回去吧,这都已经是三更天了,您就别为难奴才们了。”   眼看着屋内仍毫无动静,太监们又坚决不肯让我进去,我咬咬牙,豁出去般的再次喊道:“胤禛!胤禛你快出来!胤禛……”   “哎呦!我的祖宗,您别喊了!”太监们又手忙脚乱的把我往外推搡。   正在这时,屋内亮起了灯,我忙道:“别推我了!他醒了!”   我挣脱掉那些小太监,紧紧地盯着那扇门,不一会儿,他自屋内踱出,太监们立马跪了一地,我仍是站在原地,望着他。   他沉着脸望向我,道:“你还嫌自个儿闹的笑话不够多不成。”   我提步走向他,在他面前缓缓跪下,恳求道:“请四爷放过冬莹吧。”   他凝视着我,问道:“就为了这事儿特意的来寻我?”   我回望他,答道:“是。”   “为何呢。”他仍旧背手而立,语调平静的问道,“她没尽好奴才的本分,主子丢了都不知道,自是该受罚的。”   “可是冬莹她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急道,“要罚就罚我好了!”   “罚你?所为何事?如你所言,你并未做错过事,我又为何要罚你。”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呆怔在原地。   是我害了冬莹,为了我自己的一时快乐竟让他代我受了罚。为什么要这样?在这个时空里,只有十四,额娘和冬莹是真正对我好的人,我怎么忍心如此害了冬莹。   为什么,要逼我……   “丞瑾……知错。”我垂下睫毛,“任凭四爷责罚,但请四爷,放过冬莹。”   他凝望着我,问道:“当真罚什么都可以?”   我一惊,抬头看他,但又颇感无奈,心中的苦涩泛了上来,只得强笑道:“瑾儿……认罚。”   他沉默。   过了许久,他沉声道:“我不想强迫你做这些,总有一日,我会教你心甘情愿的跟了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冬莹明儿个一早就回来,你回屋去罢。”说完,他迈步回了屋里。   院子里,再次恢复冷寂。   我一个人跪在门外,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七章惊吓【1】   (本章免费)   次日醒来时我已在自己房内了,却终是想不起来昨日是何人将我送回房的。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四阿哥昨夜说的话再次闪过我的脑海。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是因为他爱上我了?   不可能,我自嘲道。在他眼里,又怎么会有爱情呢,他的心中,是只装得了天下的吧。他对我说这些,恐怕是因为要证实自己的能力吧,向他这般优秀骄傲的人,怕是从未被女子拒绝过的。   正愣神间,只听得几下敲门声,我正了正神色,问道:“是谁?”   “格格,是奴婢。”   “冬莹!”我听清声音后,也顾不得穿戴,忙奔过去打开门。   冬莹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我,脸色憔悴了不少。   我心疼地一把抱住她,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冬莹,是我害得你受罚了……都是我不好!”   “格格……”她伏在我肩上低低地哭了起来,“格格,奴婢听紫菱说,您昨儿个夜里为了奴婢去年主子屋里向贝勒爷下跪……格格,奴婢贱命一条,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奴婢而……格格您从小到大何曾这般求过人呢!”   “冬莹,你没事儿便好,否则,我一定一生都难以安心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格格,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贝勒爷他吩咐了,说是德妃娘娘这几日念叨着您,让您进宫去陪娘娘解解闷儿。”冬莹擦掉泪道。   “德妃?”我一怔,犹豫着问道,“可以,不去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德妃乌雅氏应该是胤禛和胤禵的生母。但她与胤禛的母子感情却一直淡淡。   那日随胤禵出府去,他说起自己曾求德妃向康熙请旨给我们赐婚。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被指给了胤禛。虽说这正是遂了阿玛的心愿,但若德妃是为胤禵去求了康熙的话,阿玛也定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照如今的情况看,只有一种可能了吧。德妃,她并不愿意让瑾儿嫁给胤禵。   “这怕是不成的,格格,您为什么不愿意去呢?德妃娘娘不是一向最疼您了吗?打小,德妃娘娘一见了您与十四爷便乐得……”冬莹蓦地噤了声。   “十四……”我口中喃喃,脑海里又浮现了那身着宝蓝色袍子的少年的身影。   “格格!”冬莹急唤道,“都是奴婢不好,您……”   我叹了口气道:“快帮我梳洗吧,趁着天儿还早,该赶紧去给娘娘请安才是。”   “是,格格。”冬莹随我进屋后便由衣柜中翻出了桃红色的侧福晋专用的宫装准备替我换上。   我瞥了瞥她手中的艳红,淡淡道:“给我拣件儿素净点儿的就可以了。”   “是。格格。”冬莹随即找出了件浅蓝色宫装,“这件可好?”   我点了点头,她便仔细的为我换上了。   其实有好几回都想自己穿衣服,可一见那繁复的衣扣便又作罢了。   环境真的可以造就人,来到这儿的短短几日。我几乎忘记了我来自何处。   我凝视着镜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一时感慨万千。   我原来的样子与瑾儿虽说并不全然一样。但五官间却又隐隐透出相似的影子。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名字,我不敢去想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让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还是,这只不过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会不会我只不过是处于一个沉沉的梦境中,梦醒了便会发现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我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内,一路恍惚,连几时被扶下马车的都不知道。   “四贝勒侧福晋道!”一个尖细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这才意识到已经道了长春宫门口了,我回过神来,提起步子缓缓走了出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我福了福身,尽量扯出一个笑容。   “瑾儿,快过来,道额娘身边来。”德妃笑着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去。   我一愣,但仍是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了。   德妃如今也有三十几岁了吧,但看去竟不显老,眼角眉梢的笑意使得这张脸看去有如少女一般。   “瑾儿?”   我应声望向德妃,发现自己刚才竟盯着她出了神,忙又低下头去。   “这孩子,刚才想什么玩意儿呢?”   “瑾儿是在想,额娘您当真是日渐一日的动人了呢,如今看去,竟似瑾儿的姐姐似的。”我抬起头望着她笑道。   “你这孩子啊,就知道逗我开心。”德妃开心的笑起来。   “四贝勒,十三阿哥到!”   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一惊,当即敛了笑容向门口望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坐吧。”德妃笑道。   “额娘适才是为了什么这么开心啊?”十三阿哥问道。   由于十三阿哥胤祥的亲生母亲章佳氏早逝,且他又与胤禛亲厚,所以自小他就尊德妃为母。   我细细得打量这个未来的怡亲王。只见他着一身月白袍子,眉目含笑,举止间流露出一股随意的味道,也许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他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也忍不住向他笑笑。   “我能乐什么啊。还不是瑾儿这丫头,尽拿我寻开心。”德妃说着又笑睨了我一眼。   “哪有,瑾儿说的可实在是心理话呐。”我忙道。   “十四阿哥到!”   门外脚步声再次传来,我猛地望过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今儿个可真是热闹,一家子全在这儿了,”德妃笑着道,“等十四娶了媳妇儿,我这做额娘的倒真的是可以放心了。”   胤禵脸上的笑容一滞,只是愣愣的望向我,道:“额娘,儿臣还小,娶福晋的事儿还过于早了些。”   “不小了,你皇阿玛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当了爹了。今年的秀女模样儿生的倒都挺水灵的,前几日我与宜妃过去瞅了瞅,那个完颜家的若芷倒是挺合我心意的。一张小嘴儿甜的跟老四家的瑾儿似的,着实让人喜欢得紧呐。”说着,德妃又笑着望向我,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   我一惊,这话,怕是特意说与我听的,提醒我要与十四断个干净。我心下恻然,只得垂下头,暗暗地叹了口气。德妃再喜欢我又如何,毕竟,胤禵才是她最宝贝的儿子,这深宫中的母亲,哪一个不该如此呢?想必那个完颜若芷的家世定是足以与十四相匹配的,能够为他带来更高的利益与倚仗。   做母亲的,自是会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儿,我不禁心念一动,望向一直沉默着的胤禛。 第八章惊吓【2】   (本章免费)   他也是德妃的亲儿子,但却因为佟贵妃生子而殇,他刚一出生便被康熙送去由佟贵妃抚养,安慰佟贵妃的丧子之痛。直到他长到了十一岁,佟贵妃因病去世,这才又回到了德妃的身边,只是毕竟不如德妃自小一手带大的十四,所以母子感情一直淡淡。   我望着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却发现他正转过头来与我对视,眼神冰冷。我打了个寒颤,不再看他。   就这么待在长春宫里,陪德妃闲话家常,等她乏了这才退了出来,只留了十四还陪着她。   “四哥四嫂,我先行一步了。”在长春宫门口,十三阿哥笑着作揖而去。   我跟在胤禛身后,他一直一言不发,我也不敢随便搭话,到了宫门口,见他准备跃上马车,我终于忍不住道:“我们一道回府吗?”   他身形一顿,回过身望着我认真道:“若你要自个儿回去,也成。”   我一窘,只得随他坐进了马车。   又是沉默,该死的沉默。在小小的车厢内尤显压抑。我忍不住偷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挂有一丝笑意,使得整张脸缓和了不少。似乎融化了千年的冰雪一般,这丝笑意竟让人觉得温暖。   他望向我,神色又是一凛,笑意已是荡然无存。   我望着那张散去了温暖的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落,不禁小声咕哝道:“什么嘛,看到我就绷着张脸……”   “你在嘀咕什么。”他冷声道。   “我能嘀咕什么。”我不满的应道,“只不过嫌自个儿相貌丑陋罢了!”   “相貌丑陋?”他皱眉,显是无法理解我的话。   我不禁觉得好笑,继续道:“是啊,不然四爷您何以见了我就冷着张脸呢。”   他听完我的话后,似是想笑,但却偏只闭了眼养神。   我无趣地撇撇嘴。这家伙,真闷,真是个闷葫芦,我瞪着他不满的想,也闭上了眼。   眯了会儿,忽觉马车停了下来,正纳闷儿,赶车的小太监将头探进来道:“爷,有名女子拦着马车不让过,这……”   他睁开眼,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我也颇感好奇,便探出头去,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跪在地上,相貌甚为清秀,只是衣衫褴褛。只听得她道:“民女本为苏州人氏。随父母到京城来做些个小本生意,但不料遇得此地的地保,想将民女讨去做小。民女的爹娘执意不肯,那地保竟将他们活活打死,将民女强抢了去,如今民女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请贝勒爷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女子神情凄惨,连我看了都心生怜惜,但他却似不为所动,淡然道:“这种事,你该去找父母官,而非拦我的马车。”   那女子一愣,显是未料到他会如此答她的话,但随即她又道:“贝勒爷。官官相互啊!那地保的表舅也在京里为官,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的啊!”   我见他的神情仍是淡淡,不禁也下了车,站在他身边道:“四爷,您就帮帮她吧,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   我话还未说完,那女子立马抱住我的双腿道:“福晋,您帮帮民女吧!”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她已抽出一把短刀向我刺来。   “小心!”只听得耳边一阵低喝,我便被扯入一个怀抱中。   惊魂未定。   那女子却已将短刀掷于地上,由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着我与胤禛道:“清狗!你们的死期到了!”说着,举起剑又向我们刺来。剑招凌厉,显是长期练武之人。   他由于有我在侧,处处受制,我心下着急,但却丝毫帮不上忙,只得退于一旁,使他不必因顾忌我而分心。   那名女子凌空跃起,刺向胤禛,他只得被逼得不断后退,然周遭无辜百姓甚多,他能躲避的空间也十分有限。眼看着胤禛已被逼入死路,我急得直跺脚。此时,忽见那柄短刀就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我忙蹲下身将它拾起,鼓足了力道向她刺去。   血,浸了出来。   我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女子转过身,脚步已然蹒跚,她瞪着我,眼神不甘而怨恨,嗤笑道:“见着这么些血就怕了?难道你们这些清狗手上染的血还少吗?!”她似疯了一般的朝我走过来,面色狰狞,鲜血不断的从她背后的伤口处淌下,低落在地上,溅开一个又一个的绯色图案。   我恐惧的坐在地上向后退,双腿却似是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此时,十几个侍卫赶到,围住了她,让她无法再前进。   她却冷冷一笑道:“我杀不了你们,总有一日,会有人收拾你们的!”   说罢,即咬舌自尽。   我怔怔的看着她倒下,背上还插着那把短刀。   想到她死时那不甘而怨恨的眼神,我的全身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瑾儿。”他蹲下身来,轻轻唤道。   我心下一片惊惶,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袖,强忍住眼泪,道:“我杀了她……对不对……我杀了她……”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打横抱起,回到了马车内。   我感觉到身体仍在不住的颤栗着,想要停止,却完全使不上劲,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只是瑟缩着身子,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她被我杀掉了……我杀了她……怎么办……”   原本拥住我的怀抱紧了紧,朦胧中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说道:“我在这儿。”   声音很轻,辨不出是谁。但却出奇的让人安心。   意识逐渐模糊了,我感到眼皮很沉,很沉。   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醒来时天色已暗,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   “格格,您醒啦。”冬莹跑至我床边,将我扶起,在我背后点了个枕头,让我可以半靠在上面。   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心上仍是不禁的一抽,我忙甩了甩头,不去想那血腥的场面,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冬莹,贝勒爷呢?”   “回格格的话,贝勒爷刚走呢。这会儿该是去书房了。”冬莹答道,眼里全是笑意。   我奇怪道:“你笑什么?”   “格格您昏睡过去了自是有所不知,贝勒爷将您抱进来时的样子。”   我这才方想起当时是在他的怀中睡过去的,便也不好意思再问冬莹什么。   “贝勒爷守了您好一会儿子呢,中间那拉主子和年主子来瞧过您。奴婢瞧见年主子气的不停的咬自个儿的嘴唇呢。想来是贝勒爷从未对谁如此上心吧。”冬莹脸上得意之色尽露。   “冬莹,”我唤道,“为我梳洗一下。”   “格格您要好好修养呢,李太医说您受了惊吓……”   “我去看看贝勒爷。”我打断她的话道。   冬莹的眼里立马放出光来,应道:“是,格格!”   瞧着她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但我可以感觉得到,我的心情也稍稍明朗了起来。 第九章惊吓【3】   (本章免费)   梳洗完毕后,冬莹陪着我来到了他的书房门前。   我伫立在门外仍是有一丝犹豫,想了想,最终还是推了门进去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他着上身的样子。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得愣愣的盯着他。   他抬头见是我,停了手中的动作,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你不知敲门之数吗。”他冷冷道。   “你受伤了?怎么不叫太医?”我不理会他的责难,担忧的问道。   他闻言,冷哼了一声,但仍是答道:“这么点儿小伤,何必兴师动众。”他低下头,又继续摆弄伤口。   “我,我来吧。”我走过去,拿起纱布道。   “你?”他望着我,语气中难掩怀疑,“这事儿,你会?”   “恩。”我淡淡的应了他一声,未理会他的挑衅,仔细的将纱布层层的缠在他的手臂上。   这伤,该是他扯过我时被那名女子的短刀划到的吧,当时我竟未注意到。   “倒是难得。”他忽然冒出这么句话,言语中竟带了笑意。   我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他,道:“何事难得?”   “难得你如此好脾性。”他答道。   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平日里我见了他,要么躲,要不就是与他顶嘴,剑拔弩张的。向来确是从未如此和谐的相处过。又想到适才他故意向我挑衅,不禁觉得好笑,若非亲眼所见,谁曾想这个冷面王爷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可爱?   想想这两个字被安在他身上我便笑得更开心了。   “何事值得你如此开怀。”他不快的问道。   伤口包扎完毕,我抬头望他,他的双眉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没什么。”我答道,“只不过没事儿偷着乐罢了。”   “没事儿偷着乐?”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似是寻思的神色。   “天儿那么晚了,你还不歇息吗?”我问道。   “你自个儿先回屋吧。”他淡淡道,站起身坐到了书案前。   我走至门前,又回身问了一句:“晚上歇书房里?”   他望向我,挑了挑眉。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又回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并未觉出什么不妥,便仍是坦然的与他对视。   沉默了会儿,他以平淡无奇的语气道:“今儿个,就歇你屋里罢。”   我的手一抖,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忙道:“您,您手上伤着呢,这样,对您的伤不好……万一要是发炎什么的就麻烦了……”   他紧盯住我,戏谑道:“你倒说说,怎样对我的伤不好。”   “嗯?”我呐呐道,“你明白的……”   “好了。回屋去吧。我迟些再过来。”他抛出这句话后,便低下头,伏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不再搭理我。   我杵在原地磨蹭了会儿,见他铁了心不理睬我了,只得回了屋去。   待回到自个儿屋里,我一下倒在床上,叹道:“老天啊,怎么办?”   “格格,这是好事儿啊,您愁什么?”冬莹凑过来笑道。   “什么好事儿?你听见什么了?”我忙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问道。   冬莹神情暧昧,古怪的笑道:“格格,奴婢在书房外候着您,可是什么都听见了。”说完,仍是乐个不停。   “好啊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治你!”我一把将她扯到在床上,两手不住的挠她痒痒。   “格格……好格格……奴婢以后不敢了……”冬莹缩着身子求饶道,直笑得喘不上气来。   我停了手,坐回床沿,叹道:“冬莹,如果我说,我不乐意教贝勒爷歇我屋里呢?”   “格格!您怎么……”冬莹缓过神来,诧异地望着我道,“可是贝勒爷他已经是你的……”   “我明白,可是冬莹,我不爱他。”我望着她,轻声道。   冬莹听清我的话后,浑身一哆嗦,便跪在了我的面前:“格格,您就是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老爷福晋想想啊,您这样……教他们如何安心呐。”她顿了会儿,蓦地似想到了什么般,惊诧的望着我道,“格格,莫不是您……您还想着……”说道这儿,她噤了声,只是怔怔的望着我。   我没有回答。   我想,我该是爱着十四的。他给我的感觉那么舒适,那么亲切。与他在一块儿,我总是觉得温暖,安全。这样子,便是爱了罢。   只是,这样爱着他,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我会,害了他吧。   呆坐了一会儿,我对冬莹挥了挥手,道:“我有些乏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是,格格。”她低头退了出去。   我起身熄了灯,钻进锦被里。眼皮沉得紧,但我一直撑着不让自个儿睡过去。就这么挣扎了好一会儿子,终是抵不过浓浓的倦意,睡了过去。   睡到香甜处,不知怎的忽觉出床前有人,便不自觉地睁了眼望去,果见眼前有一黑影,吓了我一跳,忙拉着辈子坐了起来,睡意也被吓得半点也无。   我忽的想起胤禛说过夜里要来我屋里的事儿,便试探着叫道:“四爷?”   “嗯。”他在床沿坐下,开始脱靴子。   我见他如此,忙问道:“你不会是真要歇我屋里吧?”   他不置可否的瞥了我一眼,径自躺下,还顺手拉过我的被子盖好,闭上眼道:“睡罢。”   睡?怎么睡?   我坐在床上,起也不是,躺也不是。这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滋味儿我今儿个总算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   我无奈的望着他,试着唤道:“四爷?四爷?睡了吗?”   正寻思着他这是真睡了还是故意不理我时,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这么快就能睡着啦?”我嘀咕道。   不过既然他已经睡着了,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我将左手肘撑在枕上,支着脑袋,借着月光打量他的睡颜。   说起来,还真是难得有机会可以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他,平时见到他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臭屁样子。不如,趁现在他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我小小的报复一下?……   只是,似乎在梦中,也有令他困扰的事,使他双眉紧锁,久久不曾舒展。   鬼使神差般的,我伸出右手一下一下无意识的轻抚他深锁的双眉:“为什么,你要让自己如此孤单?有人陪着你笑,陪着你哭,难道不好吗?……”   目光落在了他笔直的鼻梁上,我转了转眼珠,偷笑着夹住他的鼻翼,威胁道:“以后见着我,不许皱着眉头,不许不笑,怎样?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见他还是没有醒,我有些得意,想到他的笑容,不由得低语道:“你一定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这时,他忽然睁开双眼,直直的对上我的目光,眼神深邃,竟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我怔愣了一会儿,自觉窘迫万分,忙缩回手,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背过身躺下,不敢再回身看他一眼。   我心下暗骂自己刚才走火入魔了,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回想起我还夹了他的鼻子,不禁冒起了冷汗,生怕他将我揪起来。   等了半晌,身后无任何动静,甚至连翻身也没有。静得几乎让我觉得刚才他并没有真的睁开了双眼,仿佛那只是我做贼心虚罢了。   “皇阿玛,曾对我作下‘喜怒不定’的评语。”身后忽然传来他沉沉的一句话。   我一愣。   所以。所以他不苟言笑,就因为康熙作下的那‘喜怒不定’的评语。如此勉强自己,只为了博得康熙的欢心,这就是所谓天家的父子吗?   快乐时不能开怀,悲伤时无法恸哭。   “那个位子,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未来得及多想,我便问出了这句话。   他没有回答。   我等了一会儿,知道他不会答我的话了,便合上了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隐约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但那话的内容却如何也听不真切。   清晨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了。   我唤了冬莹进来为我梳洗。   “格格,今儿个要梳个怎样的发式呢?”冬莹问道。   我抿嘴一笑,道:“什么发式都行,有心灵手巧的冬莹在,我可放心的很,过会儿子我要去大屋那边给那拉福晋请安。”   “贝勒爷原先不是说了格格您可以不必去的吗?”冬莹疑惑道,“怎么今儿个却………”   “昨儿个,你不是说那拉福晋与年姐姐来瞧过我了吗?那我今日怎可不去道谢呢?这面儿上的工夫还是得做全了的。”   冬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福晋奴婢就只昨夜见了一面儿,觉着她不似年主子那般不将人放在眼里,该是不会为难了了格格您的。”说完,她又随即皱了眉道,“只是,年主子她……”   我朝她宽慰的笑笑,道:“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第十章生辰【1】   (本章免费)   我到大屋时,发现那拉福晋正坐在屋里喝茶,年沁雪正陪她说着话。   那拉福晋见我进来,便放下茶盏,浅笑道:“瑾儿妹妹,身子可利爽些了?”   我见她神色亲切,便福了福身道:“劳姐姐挂心了,睡了那么一整日,身子已无大碍了,所以今儿个特来给姐姐请安了。”   那拉氏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一旁的年沁雪却尖声道:“早几日刚进门也不见你来请安,今儿个倒是来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那拉氏看了她一眼,似是怕我与年沁雪起争执,忙对我笑道:“瑾儿妹妹坐下罢,沁雪妹妹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淡淡一笑道:“那拉姐姐哪儿的话啊,年姐姐教训的是,前些日子确是瑾儿不对,今儿个在这给姐姐们赔不是了。”说罢,我又福了福身。   那拉氏赞赏的看了我一眼,倒是年沁雪却仍是一脸忿忿之色。   我温柔的朝她一笑,只见得她一愣,许是未料到我会对她笑。我便趁着她发愣的当子,侧开了头。   我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早已乐得不行了,想必这年沁雪定是在心里将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古代女子一旦嫁入了了富贵人家,她们剩下的日子,便是与丈夫的其他妻妾明争暗斗了吧,更何况是皇室。钩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如今的年沁雪也只是逞了个口舌之快而已,这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这便是古时为人妾的悲哀了吗?日日等着自己的丈夫想起自己,来宠幸自己,每日起身后,只需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其他的什么也不必想,不必做,所谓的理想,事业,在这里,只能算是天大的笑话了吧。   我叹了口气,忽然听到那拉氏在叫我的名字,忙抬头望向她。   “瑾儿妹妹,你的意思如何呢?”那拉氏望着我,亲切的问道。   “我的意思?”由于刚才走神了,所以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压根儿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是啊,我听人说妹妹你自小与十四阿哥相识,可知得这位爷的喜好不?原本若是其他的爷过生辰倒是随便送个什么物件过去也不打紧。但这十四爷可是咱四爷的亲弟弟,可不能怠慢了过去。”   “十四的生辰?”我疑惑道,“何时?”   “该是月末吧。我估摸着还有十来天儿的日子呢。”那拉氏道。   “唷,还说是什么从小相识的呢,连人家十四爷的生辰都不知,瑾儿妹妹,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这也难怪,如今你已嫁给了咱四爷,其他的人事自是不必再挂在心间了。妹妹,你说姐姐我说的对不对?”年沁雪又在一旁讥讽道。   “那拉姐姐,十四爷的寿筵……我也要去吗?”我只当没听见年沁雪的嘲讽,向着那拉氏问道。   “那是自然。十四爷这次生辰,邀请了所有的阿哥贝勒的福晋,你自然也是要去的。”那拉氏疑道,“莫不是妹妹你不愿去?”   “不,不是。姐姐你误会了……”我忙解释道,“瑾儿只是想随口问问罢了。”   到时候,又能够见到十四了吧……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我正告辞出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听到背后年沁雪的声音传来:“妹妹脚步如此轻快,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又来了,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位主儿是真跟我耗上了。   我只得顿住脚步,回过身与她周旋:“年姐姐何出此言呐,我哪有什么喜事儿呀?”   她不紧不慢地踱到我身边,不冷不热地说道:“能与老情人叙旧,可不是件儿天大的好事吗?”   我吃了一惊,但仍是面不改色道:“瑾儿不知年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她冷笑道,“你若不知,别人如何可知?”   “姐姐有话不妨挑明了说。”我盯着她道。   “我说瑾儿妹妹啊,你这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难道心里不添堵吗?”她道,“其实,你是不是更愿意唤我一声四嫂?”说完,她便掩嘴轻笑着离去了。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道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当真藏不了一丝秘密吗?   “格格,回屋吧,这儿凉,可别冻坏了身子。”冬莹在一旁关切道。   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柜子里取出上回与十四一块儿溜出去时买来的那个陶土面具轻轻地抚摸着,细细的回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不多,但足以铭记终生。   “冬莹,你说……若我要十四在江山与我之间取其一,他会舍弃哪一样呢?”我望向冬莹。   “格格……”   “我不知道十四会如何选,但我知道,四阿哥他一定会舍弃后者。”我苦笑。   冬莹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垂泪。   “面具啊面具,你看你笑得多开心啊。是不是,戴上了你之后,我也可以忘却烦恼,也可以笑得如你一般开心呢?”我轻声自语道,举起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微微扯动嘴角,试着让自己笑起来。   “为什么……我明明笑了,可心里却依旧疼得难受呢?”我用手托住面具,让泪水在藏于面具之后的脸颊上肆意蔓延。   “格格!格格您怎么了呀!您别吓奴婢啊格格!”冬莹扑过来晃着我的手哭道。   “冬莹,你说,我这样笑,好看吗?”我用自己觉得最欢快的语调说道,“很好看对不对?”   “格格,奴婢求您了,你不要这样子……”   “因为……”我轻轻地说道,“因为面具……是胤禵送的啊……”我将面具缓缓取下,说道,“可是,这是我最后一次戴它了呢……”   “格格……”   我不可再拖累十四了。   他爱的人,是瑾儿吧。并不是,我这个冒牌货。   如今,我已经占了她的身体,怎可再占了她深爱的人?   况且,现在的我已嫁为人妇。怎么能再给了十四希望。   害他念念不忘。甚至为了我,不惜与自己的亲哥哥为敌,与自己的额娘闹别扭。   连年沁雪也知道了我们的事,那么,我究竟还要给他带来多大的灾难?   胤禛说的对,我的确是在,害人,害己……   我径自发了会儿呆,便把面具递与冬莹:“将它包起来罢,再寻个信得过的人送到十四爷府上。”   “格格您!”冬莹诧异地望着我。   “去罢。”我挥挥手,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是,格格。”冬莹抿了抿嘴唇,捧着面具正欲出门,忽又回头道,“格格,若十四爷府上的人问起……”   “相见不如不见,铭记……未若相忘于江湖。”   冬莹望着我,伫足了好久,道:“奴婢记住了。”语罢即转身出了门。   我靠在床沿,闭上眼。   胤禵……   忘记我,忘记瑾儿。 第十一章生辰【2】   (本章免费)   接下来的时日,我皆呆在自个儿的屋里,除了给那拉氏的请安外,都不再迈出房间一步。十四曾好几次派人来送信,但都让冬莹打发了回去。   就这么挨到了十四生辰的那一日,冬莹来唤我起身:“格格,快梳洗了罢,过一会子就该去十四爷府上了,可别让那拉福晋等咱们。”   “我不去了,你就去跟那拉姐姐说我病了吧。”我依旧躺在床上,对冬莹吩咐道。   冬莹领命出去了。   我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幔帐出了好一会儿子神。听到脚步声传来,在我床边停下,我仍是望着头顶的幔帐道:“他们动身了罢?你也回屋去歇着吧。有事儿我自会喊你的。”   过了一会儿,觉得冬莹还没走,便道:“快回屋去吧,我真没事儿……”说着我转过头望向床边的人,“四……四爷?!”我吓了一跳,人也顿时清醒了好多。   他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我,面色不善:“起来。”   标准的命令式语气。   其实自那日以后我也一直未见过他,现在看去,似乎又瘦了些,只是这脸色,依旧冷得能冻死人。   我缩了缩身子,将头也埋进被子里,闷声道:“我病了。”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他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我的耳膜。   “那是……那是我安慰冬莹的!不想教她担心!”我忙回道。   他伸手来掀我被子,我死死地拽住,愣是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相持了一会儿,我感到被外没动静了,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张望了一下。   冷不丁地被他一把拎了起来,我拼命的挣扎,想掰开他的手。   “你病的倒稀罕,虎虎生威的。”他冷冷道。   虎虎生威?有这么形容女人的吗?我不悦道:“我真病了!”   他一把将我丢回床上,痛得我龇牙咧嘴的。   “自个儿梳洗了,同我一道去十四弟府上。”   “我不想去……”我轻声说道,望着他冰冷的面色,心里头有些慌。   “你非去不可。”他淡淡地说道,“还不起身?莫不是要我替你更衣梳洗罢。”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胡乱地弄好头发,又拿胭脂水粉在脸上乱抹一气。   等我捣鼓完了,他过来瞅了瞅我,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朝门外唤道:“冬莹!”   冬莹进来后,向他福了福身,待看向我时,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走过来,又重新帮我捣鼓了一遍,这才完事儿。   “四爷,我想跟那拉姐姐她们一块儿走……”他拽着我提步正欲出门,我忙提议道,“女眷该和女眷一块儿的,您看您一大老爷们儿的……”   一路上,我在旁边磨叽个没完没了,他却一声不吭。   我气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到了十四的府上。   下了马车,我低下头跟在四阿哥身后入了府,府里府外已然一片喜气。   “四贝勒携福晋到!”   我正琢磨着何时趁他不注意便开溜时,一群人迎了上来。   “四哥!怎么这会儿才来啊?来,跟老十我喝一杯!”   粗嘎的嗓门吓了我一跳,遂循目望去,只见那个十阿哥胤礻我满面通红,眼神迷离,显是已灌下了不少酒了。   正发愣,那个十阿哥已注意到了我,他哈哈笑道:“四哥,这不是瑾儿吗?来……”   他正欲伸手拉我,却被一个人阻止了:“又没个清醒了,怎的不叫声四嫂?”   我又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他长身玉立,面目俊朗,神色间温和又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   “八哥!什么四嫂的!瑾儿自小与咱们玩在一块儿,我只不过拉她喝碗酒是怎么了!”十阿哥不满道。   我自小与他们玩在一块儿?我一愣,不过也对,十四向来与八爷他们走得近,“我”若与他青梅竹马,那么与八爷党相熟也不奇怪,原来瑾儿以前竟是八爷党的!   “老十!”八阿哥胤禩看了十阿哥一眼,遂端起酒杯向着我说道,“四嫂,老十醉人醉话,你别往心里去,胤禩替他向你赔罪了。”说完,他一干而尽。   我愣在原地,本欲拦他的手停在半空。   “八哥!你干嘛呢!她是瑾儿啊!是自小就和咱们一块儿喝酒,玩骑马打仗的瑾儿啊!你这是做什么啊!”十阿哥嚷道,满脸不解。   喝酒?骑马打仗?这……   我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望向身边,发现四阿哥已不知去向,不知为何,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空的。   “老十。”八阿哥望了望我,向十阿哥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瑾儿了。”   我一惊,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他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钮祜禄?丞瑾?   “没错。”这时又走过来一名男子,长相略有些阴柔,皮肤白皙,稍显女气,一双桃花眼的眼角微微上吊,极为俊美,只见他盯着我不阴不阳的又说了句,“老十,你何曾见过瑾儿向咱哥儿几个露出过如此的表情。”   “你……你是瑾儿吗?”十阿哥走过来轻声问道。   “我……”   “瑾儿!”我正寻思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却听得有人唤我,我循声望去,见到了那个记忆中的穿一身宝蓝长袍的男子,他的声音中有难掩的喜悦,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温柔,但悲伤却愈加深厚。   “你瘦了。”我注视着他突出的颧骨,眼泪又迅速地掉落下来。   胤禵,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下定了决心忘掉你,你却让我狠不下心。我们的感情若再延续,只会害了你啊,你明白吗?   “瑾儿!是瑾儿!八哥,你瞧见了没?只有瑾儿才会这样瞅着老十四!”十阿哥开心地拉着八阿哥道。   八阿哥任由他拽着,只是细细地打量我,一言未发。   “瑾儿,我知道你会来的,我……”   “圣旨到——”话音未落,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周围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四子胤禵秉性纯良,甚得朕心。今逢其生辰之喜,朕特赐其宫外府邸一座。钦此。”   “谢皇阿玛恩典。”胤禵道。   “诶,十四爷,先别急着谢恩,还有呢。”传旨的公公又取出一道圣旨道,“察完颜氏若芷品貌皆好,孝顺谦恭,特指与十四子胤禵为嫡福晋,择日完婚,钦此。”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十四,他也怔怔朝我看来。   “十四阿哥,快接旨呐。”传旨的公公提醒道。   十四仍不为所动,离他最近的八阿哥附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一愣,这才回过头,沉声道:“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我看着他接下了圣旨,望着那团明潢色的卷轴,顿觉浑身无力。   胤禵,真的结束了吧。你也决定忘记了,对不对?……   我悄悄地离开人群,无知觉地走着。   原来,被在乎的人选择忘记,是那么难过的一件事。   就好像,被全世界丢掉了一样。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冷漠不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怔怔地回过头,望着他。   “你……”他幽深的眸子望向我,深沉地仿佛能装下整个世界。   “你去了哪里?”我望着他的眼睛道。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儿。”他冷冷道。   “我在找你。”我喃喃道,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可我找不到你。你不见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月光下的小径特别幽静,零星地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良久,他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腕道:“走罢。”   “去哪?”我问道,害怕他又将我带到那喜庆欢乐的氛围中去。   他拉住我的手紧了紧,道:“回家。”   “回家?”我的泪再次滑落,“不,我回不了家了。”   他讶异地望向我。   我凄然一笑道:“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皇权,没有指婚,更没有该死的三妻四妾!”   “你究竟是何人?”他逼近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是钮祜禄?丞瑾?陈堇?还是只不过是时空中的一缕孤魂而已……”我怔忡着回答他的话。   “你!”他愤怒起来,捏紧我的下颌道,“当真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我茫然地望向他。   “老十四被皇阿玛指婚,你当真如此难过?你!”他的力道加大,眸子也暗地惊人。   “难过?”我问道,“难道我不该难过吗?”   “你是他的四嫂。”他道,脸色愈加阴沉。   “四嫂?”我冷笑,“好个四嫂!可是你问过我了吗?你们这些天家的人,皇室贵胄又如何?随意地决定了我的人生,你们争你们的权利去,何必要将我也扯进来?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当什么四嫂,什么侧福晋!我不要!”   “你已经是了。”他冷然道,似乎在强压住自己的怒气。   “可我爱的人是胤禵!”我脱口而出,“我爱胤禵,我爱他!”   “你!”他的手移到我的脖颈处收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我知道!我说,我恨你,我恨你爱新觉罗?胤禛!是你毁了我的幸福!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至于如此下场?我恨不得杀了你!”   他没有说话,又收紧了手指,我感觉呼吸急促起来。   很好,这样……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吧,是不是……这样,我就可以回家了?回我的家……   妈妈,我回来了,你的女儿回来了……   我的嘴角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眼泪滑下。   呼吸越发艰难,我望着他道:“胤禛……再见了……”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也身不由己。   对不起,我嫁给你却爱上你的亲弟弟。   对不起,你明明包容了我,我却一再激怒你。   对不起,我的愚蠢曾害你受伤。   对不起……   黑暗袭来,我失去了知觉。   终于……可以回家了…… 第十二章番外冬莹篇   (本章免费)   我叫冬莹,是凌柱老爷府里的丫头。   我被安排在年仅七岁的小格格身边做贴身侍婢,到现在,已有六个年头了。   “冬莹,你可会写字?”小格格歪着头问我道。   我呐呐的摇了摇头,道:“回格格的话,奴婢不会。”   “不会吗?”小格格脸上显现出十分苦恼的表情,“额娘刚跟我讲‘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不是你也如此认为?”   我垂下头,无言以对。   “若我不懂如何习字,胤禵的那个四哥保准又得嘲讽我,我才不会让他逮着机会呢。”小格格愤愤道。   我一愣,原来小格格她自五岁起便不顾福晋劝阻硬要念书习字是这个原因。   “哼哼,字写得好又如何,迟早有一日我会写得和他一样好!……不,是比他更甚一筹!”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格格伏在案前临帖,凑近一看,只觉贴上的字俊秀无比,飘逸自如,一气呵成。但却全然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格格看看我,又瞅瞅帖子,笑道:“冬莹也想习字吗?”   我一惊,忙撇开头道:“不……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小格格拉着我的衣袖道,“没事儿,我偷着教你,绝对不教额娘知道!”   我正犹豫,小格格就塞给我几张字帖道:“我临的那几张是从胤禵的四哥那儿偷得的,不多……呐,这些是阿玛给我的颜体,你临着罢。”   我惊讶的望着格格道:“格格您……偷东西?”   她听了我的话后,脸一红,撇开头道:“才不呢,我是让胤禵帮我偷得的。”   “格格你啊……也就十四阿哥他会由着你。”我感叹道。   小格格向来要强,只有十四阿哥对她百般呵护,上哪儿都带着她,日子久了,小格格对十四阿哥越来越依赖,但却始终与十四阿哥的兄长四阿哥不和,一碰头便会起争执。   记得有一年,小格格又溜出去找十四阿哥,恰巧碰上阿哥们要去遛马。那时我陪着格格,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央我答应让她随阿哥们去遛马。   我起初执意不肯,但终究抵不过她的哀求,便道:“格格您若要去,须得让马儿慢慢的走,否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福晋她……”   “瑾儿!”十阿哥唤道,“我前几日得了匹雪花马,性儿温顺的紧,今儿个正好送与你,咱满家儿女若不会骑马可真是给人笑话看了!”说完,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忙噤了口,毕竟我是奴才,就该守着奴才的本份。   格格高高兴兴地上了马,在马背上乐得眉开眼笑。   看着她开心的样儿,我也不禁咧开嘴,心儿上也愉悦得紧。   就这么溜了一小会儿,却迎面碰上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小格格面上的笑容立马一滞,只拿眼横着四阿哥。   这个时候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赛马去了还未归来,我心下有些担心。   “瑾儿,可是在学骑马?”只听得十三阿哥道。   小格格看向十三阿哥时又恢复了笑容,道:“恩!只不过我马术太差,只能让马儿慢悠悠地走呢!”   十三阿哥温柔一笑道:“要不由我来作你师傅教你骑马可好?”   小格格听了,双眼立马放出光来,道:“真的啊?我……”冷不丁停了下来,语气也僵硬下来,“你用这种神情瞅我作甚!”她不悦地瞪向一边的四阿哥。   只见四阿哥冷冷地哼了声便不再看格格。   但这神情却使得格格更为恼火,她忿忿道:“可是瞧不起我?若我与你赛马,你未必能胜我!”   四阿哥听完这话,只冷笑了声,并未作答。   格格见状,紧了紧缰绳,挥下马鞭,冲了出去,她回头道:“是男子汉便来与我赛一场啊!懦夫!”   我心中暗叫不妙,却见四阿哥眉头一皱,策马追了上去。   正待将要追上时,格格忽然拔下发上的玉簪狠狠地朝马屁股上刺去,只听得那雪花马嘶鸣了一声,如箭在弦般飞奔而去。   格格和四阿哥越跑越远,我却只得杵在原地干着急。这时,十三阿哥道:“冬莹,咱们去看看四哥和瑾儿怎么样了。”说着他朝我伸出手。   我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上了马,马儿飞快地奔跑起来,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格格和四阿哥。   “格格你!”我跳下马,惊讶地唤道。   小格格坐于草丛间,身上沾了好些泥土,膝上的布料泛着殷红。   我忙跑至他身边,将她扶起。   “冬莹,替我去寻了胤禵来,我想回府。”格格说道,眼中隐隐泛着泪花。   “十四弟非你府中奴才,你这般使唤他也不怕坏了规矩,凌柱是如何教导你的!”立于格格不远处的四阿哥冷冷道。   小格格猛地回过头去,望着他道:“今日是我输了,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不过,我钮祜禄?丞瑾今日在此起誓,迟早有一日,我定会胜你,教你一败涂地!”   “噢?日后再赛一局?”四阿哥不屑道。   “为何定要比试马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我还未至如此愚笨的地步。”格格冷笑道。   四阿哥面上仍是用不以为然的神色道:“由得你去张罗,只是,”他顿了顿道,“日后,不许你再支使胤禵去替你做事儿。”   “我从未支使过他!我是那胤禵做最好的知己的!”格格忿然道,“你这样的人。自是不懂的!”   格格说完便径自一瘸一拐地走开了,我见状忙追上前去挽住她。   回复休养了些时日,自然免不了福晋的责备,只是,从那日以后,格格她便再也不敢骑马了,就连提也不曾提起过。   后来……后来格格她被指给了四阿哥。   乍听闻这个消息,格格便冲出了屋子,却在湖畔遇见了来找老爷的四阿哥。   “我绝不会嫁你!”我追上前去,远远听到格格愤怒的声音。   “你!”四阿哥强压怒火,“这已由不得你。”   格格沉默了一会儿道:“我钮祜禄?丞瑾宁死也不会嫁入你府中!”说罢即一跃投入湖中。   我惊叫了一声,正手足无措,却见四阿哥立即随之跃入湖中,向格格游去。   我只能焦急地在湖边等待。过了一会儿子,四阿哥终于将格格抱上了岸。我探身去看,发现格格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子凉得惊人。   我将手探到她的鼻下,不禁浑身一哆嗦:“四,四阿哥!格格她……没气儿了……”   四阿哥闻言,全身一震,握紧了双手,指节微微泛白,他迅速抱起格格,沉声道:“去我府里请太医,此事不可声张!”   “可是格格已经……”我哭道。   “快去!”四阿哥吼道。   我一惊,忙往四阿哥府赶去。   对,对,格格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我想着,不禁加快了步子。   我领着太医赶到时,格格已经躺在自个儿的榻上,仍旧毫无生气。四阿哥立于床边,默默地注视着格格安静的脸。   太医向四阿哥请安后,立即坐下为格格切脉。不一会儿,他抬头惊骇道:“格格已无脉象,怕是已然……”   话未说完,四阿哥一眼望向他,目光狠绝,太医浑身一颤,只得又去探格格的脉象。他不住地摇头,叹息。   我心知格格已无生还的可能,便开始默默地垂泪。   这时,太医忽而惊喜道:“格格又有脉象了!”随即,又开始细细地诊断起来。   我颤抖着将手再次探到格格的鼻下,果然感觉了一股气息,我不禁破啼为笑:“格格有气儿了!”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太医起身向着四阿哥道:“格格现下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臣以为只需好生休养即可康复。恕老朽直言,此真乃奇迹啊……老夫问诊三十余年,却是从未见过此等事啊……”   太医告辞了之后,四阿哥吩咐我不可与老爷福晋提起此事,只说格格感染风寒便可。   只能如此了,否则格格醒后又得受福晋的责备了。   第二日一早,果如太医所言,格格醒过来了。   她打开门,抢过我手中的食盒,便开始狼吞虎咽。   我端详着格格,心中欣喜无比,我的小格格,你终于安然无恙了。   出乎意料的是,格格醒转后,竟似换了一个人般,她居然应承了嫁给四阿哥的事儿,也不复当初那般任性,甚至有些时候说出的话全然不似这个年纪的她会懂得的。   唯一不变的是,格格依旧喜欢与四贝勒对着干,性子倔上来谁也挡不住。   只是,曾经那般要强的格格也知晓了忍让,年主子处处刁难,格格却从不曾顶撞。温顺的教人揪心的疼。   格格决计要忘掉十四爷的那一日,她对我说,若要在江山与她之间,只可取其一,贝勒爷他定会舍弃后者。   我不知格格为何如此说,但我知晓,贝勒爷面上虽冷,但对格格的态度却一直是与他人相异的。   过了些日子,我觉着格格好像不似从前那般视贝勒爷为仇敌了,我心里盘算着再过不久,贝勒爷没准儿能和格格两相携手。   可是,偏就在这时,在十四爷的生辰上,万岁爷给十四爷指了婚。我未曾跟了格格过去,并不知其中的根由。   那一日,我正在格格房里打盹儿,贝勒爷忽然抱着格格冲了进来,我被惊醒后,愣愣的只是看着贝勒爷将格格小心地放在榻上。   我发现贝勒爷的面上隐隐有一丝悲痛之色,我正纳闷,就听得贝勒爷道:“去把李太医唤来。”   我心下一紧,忙仔细瞅了格格一眼,这才惊讶的发现她面色惨白,双眉紧蹙,颈间竟有一道红紫的掐痕。   我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向贝勒爷道:“格格,格格她……”   贝勒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格格的手,似要将格格揉入手心一般。   我见状,便不再多问,忙退下去请太医了。   李太医瞧过后,开了方子,便告退了。我煎了药送过去之后,贝勒爷让我自个儿回屋去。   我退出房门后,因担心夜里会有什么事儿,所以并未回屋,而是候在了屋外。   隐隐的,我听见屋内有轻微的说话声,觉着奇怪,便将耳朵紧贴在门上仔细的听。   “你何必激怒我。若真想寻死,流下的泪又是为了何人。”贝勒爷语调低沉,不似往常那般平淡,声音中平添了一份无奈。   过了很久很久,贝勒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由得你去死。我爱新觉罗?胤禛发誓,只要我胤禛活一日,你瑾儿就得跟着活一日。”   我隔着房门听得真真切切。   格格,别再折磨自个儿了,冬莹求你。   请惜取眼前人吧,贝勒爷他,真的很在乎你。 第十三章情乱【1】   (本章免费)   就这样死了吗?   我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问自己。   为什么还没回家?死了,也依然回不去了吗?……   连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吗?   全世界,都不要问我了,对不对?   我蹲下来,捂着脸哭泣,铺天盖地的黑暗将我淹没。   “瑾儿。”黑暗中有声音响起,“我不许你死。”   我停止了哭泣,四处张望,可目光所及之处,却仍旧只有黑色,令我恐惧万分的黑色,囚禁住我的黑色。   “瑾儿。”声音又再次响起,似乎就在耳边,却又似远在天涯。   “是谁?谁在叫我?”我试着问道。   这片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大地空旷无比,我的声音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不断回旋。   “瑾儿,我不许你死。”   “瑾儿,我不许你死。”   “瑾儿,我不许你死。”   “瑾儿……”   声音不断响起,在我身边缭绕。我循着声音一直走,一只走。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令我惧怕的黑暗。   有光!我欣喜万分,义无反顾的冲进那片光源。   不会,再孤单了吧?   ……   我缓缓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幔帐。   “醒了。”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头,怔怔的望着他道:“我……没死吗?”   他闻言一怔,只是凝视着我,目光中隐含着悲痛之色。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沉寂如湖水般的眼眸中找到这样的神色,一时间我也恍惚如隔世。   就这么保持着沉默,屋子里极其安静,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晰。   他的面庞似乎更显消瘦,下巴上有了青青的胡渣,眼中布满了血丝。   我不禁心生内疚。   他终究没有杀掉我,而我却如此狠绝地说了那些话。   “对不起。”我对上他的目光,轻声说道。   我欠他的,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他先是一愣,随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出一个弧度。   我呆呆的望着他的笑容,一瞬间竟有震撼的感觉,半晌未回过神来。   他走过来,坐在床沿,将我扶起,又把枕头垫在我身后,端起床边木柜上搁着的药,正欲喂我。我见状,忙接过药道:“我自个儿来。”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我将药喝完,接着便起身离开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脑中混沌一片。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屋里歇了几日,他每日都会过来,有时只是来看我喝药,我一喝完他就马上离开,有时也给我捎个几本书来,但却从不多说什么。   当然,书也大都是一些之类的,我翻了几页就觉得头晕的紧,便将那些书都收了起来。   那一日,闲来无事,便起了身,唤冬莹为我梳洗了,伏在案边铺开宣纸,提笔准备写字。   说来也怪,从前我的毛笔字连我自个儿都不敢恭维,但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提起笔便有了感觉,写出来的字也极为飘逸,记得第一次看到自个儿写的字时还吓了一跳,后来冬莹说“我”自五岁起便开始习字,我才明白了些,看来,又沾了了小格格的光了。   提起笔,一时间却想不到该写什么好。忽然,我灵机一动,提起笔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幅“Q版清朝阿哥肖像”就完成了。因为我以前在家时也会画些个小漫画向杂志社投个稿,所以,画个Q版人物还难不倒我。   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我心下舒畅不少,于是顺手在画像边题了两个字。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双手,趁着冬莹不在,溜出了屋子,跑到花园里溜达。   冬莹这丫头不知被胤禛灌了什么迷药,日日在我耳边叨念贝勒爷不许这个贝勒爷不许那个的,整个成了一监视我的卧底。   “主子!主子……奴才不敢了……主子饶命啊……”一个尖细的声音讨饶道。   我心下好奇,便躲在假山后欲窥探个究竟,却见一绿衣宫女一脚将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踹翻了,啐道:“你个小杂种,连主子都敢冒犯?我瞧着你是不要命了罢!”   这不是年沁雪屋里的绿荷吗?那个小太监是谁,怎的面生得紧。   正纳闷,就听见年沁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绿荷,不必罚太重了,只要打个半死,丢到府外去就是了,可别弄死了,贝勒爷向佛,不喜杀生。”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心惊肉跳,忙循声望去,果见年沁雪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那小太监闻言,整个人趴在了年氏的脚边道:“主子,主子!您别赶奴才出府,您怎么处罚奴才都成,但千万别赶奴才出府啊!”   年沁雪一脸嫌恶地踢开他,笑道:“绿荷,打吧。”   一边的绿荷忙支使另两个太监将它架起,开始打板子。   小太监不停地惨叫着,裤子上已渗出血色。   我心下恻然,忙上前喊道:“住手!”   执杖的太监看到我,显是一愣,但又瞅了瞅年沁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愣在那里。   “哟,这不是瑾儿妹妹嘛。平日里想见你一面说个体己话都难,今儿个我在这惩戒个不懂规矩的小奴才,妹妹倒与我过不去了,这是为何啊?”年沁雪向我笑道,目光阴狠。   “姐姐说的哪里话啊,只是这小太监不知犯了什么错,值得姐姐如此大动肝火?”我也笑道。   年沁雪正欲说话,已然被打得晕厥的小太监口里喃喃道:“格格,格格……”   格格?我狐疑地望了年沁雪一眼,凑到小太监嘴边,只听得他道:“格格……奴才是小顺子啊……”   小顺子?我在脑中搜索着,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小顺子……你叫的是我吗?”我试着问道。   小太监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待看清我时,眼镜迅速地亮起来:“格格!格格!”   “想不到瑾儿妹妹与太监也有不解之缘呐。”年沁雪又在一旁道,“不过,这小太监我今儿个是罚定了!来人,给我继续打!” 第十四章情乱【2】   (本章免费)   “不许打!”我忙上前护住小顺子道,“你在府中动用私刑,就不怕四爷责怪吗?”   “哟,都拿四爷来压我了,我倒是忘了瑾儿妹妹如今可是爷最心疼的,我自是该给妹妹一些方便!”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她转过身,狠狠道,“给我打!”   在这里的都是她屋里的人,我眼见拦不住了,只得趴到小顺子身上去,替他挡住那些拳脚。   “格格……格格不要啊……”小顺子哀求道。   我朝他点了点头道:“没事儿的,放心。”   我紧紧地护住小顺子,我隐约觉得,年沁雪为难他,八成是与我脱不了干系的。   “住手!”一声厉喝传入耳中,我欣喜地抬头,正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子。   瞬间感觉身上的疼痛消失了,满院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爷!”年沁雪紧张地走到他身边,柔声道,“爷今儿个怎的回府如此之早?”她紧紧地粘在胤禛身上,恨不得贴上去一般。   我看着她故作娇媚的样子,心头无名之火蓦地窜起,扶起小顺子就往自己屋走去。   “站住!”他微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顿住脚步,回过身去,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格格,您怎么在这儿?这……这是……”冬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惊讶地打量着跪了满地的奴才,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冒冒失失的,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便会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年沁雪望着冬莹嘲讽道。   “都退下。”他道。   “爷……”年沁雪不满地唤他,似还想说些什么。   “退下!”他重复了一遍。   年沁雪讪讪地退走,临走时还不忘瞪我一眼。   “冬莹,带小顺子去疗伤。”我吩咐道。   “小顺子?!”冬莹惊讶道,她仔细地看了看我扶着的小太监,表情极为疑惑,但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扶过小顺子,福了福身,退下了。   一下子,四处再无他人,偌大的园子里又只余我和他二人。   “怎的又出屋子来?我不是让你在自个儿屋里修养的吗。”他淡淡道。   我撇了撇嘴道:“整日的闷在屋里还不憋出病来,而且我又无甚大碍。”   “于是你便得了空搅得府中鸡飞狗跳?”他逼近我,眯起眼睛。   “又不是我特意寻了她麻烦的!”我只觉心中又屈又气,便怒道,“就我这般身份,凭什么能去寻她的麻烦?我有何倚仗?你倒是告诉我啊!”   他笑了笑,又向我走近了几步,伸手把玩我的鬓发,淡淡道:“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我一震,忘了拂开他的手,只瞪直了眼望着他似笑非笑的双眸。   后来,连他何时走的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回了屋子,呆呆地坐在床上。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脑中不断浮现他说这话时淡然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千丝万缕地无法理顺。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他怎么会喜欢我?他是爱新觉罗?胤禛,是未来的雍正帝啊……就算是真的,他喜欢我,但他也可以喜欢那拉氏,喜欢年沁雪,所以并不必把他的话当真……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想到这儿时,忽然莫名地觉得失落。   正当我寻思那抹失落为何故时,冬莹进了屋,他向我福了福身道:“格格,奴婢已经扶小顺子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并无大碍,都只是皮外伤,开了药去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恩。”我回过神来,点头道,“那小顺子究竟因何事冒犯了年氏?”   “回格格的话,小顺子说是不小心撞着了年主子,原先手里端着的水泼到了年主子的身上。”冬莹答道。   “诶,冬莹,小顺子他……认得我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格格,您怎么忘了,小顺子和奴婢一块儿陪你出嫁的,只不过奴婢依旧伺候您,小顺子被指派到别处去罢了。要说这小顺子,也是和奴婢同样是自小就伺候格格您的呢!”   原来如此。   “格格,恕奴婢多嘴,你怎的老记不得从前的事儿?”冬莹疑惑道。   我一惊,忙掩饰道:“还不是这些个时日总缠绵病榻,我这脑子里整日都晕乎着呢,好多事儿总也理不清楚。”   冬莹闻言,默默地垂下头,叹了口气道:“格格您何必总和贝勒爷过不去呢,其实贝勒爷他……”   “冬莹——你又来了!”我打断她道,“你别每日尽跟我贝勒爷长贝勒爷短的成不?我这耳朵都快被你磨出茧来了。”   “格格,你昏迷的时候我听见贝勒爷他……”冬莹不死心,又急急说道。   我忙捂住耳朵喊道:“不听不听,小狗念经……不听不听,小狗念经……”待她终于不打算再念叨的时候我才将双手拿下来,玩笑道,“我说冬莹,你莫不是爱慕贝勒爷罢?”   不料冬莹听后,面上立刻就泛起了红晕,撇开头去,不再看我。   我的笑容立马僵在了嘴角,胸口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般沉沉的透不过气来。   冬莹……竟然,喜欢他……   冬莹……   “冬莹,你真的喜欢他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   “格格……我……”冬莹望了望我,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如此的神情,不是喜欢,还会是什么呢?   “我去和贝勒爷提提,看看能不能让他要了你……”我在心里作下决定,便缓缓开口道。   “格格,奴婢绝无此非分之想,格格您多虑了啊!”冬莹惊惶的跪在我面前道。   “可是,你爱慕他不是吗?……”我叹了口气道。   冬莹使劲摇头道:“格格,奴婢对贝勒爷只有仰慕,奴婢只愿一辈子伺候着格格,守着格格,对奴婢来说,能看着格格您与贝勒爷好好的,奴婢就别无所求了。”   我一怔。   傻冬莹……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与他在一起吗?   你这样对我讲,是怕我不开心罢。   不会的……   因为……我该是不爱他的罢……所以,即使你……爱上了他,也……没有关系……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让冬莹退下了,便钻进了棉被闭上了双眼。   冬莹,我一定会,让你如愿……   …… 第十五章情乱【3】   (本章免费)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脑中依旧一片混沌。   “怎歇得如此之早?”凭空里响起他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我忙起身道:“瑾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恩。”他淡淡应了,又道,“明日便是十四弟的大喜之日,你……”   我怔住,有多久,不曾听闻十四的消息了,久得仿佛隔世一般。   不知道,十四他,过得好不好……   思及此处,便觉眼眶酸胀难当,忙甩了甩头垂目道:“我还是要去吗?”   他顿了顿,才回答道:“不去,也成。”   我抬头,望着他深若潭水的眸子道:“我去。”   他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疼。   他,一直是这么孤单的罢……   “都说高处不胜寒,你这是何苦呢?”我喃喃道。   他的脊背一僵,并未回答我。   我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自顾自的发愣。   过了半晌,忽听得他问道:“这是何物?”   我循目望去,只见他手中执着一张纸,左眉微挑。   我见状,嘴角就开始抽搐。   他拿着的正是我今儿个一早时心血来潮大笔一挥下的杰作。我结巴道:“那个……是我……阿玛……”   “噢?”他的眉端又是一挑,道,“那画像旁题的二字……”   我一惊,这才想起早上临出门时还在画上题了“胤禛”二字,现在真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手指头,该死的心血来潮……   “咳……那个,我只是练练笔罢了……一时想不到写什么字好就……”我的声音由于心虚越来越低。   “过来。”他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张Q版肖像上。   我垂下头,视死如归般的走过去。   “形上虽已有七八分相似,但神韵上却仍略逊几分。拿着。”他往我手里塞了笔道。   我接过,刚纳闷着,他便握住我执笔的手,在已铺开的宣纸上一笔一笔细细的写着。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都呼在我的耳朵上,时不时的,他的侧脸还会碰到我的额头。这样的亲密让我很不习惯。   我不安的扭动了几下。   他加重了握我手的力度,在我耳边沉声道:“习字时切忌心浮气躁,心静时神韵自达。”   我闻言,知道今天不会那么容易就蒙混过关,只得强稳住心神,专注于笔下。   不知不觉间,心下果然平静了不少,只觉心神旷达。   “你的字和我的好像啊。”我道。一边比较着他刚才握着我的手写下的字和我自个儿写下的字,越看越相似,不禁疑惑不已。   他淡淡一笑,放下笔。背着手走开。   我更为纳闷,便道:“你笑什么啊?”   他回过身,眯起眼道:“你觉着我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晓?”   “知晓什么啊?”   “你教十四弟来窃我的字,窃得后日日临之。若非如此,你的字何以与我如此相像?”他淡淡说完,似理所当然一般。   我却心头百味陈杂。   瑾儿自小习他的字体,难怪相似无比,不留神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可是,瑾儿为什么要习他的字?虽说他的字的确清朗俊逸,极为流畅,但宫中阿哥自小习字,想必都逊色不到哪儿去,她大可以去习十四的字,可为什么却……   难道,瑾儿真正爱的人是……   这个想法有如晴天霹雳,吓了我自个儿一跳,忙拍拍胸口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想来是瑾儿与胤禛自小不和,所以才会习他的字,想借此来比过他,应该是这样……恩……肯定是的……瑾儿爱的是十四,是十四……   “你在嘀咕什么?”   我一激灵,发现他已站在我面前,皱眉望着我,神色不悦,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就又背着手在我屋里乱转,转到里屋去了。   我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便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味溜味溜地喝起了茶,由得他去转好了。   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跟我杠上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踱步走了出来,手里捣鼓着一件物什。   我也没看真切,随口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望了望我,道:“为何野鸡会下水。”明明是问句,他问出口却成了陈述句。   我闻言,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大笑道:“你傻啊!鸡下水不就成了落汤鸡?!”   我正笑得开怀,身子前俯后仰的,余光瞥到他走到我身边,忙清醒过来,想到这人是未来的雍正,立刻憋住笑,正色看向他阴翳的脸。   “是你自个儿绣的野鸡下水图,还乐个什么。”他不屑道,将手中的物什丢在桌上。   我绣的?   我拣起来一看,这才发现是前几日闲来无事,让冬莹教我女红时绣的……鸳鸯戏水……   混蛋……竟敢说是野鸡下水……   “喂,这是鸳鸯好不好!”我愤怒道,“看成鸭子也就罢了,竟然说是野鸡……”   他又眯起眼看我:“鸳鸯?”   “没错,就是鸳鸯!”我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接过我手中的帕子,端详了阵子,道:“这野鸡多看也确有几分与鸳鸯相似。”他将帕子装进衣襟里道,“我就收下了。”   “什么?!哎,不行!”我忙跳过去再夺回来,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不悦道:“你还想赠予他人不成?”   我被他拎住,伸手又抓不到他,只得低下头道:“还给我罢。我绣块更好的给你……这块……其实这鸳鸯……”我咽了咽口水,又道,“确实是有些像野鸡来着……”   真是不济,竟然还要靠自己来损自己生平以来第一件女红来拍他的马屁……   我偷眼瞅他,发现他的左眉又挑了起来。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要是把这景象画成漫画的画,他的额头上一定还会有三条黑线加一滴汗……   “那过些时日,绣好了再拿来交换罢。”他放下我,背过身说道。   交换?……   看来我的马屁是拍在他的脑门上了……   我不满地撅撅嘴,嘀咕道:“阴险……奸诈……混蛋……臭狐狸……”   “你又在自说自话些什么。”   他冷不丁转过身来,我忙噤了口,道:“夸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呗。”   他又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我的溜须拍马,却用那双深邃的双眸注视了我良久,盯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才缓缓开口道:“一会儿怕我怕得紧,一会儿又毫无礼数,你究竟在琢磨些何事。”   我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与他打起哈哈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怕他了,有时甚至会忘了他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和他贫嘴。   可是,他终归不是,普通人啊,我怎么能把这给忘了。   胤禛就是胤禛,他姓爱新觉罗,他是未来的雍正,是冷面兄长,是铁腕帝王……   我原本就想好不和他产生任何瓜葛的,怎么竟在不知不觉间反而……   还有冬莹……冬莹喜欢他……   想到这儿,一股酸胀涌上心间,面上却只是停住了笑意,正了正神色,作出低眉顺目的样子,道:“瑾儿逾越了,请四爷恕罪。”   “你!”他道,但又语锋一转道,“不必作出这副姿态来。”   我站着没动,依旧是古代女子低顺的神情。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道:“也罢。”   说完,即转身离开。   我松了口气,回到里屋。   也不知这几日自己是怎么了,老是患得患失,心绪起伏不定。   都说这世界上最难了解的人其实是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那……   那我会不会喜欢的,其实是胤禛?……   不……不会。我摇了摇头,怎么又胡思乱想了。   可是,如果不是喜欢,那又是什么呢?……这种奇怪的感觉……   忽然想起张无忌对杨不悔说的话,对周芷若是又敬又怕,对小昭是又怜又惜,对赵敏,却是又爱又恨。   那么,是哪一种呢?……   似乎都对,似乎又都不对。   难道搞朵花来“爱,不爱,爱,不爱……”?   想到这里,又不禁鄙视自己,当年看电视,看到女主角做这种事,某人还嘲笑来着。   ……   应该是又敬又怕罢?……   我在心底确认道。   我对他的转变,应该是因为冬莹。我要为冬莹争取……   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的。   …… 第十六章成亲【1】   (本章免费)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起身唤冬莹为我梳洗了。   “格格,您……真的要去吗?”冬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站起来,淡淡道:“对。”   “可是,可是格格您……”冬莹担忧的望着我,“上回您打十四爷府里回来,是……这回……”   “放心,”我安慰的朝她笑笑,“上回……”我顿了一下,回想起那日十四生辰时为激怒胤禛而说的话,心底黯然了一下,才道,“上回那样的事儿,再也不会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对,再也不会有了。该忘记的,终归要忘记。   “哟,瑾儿妹妹,今儿个精神可好?”年沁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和冬莹回过头去,年沁雪带着她的贴身侍婢绿荷正站在门外。   “年姐姐今儿个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我扯出笑脸回应道。大清早的就来找碴,我真是服了她了。   “瞧妹妹说的,如今府上何人不知妹妹你是爷的心头肉,姐姐我巴结妹妹你还来不及呢。”年沁雪大摇大摆地进屋坐下。   冬莹忙给她请了安。   “我说妹妹啊,我这进来大半日了怎么也不见杯茶水呢。”年沁雪斜眼望向冬莹道,“你这儿的奴才还真是没规没矩的。”   我向冬莹使了眼色,示意她去沏壶茶来,待冬莹退下后,我在年沁雪对面坐下,道:“怠慢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年沁雪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道:“妹妹今儿个起那么早,可是为了十四爷的喜宴?”   我一愣,正要回答,她却又连忙道:“瞧我问的,妹妹你自是为十四爷了,除了十四爷,还有谁值得妹妹你如此上心呢。”   这时,冬莹端茶上来放在年沁雪面前。   年沁雪满意地瞥了保持沉默的我一眼,端起杯子,才抿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摔掉杯子喊道:“可烫死我了!”   冬莹见状,忙跪下朝她磕头。   年沁雪带来的侍婢绿荷顺势踹了冬莹一脚道:“你存心谋害我家主子不成?!”   怒火中烧。   我过去扶起冬莹,帮她掸了掸灰尘。   “疼吗?”我柔声问冬莹。   “回格格的话,奴婢不疼。”冬莹低下头,轻声答道。   “哟,妹妹可真是心疼自个儿的奴才。姐姐我被这奴才烫伤了嘴,不知妹妹是如何处置。”年沁雪挑衅地望着我。   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是妹妹我束下无方,代她赔罪了。”   我正欲作势福身,年沁雪忙扶住我道:“妹妹你这般宠奴才可不是好事儿,就由姐姐来替你教导教导这奴才。”   话音刚落,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已一个箭步上前扬手甩了冬莹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冬莹的脸立马红了大半。   “你!”我愤恨地瞪着年沁雪道,“有什么话冲着我来好了,何必次次为难我身边的人!”   “哟,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年沁雪笑着向绿荷使了个眼色,绿荷立刻会意,上前又甩了冬莹一个耳光。   冬莹只是站在那儿挨打,连喊痛都没有,她的脸颊已完全肿了起来。   眼见绿荷又要下手,我迅速拉住她手,运足了气,反手一巴掌挥了回去。   绿荷被我打得侧过脸去,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望向年沁雪,淡然道:“年沁雪,我唤你声姐姐,希望你日后莫再寻我麻烦。处处忍让,并不是我丞瑾软弱无能。”   年沁雪起初被我打绿荷的举动吓了一跳,现在回过神来,冷笑道:“好个‘非软弱无能’,想来你日日的温顺的样子魅惑四爷,才把四爷迷得……”   “我对他没兴趣。”我打断她的话道,“你大可不必担忧我夺了你的四爷。”   她一愣,随即又道:“你自以为自个儿如此这般说与我听,我便会信了你?若你并非对爷心生爱慕,上回何必耍了心眼儿不和女眷一块儿去十四爷府上,说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为了跟爷一块儿来,没曾想你小小年纪,城府倒是极深。”她做出极轻蔑的样子。   我无奈地苦笑道:“无论你如何想,总之,我是不会对四爷……心生爱慕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年沁雪沉默了会儿,道:“请你谨记你今日说过的话。”   “冬莹,送客。”我向着冬莹吩咐道。   “是,格格。”冬莹应了声,低头走到年沁雪身侧道,“年主子,请。”   年沁雪冷哼了声,带着绿荷疾步跨出屋子。   “四……四爷……”   忽然,年沁雪的惊呼声在屋外响起,我怔了怔,忙冲出屋去,果见胤禛立于屋外转角处。   “爷,我来找瑾儿妹妹说说体己话,现正欲去那拉姐姐处,也要一块儿过去吗?”年沁雪忙掩饰住自己的惊慌,故作镇定地说道。   胤禛的眸色转深,直直地望入我的眼底。   “退下。”他冷冷地说道。   年沁雪一愣,随即迅速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极为怨恨,竟使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后她福了福身,袅娜地离开了。   我倚在门边,进退不得。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我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他,却仍是无法从他脸上获取他的任何情绪。   就这么杵了半晌,他开口道:“起了就速去大屋罢,时候不早了。”   说完即起身提步欲走,忽而,他的身形顿了顿,道:“既是无法忘怀,何必非要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你说什么?”我疑惑道,“为何说我自欺欺人?无法忘怀又是何意?”   他转过身,望着我冷然道:“若你执意随十四弟而去,我自会放手。”   “放手?……”我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无力。   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果然,只是戏语罢了……   幸亏,幸亏……我不曾爱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跪下来扯起嘴角笑道,“那么……瑾儿谢四贝勒爷恩典。”   他身形一僵,甩袖而去。   “格格,你……”   我扶着冬莹的手站起身,道:“去那拉姐姐屋里罢。”   “是,格格。”   待我走到那拉氏的屋前,正巧那拉氏由几个贴身侍婢扶着走出了屋子,她瞧见我,先是一愣,但很快就用微笑抹去了那份惊讶,柔声向着我道:“我只道妹妹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怕是起不得身,正欲去你屋里瞧瞧呢。”   我过去扶住她道:“那拉姐姐这么说,瑾儿可要折寿了。”   我就这么和那拉氏有一聊没一聊地扯着家常,待到年沁雪款款地来了,又各自请了安,于是便由婢女们陪同着上了马车。   许是早上起得太早,那拉氏上车后没讲几句话就略显疲倦之色,便眯了眼休息。年沁雪起初一直在打量我,我没心情再与她周旋,便转头望向帘外。   市集上人来人往,和冷寂的四贝勒府邸完全是两个世界。   “若你执意随十四弟去,我自会放手。”   冷冷的语调不觉又在脑中响起,我心间没由来的一紧,却只是仍旧瞪大了眼睛,努力张望着外面的一切,眨都不敢眨一下。 第十七章成亲【2】   (本章免费)   十四……十四……   我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冷不丁感到一束目光落在我脸上,下意识地回望过去,这才发现十四正定定地望向我,眸中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他的眸子一亮,似有走向我的意思,我不禁往后缩了缩,希望他不会真的过来,这会儿有多少人在看着他啊。   幸而,一直立于他身侧的八阿哥不着声色地拉了拉十四,这才没让他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   我感激地望向八阿哥,他察觉到了之后,向我温柔一笑,神色间隐隐饱含着关切。   刹那间,我觉得心下一股暖流升起,这是,真的关心啊,那么的,难能可贵。   “十四阿哥,去踢轿门吧,日后啊,您和福晋的日子定会和和美美的。”完颜若芷的随嫁嬷嬷满脸喜气冲冲地冲十四说道。   十四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怔忡了一会儿,又愣愣地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终是抬起脚,往轿门轻轻踢了一下。   “十四爷,扶新福晋入府吧!”嬷嬷将完颜若芷的手交到十四面前。   十四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她的手,快步向府里迈去。新福晋跟着他一路小跑,显是跟不上他的速度。   “十四爷真是的,”年沁雪在一旁掩嘴娇笑道,“心急得跟什么似的。”   我自动忽略掉她的声音,望着十四和新福晋的背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丢了,于是那儿空着一块儿,却也叫不出那丢了的物件的名字,只觉恍恍惚惚地不大清醒。   “瑾儿!”一声清脆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   我打量着小跑过来的身影,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眉间隐有一股飒爽之气,一双丹凤眼此刻正溢满了喜悦。这个……   我正纳闷,身边的那拉氏向着年沁雪道:“看来八福晋是抢瑾儿妹妹来了。”   八福晋?我想起冬莹提起过我和她也是自小一块儿玩儿的,只是打我进了四爷府便再也不曾见过面了。   “四嫂。”八福晋向那拉氏福了福身,道,“我想与瑾儿一道说说话,这么些日子不见了,怪想她的。”   那拉氏宛尔一笑道:“早料到郁冬妹妹是冲着瑾儿妹妹来的了。看来啊,你们俩才更像是一家呢。”   “只是可惜啊,瑾儿妹妹嫁入了四爷府,否则与八福晋可不是更亲了?”年沁雪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我顿时大感尴尬。   八福晋郭络罗氏的脾气在清朝历史上算是出名的了,八阿哥府中除了她,只有几个侍妾,愣是没再娶其他福晋。   为此,他还担了康熙不少的责骂。惧内,便是康熙对他的评语。   而年沁雪现下这样讲,怕是没安了什么好心。   “哟,这不是年姐姐嘛!我适才远远儿的就瞅见您丰姿绰约的站在这儿,还当是哪位格格呢!”郭络罗郁冬满面笑容道。   年沁雪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下巴往上仰了仰,正准备说些什么,却不料郭络罗郁冬又继续道:“这跑近了一瞧啊,才知晓了这人啊,还真是比不得的,刚马车挡住了四嫂,我没瞧见,只瞧见了您,现在这会儿啊,我见了四嫂,这才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美人儿啊!于是呢,便光顾着通四嫂说话,拳忘了这边儿上竟还有个人儿呢!郁冬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了,刚才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那是真没看见您!”说着,她作势福了福身,又偷偷朝我眨了眨眼。   我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再看年沁雪,她脸上的表情,那是恼也不是,赔笑也不是,只得在那儿干瞪眼。   我心想八福晋这招可真是绝了,借着夸那拉氏的幌子猛损了年沁雪一把,最后又笑靥如花的佯装赔罪,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任是年沁雪再如何恼她,也定是不得发作半分。   “好了好了,年妹妹,咱两先进府去吧,这会儿子,怕是新人也该行礼了。”那拉氏说着便朝八福晋点了点头,领着面上仍有忿忿之色的年沁雪款款离去了。   我和郁冬对视一眼,这才大笑了起来。   “八福晋,您这招可真够绝的。”我笑着赞道。   “臭丫头,什么八福晋九娘娘的,我说瑾儿,你怎么自打嫁到了四哥府上,与咱们这群青梅竹马倒是生分了,这性子也成了四哥的死板样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手帕交,就还和过去一样唤我郁冬,不然呐,我可不待见你了。”   我瞅着她那一脸鄙夷的神色,觉得似乎回到了现代和一班子朋友打屁哈拉的日子,于是咧嘴玩笑道:“那敢情是你刚才那奸险的样子吓着了我,一时反应不过罢了。”   “去你的,”她笑着啐了我一口,道,“你还说呢,我原本还指望你跟我一唱一和的,哪承想你倒好,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憋死了也出不来一个气儿,想想当年,老十那个傻疙瘩不是常被我俩戏弄的找不着北嘛。”   我听她说得尽兴,便揶揄道:“哎呀,我可没有八爷那样的如意郎君,万事由着我折腾,郁冬你这好福气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出第二个的。”   “瑾儿……”她听了我的话后并未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红了脸,却是换上了一副略显忧伤的神色。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睁大眼睛,道:“怎……怎么了这是?”   她轻叹了一口气,犹豫着道:“我原本以为,你与十四的事儿是九成九的了,哪里想得到竟会……”   “郁冬……”我打断了她的话,道,“天意如此,以前的事儿,我早已不敢再想了。”   她听了我的话后,打量了我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道:“胤禩他道你变了,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却是同过去不一样了。若是从前的瑾儿,是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儿的。”   “可是郁冬,我没得选择。老天爷只给了我这条路,我就是不乐意,也得逼着自己往前走,不是吗?”   “那十四呢?你们……”   “十四……已经成亲了……不是吗?”我淡淡的笑道。   我不想害他,我和他,没可能了呢。如今十四又有了福晋,那念想我断是不可再有了的。   他是天家的阿哥,这种悖伦的事……我怎么可以,怎么忍心呢? 第十八章成亲【3】   (本章免费)   郁冬沉默了半晌,柔声问道:“那四哥他对你好吗?”   “他么……”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我苦涩地笑了笑,道:“郁冬,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心中所愿的是一个如八爷待你一般待我的良人。如今却……四爷,怎么会是那个良人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那个良人,怕是再也不会寻得了罢。   “瑾儿……”郁冬抱住我,道,“若非造化弄人,依十四爷待你的心,他定会……”   我听她说话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知道她是为我难过,心中不忍,便扳过她,强笑道:“今儿个可是十四的大好日子,咱们可得开心些,万不可煞了风景,无端端的给十四送了晦气去。”   说完,我便拉起郁冬往府里奔去,待到得大堂时,才发现德妃也在,完颜若芷正在给她敬媳妇儿茶。   德妃端庄的坐在那里,笑得慈祥,像所有平常人家的母亲一样,看着自己业已成家的小儿子。   她见我进来,笑着冲我道:“瑾儿也来啦?来,坐额娘身边来。”   郁冬拉着我的手一紧,神色不安的望向我。   我宽慰的冲她笑笑,失忆她不要担心,便走上前去向德妃请安道:“瑾儿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德妃笑着点了点头,拉过我的手,让我在她身边坐定。   我低下头默默地深呼吸,稳定自己的心情。待再次抬起头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我明白,德妃那么做,是为了让我亲眼见证十四娶完颜若芷为福晋的那一刻,好完完全全断了我与十四的牵扯。   我牵动嘴角,含笑望向十四和完颜若芷。   “瑾儿,你来给额娘说说,老十四的这个媳妇儿如何?”德妃笑问道。   我将头转向德妃,无视十四望向我的眼神,展眉笑答道:“回额娘的话,虽说看不见完颜妹妹的相貌,可是单从这身段气质便知她与十四当真是一对壁人呢,日后怕是连鸳鸯都会羡慕他二人的甜蜜呢。”   德妃听了我的回答后,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随即又宠溺的望了十四与完颜若芷一眼,道:“瑾儿这孩子是越发的会说话了,十四,为着瑾儿的这番吉言,你还不和若芷敬瑾儿一杯。”   十四闻罢德妃的话,不可置信地望向德妃,失声唤道:“额娘!”   这时,原本嘈杂热闹的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宾客们全部削尖了脑袋往这边看,不少人面上都是带了看好戏的神色。   德妃却不动声色,仍是柔声道:“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了?额娘让你给你瑾儿妹妹敬杯酒罢了,你好端端的唤我作甚?”   “额娘,怕是十四他嫌我瞧着碍眼罢,”我向着德妃说完,又转头对上十四的眸子道,“十四,咱们可是一块儿玩大的呢,这自小感情好的就有如亲兄妹一般,如今妹妹我向你讨杯喜酒喝,你都不乐意了吗?”   十四,傻十四,快给我敬酒啊,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瑾儿你!……”十四惊痛地望着我,道:“我从未当你是妹妹啊……”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德妃眯起了眼睛,面色不郁。   我见十四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忙抢着道:“啊,对,是我糊涂了,如今,十四你可该唤我一声四嫂了呢,断没有兄妹之说了,瞧我,今儿个太开心,连这事儿都忘了呢。”   十四定定地注视着我,我面上一直维持着笑容,我笑着看他眼中的神色从惊痛转为悲伤,从悲伤又转为嘲讽,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笑容上。   他的笑,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拿起嬷嬷递过来的酒杯,朗声道:“胤禵在这儿谢过四嫂吉言了!”说罢,一饮而尽。   我端起酒杯,也一口灌了下去。   我感到酒精顺着我的喉管,迅速地涌向五脏六腑,又缓缓地渗进了胃部,如烧穿了一般难受。   “哎,十四弟,这敬了四嫂可也得敬敬咱哥们儿几个啊。”十阿哥嚷嚷道。   “好!今儿个,你们几个若是不醉就别想回去!”十四大笑着回道。   于是,一群人又闹开了。完颜若芷被嬷嬷们扶了进去。   终于……结束了啊……   “好孩子,不要怪额娘。”德妃注视着远处的人群,轻声对我说道。   “瑾儿明白的。”我淡淡地应了,又道,“额娘,瑾儿有些乏了,想是适才那酒力道猛了些,想去花园里吹吹风清醒清醒。”   德妃转过头来,关切地看向我,柔声道:“去罢,可别着凉就是了。”   我福了福身,便快步走出了屋子。   屋外,月光皎皎,月的清辉洒在甬道上,我循了那月光一路走去。脑中混沌一片,思绪如浆糊一般理不清晰。   忽而,耳中传入一段萧声,曲调悲戚,听了竟似要落泪一般。   我循着萧声往前走,不觉走到了一个亭子前,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袍子的身影。   那人似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随即放下萧,转过身来,竟是十三。   他见来人是我,面上也有惊讶之色,便问道:“四嫂怎么不在屋子里,到来了这儿?”   我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么。同是天下伤心人,十三爷不介意我与你一道占这亭子一用吧?”   十三一愣,道:“四嫂哪儿的话。”   我见他怔忡着,便径自在亭中石凳上坐下,这才发现石桌上放着壶酒,便笑道:“十三爷好雅兴啊。”边说便搓搓有些发凉的手,径自斟酒饮了起来。   我见十三一副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表情,不满道:“都说十三爷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平日里最不拘小节,怎么这会却是迂腐了。”   十三见我嚷嚷开了,更显诧异了,他道:“四嫂,你今儿个是……”   “得,别四嫂长四嫂短的,谁都拿这两字挤兑我……我今儿个也来个不醉不归,什么规矩,什么识大体,都让它们见鬼去罢,心里边难受的人才是最紧要的!”我满满地斟了杯酒递给十三,道,“来!十三爷!瑾儿敬你一杯!”   十三接过我手中的酒,见我大义凛然地喝掉了杯中的酒,他也便不再犹豫了:“好!四……瑾儿,今儿个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说罢,也将酒一饮而尽。   我见他如此豪爽,顿时,也来了劲儿,道:“十三爷,咱们都来说说自个儿的伤心事儿,说出来后便将它全忘了,可好?”   “好!”十三应得干脆。   “那我先讲!我今儿个失恋了呢。”说着,觉得心里便有了点难受的味道。   “失恋?为何失恋?”十三一头雾水地望着我。   “恩……”我挠了挠头,想了想,解释道,“就是我喜欢的人不待见我了。”   “你说的是四哥?……还是……”   “一样。一样。”我觉得头有些晕,肚子里烧得更厉害了。   十三听了我的话后,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十九章成亲【4】   (本章免费)   我怒道:“十三爷,你都没什么表示吗?”   十三无辜地望着我,全然不知我“怒”从何来。   “嘿嘿,十三啊,”我一脸谄笑道,“刚才听你吹箫了,不如你吹首曲子安抚安抚我吧?”   十三无奈地笑笑,道:“在四哥面前你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两眼一瞪,脆声道:“我不要命啦我?就你四哥那样?整个一黑脸金刚!好似谁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黑脸……金刚?”十三又露出迷茫的神色。   “呃……是……是天儿上玉皇大帝身边的护法……”我含糊道,“老黑着张脸儿……”   十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向着我认真道:“四哥其实最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并非如你所想般的冷漠无情之人。瑾儿,如果可以,尽量待四哥好些。四哥他,一直都很苦。”   说罢,也不等我答话,径自举起洞箫,道,“今儿个你十三爷就为你奏一曲‘平沙落雁’,瑾儿你可得给爷听仔细了!”   悠扬的曲调在寂静清冷的夜里弥漫开来,间或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与流畅的箫声相和。   箫音伴有时隐时现的雁鸣,惟妙惟肖。   令闻者好似见到了大片的雁群在空际翱翔顾盼的姿态,惊心动魄般的壮丽。   那是自由啊。   我们都万分期盼的自由。   “瑾儿,如何?”   不知何时,十三已吹奏完毕,正笑眯眯的望向我。   我从‘平沙落雁’的意境里走出来,心下顿感失落,同时也发觉头晕的厉害,喉间痒痒的如万蚁啃噬,胃里也不住的翻腾。   “好……”‘好’字还未溢出口,我便冲到亭外埋头吐了起来,吐得昏天暗地,眼冒金星……   待我再抬头时,十三却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我冲他抱歉的笑笑,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回到了石凳上。   这一吐,倒使得我脑中清明了些,便抱拳笑着对十三道:“十三爷的这曲‘平沙落雁’,瑾儿记下了。”   他好笑的望着我,道:“酒醒了?”   我不知可否的朝他眨眨眼,适才虽是醉酒之言,说出口后却也真觉心下通畅万分,心中的抑郁之气散去了不少,不禁仍是笑道:“这醒酒醉酒还不是只有自个儿明白?哎,十三爷,你还没跟我说你的伤心事儿呢,莫不是诓瑾儿的罢?”   十三维持着刚才的笑容,只是这笑中却多了一份伤感和落寞的味道,他以平淡的语气道:“今日,是我额娘薨逝之期。”   我不觉敛了笑容,怔怔的盯着十三发愣。   真的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眺望着远处的灯火,依旧通明,可见是还未散席。   而这边,却只有十三独自记住了额娘的忌日,在亭中鸣萧抒怀,独忆敏妃的音容笑貌。   “这是怎么了?”十三在我眼前挥了挥手,笑得云淡风轻。   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道:“十三爷适才以一曲‘平沙落雁’赠之,瑾儿自是万分感激。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现下瑾儿也为十三爷唱一曲,聊表知己之心。”   十三一怔,但随即笑道:“好!我洗耳恭听!”   我略微思索一番,沉了沉气便开口唱了起来。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   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   明月照,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   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   江湖笑,爱逍遥,琴和萧,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酒如风轻飘飘   江湖笑,爱逍遥,爱或恨,都不要   仰天笑,全忘了,潇酒如风轻飘飘……”   唱完后,我与十三相视一笑,刚才十三停了前半段便取出萧与我相和,我与他二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同时也令我不得不佩服这位‘侠王’的才华。   “这曲子甚是新奇,倒是洒脱的紧,竟是闻所未闻,不知是何曲名?”十三问道,“想不到瑾儿你竟是侠女风范啊。”   我笑道:“这支曲子唤作‘江湖笑’。我哪来的侠女风范啊,只是觉得这曲子与十三爷你般配,才拣了来唱。”   “好个‘江湖笑’!老十三,你倒是悠闲,在这儿对酒当歌啊!”   平白响起的声音吓了我和十三一跳,我与他皆回头望去,只见四贝勒与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一道走上了亭子。   那人虽似已年至而立,但两眼却炯炯有神,深邃至极,让人望不到底,全然闪着能洞察一切的光芒,相貌则与侍立一旁的胤禛有七八分相似。   这怕是康熙无疑了。我寻思道。没想到可以亲眼见到这位千古一帝的风采。   正琢磨着,果听十三朗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我一愣,这才想道自己直愣愣盯着康熙好久了,现下他正饶有趣味,地望着我呆怔的样子,再看看一旁的胤禛,他的眼睛已危险地眯了起来。   十三在我身旁也轻咳了一声示意我请安。   我这才敛了神色,向着康熙福了福身道:“瑾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瑾儿?哪家的瑾儿?”康熙含笑问道。   我见他态度和蔼,便笑答道:“回万岁爷,是凌柱家里的丞瑾。”   “凌柱家的?”他寻思了会儿,又道,“朕不是将你指给老四了吗?这会儿怎是与老十三在这儿把酒言欢了?”   “回皇上,瑾儿与十三阿哥在此偶遇,恰逢十三爷心有不郁,特意安抚了十三爷一番。”我淡淡道。   哼哼,让你逗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我暗暗道。   不知为何,我觉得胤禛比康熙可怕多了,所以,反倒在康熙面前显得自在些。   “噢?”康熙挑眉道,“老十三心中有何不郁啊?”   “皇阿玛,您别听瑾儿胡说,儿臣并未有何不郁。”十三抢道。   “回皇上,十三爷禀着万岁爷您的孝悌之本,在此思念已故的敬敏皇贵妃呢,甚孝之城,着实令人感怀不已。”我不理会十三的掩饰,仍是不急不缓地答道。   康熙,中国古代历史上生育子女最多的皇帝,服侍过他的女子不计其数,那些女子死后,也不过是一抷香土,康熙又能记得几个?   果然,听了我的话,他的眼神中迅速地闪过一抹惊讶。   “是么。”康熙似有感叹,面上也露出一种追忆往昔的神色,“敏妃还在的时候,最是个玲珑温婉的性子,朕也甚是思念啊。” 第二十章成亲【5】   (本章免费)   我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够了。不关康熙这番话是真的由感而发,抑或只是为了安抚十三,对于十三来讲,已经是足够让他窝心的了。   这个是父亲更是君王的人,从来便是这些阿哥们心中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却也是最能令他们心寒的人。   自小便看着自个儿的母亲日日倚栏盼君归,却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昙花一现的恩宠,原就是最易消散的,徒留背上与孤寂,在这满园萧瑟中,伴那些女子同老。   曾经的海誓山盟,也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中,男子温柔笑言要共度白首,梦醒后,万事皆空。如凋花般凋落的誓言,朦胧了女子的容颜。   徒留悲伤。唯有悲伤。   或许,还有无尽的怨恨。   那如同纷纷扬扬的落花一般的怨恨,同爱交织在一起,百味陈杂。   一时,这亭中的气氛显得过于悲凉,我有些过意不去,便笑着道:“瑾儿听说,这世上逝去了一个人,这天上便多了一颗星辰。敏妃娘娘如今也一定成为了某颗星辰,正庇佑着皇上和十三爷呢。因为,万岁爷通十三阿哥是敏妃娘娘心中最最重要的人啊。所以,只有皇上与十三爷幸福,敏妃娘娘才得以安心呢。”   我说完,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他们父子三人的神色,发现他们无一例外的抬头望天,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此刻,他们心中所想的,一定是曾经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吧。   如果说十三在那繁星中寻找的是属于敏妃的星辰。那么康熙呢?他会在思念着谁?会是敏妃吗?……   一个帝王的心,究竟得有多大呢?   他的心里,装了江山社稷,装了天下百姓,装了后宫三千佳丽。   这样的身份地位,会有真爱吗?……   胤禛日后,也会是帝王,那么他是不是,也没有爱了呢?……   “好你个瑾丫头,你倒是不惧怕朕!这食古不化的凌柱可是如何养出你这么个女儿的?”康熙忽然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皇上,瑾儿因知万岁爷您是千古一帝,宽仁治国,心性自是非寻常帝王可比,且今儿个见您如此和蔼可亲,瑾儿忍不住便说了些逾越的话,瑾儿这就给您赔罪了。”我福了福身,笑吟吟的望着康熙。   康熙沉默着看了我半晌,一言不发。我感觉嘴角的笑容都快要僵硬了。   终于,他大笑着道:“好!好个千古一帝!瑾丫头,你今儿个这话可是能让朕好生乐个几日了!说罢,要何赏赐?”   十三听了康熙的话,这才算放下心来。   我再次福了福身,道:“瑾儿想要的有两样东西呢。”   康熙一怔,笑道:“你这丫头还挺贪心,你倒说说,你想要哪两样东西啊?”   我神秘的笑了一笑,道:“瑾儿想要的赏赐,其一,是万岁爷您的安康,其二嘛,”我顿了顿,继续道,“其二便是咱们大清国的强盛!”   拍马屁,这还不是最简单了嘛,古今通用,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在心里偷笑道。   “这瑾丫头,倒是教朕欢喜的紧呐!”康熙乐呵呵的对一旁的胤禛道,“老四,过些日子的木兰秋犭尔,将这丫头也带上吧。”   “是。皇阿玛。”胤禛恭敬地应道。   “朕出来这么些时辰,倒是有些乏了,李德全也指不定在哪儿寻朕呢。也是该回宫了。”康熙又看了看我与十三,又打量了一下胤禛,若有所思,又道,“老十三,伴朕回宫吧,让你四哥通瑾丫头两个也好甜蜜甜蜜。你老这么杵着也不像回事儿啊。”   “是,皇阿玛。”十三一副憋住笑的样子,跟着康熙离开了。   “儿臣恭送皇阿玛。”   “瑾儿恭送万岁爷。”   好你个康熙老儿,临末了还不忘将我一军。   我不满地琢磨着他的话,恨得牙痒痒。   “该回了。”奉旨留下与我甜蜜的胤禛淡声道。   “皇上怎么来了?”我跟上他的脚步,问道,“刚才都没有见到他呢。”   “皇阿玛批折子倦了,想起来这儿逛逛,于是便微服出来了,连李德全也不曾知会。”他答道。   “微服?还没告诉李公公?”我不屑道,“说白了还不就是偷溜出来的嘛,真是的。皇上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人都说越活越小,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冷不丁前面的胤禛停住了脚步,我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那叫一个结实啊……   我正想开口埋怨,这才发觉已走到了内院,喜房里灯火通明,纸窗上映出两个人影,依稀看的出是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忽而,烛光一晃,灭了。   只余黑暗。   “原来喜宴早散了啊。”我回神,喃喃道,“早就,曲终人散了呢。”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   我抬头,正对上他深海般的瞳仁。   “该回府了罢?今儿个对十四爷来讲,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我轻笑,“我与你这般杵在这儿,可是会扰了十四爷与新福晋的……我听人说,扰到他人谈情说爱的人,据说是要被马一蹄子给踢死的哟!四爷您……”   话还未说完,冷不防被拉入了他的怀抱。   “四爷……”我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欲挣开他的双手,怎奈他箍得太紧,使我动弹不得,“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   “一曲江湖笑,当真能使你全忘掉吗?”他任我挣扎,双手却未松动半分,只是缓缓的再次开口道,“若当真忘得辛苦,何不放怀哭泣?”   我一震,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我伏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   十四,瑾儿与你,至此,该是完全结束了罢……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一定要,好好的。   忘记从前。   我们,相忘于江湖。   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最好的句点。   ……   胤禛,谢谢你。   …… 第二十一章秋狝【1】   四十三年六月,康熙巡幸科尔沁草原。   扈从的阿哥为康熙的长子胤褆,次子,即太子胤礽,三子胤祉,四子胤禛,八子胤禩,九子胤禟,十子胤礻我,十三子胤祥,十四子胤禵。   我坐在扈从队伍的马车中,回想起在四贝勒府里时,年沁雪愤愤的表情。   “那拉姐姐,凭什么要让瑾儿妹妹与四爷同去啊?这要去也是您去啊,她……”   “好了,”那拉氏笑着拍拍年沁雪的手,道,“这是万岁爷决定的,四爷带太多家眷去也不是件好事,你就别别扭了。”说着,她转向我,温柔道,“瑾儿妹妹,这一路上不比在府里,风餐露宿的,你身子骨弱,可别落了什么病根来。这次爷只带了你一人,你记得要尽心服侍。”说到这,她别有深意的瞟了我一眼,又道,“前几日,我进宫去给额娘请安,额娘她也问起你可有消息否,瑾儿妹妹,你可莫要教额娘她失望啊。”   消……消息?……   她的话,是要我赶在这次出巡的机会,赶紧为他生个儿子的意思吗?   我倒是忘了,胤禛如今子嗣单薄……   我记得他的几个儿子幼年夭折的有很多,除了年氏所生的三子二女外,还有那拉氏所生的弘晖,而他的所有儿子中,最最有名的莫过于历史上的钮祜禄氏所生的儿子,就是日后的乾隆皇帝,弘历。   可是现在,我就是钮祜禄氏,自觉生下弘历是不大可能的,因为我与他从未行过房事,难不成让我自孕啊?或者……偷汉子?……呃……这个更不可能了。   其实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因为现在的我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未来的皇太后钮祜禄氏。   我记得,史书上记载,未来的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为四品典仪凌柱女。后年十三,事世宗潜邸,号格格”。   没错,我现在的身份的确是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十三岁嫁入了雍正府里。这些跟我的状况都是基本一致。   只是,满语中的“格格”的含义有很多,这里写的格格是清朝时妃位的最低等级,而冬莹唤我格格,却是我们汉语中的“小姐”的意思。   况且,那个钮祜禄氏在刚进府时只是个丫鬟,因于胤禛染病期间尽心服侍,才被封为格格,同我的情况又是不符,我一进府,便是侧福晋的身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历史吗?又或者,我并不是那个历史上的钮祜禄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乾隆是在康熙五十年出生的,距现在还有七年时间。但是在府里却仍是只有我一个钮祜禄氏。   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么那个真正的钮祜禄氏又在哪里?   莫不是在这七年里,我和他……   我急忙摇了摇头。   太荒唐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格格,格格?”   “嗯?怎……怎么了?”我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神看向一旁的冬莹。   “格格您刚才一会儿一脸迷惑,一会儿有娇羞无限的,奴婢还想问您怎么了呢。您倒问起奴婢来了,诶,格格,给奴婢说说,您想什么事儿想得脸都红透了呢?”   “我……”我摸摸自个儿的脸,果然烫烫的,脑中又浮现刚才的想法,更觉面上热得厉害,便干咳了一声,道,“我能想什么啊,想是这马车内太闷,我有些个透不过气儿来罢了。”说着,我便把头转开,不看她笑得奸诈的样子。   这丫头,倒学会取笑我了……   “咦?格格嫌马车内闷啊?奴婢原本思忖着您怕是思念贝勒爷了,这新婚燕尔说得可是一点儿都没错呢。哪曾想竟是奴婢会错了意呢。唉,有道是‘主心难测’啊!格格啊,奴婢觉着这差是越发难当了。”   我愣愣地听她说完了一箩子的话,想了一会儿子,才是反应过来,感情这丫头又在那儿拿我当乐子呢,想到这儿,我便磨刀霍霍向她去了:“好你个冬莹,近日来你这小嘴儿是越发的伶俐了啊,改明儿让你去和厨房内的小顺子作伴去,瞧我还治不了你!”   冬莹假装惊恐地向后倒了过去,紧紧贴在马车壁上,嘴里讨饶道:“格格,格格,奴婢知错了,您,您可别来真的。”   我满意地停住动作,抬了抬下巴道:“认错儿倒挺快,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奴婢不该在格格思念贝勒爷时扰了格格,当真该死!”说着伏下身子,佯装成害怕的样子道,“格格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气绝,冬莹这家伙,还装……肩膀都抽得不成样子了,明明在偷笑,还装成诚心认错的样子,这认的,也不知是哪门子的错儿。   佛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噌”得一下,扑了过去……   一时马车内二人笑作一团。   京城外的世界,果真是让人心下舒畅无比,是自由的味道罢。   一路上走走停停,途中因有冬莹陪伴,倒也不失乐趣。   只是……冬莹对胤禛的那份情意,我一直未有机会对他说明,该如何对他开口呢?……   在数日的舟车劳顿下,我终于站在了美丽广袤的科尔沁草原上。   现在这时节是科尔沁最动人的时候,草木茂盛,鸟鸣兽走。   我下了马车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掺着草和泥土的味道,这大草原所独有的气息牢牢的笼罩住我们这一行人。   我们这群,长期被关在紫禁城这个巨大华丽的牢笼中的人。 第二十二章秋狝【2】   前面的康熙早被来接驾的蒙古王公迎走了,我们这些女眷不便抛头露面,便随蒙古侍女领着去了各自的营帐内安顿。   一到营帐内,我便以一个跳水的姿势飞到了床上……舒服……我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滚了几圈,最后以一个“大”字形定格住。   “格格!”冬莹笑着过来想把我拉起来,可怎奈我已是如被强力胶粘在上面一般愣是赖着不肯动。   “好冬莹,就让我躺会儿吧,这几日坐马车坐得我浑身酸胀得跟散了架似的……”我可怜巴巴地望向冬莹。   “格格,不是奴婢不让您休息,只是……”说着冬莹又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   “只是什么?”我好奇道,“莫不是你捡着金子了不成?”   “唷,格格,瞧您说的,这大草原上哪来的金子啊。”冬莹说着又偷乐了一番。   我心下有些郁闷,这胃口也吊得太久了罢,于是怏怏地翻了个身,懒懒应道:“也是,在这大草原上,要捡也只能捡些个马粪。阳光一闪,金灿灿的,倒也像个金子。”   说完又自觉好笑,便又径自乐了一会儿子,忽发觉身后的冬莹怎么没了声响,便取笑道:“冬莹啊,怎的没声儿了啊?刚才还折腾我呢,这会儿难不成是让那些个金灿灿的马粪给晃花了眼,揣了一把藏在怀里偷乐呢?哈哈……”我笑了一会儿,仍是没听见冬莹的声音,心下暗道:莫不是她受不住这草原上的干燥气儿,给缺水晕过去了吧?   想到这儿,我赶紧回过头去,却见胤禛一脸轻蔑的瞅着我,而他身后的冬莹则涨红着张脸,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显然,她差点没被自己憋得背过气去。   臭丫头,又阴我……   “四,四爷,您怎么来了?”我心虚的开口道。   希望他没听见我的那番马粪论……我暗暗祈祷道。   “我来瞧瞧你拾得了马粪没有。”他背着手,眼睛微微眯起,又道,“若是拾完了,便随我一道去见皇阿玛罢。”   ……冷笑话,这绝对是本世纪最强悍的冷笑话。   我干笑着附和道:“万岁爷他老人家找我过去有什么事吗?”   他又不屑的看了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速速换件干净的衣裳,可别让皇阿玛久等了。”说完,他便转到帐外去了。   ……我郁闷。竟然又直接忽略了我的话……   我只得起身,冬莹拿着衣服走过来,脸上仍是挂着笑。   我心中憋闷,便一直不理会她,由得她去嘲笑。   待一切准备完毕,我大跨步走向帐外,经过冬莹身边时,狠狠的向她翻了个大白眼,轻声道:“我现下便与李德全公公去说说,将你分配到净身房去当差。”话音未落,我便迅速的闪身出账。   胤禛见我出来,正提步欲走,这时冬莹也从帐中追了出来,正要说什么,见到他杵在那儿,便只得噤了口,眼巴巴的望着我,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我小跑几步到胤禛身边,回头冲冬莹扮了个鬼脸,见她气的只有在那儿干瞪眼的份儿,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我转过头笑着对胤禛道:“四爷,咱们快走吧,可别让老爷子等急了。”   他径自迈开了步子,我在他身后默默跟着,一路无语。   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不等我打探清楚帐内的情况,他就已经一掀帘子迈了进去。我来不及阻止,也只得跟在他身后进了帐。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瑾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好,好,老四,坐罢。瑾丫头,你上前来。”康熙兴冲冲的朝我招手道。   嗯?   我打量了一下康熙的神色,貌似老爷子今儿个心情不错,于是我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福了福身道:“是,瑾儿遵命!”   “几日不见,瑾丫头倒是长进了不少啊,倒学会请安了,来,坐朕身边来。”康熙又笑着道。   我一听,也不和他客气,毫不犹豫,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坐了下去。   康熙见我如此,笑得更开心了。   我坐下后,这才发现帐子里除了几个扈从的阿哥们之外,还有些蒙古人。   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坐在太子胤礽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只见他肤色微黑,目光炯炯,下巴的线条极为刚毅,与那些紫禁城中长大的阿哥们的确有所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是属于大草原特有的如鹰一般锐利的气质。再见他衣着华贵,上面的刺绣也是极为精美,想必定是蒙古的皇族。   那名男子察觉到我打量的眼光,不禁一愣,但随即朝我礼貌性的一笑,神情谦逊却又不失傲气。   “皇上,您还没回答穆玳呢!我父兄都说满人骑射功夫十分了得,尤其是您与您的几位阿哥们更是文武双全,如今何不让穆玳见识一下呢。”   清脆的声音有如银铃一般,我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红色蒙古袍子的女子立于一华服老者的身侧,满脸英气,神色间与郁冬有几分相似,但相貌较之郁冬却少了几分细腻,多了份豪爽,浓眉大眼的,令人心生好感。   我见她面对康熙却毫无惧色,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敬佩的情绪。   “穆玳,不得对皇上如此无礼。”她身边的老者责怪道。随后,老者又转向康熙赔罪道,“小女年幼,皇上切莫责怪才是。”   “诶,不碍事儿的!穆玳公主天真烂漫,朕也欢喜的紧。穆玳,你说说,要怎么个比法啊?”康熙笑问。   那穆玳公主乌黑的眼珠嘀溜一转,道:“皇上,依穆玳的意思,不如让穆玳同她比试一下骑马与歌舞!”   那玉葱般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我。   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求助的望向康熙,哪料到老康看也不看我,大手一挥,笑道:“好!那就依穆玳一次!”   “谢皇上!”那穆玳公主单膝跪地,行了谢礼,便挑衅的望向我。   我心中大叹一声,我算是知道老康的心思了,这一肚子坏水的老爷子……敢情他叫我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再给我来这么一击的。   阴险呐阴险……   我哀怨的望着大笑特笑的康熙,他瞅瞅我,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得,被老爷子算计,我认栽了!   我递过去一个算你狠的眼神,康熙见了,一怔,立马笑得更欢了。 第二十三章秋狝【3】   我正顾影自怜,感叹红颜薄命,却见下面八阿哥一副担忧的神色望着我,我朝他宽慰的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我。再看十三,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家伙……太没良心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脸心虚的朝我咧了咧嘴,迅速的将脸转向别处。   “皇上!”穆玳公主忽然又道,“若穆玳赢了,可否向皇上讨个赏赐?”   赏赐?……她想做什么啊?……不好的预感……   康熙沉默了会儿,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十三,笑道:“朕自当是赏罚分明的,穆玳想要何赏赐?”   那穆玳公主甜甜一笑,回道:“回皇上,若穆玳赢了,您可否让您的十三阿哥做我科尔沁部的额附?”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太子爷手中的折扇掉到了地上,十阿哥一口茶喷了出来,连一向温文的八阿哥也忍不住偷笑,九阿哥和十四两个人看着对方,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正史刚才所听到的话的真实性,只有胤禛,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而咱们的男主人公十三爷,则是一脸被惊雷击中的样子,悠闲的神态荡然无存。   我忍不住朝他笑笑,这笑里,自然是“你活该”的意思。   他察觉到之后,回了个“我毫不知情”的无辜眼神。   见他如此,我更开心了。   哎呀……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穆玳公主的父亲,科尔沁部的老王爷也是一脸诧异之色,显然也是被宝贝女儿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正欲开口,康熙却停止沉默,道:“穆玳你就觉着瑾丫头定会输给你?若瑾丫头赢了……”他说到这儿便停住,探询的看着穆玳。   得,战火又给引到我身上来了……   谁知这穆玳公主头一扬,豪爽道:“若果真如此,十三阿哥自是不必娶我,至于她嘛……”她说着,又笑看了我一眼,“就赏她做我王兄的小王妃好了!”   小……小王妃?……   “穆玳!不要说混话!”刚才的那名蒙古男子站起来喝道。   “哥哥,你急什么!看妹妹我给你找个媳妇儿来,她那模样虽显得有些柔弱,但也算是个美人,不会亏待了哥哥你的,更何况,我明明见着你刚才一直偷偷打量……”   “穆玳!”   所幸……那位小王爷阻止了她的胡言乱语,这位蒙古公主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偷瞄了眼胤禛,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禁气绝。   混蛋……人家公然打你老婆的主意,你就不会有什么表示吗?!   “哈哈……”老爷子再度豪爽的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望向胤禛道,“老四啊,人家穆玳公主想让你媳妇儿给她做嫂子,你怎么说?”   他怎么说?求之不得吧!……我不满的瞪向胤禛。   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向老爷子做了个揖,道:“儿臣全凭皇阿玛做主。”   ……王八蛋……   “朕可做不了主,这事儿啊,还得你自个儿去决定,瑾丫头可是你媳妇儿。”老爷子笑着摆手道。   老爷子啊……让他拿主意还不如直接让我嫁过去得了。   “皇阿玛,瑾儿已是儿臣四嫂,岂有再嫁之理?”十三站起身道。   十三……还是你的对我好……   我感激的向他眨了眨眼。   “怎的不行!”穆玳公主急道,“我哥哥是咱们蒙古的巴图鲁(满语,勇士的意思),莫非还配不上她不成?!在咱们科尔沁草原是以力量为尊的,不如让她丈夫也和我哥哥比试一番,若我哥哥赢了,就让她做咱们蒙古的小王妃!”   “皇阿玛,万万不可!”   “皇阿玛,万万不可!”   八阿哥与十四异口同声道,吓了我一跳。   “皇阿玛,历朝无此例啊!”十四又急道,说着,用满怀焦虑的眼神望了望我。   这一眼,再次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十四,我们,不是都决定忘记了吗?……那又为何,还要再来关心我?……   “皇阿玛,儿臣以为,这件事儿不能全凭穆玳公主的片面之词,应询问一下多尔济小王爷的意思。”八阿哥说道。   康熙不置可否的看向多尔济,问道:“多尔济,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见他问多尔济小王爷,我稍稍松了口气,依我观察,多尔济似乎比那个穆玳公主稳重多了,断然不会同她一道胡闹的。   刚安心一点了,就听得多尔济朗声回道:“回皇上,多尔济正有此意!”   我,我没听错吧?正有此意?……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他自信满满的冲我笑笑。   小王爷啊,您这凑的是哪门子热闹啊……   “哎,瑾儿,今儿个你怎的又成了热饽饽了?当年……”   “老十!”九阿哥喝住十阿哥。   想也知道,他那个“当年”后面会是什么内容。这个十阿哥,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迷糊样子。   “老四,你想清楚了没有?再想下去,这瑾丫头可就要归多尔济了。”康熙不冷不热地对胤禛说道。   “皇上,我……”我急忙扯住康熙的袖子。   “诶,瑾丫头都急了!”康熙拦住我的话,笑望胤禛。   看样子,今儿个老爷子是存心拿我来试他这个最高深莫测的儿子的。   我绝望的看了眼胤禛,默默地将头转向别处。   或许,这大草原可以是我最好的归宿也不一定。   这不是,我一直最期待的自由吗?……我不是,一直渴望离开那囚笼般的紫禁城的吗?……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这般伤感与……不舍呢?……   “回皇阿玛,瑾儿乃儿臣的福晋,自当与儿臣共生死,岂有让与他人之理。儿臣,应战。”   胤禛掷地有声的回答清晰的传入我耳中,我诧异的望向他,他神色淡淡,好似刚才那番话跟用膳般无甚差别。   他的心思,果真是越发难测了……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老四,你可别给咱爱新觉罗家丢脸啊!”康熙抚掌大笑道。   “可是,让四爷和多尔济小王爷比试什么呢?”我担心的问康熙,“不会也是骑马与……与歌舞吧……?”   我话音刚落,老爷子和下面的几个原本一脸焦虑的阿哥们竟都“吃吃”的笑了起来,后来笑声越发大了,竟都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我纳闷,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这个问题,有这么好笑吗?   “瑾儿,你有所不知……”十三边笑边道,“四哥啊,什么都好……只是这唱歌儿……”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思忖着十三说的话,莫非是胤禛他五音不全?……不过,倒也符合他的形象,要是他那一副冷面王的样子张口给我来一个男高音,不吓死我才怪……   想着我便转头打量了他一下,见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虽说这抹情绪几不可见,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顿时,我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的也咧了开来,和十三他们一道放肆的抓紧机会……嘲笑他……   “皇阿玛,还是莫要为难四弟了罢,依儿臣看,不如让四弟与多尔济小王爷在狩猎场上见真章吧?若让四弟与多尔济比试歌舞,儿臣觉着的确是……不妥。”太子起身向老爷子道。说到“不妥”二字时,又不觉难掩面上的笑意。   康熙停了太子的话,许是也自觉乐够了,便向多尔济道:“多尔济觉得如何啊?”   多尔济对于之前父子几人的开怀显然不甚理解,但见康熙问他意见,觉着也未有不妥,便行礼道:“回皇上,如此甚好。”   “太好了!”穆玳公主雀跃道,“那我们现下便可比试了罢?”   “诶,穆玳,咱们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不让瑾丫头修养个几日,她哪里有气力同你一较高下?不如,五日后你俩再行比试,如何?”   “啊?五日后啊?……恩,那好……听皇上您的……”穆玳公主失望的垮下小脸。   “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罢,夜里朕还要与众科尔沁勇士把酒言欢,这会儿子得去养精蓄锐了,你们几个也回账去罢。”老爷子摆摆手,径自由李德全扶着进里头的内帐去了。   各自跪安后,我垂头丧气的出了帐,正欲回自个儿的营帐去,却听身后响起那穆玳公主的声音:“你就等着做我科尔沁的小王妃罢!”   我深深吸了口气,回过身微笑着向她道:“不知穆玳公主是否知道,咱们满人是以骑射得天下的,虽说四贝勒爷不若小王爷般能日日在这草原上驰骋,但这骑射功夫却从未懈怠过,由此,公主何以认为小王爷定能胜了四贝勒?”   “诶,都说你们紫禁城中的女子是万分保守,谨言慎行的,你倒是毫不避讳,夸起你们的四贝勒爷来了。”穆玳公主一脸不屑的讥讽道。   又跟我耗上了是吧?我就不信我还真说不过你了……   “他是我老……咳……他是我夫君,我赞他有什么不对?”我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   穆玳公主听了我的话,嘴巴张的能装下个鸡蛋,她结巴道:“你,你倒不害臊!”   “嘁!”我不屑的啐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刚才在万岁爷那儿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了咱们十三爷,在那儿逼婚呢。我只不过是夸夸我自己的夫君,这跟某姑娘比起来,还真是望尘莫及呢!”   “你!”穆玳公主又羞又气的拿食指指着我,道,“我说呢,原来你那柔弱的模样是拿来蒙人的!”   我见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不禁觉得可爱,便仍起意想再逗逗她。   于是我便挪过身子凑到她身边,轻声道:“诶,说真的,你真看上咱十三爷了啊?”   我原本以为她会又羞又恼的赶我走,哪料到她头一仰,骄傲的答道:“那是自然!”见我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她不禁一乐,又道,“咱们蒙古人可没你们那些个什么规矩,什么矜持,喜欢便是喜欢,何必扭扭捏捏的!”   喜欢便是喜欢吗?……真好,若我也能如此,该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诶,你怎么了?愣着做什么?”穆玳伸手在我面前摆了摆。   但是,我们是不同的罢。   她天生是草原上的自由精灵,而我,却早已深深融入了皇家的束缚里去了。   “噢,公主,瑾儿该回去了,您也早些回了吧。”我敛了神色向她道。   “我说,你这人变脸怎么快的跟什么似的。”穆玳疑惑的望着我嘟囔道。   我微微笑了笑,朝她福了福身。   刚提起脚步,就又听得她道:“在皇上那儿我是故意的,谁让你和十三阿哥挤眉弄眼眉来眼去的。”   我平静的回了句:“我知道。”便不顾她的反应,径自离开了。   刚才有些忘形了,型号没有什么旁人在,否则,这段时日来的努力伪装便是全然白费了。   在这大清国,须得步步为营才是,这样才不至于招人注意,树大招风。   切莫再忘记这些了…… 第二十四章比试【1】   “冬莹,”我掀开帐帘,却只见胤禛一人立于帐内,便好奇道,“你怎么在这儿?老爷子不是让咱们各自回账去的吗?”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近来是越发不懂规矩了,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我一怔,张口便道:“那刚才在皇上那儿的时候,你倒是说了你该说的话嘛?”   他又眯起眼打量我,渐渐的眼底生出一丝玩味儿的笑意,却只是盯着我道:“依你所想,我当如何?”   哈?还好意思问我?   “再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福晋,你怎么可以说‘全凭皇阿玛做主’这样的话呢?还有,别以为我未见你之前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儿!”我忿然道。   “噢?”他向前走近两步,凑近我,道,“你也知自个儿的身份,那福晋该做的事儿你做了不曾?”   由于靠得太近,他说话时气息就在我的脸侧,再加上他故意压低的声音,让我的脸一下子便烧了起来。   我退了几步,把头撇开,嚷嚷道:“你究竟来这儿做什么?!”   谁知他又逼过来,附在我耳边道:“你觉着呢?”   “我……我哪知道!”我紧张的答道。   “走罢。”他忽然向帐外踱去。   “去,去哪儿?”我纳闷道。   他回头,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你会骑马?”   我一愣,松了口气,便脱口道:“原来是教我骑马来的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他问道。   我心虚的笑道:“没,没什么……骑,骑马去吧。”   他也不再多问,大步迈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也自觉刚才的想法好笑,便兀自偷笑了会儿,见他快走远了,这才立即追上前去。   到了马厩,他牵了匹雪白的马出来,道:“这雪花马你该是不陌生的,只是莫再如幼时那般拿簪刺它了。”   拿簪刺它?   我茫然的望向他。   他见我如此,便道:“马也知何谓痛楚。”   我又寻思了会儿,估摸着许是从前的丞瑾干过的好事儿,而现下见他一脸冷漠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下觉得好笑,便应道:“想不到四爷您还是个悲悯生灵的性子呢。”   他望了望我,忽然道:“一到科尔沁,我便觉着你与在府里时不同了。”   我一惊,道:“爷您多虑了,我没有……”   “如今这般模样,挺好。”他拦下我的话,淡然道。   我愣住。   “只是,记着该忍时则须忍,莫要仗着皇阿玛宠你便无法无天了。”他又道。   他是在……关心我吗?……   “嗯,我明白。”我轻轻地应了,想了想,便对他道,“谢谢你。”   他回头看了看我,木然道:“谢我作甚?”   “谢你替我担忧的那份心。”我笑道。   他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反问道:“替你忧心?本贝勒爷是怕你累了贝勒府里的一干人等。”说完,他便牵着马往前走。   死鸭子嘴硬……承认关心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追上前,笑道:“由得你说去,我自谢我的。”   他用蔑视的眼神看了看我,不予理睬。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子,到了离营帐较远的空地儿,他便停下脚步,道:“上马罢。”   “这,这就上马啦?”我问道。   实话说,这骑马对我来说实在是也太……   他斜睨着我,一脸轻视。   我心下羞愧,便壮了胆挪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缰绳,望着那马吞了吞口水,便双手勾住马脖子,准备用在现代时爬单杠的方式爬上去,哪料到我刚提起一条腿,这马便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发出一阵烦躁的哼哼,牵动着它背上的肌肉也抖了抖。   我吓得一哆嗦,便不敢再动,只得半挂在它身上,求救的看着胤禛。   他原本站得远远地,这会儿只得向我走近些,谁知那马忽然“咴儿”的一声,抬起了前蹄。   于是,于是……我就被它甩到了草地上……   胤禛慢条斯理的走到我身边,低下头看着我,嘴角抽搐了会儿。   我不满的撇撇嘴,嘀咕道:“你想笑便笑吧……”   他闻言一怔,随即带着笑意向我伸出手。   我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道:“我看我这骑马是学不成了,四爷,这十三爷还是等着做额附吧。”   他犹如未曾听见我的牢骚般径自一跃上了马,随后望向我,再次向我伸出了手。   见他如此,便知这马我是非学不可了。   也就是匹马,我就不信还能成精了,何况,不是还有他在嘛……上回,胤禵也带着我溜过一段路……   这么安慰着自己,觉得心下稍安了一些。   正要伸出手去,十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四哥,皇阿玛唤你过去陪他下会儿棋。”   十三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与胤禛跟前,又道:“四哥,快过去罢。皇阿玛传了你好一会儿子了,我去你营帐找不着你,问了小六子才知是来了这儿。”   胤禛闻言,便跨下马来,向着十三道:“替我教她罢。”   十三一乐,道:“四哥,我定会好好教她,这可是关乎为弟一本子幸福的事儿,自是怠慢不得。”   胤禛点了点头,又望了我一眼,便举步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比试【2】   我见他走远了,便抬手往十三的肩上挥了一拳道:“十三爷,这穆玳公主有什么不好的?美丽,热情,真真的一个直率性子,您还有何不乐意的?”   十三吃痛的惊呼一声,道:“你这手劲儿还真不小!”他冲我笑了笑,道,“那科尔沁的多尔济小王爷还不是人中之龙?怎的不见你动心?”   我头一偏,道:“谁道我不动心了?我还巴望着人家娶我呢!”   谁知十三听了我的话后,不惊反笑,他一脸奸诈的冲我道:“我说,瑾儿啊,来给你十三爷说说,从皇阿玛帐里出来后,你都跟那穆玳公主说了些什么话?”   我一惊,对上他的目光道:“你,你听见了?你怎么能偷听!还是个阿哥呢,真不害臊!”   十三被我说得愣住,随即便嚷嚷道:“冤枉呐。那会儿是你与那公主自个儿嗓门儿大,我与十四弟未走远,还以为是那穆玳公主又寻你麻烦,好心想过来替你解围的……”   “你说什么?!十四他……”我惊讶地问道,“十四,十四也听到了?……你为什么不出来?藏着做什么?!”   “我觉着你自个儿可以应付,况且,”十三委屈道,“若我出面,怕是那公主又要不依不饶了,若非万不得已,我自是尽量避免与其打交道的。况且十四弟也没有上前的意思……”   “我……我那些个话儿都是同公主闹着玩儿的,你,你和十四……”   十三见我如此,沉默了许久,道:“瑾儿,我知你从前于十四弟相交甚厚,情谊自是非同寻常,只是如今……你既已嫁与四哥,便也是与十四弟缘尽于此了,你怎可,还存了其他念想?”   我见十三一脸凝重,知他虽是为了胤禛,但另一方面却也是为我忧心,便苦笑道:“十三,你与瑾儿相交一场,瑾儿也无须藏着掖着。只是,这哪是一时半会儿得以忘记的?”   “那,你对四哥……”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嗫嚅道,“我如今也不明白了……或许,或许是我欠了他的。”   十三叹了口气,怅然道:“世人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却是个个为情所累。”   听他如此说话,我也觉着有些感伤。一时间,两人都不再开口。   半晌,十三忽以轻快的语调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十三爷可是来教你骑术的,这你要是学不会,你十三爷可就要羊入虎口了,想你十三爷我英俊潇洒,****倜傥,不知有多少美丽温柔的小姐等着作爷的福晋呢,岂可跌死在这科尔沁草原上了?瑾儿,上马!”   我被他逗得一乐,知他是故意如此,来缓解各自的忧伤,便也笑着福了福身道:“瑾儿定不负十三爷重望,救十三爷出得虎口。”   我与十三各自打趣了一会儿子,待愁云几乎散尽后,他便认真教起我骑术来。   就这么折腾到了日落西山,天也已黑了七八分,这才各自回了营帐。   我刚到帐外,冬莹便迎了出来,道:“格格,用过膳了不曾?怎的回来的如此之晚?八爷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呢。”   “八爷?那人呢?”我疑惑道。   八阿哥来找我做什么?   “在帐里呢。”   我闻言,立刻掀了帐帘进去了,果见八阿哥坐于桌边,见我来了,依旧是笑得一脸温和。   “八阿哥,可是有何事寻瑾儿?”我福了福身,问道。   他从怀里取出封信道:“郁冬央我转交于你的。”   我正要伸手去接,谁知他偏将手一扬,见我诧异,便笑道:“郁冬特别嘱咐,若你又故意将这幼时情意整得生分了,这信件儿定是不得予你。”   我见他将郁冬这淘气话说得一本正经,便觉好笑,却又万般无奈,只得笑着道:“对不住了八哥,瑾儿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这回可以给瑾儿了罢?”   他笑着将信递给我,道:“如此才像咱们哥儿几个自小宠着的瑾儿啊。许久都不曾听你唤的这声八哥了。”   听他如此真诚地说出这句话,不禁心生愧疚。   是啊,一直以来,我只想着要好好护住自己,却从不曾想过这些处处护着我的阿哥们。   他们之于曾今的小丞瑾来说,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亲人一般的存在呢?   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八阿哥。   俊美阴柔,笑容魅惑的九阿哥。   呆头呆脑,胸无城府的十阿哥。   还有,在看向我时永远带着深刻的感情的十四。   如今的他们,还存在于平静之中。真正的风波还未到来。抑或是,一切,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在暗中拉开了帷幕。   四十六年,康熙一废太子,距今还有三年时间。   三年后,又不知要迎来多少离别与相聚。   到那时,他们会变成怎样?我又会变成怎样?   他们,都会好好的吗?   为了那个所谓的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去倾尽所有。   他们不会疲惫吗?或者……不是不疲乏,只因他们生在帝王家,别无选择。   他们的一生中,除了少得可怜的亲情之外,一直都在与权利与阴谋为伴。甚至连那些所谓的亲情,都只是利益的交换物而已。随时都可以出卖。   一张张,或生动静默,或真诚虚伪的面庞,都在残忍的政治漩涡中奋力却徒劳地挣扎着……仅仅,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为了那个孤独的最高点。   从前,我会觉得,这样的权术只是因为他们的野心,他们向往得到那种至上的权利,所以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惜出卖所有。   如今,真的来到了这群人中之龙的身边,我才明白这种浓重的悲哀有多深刻。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再是为了权利而在争斗了,他们是为了生存而争斗。   为了生存,为了活下来。   若非不得以,谁家兄弟愿意同室操戈?   可偏偏,他们没得选择。   只因,他们生在帝王家。   尊贵的身份,却同时也是悲哀命运的象征。   如今站在我面前温柔笑着的八爷,日后又该如何面对那惨烈的结局?骄傲如他,若是……若是知晓了日后的命运,他是否依然会如飞蛾扑火般不管不顾地前行?是否即使明知这个结局注定是悲剧,却依然会顽强地以生命去和命运抗争? 第二十六章比试【3】   “瑾儿?瑾儿?”   我一震,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茫然地望向他。   八阿哥含着笑道:“就这般也会失了心去,莫不是中了邪罢。”   这样美好的笑容,我还可以看到几时?   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笑道:“瑾儿只是想郁冬真是好福气,有八哥您……”我想了想,又道,“恕瑾儿冒昧问一句,八哥您,为何至今没有再娶?”   他面上笑容未退,沉默了一会儿,便望向我,道:“她喜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差点让我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涌出眼眶。   这样一个温雅的男子,背负惧内的恶名,忍受康熙的责骂,多少的委屈与心酸,只因一句“她喜欢”。   而这一句“她喜欢”之中,又包含了多少深情与爱意。   是了,若非二人之间由着那么深刻的爱意,又何以在今后风雨飘摇的日子里,生死相依?若是他当真是如世人所猜测般惧于她家族的势力,又何以在尽得人心时,依旧坚守当初的誓约?   想到这儿,我便真心的向着他道:“郁冬得夫如此,应是此生无憾了。”   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最令郁冬抱憾的,便是你与十四弟之事。”   “八哥,别再说了。我现在,挺好的。”我撇开头轻声道。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但愿。但愿如你所说。”他又望了望帐外,道,“时候不早了,皇阿玛那边的筵席怕是要开始了,瑾儿,好好保重。”   他郑重其事的对我讲完“保重”二字,便迈步离开了。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在他月白的袍子上铺了一层银光,让他的身影更显得飘渺朦胧。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再过不久,便是永远的离别了。九龙夺嫡的上演,便是早已注定了分离的结局。   心下悲伤难抑,怔怔的落下泪来。   只是,如今的我,并不知道,日后,竟是我先离开了他们,离开了这片,缭绕过幸福与悲伤的天空。   并且,带走的,是满腔的自嘲,与心酸。   ……   第二日一早,十三便来找我去学骑马了。   “诶,十三爷,比试歌舞的时候你可得助我一臂之力。”我颤颤巍巍的坐在马背上对十三说道。   十三骑在另一匹枣红色骏马的背上,纳闷的望向我,道:“我如何助你?”   我紧紧地抓住缰绳,虽说现下这匹马只是在慢悠悠的散步,但这居高临下,也着实让人害怕不已。   我直了直身子,道:“十三爷您六艺皆通,这乐律更是不在话下,瑾儿想请您与我一道参与那歌舞比试。”   他听后,大笑道:“好你个瑾儿,夸了你十三爷半日,说白了就是想让爷给你充当乐师啊?”   我见被他识破,便佯装憨厚的笑了笑,道:“只是不知十三爷您赏不赏瑾儿这个脸儿了。”   他哈哈一乐,道:“瑾儿你可是在为十三爷我劈荆斩棘的,咱两就是那栓在一根绳儿上的蚱蜢,借我三胆儿,我也不敢不听瑾儿你的差遣呐。”   没错,这拴着的绳儿,还是老爷子亲手给套上的,没准儿还镀了金呢,瞧这绳儿坚固的……   我见他答应的豪爽,高兴地一时忘形,便伸手去拽住他的袖口,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会儿我将曲儿唱与你听,你回去后琢磨琢磨谱子,咱们来个……”   许是我过于兴奋,身下的雪花马又躁动起来,我吓得身子一歪,又栽了下来。而不幸的是,此时,我仍拽着十三的袖子未来得及放手,于是,十三也从他那匹枣红马上跌了下来……更不巧的是,他正压在我的背上……   我闷哼一声,艰难地说道:“十三爷……您好重……可,可压死我了……”   十三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将伏在地上呼痛不已的我给扶了起来,道:“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嚎着?你十三爷自幼时学马术起,从未跌下马背过,如今倒好,被瑾儿你一道怪力给掀了下来,爷都没哼个半句,你在那儿磨叽个啥?”   我揉了揉背,哀怨道:“可不是您说的咱两栓一根绳儿上了嘛,只不过摔个跤您就受不住了,更何况,这受罪的可是我!”我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又道,“平日里也不见十三爷您有多威武,这身儿上暗藏的斤两倒是不少,这压得我,脊梁骨都要碎了。”   十三见我如此,又是一乐,道:“得,爷不跟你计较这些个东西,你说说,这回得的是什么曲子?”   见他问起,我便将想法详细的告知了他。   幸好,在现代念大学时,我曾学过好久的古筝,演奏一曲对我来说还不算太难。   想这穆玳公主来自大草原,她的歌舞必是热情到极致的,主调定是取欢快之意,再加上她天生的直爽性子,与她比这个调调定是难以胜出,因此我决定来个反其道而行之,以柔克刚,以悲戚之曲动人。   原本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曲子,但昨儿个夜里想到正是因了一曲“江湖笑”才让老爷子盯上了我,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来个将“神雕”进行到底,再来一曲“天下无双”,将那曲儿都给唱全儿了。   我将这曲调哼了一遍,十三凝神听了后,道:“这调子应不难掌握,只是未免过于哀婉了。”   我笑笑,道:“这般,便是荡气回肠了。” 第二十七章比试【4】   接下来的几日,我与十三每日都早出晚归,骑马,排舞,忙的昏天暗地,连冬莹我也没让她闲着,差她替我缝制了比试歌舞时所需穿的衣裳。   原本我担忧着在这大草原上寻不着那白色轻纱与丝绸,不料待我将忧虑说与十三后,他却说这个好办,便去央了老爷子。   于是,不过一日,这些个东西便都被送到了我帐里,连带着还来了三个针线活儿极精细的宫女。   我将那衣服的样式大致说了一遍,还画了图,几个姑娘们便开始动手了,由冬莹领着,每日在我的帐内缝制衣裳。   间或有小太监被老爷子差遣了来刺探情况,都让冬莹按照我的吩咐给打发了。   这几日也算是充实而平静,如果说有什么不和谐的小插曲的话,那便是多尔济兄妹二人了。   这些天里,那多尔济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说是带我去遛马,当然,就我这马术,我是决计不敢去的,因此次次都被我婉言回绝了,但他依然乐此不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   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便叫住他道:“小王爷,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   他见我问他,竟然丢给我一句:“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我满脑门黑线。   “小王爷您难道不知我已是四贝勒爷的福晋?”我问道。   在这个时代,任何男子对女子的贞操都看的极重,这多尔济难道疯了不成?   他豪爽一笑,道:“这有什么,我多尔济要娶的并非是四福晋,而是瑾儿姑娘你,其他不相干的事儿自是无需考虑。”   “王爷您……”   他那一席话确实让我有所感动,若是初来这里,第一个碰到的人是多尔济,保不准我便会因这几句话而爱上他,只是如今,对于那些紫禁城的阿哥们,我早已心有不舍了。   不管是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十三,郁冬……他们对我来说早已不是异时空的陌生人了,他们给过我关怀,给过我欢乐,让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再也觉察不到孤独的味道。   还有,胤禛……虽说他日日对我冷着脸,但我知他的确如十三所说的那般是面冷心热之人。   何况……何况,是他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这些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我的心里,成就了难以忘记的存在。   “小王爷,承蒙您的错爱,科尔沁草原上的天空澄澈透明,对瑾儿来说,的确有很深的吸引力,只是,在紫禁城生活着的那些人,于我而言,却是致命的存在。我不会舍得离他们而去,所以,请您放弃瑾儿罢。”我向他福了福身,缓缓地说道。   多尔济静静地听我把话讲完,随后,他正色对我说道:“瑾儿姑娘,多尔济自那日初次见你,便知你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如今,更是肯定了那时的想法。咱们草原上的男儿是不会轻言放弃的,瑾儿姑娘的要求,多尔济恕难从命。因为,多尔济不愿错过一生中最美好的风景。”   “小王爷,美好的风景,处处皆有,只是您不曾发觉罢了。”我淡淡道。   “对多尔济而言,风景这边独好。”他毫不犹豫的答道,“几日后的比试,多尔济定当竭尽全力!”   望着多尔济的背影,我不禁思绪万千。   多尔济这般的草原之鹰,我有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垂青。   不过,自那日之后,多尔济倒也没先前来的那般频繁了。   只是那穆玳公主,三不五时的仍是来缠十三,闹得十三除了教我骑马与同我排歌舞之外,便见天儿的躲在胤禛帐内。   不过,说也奇怪,十三原先总藏在老爷子那儿,那穆玳公主仍能使尽十八般武艺将他诱出来,连老爷子都拿她没法子,可自打十三转移阵地,改成躲胤禛那儿之后,那穆玳公主却再不敢来寻他了。   看来,这冷面贝勒的面相,还不是一般的能唬人。   十三难得寻着了这么一个避难所,好容易心安了些,但穆玳的一句“非十三不嫁”,又让他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之中。   而这导致的最直接结果便是,十三更加卖命的教我骑马,弄得我日日腰酸背痛…… 第二十八章比试【5】   五日后。   托十三的福,我如今已经能够骑着马跑一段了,只要途中不出意外,跑到终点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若说要胜穆玳,我觉着是悬得很,或者说,没什么可能性……   “过会儿子记得稳妥些,切莫逞强。”上马前,胤禛轻声嘱咐道。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次比试,我与穆玳公主是比骑马,谁先到达终点取了那红丝巾再回到起点便算得胜。   而胤禛与多尔济则比我们难多了,在途中还需举弓射那些由指定小太监在特定路段放出的鸽子,最快回到终点且猎物最多者为胜。   康熙带着几位阿哥坐在最显眼的地方,笑眯眯的看着赛场上的我们一行人,间或还和一旁的蒙古老王爷开个玩笑,吃块糕点什么的,那叫一个悠闲……   我在这儿卖命比试,老爷子倒好,在那儿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也不看看是谁将我推入这悲惨的境地的。   竟然一点儿内疚的心思都没有……   我骑在马上,不满的撇了撇嘴。   这时,他与李德全耳语了几句,李德全一声令下,四匹马便如脱了缰般飞了出去。   身下的这匹雪花马虽性子温顺,但也是匹难得的千里良驹,速度也非同一般。   经过这几日十三的魔鬼式特训,我对马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了七八分。   这马啊,都精得很,你一靠近它,它便能知道你配不配的上做它的主人,若它得知你不会骑马,它便会不听你的话,诚心跟你作对。   起初的那两天,我让它走,它偏不走,反而低头吃草,拉它起来,它便故意的抗缰,气的我……   后来还是八哥是在看不过去,这才使我摸到了些骑马的门道。   这门道,说白了,便是要用自己的信心和驾驭它的信念感染它,让它绝对的服从自己。与此同时,最重要的便是技巧了,而这技巧,每匹马又各有不同,总的来说,包括用缰绳,鞭子,脚,腿,胯等,还需要与马有交流的感觉。   刚让马跑的时候,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翻江倒海,我还以为自己晕马呢……原来是有个特殊的动作不会,即轻快步,俗称小颠,就是随着马的节奏点一下,支撑一下,马的节奏快就跟着快,节奏慢就跟着慢。   懂了之后,我又去溜了几回,这肚子里便也不再翻江倒海了,样子也好看了,稳稳当当的,再不会像之前那般,小小的动一下便要跌下马来,还会连带着掀下十三来……   一想起这事儿,我就纠结,那可不是一般的丢脸……   现下我与穆玳公主也未差多少距离,而胤禛与多尔济则早已弯弓射下了几只白鸽。   我原本心里谨记着胤禛对我讲得“稳妥”二字,但无意间一瞥,撇到十三焦急的眼神,心知他怕我一旦输了,便要永远留在这科尔沁了。   若他,当真留在了科尔沁,那日后胤禛封的怡亲王爷又在哪里?   若是,少了十三,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虽说,还有歌舞比试,但若我仍是输了,那怎么办?   “这雪花马你该是不陌生的,只是莫再如幼时那般拿簪刺它了。”   那日胤禛说的话忽然掠过我的脑海。   赌一把罢,说不定……我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我使劲抓紧缰绳,用双腿用力的夹了夹马肚,一挥鞭,紧紧跟在穆玳的后面。   待经过最后一个弯时,我迅速的从发髻上拔下玉质发簪,狠狠的扎在了马屁股上面。   对不住了……   只听得雪花马悲鸣一声,使出浑身的劲儿冲了上去,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了穆玳公主。   眼看着距离那红色丝缎不远了,这马却如发狂般的往其他的方向跑去,并使劲的扭动身子,欲把我这个凶手从它的背上甩下来。   看来刚才的那一刺,把它给惹火了。   我只得将缰绳拉的更紧,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摔下马去。   而身下的雪花马却越来越疯狂,我握着缰绳的手也渐渐的麻了。   “把手给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伴着由远及近的急促的马蹄声。   我回过头去,果见胤禛策马向我奔来,我顿时松了口气,朝他伸出手去。   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拦腰抱到了身前,我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发觉刚才紧张的心情都淡去了,身子一下轻了不少,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抓紧缰绳,一挥马鞭,正欲朝原来指定的路线奔去,却见一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瑾儿!”   我一怔,是十四……   我望向他,他的眼底写满了担心。   这是,自他成亲之日以后,他头一回唤我的名字。   我宽慰的朝他笑笑,柔声道:“我没事儿,别担心。”   话音刚落,忽觉握着我的手一紧。   我惊诧的抬头望向胤禛,却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痕迹。   “四哥,你还要继续比试,瑾儿……四嫂就由为弟暂为照顾,如何?”十四望向胤禛道。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即使我现在离他那么近,却依旧看不透他的心思。   “做兄长的怎可劳烦自个儿的弟弟,十四弟有心了。”   他冷冷的说完,便策马向前疾奔而去。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原来,我竟仍是一点也不了解过他。   他的心,还是没有打开过吗?……   待到得场中时,那多尔济与穆玳两兄妹已是取了红丝缎在返回的途中了。   这兄妹俩见到我与胤禛后,均是一怔,但仍是快速的向起点处奔去,未曾多做逗留。   胤禛让马停止了奔跑,怔怔的望向渐行渐远的兄妹俩的背影,握住缰绳的手隐隐显现出青紫色的血管。   见他如此,我便知他心有不甘。   我心下愧疚,若是听他的话,结果也不会至如此地步。   我坐直身子,凝视他寒潭般的双眸,轻轻道:“对不起,若非我……”   话未说完,便被他拉回怀里。   我不再说话,只是任他拥着。   “我断不会任你离去。”   良久,他在我耳际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催马向起点跑去。我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在那个起点处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是新的起点,抑或,一个终点。   …… 第二十九章比试【6】   “贝勒爷回来了!”李德全惊喜的叫声在不远处传来。   众人循目望来,均是面带疑惑之色。   而康熙,却是一脸阴沉。   胤禛依旧紧紧地环住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待马终于跑到众人跟前后,他跨下马去,将我扶了下来,便向康熙跪下,道:“儿臣有负皇阿玛重望。”   康熙坐在椅子上,双手搭于两边案沿,目光直直的盯住跪在他面前的胤禛,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胤禛的这次比赛,代表的是康熙,他这一输,等于输掉了康熙的颜面。   “都没个交代吗?”康熙忽然道,言辞间隐有愤怒之意。   “儿臣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胤禛回答道。   说这话时,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康熙再次沉默了。   他没有说话,便没有任何人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从未见过康熙这个样子,以往他面对我时总是笑容可掬的,有时候我甚至会忘了他是谁,只当他是个可亲的长辈,于是便时常没大没小的跟他撒娇。   而现在,望着他有些狠绝地眼神,我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是康熙,是一个帝王。他掌握了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他就这么坐在那里,便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康熙仍没有让胤禛起来的意思。   我正欲上前,八阿哥一把拉住了我,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做声。   我怔了怔,没有再说话。   胤禛,为什么不说呢?……是我害你输了的啊……   我站在人群里,凝视他的背影,略显削瘦的脊背倔强的挺立着。   那么孤单。   他的世界里,只有孤单为伴。   九龙夺嫡,他是最后的胜者,而这胜里,究竟是乐多,还是伤多?他辛勤的执政十三年,却依旧换不来后人的一个谅解。   他得到了天下,也依旧是孤单。   天下,将是他的天下。   他的天下,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儿,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我挣开八阿哥拉住我胳膊的手,冲上前去,跪在他的身边,望着康熙道:“皇上,您要罚便罚瑾儿罢。”   康熙转向我,笑了笑,这笑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他淡然的问了句:“噢?瑾丫头是要与老四患难与共吗?”   “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既然说了瑾儿是他的福晋,便该与他共生死。如今,自是当患难与共。”我望着康熙,笑着答道。   胤禛,让我陪着你罢。就当……就当是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瑾丫头,你可还记着,老四与多尔济订下的约定?”康熙不温不火的问了一句。   我一震,转头望向身边的胤禛。   他也面色一僵,怔怔的对上我的目光。   我无奈的朝他笑笑,他的眸色又深了几分,深邃,见不到底。   “瑾儿记得。”我答道。   康熙闻言轻笑:“记得?记得便好。如今,老四已是将你输给了多尔济,你又何须与他患难与共?”   “我……”   “皇阿玛!四哥他没输!”十四忽然迈步向前,跪在我的身边。   康熙探询的打量着十四,没有说话。   “皇阿玛,适才儿臣在林子里遇了只吊睛白虎,瑾儿与四哥皆是为救儿臣,是以误了比试。”十四看了我一眼,朗声道。   我惊讶的望向他,他却只是注视着康熙。   “噢?那老四为何不说?瑾丫头又为何不说?”康熙瞟了我与胤禛一眼,继续问道。   “回皇阿玛,四哥与四嫂是怕您责罚儿臣,因此未道出实情。”十四又道。   “皇阿玛,十四弟他……”   “四哥!”胤禛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十四拦下,他对胤禛道,“四哥,你不必替为弟求情,这本就是弟弟我的错,不该一时贪玩去猎那白虎。结果害得你与瑾儿双双输了比试。”   “可是我明明看见是……”穆玳公主正欲说话,却被多尔济拉了回去,她歪着头想了想,露出了然的神色。   “皇上,多尔济确是胜之不武,四贝勒若非中途出了意外,也未必会输了比试,多尔济请求您再让臣与四贝勒比试一场。”多尔济上前,向康熙说道。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道:“朕的儿子,输了便是输了,朕一个堂堂大清国君,岂有连这小小比试都输不起之理?”   多尔济一怔,喃喃道:“可是皇上……”   “怎么,多尔济不想要瑾丫头了?”康熙淡淡的问道。   “回皇上,多尔济并非此意。”多尔济回答道,“臣只是觉着,这事儿,还需的由瑾儿姑娘自个儿做主。若瑾儿姑娘选择留在大草原,自是再好不过,可若是她不乐意,多尔济即便留下了她的躯体,又有何用处?大草原是自由的地方,并非禁锢人的囚笼。”   康熙微微一笑,道:“多尔济说的没错,瑾丫头,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听他问我,便循目望向胤禛,却见他也正望着我,眼神中竟有一丝焦虑。   我移开目光,望向康熙,柔声道:“回皇上,科尔沁有着瑾儿曾经向往的一切,瑾儿很喜欢这片美丽的大草原,”我顿了顿,又道,“只是,大清是瑾儿的家,有对瑾儿来说万般重要的家人,瑾儿怎能独自离去?对瑾儿来说,草原虽好,却不若紫禁城亲切。因此……瑾儿请求皇上,让瑾儿留在,四贝勒的身边罢。”   康熙听我说完,似乎心情大好,他大笑道:“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媳啊!老四,你可是娶了个好福晋啊!”他望向多尔济,寻思道,“如此说来,朕还是欠了多尔济一个媳妇儿啊……”   “皇上,多尔济并无此意……”多尔济忙道。   “诶!”康熙一挥手,示意他不要拒绝,“朕把十格格许给你,如何?”   十格格?对了,是十三的亲妹妹!   我猛然想起这事儿,历史上,康熙的确是把她许给了多尔济,而且,他们夫妻情深,多尔济待她极好。   “皇阿玛,这……”十三似乎替十格格担心,正欲劝阻。   “十三阿哥!多尔济定会好好待十格格的,你要相信皇上的眼光。”我赶紧道。   十三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再开口。   康熙满意的瞥了我一眼,道:“瑾丫头说的不错,多尔济觉着呢?”   多尔济看看我,低下头,又迅速的抬起,道:“微臣谢皇上赐婚,臣保证,一定善待十格格。绝不辜负皇上的厚爱。”   ……   这件事,终是圆满的解决了。   希望,一切圆满,历史没有改变。 第三十章比试【7】   “诶,皇上!那穆玳的事儿呢?您怎么把穆玳给忘了?”穆玳公主急急的向康熙说道,“我可不管,这骑马是穆玳赢了,这个事儿是铁板钉钉的了。”   康熙一愣,又笑道:“咱们的穆玳公主急着嫁人了?”   “您甭取笑我,我是想嫁与您的十三阿哥,这点我承认。”穆玳一本正经道。   大伙儿又开始取笑十三,十三恼的瞪了穆玳一眼。   康熙似乎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他见我们三人还跪在他跟前,便乐呵呵的道:“还跪着作甚?都起罢,老四,是朕错怪你了。”   “儿臣不敢。”胤禛谦恭的答道。   康熙赞赏的看了看这个儿子,手一挥,道:“瑾丫头,你与老四折腾了这么会儿子,怕是累得够呛罢?你二人先回帐里休息会儿子吧。这与穆玳的比试嘛……”他想了想,道,“就定在明儿个夜里,如何?”   “全凭皇上做主,瑾儿一定竭尽全力。”我答道。   康熙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可以退下了。   我因怕胤禛跪得太久了会站立不稳,便伸了手过去扶他起来,却不料,在转过身后,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用低的只有我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我欲将手抽出,但他握的极紧,我见挣扎无果,便也遂了他的意去。   渐渐的远离了喧嚣的人群,只有我与他在这无垠的草原上漫步。   我一直抑郁的心情也慢慢明朗起来。   “明日的比试,你可有胜算?”他忽然开口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了。”我无奈的答道,“这要看老爷子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转了转眼珠,笑着向他道,“你也可以给我开个后门。”   “后门?”他疑惑道,“这科尔沁以营帐为宿处,何来后门?况且,这与比试有何关联?”   我见他问的认真,向来严肃的脸上显现出一股孩子气的疑惑,禁不住就想笑,但又不敢当着他的面,表现在脸上,便只得闭了嘴,拿眼睛巴巴的瞅着他,而面部的肌肉却仍是止不住的抽动。   他见我如此,知是自个儿可能会错了意,便有些尴尬,但仍是不肯低头,只是拿眼横着我,轻蔑的看着我使劲憋住笑的样子。   我顺了顺气儿,忍笑向他解释道:“这后门儿啊,有时候可以用来说成是……我也不好讲,总之,我刚那话儿的意思就是,到时候您若可以,便徇私偏袒我一回也成。”   听完我的解释,他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见了他这般模样,终是忍将不住,大笑起来。   他的面色越发难看,便停下步子,语气讥诮的道:“绣了个‘野鸡下水图’之人,还好意思取笑他人。”   我一口气儿没喘过来,愣在那里。   这家伙怎么还急着这老黄历的事儿?说不过人就拿旧账来挤兑我……死要面子……   “哟,您这说的是谁啊?谁能绣出野鸡下水图啊?说出来我听听?”我道。   哼,反正都那么久的事儿了,死无对证!我就来个死不承认。看你还能奈我何……   “你不承认?”他有些惊讶我的回答,瞬间一愣。   我得意的在他面前嚣张道:“承认?承认何事?四爷,您在说什么啊,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啊……”   “噢?听不懂?那么——这东西,又是何人所绣?”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这不是……”   一个晴天霹雳……他竟然还没把那块帕子给丢了,那块传说中的……野鸡下水图……   “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我无奈道。   竟然还留着物证。果然,我还不是他的对手啊。这家伙,真是阴险。   “早如此不就好了。”他得意道。   瞧他那得意的样儿,我就打心眼里不舒服。   “我说,四贝勒,您怎么还留着这帕子啊,莫不是不舍得丢吧?”我揶揄道。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这……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他还留着当初的帕子,那幅连我自己看了都想丢的野鸡下水图,他竟然贴身保留,时刻带在身边?!难道……他真的……   而一向以冷漠著称的他,竟然在此时此刻,同我贫嘴……   想到这儿,我抬起头诧异的打量他。   他听我如此问他,又见到我的眼神,许是自个儿也意识到我所想的,便轻咳了一声,撇开头,道:“回帐去罢。”   见他尴尬,我不知为何,又开心起来,低头偷笑了一会儿,便福了福身,道:“遵命,四爷!”   他又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径自迈开了步子。   我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便提步追上前去。   ……   各自回到帐内,我取出郁冬的信,细细的读了起来。   “瑾儿,怎样,被我猜着了罢,就知道你会拿冷脸应对胤禩。但现下你若看到了这封信,便足以证明瑾儿你及时地认错了,可不是我捉弄你,这本是你的不对。   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利,便未能随胤禩同来,你倒好,竟被皇上钦点了扈从。   不过呢,我估摸着就瑾儿你那三脚猫的骑马功夫,迟早要被皇上给遣回京来,那样你便可来陪伴我了,我见天儿的待在园子里,闷得慌。   那个完颜若芷倒常来我这儿,模样儿长的挺水灵的,乍一看,与你还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性子却大相径庭。她不知你与我交好,只是因了十四弟向来与胤禩亲厚,便觉着也该与我多相往来。   她那日对我说,总觉着十四望向她时,目光竟似透过她,看到了其他的人,面上也多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瑾儿,我想,十四看到的那个人,是你。   他怕是,还未了你。   瑾儿,若你未曾嫁与四哥,你与十四是不是就可以圆满了?咱们这群人便不必如此了。   可是你说,你挺好。   那时的你,真的挺好吗?瑾儿,郁冬只想你好。   不管你爱的是十四,还是四哥,也不管你最后作出何种决定,你要记着,你的手帕交郁冬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若可以,早些回来,甚念。——郁冬。”   我怔怔的放下信。   “瑾儿,我想,十四看到的,是你。”   郁冬啊郁冬,这样的话语,说与我听,还不只是平添伤感吗?   如今,我自己心里也不甚明白,对于十四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   我一直以为是,可是当失去时,只觉得心中缺了什么,并未有绝望至极的感觉。   而对胤禛……   我从未理清过对他怀了怎样的心。   敬怕,感恩?……或者,有爱?……   我摇了摇头,甩开那些思绪。   明日,还需的好好比试。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要想。如果,这真的是重要的事情,那么,日后,我定会想通。   况且,如今这般,也挺好。 第三十一章比试【8】   第二日,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是十三来把我给磨叽醒的。   “你倒悠闲,今儿个夜里你若要再输给那穆玳,你十三爷可是得自我了断了啊,快给爷起身来!”   “……”   “诶,我说瑾儿,你别睡了,快起啊!”   “……”   “我去找四哥,让四哥来把你揪起来。”   “……”   “啊!四哥,为弟正要去寻你呢!”   “……得了,十三爷,别折腾了,我起就是了。”我伸了个懒腰,无奈的看着在那边一个人演独角戏的十三阿哥。   “咳……”十三尴尬的笑笑,出了帐去等我。   待我梳洗完之后,与十三又将曲子和一些具体的细节讨论了一遍才算完事儿。   黄昏时分,冬莹为我将长发放下,只用长长的纯白细丝缎挽起几簇长发于头顶结成个极小的发髻,其余长发仍是披散在背后。   我换上那件五日赶制而成的衣裳,这衣裳与小龙女的那件几乎无任何差别,里面是由白色丝绸缝制而成的汉衣,外边还加了一层白纱,白纱上又用白丝线绣着一些细碎的小花纹,腰间以一稍宽的白缎系住,足上着一双白布靴,以裙底盖住。   由于用料,手工皆是上乘,这衣服的飘逸,已是大大超过了我的想象。   “格格,真是合身呢,现今儿您啊,都美的似仙女下凡一般了,奴婢也不敢认您了呢。”冬莹在身后为我将长发理顺,赞叹道。   “这可都是冬莹你的功劳,你要是不认我了,让我去那儿找那么心灵手巧的第二个冬莹啊?”我笑着回道,想了想,又问道,“诶,十三爷的月白袍子送去了不曾?”   “回格格,早送过去了,说是十三爷喜欢的紧呢。”冬莹笑道。   我安心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道:“让十三爷到时候跟老爷子说的话交代了吗?”   “说格格您在别处看着,让万岁爷莫要寻您,待您出现时自见分晓对不?奴婢说了。”冬莹无奈道,“格格您都问了奴婢好几回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取过红色斗篷披上,道:“谨慎些总是好的,这可关系到十三爷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冬莹你大人有大量,就体谅我这老婆婆一回罢。”   冬莹听我如此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为我抚了抚斗篷上的褶皱,一边问道:“格格,您要的古琴到时如何安置?”   我想了想,道:“待穆玳公主唱完曲儿,便立时遣人给我放在那台子中央即可。”   冬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我在帐里待到月出,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用斗篷的帽子将脸捂了了严实,出得帐去。   待我行近那比试场子时,已然听见众人欢呼敬酒的笑声。再走近些,便见康熙与科尔沁老王爷坐在离台子最近的地儿,太子及几位阿哥还有多尔济陪伴在两侧,旁边那些扈从的宫女太监手里皆提着一盏灯笼用以照明。   我悄悄的挪近人群,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偷偷打量前边的情况。   过了不一会儿,我见十三弯腰对老爷子耳语了几句,惹得老爷子大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让李德全下令鸣锣了。   十三这会儿直起身子向四处张望着,我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他看到后趁无人注意,便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老爷子怎么说?”我问十三道。   他在我身旁坐下,笑着道:“皇阿玛说你还瞒他老人家呢,不知背地里整得什么花招。”   我一乐,道:“早让他知道了,便不新奇了。对了,灭灯笼的事儿老爷子准了不曾?”   “准了。”十三答道,“李公公原先不让,说是不安全,但皇阿玛说这回就由得你闹去,便说好只点两盏灯笼。”   “其他的物件也都置办妥了?”我又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咱们这两股东风了。”十三笑答。   “诶,你那月白袍子呢?怎不穿上?”我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他笑了笑,道:“过会儿子便去换上,你既说要暗地里进行,我怎可大摇大摆的穿了出来教他们先瞧见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专心望向台上。   过了不一会儿,台下的乐师开始奏起欢快的曲调,随着音乐响起,穆玳公主身着大红色的蒙古袍上了台,只见她额间束一红色勒子,勒子中央嵌着一颗红宝石,沿边以金线镶出各种图腾,乌黑的长发被分成两束,结成两股辫子吹在两侧,脚上着一双红色马靴,左手握着一个同样以红色为底,以金线为沿的铃鼓,鼓边嵌着的金铃不时因被其用右手随节奏拍打鼓面而发出清脆的铃声。   只见得她朱唇轻启,声音如百灵鸟般婉转动听,但曲意我却不甚清楚,似乎是用满语或蒙古语唱的。   穆玳公主的舞步奔放热情,腰肢极其灵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挪不开目光,现在的她有如一个火之精灵一般,以自己独有的热情融化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不禁庆幸,还好我没有选择和她一样的曲风,否则那还不是输定了……   这时十三起身说是去将袍子换上,我想了想,觉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起了身,与十三约定在离台子近八十丈的地儿等他。   我走出人群,就近牵了匹小棕马,便骑着它向目的地奔去。 第三十二章比试【9】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跳下马,将斗篷脱下交给早已候在此处的小路子。   小路子是十三的心腹随从,他接过我的斗篷,又牵出了十三的坐骑疾雷。   这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马,个头比我那匹雪花马要大的多了,全身毛色如墨般油亮,额间却有一簇纯白无暇的白毛,它的头高高的扬着,气度卓尔不凡,隐隐生出一股傲气来。   我正拿手抚着疾雷的马鬃,十三便到了,他跨下马,将缰绳递给小路子,笑着向我道:“爷这马如何?不负你所托罢?”   我点了点头,笑道:“这马如此神骏,我自是满意的紧。”   十三跨上马去,道:“我来时听得那边掌声如雷,想是已至尾声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我点了点头,拉住他向我伸出的手,借他的力也跃上马去,坐在他的身前。   “坐稳了!驾!”十三喝道,并拿腿夹了夹马肚子。   那疾雷仿佛得到大赦般向前狂奔起来,速度之快,当真有如闪电一般,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心里暗叹,果真是一匹千里良驹。   待疾雷奔至离台前约五丈远的地方时,灯笼忽然全灭了,只余康熙身边的两盏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时,台下的人群已有所骚动,而太上却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架古琴置于台子中央。   此时,十三将凝聚起的丹田之气化为一道推力,稳稳的伸手托住我的脊背,另一手用力于我的腰际,将我推了出去。   我适时的展开藏于袖中的白缎,在众人惊诧的神色中,借着那股推力翩然跃向台上。   而十三则已抽出洞箫,鸣响了“天下无双”的前奏。   我缓缓的落在古琴前,位置分毫不差。这个动作我们私下练了好几回,我也从起初的高空尖叫到了现下的泰然自若。   加之我从小的舞蹈功底,这些动作现在已是一气呵成了。   我一挥水袖,于琴前盘腿坐下,开始拨动琴弦,与十三的箫声相和,而自我拨动琴弦的同时,身后便源源不断的涌出了不计其数的萤火虫,清冷的萤光微微照亮了台上。   十三由疾雷身上跃起,落在我的身侧,在这个动作中,他的箫声却不曾间断。   萤火虫还在不住的涌上台来,其间还有数十只色彩各异的蝴蝶翩跹而上,萦绕于我和十三的身畔。   台下众人皆是一副惊艳的表情,我满意的微笑,看来我和十三的上场方式的确震慑到了他们,再见他们均是未回神的样子,便知时机已到,须得趁热打铁,于是,我在清冷的萤光中幽幽开了口。   “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   和你贴心的流浪   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   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   剑的影子水的波光   只是过往是过往   今生因你痴狂   此爱天下无双啊……   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   枯萎了容颜难以忘   难遗忘……”   我停止拨动琴弦,站起身,在萤火虫与蝴蝶的世界中旋转了起来。   待十三的吹奏也将至尾声时,我仰起头,伸开双臂,任白色的绫缎随着风练练飞扬。   曲终。   台下一片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蝴蝶还在飞舞,萤光仍未散去。就这样流逝了不知多少的时光。   不知是谁先鼓了掌,其他人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的喝起彩来。   “瑾丫头,你还真是给了朕一个不小的惊喜啊!”康熙笑道,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谢万岁爷夸赞。”我向康熙福了福身道。   康熙笑着转向几个阿哥那边,道:“你们给朕说说,这是穆玳胜呢,还是瑾丫头胜呢?朕可为难了啊。”   几个阿哥相互耳语了一阵,太子先向康熙行了行礼,道:“皇阿玛,儿臣觉着,虽说穆玳公主歌声婉转,舞步精湛,却仍未如四弟妹的孤傲之美动人啊。”   “是啊,皇阿玛,适才四嫂现身时,还以为是九天玄女下得凡尘来了。”九阿哥轻笑着道,微微弯起他那魅惑人的眼角。   “皇阿玛,我老十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个东西,我就不说什么了。”十阿哥胤礻我扯着大嗓门道。   康熙未说什么,只是转向八阿哥,道:“老八,你觉着如何呢?”   八阿哥温雅的一笑,道:“回皇阿玛,儿臣觉得,穆玳公主是以舞步与歌喉引人,而四嫂却是以情动人,这一曲‘天下无双’当真是唱进了大伙儿的心坎里,是以儿臣认为,四嫂略胜一筹。”   康熙点了点头,又转向胤禛,道:“老四呢?”   胤禛抱手一揖,道:“儿臣觉着二者皆有独特之处,不分伯仲,可以说是平分秋色。”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又接着道,“只是依儿臣的性子更喜后者的冷傲。”   听了他的回答,我忍不住想,是不是他想起了要给我开后门的事儿?……想来以他的性子,那后半句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想起“后门”一词,我便忍俊不禁,正想偷笑,却发觉有一道目光直直的射向我,我去寻找时,却毫无影踪了。正纳闷,却见十四正以探询的神色打量胤禛,目光复杂。   胤禵这是怎么了?今夜也未曾听他说什么话……我暗暗琢磨着。   而康熙闻言,却是一乐,道:“你们哥儿几个倒是一条心啊,多尔济觉着呢?”   多尔济一笑,向康熙行礼答道:“回皇上,多尔济与众位阿哥想法一致,也觉得瑾儿姑娘刚才一曲让臣惊为天人。这一局,确是穆玳输了。”   康熙大笑着望向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穆玳道:“穆玳,你说呢?”   那穆玳公主听得康熙问她,这才走上前爽声道:“是穆玳不如她,穆玳认输便是!”   十三听她如此说,便在我身旁轻轻的松了口气。 第三十三章比试【10】   现下我与穆玳可说是打个平手,那这十三爷的去从问题倒是稍稍得到了缓解,我们得以从长计议。   “皇阿玛,这如今四弟妹与穆玳公主各胜一局,该如何是好呢?”太子问道。   康熙略略沉思了一会儿子,分别打量了十三与穆玳的神情,道:“你们有何意见,都说出来与朕听听。”   十三正欲上前,我忙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出面,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搞不好十三这一出面,驳了穆玳公主的面子,引起了科尔沁子民的公愤可就不好了。   十三被我拉住,望了我一眼,似乎明白过来,便退回了我身边。   “皇阿玛,依儿臣看,不如让她二人再加试一局?”太子建议道。   康熙正要说话,穆玳公主却抢先道:“不必了!”   众人都惊讶的望向她,她这么直接的回答方式可是大大的损了咱们太子爷的面子。   我偷偷的瞥了一眼太子,果见他面色讪讪,一副气急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那依穆玳的意思,是想要怎样?”康熙依旧不露声色,问道。   穆玳低头想了想,似是在做什么决定,不一会儿,她望向康熙,道:“皇上,穆玳想问十三阿哥几句话。请您准许。”   康熙点了点头,道:“问罢。”   穆玳提步缓缓向我与十三站立的地方走过来,待到得十三面前时,她立住,怔怔的看了十三一会儿,轻声问道:“你,你还是不愿娶我吗?”   我在一旁听得清楚,惊讶的看向穆玳,只见她双颊微红,目光却诚挚无比。   如此美丽的可爱少女略带娇羞的表情,只怕男人都会心动的吧,我将目光移向身着月白袍子,长身玉立的十三阿哥胤祥,显然,他在听到穆玳的话时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隐去了那股诧异的神情,笑着向面前的穆玳道:“公主,你性子爽快,舞技也极为精湛,自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只是,十三自知予不了你想要的那份物件,不愿误了公主的终身大事。若……若是公主不嫌弃,十三愿与公主以知己相待。”   穆玳听了十三的这番话,灵动的大眼里闪过失落的神色,但却也只是一闪即逝,她迅速的换上一副了然开怀的神情,大笑道:“恩!十三爷果真也是直爽之人,穆玳今儿个是交定你这个知心人了!”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十三,怕是狠狠的伤了穆玳的心了。   穆玳公主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转过身,跑向康熙所在的地方。   我从背后看见她抬起袖子胡乱的往脸上抹了一气,待到得老爷子身边时,又是满面的灿烂笑意。   “十三,穆玳……你当真对她没有一丝心动吗?何苦说的如此绝对呢……”我望着不远处巧笑倩兮的穆玳,问道。   十三微叹了口气,道:“这般的女子,是不该被我误了终身的。我不忍,也不能。况且,我对她,并非是她希望的那种感情,拖泥带水,日子久了反而更伤人。”   “可是……”   “瑾儿,你如今也身处其中,你觉得,这般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若可以有选择,谁都不愿进这泥沼罢。”十三打断我,轻声道。   我一怔,第一次,从一个皇子的口里听到了他们自己对命运的感叹。   是无奈啊,身不由己的无奈。   “拖泥带水,日子久了反而更伤人。”我回味着十三的这句话。   如今的我,是否正在做着这伤人的事?   将感情取做毒药,日日研磨,以伤人心。   或许,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   当夜,穆玳向康熙说明自己已无强嫁十三的意思,由着康熙取笑了一阵子,席间,她依旧作出活泼欢快的样子。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我,分明看见穆玳那清澈的双眼中,蒙上了忧伤的影子。   有爱,便有伤害,世人心中皆知此理。年年岁岁,时光流逝,却依旧有数不尽的痴男怨女甘受其害,情愿为情所累。   只是,究竟何为情,何为爱,当真,能教人生死相许吗?……   我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回到了营帐,却见十四也在帐中,冬莹正侍立在一边。   见我回来,冬莹忙上前道:“格格,十四阿哥……”   我拍拍她的手,道:“冬莹,你帮我将案上的信去送给八爷,请他为我转交给郁冬报个平安。”   “是,格格。”冬莹取了信便离开了。   十四冲我笑了笑,道:“你最近可好?”   “嗯。”我应道,走过去为他沏了茶,笑道,“冬莹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十四爷来了也不知道要倒上个一杯茶招待。”   “不碍事儿的。”他满脸宠溺的笑道。   一时我竟找不到什么话,沉默了一会儿子,道:“昨儿个的事儿,谢谢你了。”   他一愣,叹道:“瑾儿,你终是,与我生分了。”顿了顿,他苦笑,“你还记得小时候么?那时,无论你有什么事儿,我都会为你出头,虽说你总爱闯祸,可是我却一直为自己能给你依靠而自喜。这回的事儿,也是一样。我与你之间,是不需要言谢的。我以为,你明白的。可是瑾儿,你竟然,对我说谢谢。”   我撇开头去,倒了杯水,低下头喝着,不敢去看他惊痛的眼。   我只是单纯的想对他说谢谢,却不料,竟又伤了他。   过了半晌,他再次开口,问道:“瑾儿,你……爱着四哥了吗?”   不知为何,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杯子自我手中滑落,摔成碎片,水向四处蔓延,渐渐的渗入了地面。   我忙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片,却因太过慌张而被割破了手。   血,从割裂的皮肤处,缓缓的涌出,在指尖,开出一朵鲜红的花蕾。   我望着那丝红色发怔,冷不防被十四抓住了手,他心疼得道:“怎会如此不小心?!”说完便把我受伤的手指放入口中替我吮去那抹殷红。   我被他的举动震住,便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小心的为我吮血。   这时,帘外一阵响动,似是有人甩帘而去。   …… 第三十四章比试【11】   这时,帘外一阵响动,似是有人甩帘而去。   我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忙将手指从他的口中扯回,跑过去掀开帐帘。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他身着神色袍子,正疾步向远处走去,那身影竟似要融入了夜色,消失掉一般。   我回头,对身边的十四道:“我,我出去转转,你等我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十四拉住我的手,问道。   “随,随便走走。”我望着他,退后几步,便起身提步向走远的胤禛追去。   他……他一定是误会了……   我穿着一身白衣,在如漆的夜色中寻找他的身影。   明明决定不再让他孤单的了,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食言了呢?……   可是,等我沿着他走的方向跑进一片小树林时,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林子里,忽然觉得失落,心里似乎少了什么,让我觉得空空的很难受。   他一定,已经回去了罢……   “你在这儿做什么?”   忽然,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惊喜的抬头,望向他,道:“你还没回去?!”   他冷冰冰的道:“与你何干。”   这才发现他的神色冷峻,竟似初见时那般。   我低下头,轻声道:“我是来寻你的。”   他冷笑一声,背过身,道:“那又如何?”   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顿时让我感到心里如被揪住了一般。   我望着他那孤傲的挺立着的脊背,忽觉现在的自己很可笑。   为什么,你给我的总是背影?为什么有时,我明明离你很近,却又被你硬生生的推向远处?为什么当我决定无论带着怎样的心情,都要陪在你身边,不让你再独自承受所有的孤单时,你却又轻易的想让我离去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瑾儿,告退。”   我僵硬的福了福身,正欲转身,却被他一把箍住了手臂,他愤怒的情绪毫不隐藏的传达到我的眼中:“如此便要离去了吗?若面对的是十四弟,你是否也会如此?你当真如此铁了心要随十四弟而去吗?!”   我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他:“我没有!明明是你一直要将我推开的啊!”说着,只觉委屈无比,泪水夺眶而出,“我想陪着你的,可你却从未信过我!你!你……”   他眸色转深,抓住我的力道也加大了不少,他直直的望向我的眼底,忽然猛地将我扯入怀中,把我紧紧地锁在了他的身前。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道,“自此以后,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他将我放开,拉过我的手,对着刚才割破的地方吻了下去。   他的唇极其冰凉,我一颤,停止了流泪,只是怔怔的望向他。   他抬起头,紧盯住我的眼睛,沉声道:“你是我的。”   说着,他伸手为我理了理鬓发,随后,双手握住我的肩,向我靠了过来。   他的唇越来越近,我脑间一片空白,只是瞪着他逼近的脸。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你是我的。”   “拖泥带水,日子久了反倒更伤人。”   “瑾儿,等着我,总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   “我的瑾儿,你要好好的。”   “瑾儿,你爱着四哥了吗?”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你是我的。”   ……   “啊!”我惊叫一声使劲推开了同我只余毫米只差的他,后退几步,哭喊道:“不!我不是你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望见他复杂的目光,来不及多想,我提起步子就往自己的营帐跑去。   拖泥带水,日子久了反而更伤人。   拖泥带水,日子久了反而更伤人。   ……   这句话反复的在耳边回响,我捂住耳朵,快速的奔跑着。   “我没有!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   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胤禛,我不想伤害你……   就让……就让你恨我罢,总比,伤了你好……   我失了魂般的回到帐里,十四已然不在帐内,看冬莹在一边又是打水,又是倒茶,时不时的问我些什么。   可是,我竟是什么都听不真切。   我挥了挥手,轻声道:“冬莹,你退下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冬莹愣了愣,叹了口气,出去了。   我在案边坐下,细细的回想着来到这大清朝之后的每一件事情。   直到天明。   “格格!”冬莹跑了进来,惊讶道,“您昨儿个未歇息过吗?您,您怎么可以如此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呢?什么天儿大的事儿让您……”   “天儿大的事儿也有我顶着!”穆玳公主爽朗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疑惑的望向刚进帐来的她。   冬莹见是这位蒙古公主,忙给她请了安。   我让冬莹先退下了,对穆玳道:“公主来这儿可有什么事儿?”   她将手支在下巴上,打量了我一会儿,道:“果真有几分仙风道骨,怨不得哥哥他喜欢你。”   我苦笑,这穆玳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主,再怎样,多尔济也是你的兄长,你可莫再拿他寻开心了。”   她一听,嚷嚷道:“我才没胡说呢,昨儿个夜里我见他的魂都不见了,面上全是懊悔的神色,怕是想着早知将你讨了来便好,如今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诶,对了,昨儿个夜里他不是来寻你了吗?怎样,我哥哥他和你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多尔济,来找过我?”我惊讶道。   “是啊,怎么,你没见到我哥哥吗?”穆玳疑惑道。   多尔济来找我了?那他……   “许是又改变主意了罢。我哥哥这人啊,平时挺勇猛的,如今遇到了这事儿,却……唉。”穆玳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无奈的望着她生动的小脸,不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比试【12】   “你,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穆玳凑过来,小心地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她紧盯住我的双眼,笃定道:“不,肯定有事儿!瑾儿,你跟我哦说说罢。穆玳我这辈子只服能赢过我的人,你是第一个让我佩服的女子,我可是铁了心要与你交好的,有事儿怎可憋闷在心里让它自个儿烂了呢?瑾儿,告诉我罢。”   我望进她真挚的双眼,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未说出口。   她见我如此,转了转眼珠,忽然道:“可是为了四贝勒与十四阿哥的事儿伤神?”   我一惊,望着她的笑脸。   她笑得却是更开心了,道:“你还真是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放心,我穆玳可不是那乱嚼舌根的三姑六婆,”顿了顿,她停住了笑容,望向我,关心的道,“瑾儿,出什么事儿了吗?你……”   我微微的叹了口气,怅然道:“人人皆为多情恼,我却教无情绕。”   她闻言,一怔,问道:“这是何意?”   我见她一副认真的神色,加上自己心里也确是淤塞的难受,便将心中之事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仔细的聆听着,倒是极少见她如此恬静的神情。   “也就是说,瑾儿你不知晓自个儿心里的人究竟是谁,却又怕自个儿的犹豫不决伤害了他人?”待我说完,穆玳急急得问道。   我想了想,向她点了点头。   她见状,又兀自低头思索了一番,郑重的看向我道:“瑾儿,你老实回答我,若伟大的萨满神只愿给你们三人一人生还的机会,你愿意将这个机会给予何人?”   我想了想,认真答道:“十四。”   穆玳听到我的回答后,轻轻地笑了起来,道:“傻瑾儿,你虽说是愿给十四生的机会,却愿与四贝勒共同赴死,你藏在心底的人,除了四贝勒,还会有谁呢?爱,便是同生共死啊。”   我一震,我爱的,竟当真是他吗?   “回皇阿玛,瑾儿乃儿臣福晋,自当与儿臣共生死,岂有让与他人之理。”   那时未曾深思的话语,竟是早已点明了他的心意。   与他共生死,对我来说,明明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可是,我却一直抗拒着不愿意接受。   因为我怕,怕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留恋十四,却又去爱了胤禛。   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情,我都是还不清的啊。   ……   “可是,我对十四又算是什么呢?我从前一直认为我爱十四,可若是如你所说,那么我……”   “瑾儿,”穆玳打断我道,“你见着十四阿哥时,是否觉着心安?是否觉着你与他似乎比与任何人都要相熟?是否总想让他安然无恙?”   穆玳一连串的提问让我措手不及,正要点头,她却又接着道:“瑾儿,若答案是肯定的话,我觉着你该是把十四阿哥当成了亲人,”她笑了笑,道,“我对哥哥也是如此,恨不得永远待在哥哥身边,见他开心我便开心,见他难受,我便也心疼的紧。有哥哥在,我便可任意妄为,因为穆玳知道,哥哥最最疼的就是穆玳了,无论我闯了什么祸,哥哥都会站在我这边。”   我对十四……原是亲情吗?……因为依赖,所以便固执的认为是爱。   我心疼他,思念他,为他即将为人夫而失落,原来皆是因为当他是我最最亲近的家人。   家人即将要成为陌路人,所以我伤心,难过。   而在那个时候,一直陪伴着我人,是胤禛,这个外表如此冷漠的人,用他独有的方式,为我撑起了那一片天空,一片永远不会离我而去的天空。   这个人,他生气的时候会骂我,开心的时候却老是憋着不让自己在我面前笑出来,他还会嘲讽我,会因为拌嘴拌不过我而翻出旧账来讥笑我,他会独自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用这样的方式保护着我……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与他已积累下了如此多的回忆,没有刻骨铭心,却是细水长流。   在我的心里,早已刻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说不爱,竟是在自欺欺人。   ……   “好了,别发愣了!瑾儿,你要珍惜眼前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穆玳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忧伤,道,“这句诗是咱们这儿一个游吟浪人常念的。我原还不懂这话中的含义,是哥哥告诉了我内中的无奈与悲戚。浪人常念的,除了这句,还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伴落花。”   说着,她便怔怔的落下泪来,双眼却仍是睁得大大。   “穆玳……”我知她定是想起了十三,欲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她一愣,却是笑道:“这是怎么了。竟是干了这么没出息的事儿。”她用袖子抹泪,但那泪却如决堤一般,任她如何使劲,也仍是止不住的流淌。   我轻叹。   我心疼穆玳,可又能理解十三。   十三的拒绝只是为了穆玳往后的幸福,可是,谁又知道,在穆玳的心里,陪伴在十三的身边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人世间最难理清的,果真是这感情之事。   穆玳,好好哭罢,哭过后,你仍是大草原上的爽性女子,流水只是曾经,你定可用这曾经来换的日后真正的良人。   我们,都会幸福的。   …… 第三十六章祸福【1】   穆玳已然擦干泪,笑着离开了。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   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昨儿个夜里,我分明已拒绝了他……   如今细想他昨夜惊痛的眼神,想着自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在我难过时,以最最沉默姿态陪在我身边,拥我入怀,再也不会在与我贫嘴时,特特翻了旧账来讽刺我……   胤禛,这个冷漠孤单的名字,原是早已刻入了我的心里,给了我,那么多的感动。   我早该明白的。   我爱他。   不想失去他。   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感恩。   而是,爱。   ……   我让冬莹为我梳洗了,换了件浅蓝宫装,便出了帐去。   正要往胤禛那儿过去,却遇得了他屋里的小六子,询问之下才知他一早便独自去了昨夜的那片小树林遛马。我紧了紧步伐,正欲朝那边走去,小六子却拦住我面有难色道:“福晋,爷吩咐了谁也不许跟着。”   我笑了笑,绕开他,道:“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小六子听我如此说,便安了心,躬身道:“那小六子句先退下了。”   我颔首,快步朝小树林跑去。   绝对,绝对不能离开他。既是上天选择另外将我带到他身边,那么,我就更该好好伴着他。   我在林中寻了半晌,也未见他的身影。我向林子更深处走了进去,只觉这林子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只有小小一片,越往深处走,越觉无边无尽,且渐趋幽暗。   我仰头看了看,却是古木参天,与前边所见的低矮的灌木差异甚大。   我心下纳闷,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阵极为悦耳的声音,清脆婉转,似是歌唱却又不似歌唱,我循声望去,只见空中飞舞着两只从未见过的鸟,它们的体积较普通鸟类要稍大些,体羽为栗色,双翅下各有一簇金潢色的绒羽,迎风起舞时,那两簇随之竖起的绒羽便有如金光灿烂的扇面一般。   像是一对夫妻,形影相随。   我看得呆了只是仰着头,注视着它们美丽的身影。   而此时,其中一只鸟却是越飞越低,似是力有不支,另一只也随之缓缓下降,依旧伴在它的身侧,寸步不离。   我正纳闷,那只似是体力不支的鸟儿竟直直落下,我一惊,不走自主的伸出手去,它便稳稳的落在了我的臂弯里,巨大的冲力让我双臂一沉,差点又将它摔在地上。   我勉强立住,端详怀中的鸟儿,这近距离的一眼,更是让我挪不开目光。   它的眼睛竟是有如人类的双眼一般,或者,比人类的更为明净清澈,此时,它正睁大了眼望着我,眼中有一丝惊惶,但更多的是傲气。   想必是生性骄傲的鸟类吧。   我仔细看了看它的身上,发现它的前胸竟有一道很深的伤痕,似是被某种兽类的利爪所伤,嫣红的血正从伤口处不断的渗出,染红了胸前的羽毛。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我不由得发怵,我忙小心翼翼的将它平放在地上,取出手绢,为它包扎伤口。   这鸟仿佛通人性般,不再拿眼瞪我,眼底漾出一丝友好的神情,而另一只鸟则如知晓我在做什么事儿般,只是落在我附近,双眼机警的望着四周,似是在为我护卫。   来不及惊讶,我凝住心神为它处理着伤口。只是无奈身上什么药也没有,无法为它更好的包扎,我甚至连水也找不到。   “你在这儿做什么。”清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忙回头,见他骑于马上,正眯着眼睛打量我,而护着我和那只伤鸟的鸟儿却如临大敌般的耸起双肩,我知他定是将胤禛当作是危险了。   来不及细想,我便焦急的冲他问道:“带水了不曾?身上可有止血的药剂?”   他打量了一下这边的情况,似是了然了几分,便解下系于马上的水囊,向我走过来。   而在他走近时,那一直警戒着的鸟儿却一跃而起,似要进攻胤禛一般。我一惊,忙扑过去护在他身前,眼见那鸟儿尖利的喙距我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便小心地睁开眼,只见那鸟儿却是已经敛起锋芒,盘旋空中,似在打量我与胤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觉得它的眼中闪过一丝探询的神色。不一会儿,它再次落地,依旧在四周护卫。   我松了口气,想着该是胤禛过了它这一关,便立即接过他手中的水囊,小跑着到那只受伤的鸟儿身边跪着,我用手绢儿沾了水,细细的为它擦拭着。   这时胤禛往不远处走去,回来时手里却多了一株草。他递给我道:“给它敷上。”   我闻言,接过那株草,用帕子包了,以石头将其捣碎,轻轻地敷在它的伤口处,许是药液的渗入让它感到了疼痛,它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身子,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为它包扎完毕后,我长长的呼了口气,随口问道:“你怎知这是止血的药草?”   他冷冷嗤了一声,嘲讽道:“此乃常识。”   我讪讪的撇开头,将仍躺于地上的鸟儿小心抱起,摸了摸它的羽毛,却见它也柔柔的望向我,心下不由得生出一股温暖与熟悉的味道。   我轻声道:“日后可要小心了,这伤口刚包上,若是飞久了怕是难以愈合,找个地儿修养几日,切莫顽皮了,只顾与它玩耍,”我望了一眼飞过来的另一只鸟儿,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仍是笑着继续道,“千万要珍重啊,后会有期。”   我将它举高,它像是明白我的用意般,爪一蹬,展翅飞起。   两只鸟缓缓飞高,忽然均是顿住了身形,回头望了望我与胤禛所在的地方,便头也不回的飞远了,直至成为天际的两个小点。 第三十七章祸福【2】   “也不知是什么鸟,竟如此有灵性。”我不禁叹道。   他沉默了会儿,终是开口道:“此鸟,名为比翼。”   “比翼鸟?”我重复道。   一直以为这种鸟只存在于古人的诗词中,想不到竟是当真存在。   “我听闻此鸟情深无比,若是出现,必是形影相随,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啊。”我笑着向他说道。   他却忽然转身欲走,一脸冷然。   我这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他这会儿怕是想起了昨夜的不愉快,决计不再理睬我了。   我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我有话儿要告诉你!”   他一挥袖子拂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走至那马身边,解开栓在树上的缰绳,正欲跨上马去。   我急得追上前去,可他却似铁了心般,驱马欲走,我追着跑了一段,谁知这花盆底竟似故意要跟我作对一般,脚一歪便摔了一跤,我吃痛的闷哼一声,仍是欲站起来追赶他,但那膝盖却是钻心的疼。   我坐在地上,想着如此便追不上他了,觉着心下难受的紧,我一把将鞋扯下,使劲往远处一掷,哭喊道:“你这破鞋!都是你害得!”   径自坐在地上哭了会儿子,忽觉脚被人轻轻提起,我惊讶的抬头,却见他一手提起我的脚,一手将那只被我丢出去的鞋为我套上。   我吸了吸鼻子,嗡声道:“你回来了。”   他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如此不识大体,我何至于去而复返?身为贝子福晋,怎可在此如此失仪。”说着竟又是甩袖欲走。   我怕他又走了,忙从地上站起,从背后紧紧环住他,膝盖却因用力过猛而狠狠的疼了一下,我咬紧下唇挨过那阵疼痛。   他被我抱住,被迫止住了脚步,却并未说话,只是伸手去掰我交叉于他腰际的手。   我使劲的握紧,生怕被他给掰开了。   我将脸紧贴于他略显瘦削的脊背上,眼泪无声的滑落,渗入他的深色袍子,轻声道:“不要将我丢掉……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的身形一僵,忽而转过身来,挣开我的手,紧抓住我的双肩,怒声道:“你知我是何人吗?我不是十四弟!我不是替代品!你从未属于我,我又何以丢下你!钮祜禄-丞瑾,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我一怔,望向他悲愤至极的神情,心中被抽空了般的一下一下的疼。   我竟至伤他如此之深,我怎么能够忍心?   原来,我曾是那么的狠心……狠心的伤了他。   忍住大哭一场的冲动,我伸手抚上他俊朗的面颊。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再次拂开我的手。   我温柔的抚摸着他面上的每一个部位,朗朗的剑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略显得薄的双唇,尖削刚毅的下巴。   眼泪无声的落下,我却在嘴角扯开弧度,笑着柔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何人。你是当今的四贝勒,你的母亲是德妃乌雅氏,你最喜欢的就是冷着一张脸嘲笑我,这些,都是你。而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是,你是胤禛,爱新觉罗-胤禛,是我爱的男子。”我对上他深潭般的双眸,让自己陷了进去,如果这是个无底深渊,我也,决不后悔,决不。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握住我仍停留在塔面上的手,沉声问道:“你当真清楚自个儿在说些什么么。”   虽然他极力自持,但眼中仍是有一丝不确定的神色出卖了他的冷漠。   “是的,我清楚。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胤禛。”我以坚定的语气,清晰的重复了一次。   他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将我往身后一拽,眼神直视前方。   我疑惑的循目望去,只见前方有个巨大的身影朝我们奔来,我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沉声道:“人熊。”   人熊?!   我只知这是一种生性好斗的熊类,奔跑速度极快,力量之大不容小觑。   愣神间,那熊已奔至离我们仅二丈远的地方,我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只见他一身棕褐色的毛皮,体形健硕,肩背隆起,头颅硕大,正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露出两颗大犬齿。   “咱……咱们爬上树去罢?”我见四周古木较多,便提议道。   他又斜睨了我一眼,略带嘲弄的道:“人熊可上树。”   “……”我尴尬的干笑两声,忽然想到了他的马,便兴奋道,“你的马呢?咱们可以骑马逃走啊!”   他瞧也不瞧我一眼,淡淡道:“适才回来时,已经让它自个儿先回了。”   马也没了?……难不成真就要成这人熊的晚餐了?   想到要被人熊那锋利的牙齿撕成碎片,我浑身激灵了一下。   “我将它引往别处,你尽快去营地找护卫。”他将我推开,从皂靴内侧拔出一把匕首,径直向那人熊奔去。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按着他的意思往回跑,跑了一小段,忽听得那人熊大吼了一声,叫声凄惨,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那人熊的腰际上插着一把匕首,殷红的血顺着匕首流淌下来,粘在它棕褐色的毛皮上。   它似发了狂一般冲向胤禛,拿前臂到处挥击,竟生生的将一棵古木枝干给击断。   看来血腥味刺激了它,使它狂性大发,好几次胤禛都险些被击中,我看的心惊肉跳,本欲狠下心继续往营地跑去搬救兵,却见那人熊疯了般的加快速度向胤禛冲去,都说熊是瞎子,可这会儿的人熊,它的听觉和嗅觉却是极其的灵敏,活动的范围真确无比,每次都能感受到胤禛的所在,眼见他随时都有被追上的可能,且不断的奔跑使他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我急得跺了跺脚,奔至那庞然大物身后,搬起一块石头便往它宽阔的脊背砸去。 第三十八章祸福【3】   人熊被我那么一砸,回过身来,举起手臂就往我所在的地方一阵乱挥,我见状,忙吓得拔腿就跑,却听得胤禛怒道:“你怎的还未离去!”   我边躲避那人熊尖长锋利的爪子,一边答道:“我自觉无论出了任何事儿都应与你在一块儿,生也好,死也罢。都该在一块儿的!”   “你快给我回去!”他吼道。   “不!万一你被这人熊给……那我岂不是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着?!我宁愿同你一块儿承受这些危险!”   我绕过一棵古木,奔至他的身边。   那人熊虽说笨重,但若锁定目标后,动作就又变的灵活无比,它此时已绕过那棵古木,再次横冲直撞地奔过来。   胤禛抓住我的手,道:“好。咱们今日就生死同命!”   说罢,他牵着我的手奔跑了起来。   旧路已被人熊占住,我们只能往林子更深处奔去。而那人熊仿佛不知疲倦般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   我们玩命似的狂奔,原以为这片树林绵延不尽,却不料,现下却跑至了尽头,而这林子尽头处,竟是一座万丈悬崖!   我与胤禛并肩立于悬崖边缘,已是无路可退,眼见那人熊又奔了过来,我脚下一滑,原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他拽住了手,身子便就这么悬在了半空。   “都说祸不单行,还当真如此呢。”我咽了咽口水,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早知平日里便不该如此贪食,弄得如今身子沉得紧。”   他没有理我,只是使劲地拽住我,然而那崖边的坡度稍向下斜,他的身子也已不住的向下滑。   可他却依旧紧紧抓住我,并未有放开的意思。   如果,如果放开我,只有他一个人,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   但是,若再如此拖延下去,他便只有和我一同坠下这万丈深渊。   他还有他的命运轨迹,他日后还要荣登大宝,还有十三等着他的四哥,还有四贝勒府里的一干女眷……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啊。   “胤禛,你放开我!”我使劲挣扎,欲从他紧握的手中挣脱,“快放手,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掉下去的!”   他回头望了望,那人熊几乎已是近在咫尺了。   他望向我,眼中竟漾起了一阵笑意,道:“横竖是死,不如一起。”   说罢,便用尽全力将我往上提了些,同时,他自己也跃下悬崖,趁势将我紧紧抱在胸前。   我们迅速地往悬崖下坠落,我靠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依然沉稳有力的心跳,心安地闭上了眼。   穆玳,你说的没错。   爱,便是同生共死。   同生,也共死。   ……   一阵眩晕袭来,我失去了知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也好,能与他在一块儿,即便是死,也是快乐。   ……   “瑾儿,瑾儿?”   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正轻拍着我的脸,唤着我的名字。   我挣扎着醒过来,觉得喉间一阵难过,仰起身,便吐了一大口水出来。   我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胤禛略带焦急的脸。   我觉着身上冷得厉害,打了个冷战,犹豫地问道:“我们,还活着?”   他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水渍,道:“这儿是一个海岛,想必是那悬崖之下是块儿水域,咱们跳下来之后便随波逐流,漂至了这里。”   我这才意识到我与他二人身上都湿漉漉的,竟是如落汤鸡一般,便笑道:“这回倒真成了野鸡下水图了!”   他一怔,似是没料到我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但很快,他的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慢慢地延伸至整张脸,最后终是笑出声来。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开怀的脸,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笑了会儿子,许是察觉到我异样的眼神,便止住了笑,变回原先惯有的平静神色。   他站起身,将我从水里捞了起来,道:“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咱们得尽快找个栖身之所。”   “那有什么,实在找不着咱们便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夜里仰着头,空中的星辰便清晰可见,多好啊。”我一脸向往地感叹道。   他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淡淡道:“这岛上想必猛兽不少。”   我如被当头一棒,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板,一丁点儿浪漫细胞也没有。   我与他朝岸上走去,环顾四周,除了那片海域之外,不远处还有些高低不平的树木。   我们决定不走得过远,以便于等救兵。   不多会儿,我们便寻到了一处山洞,此时天色已暗,我们在附近捡了些干木头枯草之类的,在洞中央燃了堆火。   我们坐在火堆边取暖,忽然,他站起身,开始解身上的盘扣。   我被他的这一举动惊了一下,忙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解,不一会儿,盘扣都给他解开了,他又欲将那件长袍脱下。   我急忙拿手捂住自己的眼,嘴里喊道:“穿回去!你快穿回去啊!”   等了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便稍稍分开指间的距离,透过指缝朝他看去。   谁知,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跟前,此刻正俯下身,看着我,身上已是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我咽了咽口水,干笑道:“做什么?”   他望着我,淡然道:“你也将衣裳脱了罢。”   我猛地睁大双眼,坐着向后退了退,用手扯紧领口,慌张道:“为什么?我,我不要!”   他眼中闪过丝狡黠的神色,叹道:“你不将湿衣褪去,湿气入身,感染风寒,本贝勒爷可不会理会你。”   我这才明白过来,身上的衣裳已是湿透,紧紧贴着身体,一股湿凉之气阵阵地朝身上袭来。   此时他已支了个架子,将脱下的长袍晾在上面,让火烤着。   我犹豫着,看这环境,的确如从前电视中所形容的孤男寡女,若是出了何事,那……我偷眼瞧了瞧他,却见他提步朝洞外走去。   “诶,”我忙喊道,“你去哪儿?”   他停住步子,回过身,道:“去洞外吹会儿子风。”   说罢,又是要走。   我心知他明白我心中有所虑,故意出洞好让我褪去衣裳烘火。   我望着只着一件单衣的他,想了想,又觉他向来自持,应是不会有什么事儿。   想到这儿,我便喊住了他,道:“你只穿这么件儿单衣,若出去吹会儿子风,怕是要感染了风寒,你,你还是不要出去罢。”   他回身望着我,挑了挑眉毛,也不和我客气,就踱步回到火堆旁,盘腿坐了下来。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也动手开始解盘扣,解好后,狠了狠心,也将衣服腿了下来拿在手中,起身将其挂在他支起的架子上。   待回到火堆边坐下,却见他正盯着我瞧,眼中又是那莫名的笑意。   我大窘,面上如烧着了一般,不敢看他,将头撇到别处。   想了会儿,又觉自己害羞得奇怪。   想当初,在现代时,还穿短袖吊带呢,如今身上还有件长袖里衣,怎么着也算是件白衬衫了罢?   想到这儿,我一眼朝他瞪了回去。   他一怔,似是没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   见他如此,我更开心了,便仍是挑衅地望着他。   他忽然邪邪一笑,道:“你这可是在勾引?”   勾引?   我诧异地盯着他一脸似笑非笑,便知他是故意捉弄我,便甜甜一笑,对着他柔声道:“您怎样讲便是怎样好了。我就是勾引你,怎么,贝勒爷您不吃这套吗?”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便迅速撇开头。不再说话。   我心下纳闷,便打量他的神情,却意外地见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下。我大吃一惊,隐约意识到刚才的话过于柔媚了些。   一时间洞中极为寂静,只有枯草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   然而,就在此时,洞外却忽然传来了野兽的嚎叫,声音悠长而凄厉,我浑身打了个寒战。听这叫声,怕是野狼无疑了。   我立即挪到他的身后,这才觉得心里稍安了些。   他回头看看我,嘲讽道:“白日里还思忖着要以天为盖地为庐,如今却是知道怕了?”   我翻了翻眼皮,嘴硬道:“谁道我惧怕这东西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边的火烤的旺些。”   话一出口,我便惊觉这话明显有歧义。于是,急忙望向他的脸,果见他的喉结处又动了动,眼神也有些异样。   “我指的是真火,不是……”   话未说完,他已欺身上前,封住了我的唇。   我睁大双眼,忙伸手欲将他推开,然而双手却渐渐无力,心跳也快的厉害。   电光火石间,生出了幸福的味道。   …… 第三十九章缘起【1】   我与他并肩坐于火堆旁,我侧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发现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我想了想,依旧靠着他,柔声道:“我知你有你的抱负,很多事都不得已而为之。你强迫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只因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些,我都懂。只是,如今,在这个谷底,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不可以……”   他沉吟着,没有回答。   我叹了口气,笑道:“罢了,我不该……”   “好。”他忽然打断我的话,回答道。   我诧异的望向他,他这时也含笑望向我,笑意虽是极淡,但却无比真切。   其实我知道他已经为了我而改变了很多,可是还是会贪心,想要多拥有一点他的笑容,而他,竟然答应了。   “你……”我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貌似又有一点热泪盈眶的冲动了,瞬间有种特别满足的感觉,于是自己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瞅了瞅我的神情,又是讥笑道:“你这又哭又笑的,也不怕旁人耻笑了你去?”   我抹了抹眼睛,啐道:“哪儿来的人!这儿鸟不拉屎的,就你与我二人,要耻笑也就是你会耻笑我。况且,你拿我寻笑话的次数难道还少了不成吗?也不差这一回了!我还就不怕被你耻笑来着。”   我拿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叉腰瞪回去。   他愣了一会儿,道:“你还真是没面没皮的。”   “是啊,我就是没面没皮,我是天下最最厚脸皮的人。”我接过他的话,继续无赖。   想要和我贫嘴,你还嫩着呢,想当年在学校时我可是贫遍天下未逢敌手的,其实……说白了,就是谁比较不要脸,谁就能略胜一筹啦……   “你倒有自知之明。”他道。   我得意的仰起脑袋,道:“那是自然,我向来有自知之明。”顿了顿,我认真道,“只是,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小时候的瑾儿呢?”   “这有何区别。”他不解的望向我。   “不,有区别的!我……”   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钮祜禄?丞瑾。告诉他,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告诉他,我来自未来。   他会相信吗?……   万一,他爱上的是真正的丞瑾,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   “没……没什么。你说的对,那是一样的。”我黯然的答道。   他伸手过来揽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道:“我爱的,是向来没面没皮的你。”   向来吗?……   我想,我明白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毕竟,他是爱我的,虽然,那并不是完整的我。   我很想问,你是从何时爱上我的。   可是,我问不出口。   “我是没面没皮的人,你已是知道了。那……日后我便会一直像那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你,你想甩也甩不掉,那时,你可不许嫌我。”   “好。”   “我老的时候,会变难看,头发掉光了,变成秃头,还会掉牙齿,走路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皮肤都皱起来了,连我自个儿都不敢看,那时,你也不许躲我。”   “好。”   “我会闯祸,会啰嗦,会黄牛,会与你拌嘴,会惹你生气,你要记得让着我。”   “好。”   “我……”   ……   “我们……会白头偕老吧……”我径自喃喃道。   “好。”他又答道。   我无奈道:“你一直回答好,是不是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你说的,都好。”   见他如此回答我,我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笑。   我知道的,只要是他说过的,便一定会做到,绝不会食言。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了某件事的严重性,迅速抓住他在我头上乱捯饬的手,喊道:“喂!你不许揉了!现在冬莹不在这里,我可摆不平这头发的!……诶!你还不快住手!”   我气极败坏的去阻止他,他却似存心捉弄我一般,玩的更起劲了。   我牙一咬,扑上前去解他的辫子,他却不紧不慢的道:“解了也好,本也有些凌乱,过会儿帮爷结回去。”   “啊?”我丧气的放下他的发辫,回到他身边坐下。   这回,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我真傻,竟然一直未曾发觉,幸福其实唾手可得。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时,洞中已是亮堂堂的了。   我起身,发现衣裳早已烘干,此刻正盖在我的身上。   我环顾四周,见他已不在洞内,心想许是寻找食物去了,便径自穿好衣服,走到洞外,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鸟叫声,我疑惑的循目望去——是那对比翼鸟!   这对鸟好像认得我一般,在我的身边盘旋,尔后,在我的脚边落下。   我蹲下,笑着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我看了看原先那只受伤的鸟儿,发现它的伤口已是结痂了,看来已经快好了。   那只鸟儿用身子蹭了蹭我的脸颊,我不禁笑出声来。   “瑾儿!”   胤禛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去,他正拿着果子过来,见到那两只比翼鸟,也是一愣。   我开心的对他说道:“你看,它们还认得我呢!”   他走过来,将果子递给我,道:“倒是有缘。”   我顺手接过,正要塞进嘴里,忽然,那只毛色稍深的鸟儿一跃而起,顶掉了我手中的果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那只掉在地上的果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讷讷的问道。   胤禛皱眉,捡起地上的果子,向着我道:“将你发上的银簪子给我。”   我霎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拔下簪子递给他。   他接过簪子并把它刺入了那个鲜红的果子,拔出来的时候,簪子上黑了一大片。   “有毒?!”我惊讶道,“怪不得比翼鸟不让我们吃。幸好……”我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皱着眉,一副严肃的小老头的样子。 第四十章缘起【2】   “好饿啊……”我无力的靠着洞壁,径自发着牢骚,“这一什么破岛啊,水果都有毒,这不存心坑人嘛!……”   这时,胤禛站起来,准备出洞。   我连忙也站起身,问道:“你去哪里?”   “这岛上或许有些山禽。”他答道,“你在洞内不要乱跑。”   我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回去,目送他离开。   天色渐暗,他却一直没有回来,我走到洞外张望了下,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遇上野兽了?!   我想到这里,便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走出山洞,四处打量了一下,西面是那片海域,东面则是一片树林,我思忖着他走时的方向,便提起步子往东面跑去。   走到林子深处,竟出现了岔路,我犹豫着,走了右边的那条路。   这条路相对于另一条路来说,显得比较明亮,只是路径比较狭小罢了。这个倒是无妨,只要不会是一片黑暗,那么我就比较安心了。   “胤禛!胤禛!”我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却一直不曾听到回应,并且我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难道他是走了另外一条路?……   我眺望了一下远方,决定按原路折回去,走那另外的一条路。   走了很久很久,我却一直没有回到那个路口,而是又回到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我这时才无比绝望的意识到,我迷路了……更要命的是,天色已暗,我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渐渐的,我感到双腿有些发软,眼睛也有些发花了。我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太阳穴,闭上双眼,靠在一棵大树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找胤禛。   谁知,我一闭上眼睛,就立马昏睡了过去。   “陈堇。”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朦胧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陈堇。”   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我迅速的回过头去,眼前的人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身着金色纱衣的女子,脑后的长发用一枚碧绿的玉簪简单的挽起,在头顶盘起一个发髻,瓜子脸,一双眼睛极为深邃,不知为何,却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我犹豫着开口,“你是谁?”   “小陈堇,你忘了吗?”女子笑着望向我,温柔的问道,“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也就是十二年前,在雍和宫许的愿望吗?”   八岁那年?雍和宫?……   十二年前,雍和宫——   “妈妈,那个画像上的叔叔是谁?他的衣服好漂亮啊!”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孩子特有的好奇与纯净。   “他啊,是清朝时的雍正皇帝啊。”母亲温柔的回答道。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啊。”小女孩指着画像上面色沉郁的男子再次说道,“你看他的眉毛都挤在一块儿了呢。”   “做皇帝怎么可能很开心呢。”母亲顺着女儿娇小的手指望过去。   “皇帝?皇帝是什么?”小女孩又问道,“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他还是不能开心起来吗?”   母亲想了想,摸着自己小女儿柔软的头发,答道:“皇帝啊,就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   “为什么?皇帝没有爸爸妈妈吗?”小女孩疑惑的仰起小脑袋。   “对于皇帝来说,有没有爸爸妈妈是一样的。他的爸爸妈妈一点儿都不疼他啊。”母亲耐心的答道。   “啊?”女孩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那他好可怜噢。怪不得他不开心。”   “好了,快去大殿那边许愿吧。爸爸在等着我们呢。”母亲拉起女儿的手,催促道。   小女孩被母亲拉着走出那间屋子,离开的时候还不断的回过头去看那张画像,小女孩似乎觉得,画像中的那个叔叔在哭,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在他漂亮的衣服上。   和爸爸妈妈跪在大殿的神像前,小女孩按照妈妈教的方式,合上手掌,在心里默念:“菩萨,可不可以让那个叫做皇帝的叔叔开心起来呢?让他不要再哭了,如果他还是难过的话,那我就给他唱歌,天天唱给他听,让他每天都乐呵呵的。菩萨,你说这样好吗?”   …… 第四十一章缘起【3】   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停留在脑海里的便是小女孩说的那句“菩萨,你说这样好吗”。   “这……”   “那个小女孩,你应该不陌生吧。”金衣女子凝视着我,说道。   当然不陌生,那是小时候的我。   “可是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我纳闷。   我竟然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去过雍和宫,还见过他的画像,我一直以为自己第一次去那儿是在高中学校集体组织参观的时候。   “你不记得倒也属常理。你十岁那年随你父母去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时,曾经为救一只比翼鸟而从树杈上跌落,丧失了记忆。”   “又是比翼鸟?……难道我来清朝之前收到的那根羽毛也是比翼鸟身上的?”我猜测道。   “没错。”女子笑着点头道。   “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你幼时所救的那只鸟。彼时我已是月老麾下的小仙,贪玩下界,不料竟遇骤雨而受伤,幸亏那时为你所救,否则……”女子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鸟仙?我在做梦吗?   “那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还是不解其中因由。   “你与雍正原本就缘定三生,那钮祜禄·丞瑾本就是你的前世,只是司命星君那儿出了点儿意外,导致她早夭,正好你今生注定要与雍正相恋,我便接了你来,附于你前世的身上,也算报了你一个救命之恩。”女子解释道。   敢情我还真是借尸还魂了?……我哆嗦了一下。型号这尸体是自己前世的,否则非吓死我不可。   “那我自己的身体呢?……是死了吗?”我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回家的时候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或者,他们看到了我的尸体……   那女子仿佛知道我的顾虑一般,坦然笑道:“我便是为这事而来的,你若是想要回去,我现下便将你送回,若是你不愿回去,那么,钮祜禄·丞瑾将会代替你,在你的世界里活下去,算是她的重生了,她也会拥有你在那个世界的记忆。”顿了顿,女子又补充道,“机会只有一次,决定了便不可再更改,你可要思考清楚了。莫要让自己后悔才是。”   “如果……我回去了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里的钮祜禄·丞瑾会活过来吗?”我问道。   “不会。她已经死了。在这个时空里,她的灵魂已经不容了。”女子平静的答道。   “那……胤禛,还会记得我吗?还是,会被抹去关于我的记忆?”   “他是龙子,他的记忆我没有能力抹去。不过,你若是不想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抹去这一段记忆。”   也就是说,我走了,他还是会记得我。   无法忘记我。   我同他,才刚刚冰雪初融,就要结束了吗?   但是,我想回家啊,想爸爸,妈妈,想我自己的家。我该回去吗?   回去了,我只需请她为我抹去记忆便可以无忧无虑的继续原来的生活,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样,就可以了。我就可以忘记他了。他怎样,便再与我无关。   我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我可以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我可以远离高高的宫闱与无止境的争斗。   我可以……   我,可以吗?   可是,我爱他啊。   我说过,要陪着他的。风雨同路。怎可食言呢。   怎能让他面对我的死亡,让他一个人守着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依旧孤单如从前呢。   我是来赶走他的悲伤的啊。   “想好了吗?”女子开口询问道。   “我留下。”我轻而坚定的答道。   “决定了?不后悔?”   “不后悔。”   女子脸上再次绽开了笑容,温暖如和煦的日光:“希望你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你要记得,不要试图去改写历史,否则,你自己便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我一愣,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道:“现在我的身份,是不是就是历史上的孝圣宪皇后,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   “是与不是,皆在你一念思量。如今,一切还未是定数。你只需谨记维持历史原本的轨迹便好。我言尽于此,你要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女子的身形便再次隐入了一片朦胧之中,最后的“好自为之”四个字还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回响。   一片金色羽毛从空中缓缓飘落,落在我的掌心。   我一定,不会后悔。不会。   “瑾儿?瑾儿?”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胤禛关怀的神情。   “我不会后悔的。”我喃喃道。   “什么?瑾儿,你在说什么?”他疑惑的扶起我。   我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便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听我这么问,胤禛的神情更为疑惑了,他答道:“你一直在这山洞里,我何须找你?”   “我一直在山洞里?!”我讶然,“我明明是去找你了,还迷路了呢,走了半天没走出去。”   “做梦了罢。怕是太累睡得过于沉了。我逮了只山鸡,烤了你将就着吃罢。”他递给我一个鸡腿。   我木然的接过。   我刚才真的只是在做梦吗?   我没有见到那个金衣女子?也没有在林间迷路?更没有被大雾困住?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可为什么……那么真实?我甚至觉得双腿还在发软。   许是的确累着了。我径自想着,又觉好笑,这世上哪来什么鸟仙,什么月老,什么司命星君的。又不是神话传奇。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我都穿越了……这还不够神奇的吗?……   正胡思乱想呢,便觉得掌心里有种柔软的触感——不会是虫子吧?   我忙摊开手——一根羽毛赫然呈现于手心,不是梦!   我怔怔的望向一边的胤禛,他又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   这辈子,我与这个男人的命盘,从此便连在了一起,他的家,就是我的家。   为他,我舍弃了原本的世界,舍弃了我的一切。   我绝对,不后悔。 第四十二章缘起【4】   “怎么了?”我望他望得出了神,引得他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我面上有什么污秽?”   我笑了笑,道:“没有。只是想看看你。”   他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只是记起成亲那晚你说的话。”他望着我道。   成亲那晚?   “在我看来,喜帕是要心中最挚爱的人来掀起的。”   “我想四爷您也不缺我这一个女人,所以想来和您谈笔交易。”   我记起那晚的情形,不禁也笑了起来,道:“你那晚也未说什么好听的话去啊。就差那么一点,我的小命就没了,跟你说的话比起来,我那些还是好的呢。”   他听了我的话,干咳了一声,扭开头去。   “说真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的确有杀掉我的冲动?”我认真道。   他僵了僵,道:“的确。毕竟,你是八弟那一边的人。”   “那为何又留下我的命了呢?你就不怕,我把那些话告诉他们?”   以他向来谨慎的性格,我实在想不通那时他为何会留下我的小命。   “你从小便是个狡猾性子,我原想看看你要玩什么把戏。却不曾想……”他又停住。   “不曾想什么?”我坏笑着挪过去,学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他盯紧我的眼眸,没有任何言语,却足以让我明白他所有想说的话。   这就是我爱上的男人。   他不需要说话,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给我安定的力量。   “我在那时也不曾想到,我竟然会爱上你。”我回望他,笑道。   在那个时候,我只是想着怎样才可以不被卷入他们兄弟的斗争中去,想着怎样才可以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想着怎样才可以离这个史书上记载的暴君远远的,想着如何才能回我自己的家。却始终不曾想到我会爱上他。爱上这个,曾经让我害怕的男人。   “君临天下。这四字,你从何得知?”他忽然问道。   “我……”我犹豫着,试探的问道,“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我吗?”   “那是自然。”   “我……”   该从何说起呢?   告诉他,我不是钮祜禄·丞瑾,告诉他,我是三百多年以后的人,告诉他,那些话都是我从史书上看来的,告诉他,我知道他会成为帝王,告诉他,他是清朝最具争议的皇帝?……   这些,我该如何告诉他呢?……   “瑾儿?”   “啊?”我茫然应道。   “怎的出了神?”   “胤禛……我……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丞瑾,你信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明显的一愣,道:“你若不是瑾儿,还能是何人?”   “我……我给你说个故事罢。”我想了想,慢慢开口道,“咱们大清国有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崇拜三国的周公瑾,有一日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第二日她醒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三国时代,大家都管她叫小乔——她竟然成为了公瑾的妻子。她同公瑾的感情十分的好。而此时,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自己的夫君,自己其实并不是小乔,自己原本也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更不知道的是,她该不该告诉公瑾,日后他会意气风发,并且会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抑郁而终。”说到这儿,我停了下来,看了看胤禛的反应,发现他正认真的听着我讲,于是我又继续道,“她很想知道公瑾的心情,想听听公瑾的意思,胤禛,如果,你是公瑾,你想知道日后会发生的事吗?”   他凝视着我,沉默了良久。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给我的是怎样的答案。现在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没事儿说这样的故事作甚?”他开口。   “可是这很重要啊!”我着急的接道。   “我不会是公瑾,你也不会是小乔。”他答。   我没有再坚持。的确,他不是周瑜,我也不是小乔。   或许,我不该问他这样的问题。他也不需要知道日后的事。无论我说不说,那一切,本就是历史,还是会按照它原有的轨迹继续下去的。   瞬间,我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只要维持着我的初衷,一直伴着他,让他不再孤单,那便是了。   那才是我的心愿,才是我该做的事。   风雨同路。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其他的事又何须去多想呢。 第四十三章缘起【5】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我与胤禛二人渴了便在比翼鸟的指引下摘些无毒的果子,饿了便去打些野味烤来吃,无聊的时候我就唱歌给他听。   我同他,就像是民间最最普通的夫妻,相濡以沫。   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华服美玉,没有皇亲国戚,却有最最平凡美好的幸福。   可是我知道,胤禛想尽早回去,他还有他要做的事,他还有他的抱负。   于是我们开始尝试着扎木筏,准备先顺着大海漂离这片荒岛。   “啊!”我惊呼一声,引得胤禛忙抬头关切的望向我。   我不敢动弹,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踝,闭目颤声道:“蛇……蛇……”   胤禛见状,一个箭步过来,一把扯开那环绕在我脚踝上的黑质白章的蛇,正欲将其掷于地上,不料那小蛇扭过头来张嘴就是一口,正咬在胤禛的右手腕上,他闷哼一声将其甩开。   那小蛇掉在地上之后迅速的潜回水里,利索的游走了。   我赶忙凑到他身边,捧起他的手查看伤口,只见他的手腕上赫然有两个大牙印,伤口外还沾有明显的血迹,我赶忙扯出怀里的手帕,在他的手臂处扎紧。   然后呢,然后该怎样?   我有些慌了,也不知那蛇有没有毒,万一要是毒蛇,那他会不会……   不行,他不能有事的!可是,我该怎么办?……对!把蛇毒吸出来!   我抓住他的手就往嘴边送,却不料被他用另一只手挡住,我一急,冲他吼道:“你做什么!”   “……你也会中毒的……这是海蛇,皆有毒性……”他虚弱的向我解释道。   果真是毒蛇?……他的嘴唇已有些发紫,不能再耽搁了!……   我一把打开他挡住我的手,埋下头去就开始吮吸他的伤口。   “你……”他还想推开我,可是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一口一口的把毒血吸出来吐掉,渐渐的,我觉得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的了,这才停下来,撕下一小块裙摆,紧紧地缠住他的伤口。   “希望我们都可以撑到出去的那一刻。”我抬头,望进他的眼眸,微笑道。   他目光复杂。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别这样盯我,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你的福晋,自当同你共生死。”   他面上略有些动容,似乎还有些别的神色,我还未来得及深思,便听到远处传来的喊声。   “四哥!瑾儿!”   听到喊声我与他俱是一愣,随即迅速转头向声源望去,只见胤禵立于一艘海船船头上,正四处张望。   “四哥!瑾儿!”   “是十四!”我惊喜的喊道,“十四来救我们了!”   我赶紧朝十四挥手,高声应道:“十四!我们在这儿!十四!”   十四看清我们的所在后,忙命船夫调转方向,朝我们这边驶来,不多会儿,便靠了岸。   他迅速的跳下船,朝我们跑来,我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刚要说话,却冷不丁被胤禵紧紧的抱住,动弹不得。   “太好了!太好了!瑾儿,幸好你没事,否则……”   我挣开他,尴尬地笑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对了!你赶紧把胤禛带回去!他被毒蛇咬了!”   “毒蛇?”十四一惊,迅速朝胤禛所在的地方奔过去。   幸好……幸好十四及时赶到了,胤禛,应该不会有事了吧……太好了……太好了……   我这么想着,心中大石落地,只觉一阵轻松,却感到头上混混沌沌的,有些轻飘飘,然后只听到十四的一声叫唤,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四章番外钮祜禄丞瑾   我在一片黑暗中醒过来,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投湖自尽了。梦中的感觉无比的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得冰凉,变得像一具死尸。   呼吸停住了,所有的一切在那一瞬间静止,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躯体,四处漂泊,无处安身。   那是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孤寂,冷清,无助。   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等到意识清晰些了,我才想起,我叫陈堇,我的父母是常驻热带雨林的考察人员。   是的,我叫陈堇。   陈堇。   但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我翕动着自己的嘴唇,发出“陈堇”这两个音节时,却有着莫名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好像那是自己的名字,好像又不是。   我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怪不得我做梦的时候觉得冰凉凉的寒气直往脊背窜。   电脑已经变成了待机状态,也不知我睡了多久。我滑动鼠标,显示屏反应非常迅速,我看了看上面的对话框,是妈妈的回信,她说——“那根羽毛,来自一种叫做极乐的鸟类的身上。关于这根羽毛,还有一个很动人的故事呢……”   极乐鸟?   我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泛上心头。   我甩甩头,没有理会。   我四处张望了下,应该是有一根羽毛的,我睡着之前刚签收了那份包裹的。   只是,那根羽毛呢?   我翻箱倒柜,依旧没有找到它的踪迹。   也罢,只不过是一根羽毛,不见了也就不见了。   我耸耸肩,踱步走到了书房里,准备找本书来消磨一下今天的时光。   书柜很大,里面摆得大都是一些史书。   我随手抽出了一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世宗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讳胤禛,圣祖第四子也。母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生有异徵,天表魁伟,举止端凝。康熙三十七年,封贝勒。四十八年封雍亲王。”   “圣祖康熙第四子胤禛……四阿哥?……”我回味着这几个字,又往后翻了翻,正好看到后妃列传的部分,“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女。后年十三,事世宗潜邸,号格格。”   “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女……”我牢牢的盯住这些铅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   瑾儿。   瑾儿。   钮祜禄?丞瑾。   丞瑾。   脑海中无端端的冒出这样的名字。   丞瑾……是那个钮祜禄氏的名字吗?……   奇怪,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我兀自笑了笑,将书放了回去。看来,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适合看书啊。   打开电视机,屏幕上面出现了少儿节目主持人天真烂漫的脸,我寒了一下,赶紧转台,看来我果真是老了。   “本台消息,考古界最受瞩目的的新星——金垽箴先生已于昨日回国,据悉,在近日即将召开的考古研讨会上,金先生将首次公开其对雍正即位及死亡之谜的重大发现……”   金垽箴,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考古学家,行踪诡秘,不知从何时开始,才二十出头的他轻而易举的跻身于考古界权威的地位,其对考古的特殊看法在考古界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盯着电视屏幕上出现的照片,再次疑惑了,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   “金垽箴下榻的酒店竟出现了数千年轻男女等候签名的局面,据有关人员透露,金先生回国后的一切行迹原是早经封锁的,却不料还是出现了这种千人围堵的场面,当时虽有保安维持秩序,但场面还是有失控的趋势。以此看来,金垽箴将成为考古界最具传奇色彩的第一位受年轻人追捧的明星式考古学家。”   明星式考古学家?……   我忍俊不禁,含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什么和什么啊,考古那么严肃的行业怎么会和最具流行元素的明星扯在一起?   睡了一觉,社会都变得复杂了。   我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关了电视,觉得腹中空空的我准备出门去买些食物来充饥,顺便采购些东西将空空如也的冰箱给装满。   回来的路上,竟然下起了大雨,我一边咒骂这天气的无常,一边撒丫子飞快的往家里赶。   这下可好,淋成落汤鸡了。   “这回倒真成了野鸡下水图了!”   脑海里凭空响起女子的笑语。   野鸡下水图?什么东西?   正想着,迎面就撞上了某个不知名物体,我闷哼一声,失去平衡,跌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你没事吧。”   冷淡的声音响起,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纤尘未染的D&G黑色皮靴。   我仰起头,看见了那张十几分钟前刚在家里的新闻上看到过的脸。   深邃的双眼,尖削刚毅的面部弧线,略显得薄的嘴唇。   “金垽箴?”我不由自主的开口叫道。   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我不禁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我听到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那一声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再看他的眼神,果真透露着嘲弄和不屑。   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窜起,不伸手扶我也就算了,整那么一句“你没事吧”还拿这种眼神看人,不爽的感觉愈加强烈,我坐在地上就朝他嚷嚷开了:“没事?你倒是坐在地上看看到底会不会没事?!您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还没骂完,他却已经若无其事的准备走人了,这一举动把我气得牙痒痒,我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考古学家怎么了?!研究雍正怎么了?!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有本事你别在那给我研究死了几百年的人,了不起的话你自己去当个雍正皇帝让我看看啊!嘁!搞得我欠了你一百万没还似的!混账东西!真是出门被狗撞,就该回家打小人,你这头沙皮猪!装什么深沉,不也才二十几的黄毛小子嘛!……”   我从地上站起身,不满的瞟了走远的金垽箴一眼,发现他竟然走进了我家对面的那栋别墅。   我顿时满脑门黑线。   这家伙不会就要住在那儿了吧?……   我这是倒的什么霉啊?坏事尽让我给摊上。   不过,这个臭屁的家伙最好不要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暗暗发誓道,扭头跑进了家里。   ……   金垽箴凝视着那个在雨幕中奔跑的略显单薄的身影,女孩子愤怒的神情渐渐的与回忆中那张倔强的小脸重和在一起。   “在我看来,喜帕是要心中最挚爱的人来掀起的。”   “我想四爷您也不缺我这一个女人,所以想来和您谈笔交易。”   他的唇角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看来,我们的每一次初遇,都是注定要充满硝烟味的啊。不过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了。”   ……   …… 第四十五章风波【1】   第四十五章风波【1】   又是那个黑暗的空间。   我一个人,在这个无边的黑暗中奔跑。   冥冥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我的手心散发出来,凝聚成黑暗中的唯一光线,为我照亮前方晦暗的路途。   ……   意识逐渐的恢复,我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被人握住了。   我睁开眼,想要看清握住我手的那个人。   ——一片黑暗!   现在是夜晚吗?   我摸索着坐起来,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看不见!   ……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定是因为天太黑……加上他们又没有点灯……   “有没有人?!”我哭喊道,“有没有人啊……胤禛……冬莹……你们在哪里……”   “格格!你醒啦?!我这就去找贝勒爷来!”   我的手被瞬间松开,伴随着冬莹逐渐跑远的脚步声。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这儿好黑……   我小心翼翼的摸着床沿,想要下床去点上灯,却还是被绊倒了。   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坐在地上,无法站起身来。   来自地上的寒气迅速的入侵,我缩起双膝,用双手紧紧的环住双腿,扣在身前。   我开始小声的呜咽。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我。   “瑾儿!”   我感到有人抱起了我,暖暖的气息让我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我试着开口道:“胤禛……是你吗?……”   抱住我的双臂紧了紧,我听到他的回答:“是我。”   他将我放回到床上,为我盖好被子,在这个过程中,他却一直没有点灯。   “胤禛,为什么你不点灯?”我疑惑的问道。   为我掖被角的手明显的僵了僵。   然后我听到他寒冷的语调响起:“来人!去宫中请御医!”   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我,看不见了。   我,瞎,了。   御医来了之后,便立刻为我把脉。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显得非常的安静。   安静到,让我觉得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贝勒爷,请借一步说话。”   我听到一个衰老陌生的声音响起,然后又是离开的脚步声。   “冬莹?”我试着叫道。   “格格,奴婢在呢。”冬莹上前来拉我的手。   “我这是回府了吗?”   “是的,格格。”冬莹小声的答道,似乎带了哭腔。   “我们何时回来的?昨日吗?”我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继续问道。   “格格……您已经昏睡了七日了……要是您再醒不过来,大夫说……”冬莹开始抽泣。   我微微一怔,七日了吗?……   “不是说醒了就没事了吗?!如今她看不见了你又作何解释!”   远处传来胤禛的吼声。   果然啊,不是没有点灯,而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那边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   我依稀的听到大夫说了“息怒”,“无能为力”这样的话语。   无能为力了吗?……   “贝勒爷。”冬莹唤道。   我感到他站在了我的床前,感到他正凝视着我,可是,我无法看到他此时的神情。   “大夫怎么说?”我平静的问道。   “毒素入脑,以致……”他顿住。   “以致失明吗?”我接道。   他没有回答。   他不回答,是他不忍告诉我这个噩耗。可是,这就是事实。   “无药可医了对不对。”我轻声询问道。   他还是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现在,在他眼眸中流动着的,是怎样的情绪,抑或,根本看不出情绪。   “瑾儿……”   “爷!爷!”他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被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声音给打断了,“爷!宫里来人了,万岁爷传您呢!”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我没事儿,你赶紧去罢。”我笑着安慰他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冬莹,那拉姐姐和年姐姐呢?她们近来?”我试着找话题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格格放心,两位主子都挺好。因为贝勒爷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来打扰您,所以两位主子都没有过来。”冬莹答道。   “是么。”我应道。   沉默了一会儿,我唤道:“冬莹,扶我起来罢。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这屋子里怪闷的。”   “可是格格您才刚醒过来……”   “你也说了,我躺了七日之久,也该活动活动了,否则,躺瘫痪了可如何是好?”   “格格,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冬莹道。   “好了,快为我梳洗梳洗。”我拍拍她的手催促道。   我不能哭。不能,让大家为我担心。不能。 第四十六章风波【2】   “冬莹,你今儿个要替我梳个什么发式呢?”我装作轻松的问道。   “格格喜欢什么,奴婢便为格格梳什么。”冬莹道。   “冬莹拿主意罢。你也知道,我对这复杂的发式纠结的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冬莹开始为我理头发。一下一下的,用桃木梳沿着头发根部往下梳。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细心的像一个母亲。   木梳的滑动非常的有节奏感,有条不紊。   “冬莹……你告诉我,我的眼睛,是不是变得白茫茫了?变得难看了?……”我假装平静的问道。   冬莹的手停住了。   “格格……”   “冬莹,求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变丑了?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吓人?”我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问她。   “格格,不是的。”她握紧我的双手,哭着道,“格格的眼睛还是很大,很黑,亮晶晶的,很漂亮,很有神……”   “真的?……你没有骗我吗?”我不确定的问道。   “真的!格格!冬莹怎么会骗您呢?……格格您还是冬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冬莹……”   “格格,冬莹知道您很怕,您对贝勒爷说您没事,冬莹知道您是不想让贝勒爷担心……格格,您自小便怕黑……您怎么会没事儿呢……”冬莹说着又抽泣了起来。   “冬莹,我真的没事儿,真的。别为我担心。”   我,真的,没事儿吗?……   “瑾儿!”   “郁冬?”我拉着冬莹的手,不敢迎上去,只得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瑾儿,你没事儿罢?我听说你为了救四哥……你这是何苦?”郁冬言语间不免有埋怨的意思。   我刚要说话,就被她一把拉住:“走!到你屋里咱们慢慢说!”说着便拽着我走。   “八福晋!小心!格格她看不见!”冬莹着急的喊声从背后传来,郁冬的脚步刹那间定住。   “你说什么?!”   “格格她……”冬莹气喘吁吁的追上前来,“格格……”   “你胡说!瑾儿怎么会……”郁冬喝道。   “郁冬,我瞎了。我真的瞎了。我看不见了。”我试图以最最平静的语调告诉郁冬,我在这里最好的姐妹,我瞎了。   “瑾儿……”郁冬轻轻地唤我,声音沙哑,忽然她以愤怒的语调道,“他是怎么照顾你的?!竟让你……前几日我要来看你竟还让他拒之门外!他就是这么保护你的吗?!”   “郁冬你别这么说。不干他的事。他对我很好。这件事,只能说是我自己的命数。”   “瑾儿!你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一个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回来以后,我们见不到你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十四在你府外一连站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胤禩将昏厥的他带回去的?你知不知道罗了京城最好的药材巴巴的给你送来最后却还是被他打发回去了?你又知不知道,十四到现在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而你呢?你的心里只剩下四哥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我连说他的一句不是都不可以了吗?他将你害成这般模样,我心疼你也不对了吗?你是不是预备为了他一个人而要断了同我们这些从小一块玩儿到大的伙伴的来往?!”郁冬抓着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说到最后时,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郁冬……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们对我来说,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啊。”   “家人?……瑾儿,若是你真的还当我们是你的家人,你现在就和我一块儿去看看十四,看看他到底为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十四……他病的很重吗?”   “他被胤禩找人抬回去之后还是嚷着要来找你,胤禩拦不住,他就在大雨天儿里跑出去,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竟似失了心一般,只是不停喝酒,问他什么他也不答话。后来睡过去了,原本还以为他是醉了,却不曾想竟是发起了高烧。”   “他这是何苦呢。”我忧心忡忡的叹道。   “瑾儿!你随我去看他!”郁冬说着又要拽我。   “哟!八福晋来找瑾儿妹妹玩儿啊?”年沁雪的声音响起,“这么拉拉扯扯的是要去哪儿啊?瑾儿妹妹你不是病的厉害嘛,这会儿瞧着怎么生龙活虎的了啊?”   “年姐姐……我……”   我正寻思该怎么应对她,郁冬抢先一步便开口道:“我就是来带瑾儿走的又如何?怎么,莫不是你也预备一块儿上我府上去做客?”   “若是八福晋盛情邀请的话,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年沁雪娇笑道。   “是么。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咱们八爷府最近盗贼频繁,据说是犯小人了,大伙儿都忙着打小人呢,我身为府上的女主人,自当拒绝一切小人入内扰了府中的安宁,是以,您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八爷倒是也信了小人之说?”年沁雪咬牙切齿的说道,“此等怪力乱神之说我以为只有无知百姓才会如此信奉呢。”   “此言差矣。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那些小人,向来是无孔不入的。您说是吧?”郁冬又道。   “瑾儿妹妹身子初愈,怕是经不起颠簸罢。况且,瑾儿妹妹如今是爷的心头肉,这要是在八爷府上出点儿什么意外,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七章风波【3】   “这你大可以放心,若是有什么对瑾儿不利的事儿,我定会第一个为她挡下,倒是在这府上,怕是更容易出什么意外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话里的含义该明白的人自是明白的。若是天资愚钝的人,我说的再如何直白也无什用处啊。”   “你!”年沁雪一时间被气的说不出话。   “瑾儿,我们走!”郁冬唤道。   我挣开她的手,道:“我不去。”   “你说什么?!”郁冬诧异的反问道。   “我说,我不去。”   “瑾儿你!……”   “郁冬,你觉着,以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还能去安慰谁呢?十四见了我只会徒增伤悲,我不想再让他为我伤神了。郁冬,答应我,不要将我失明的事儿告诉他,若他问起我,你只需回答他,我很好,其他的,都罢了。”我平静的道。   “……那你预备再也不见他了吗?我可以替你骗了他一时,可我如何瞒得了他一世?”   “见他?……郁冬,我拿什么见他?我如今,想见自己也见不到了啊,更何况是见他?”我苦笑。   “瑾儿……”   “郁冬,其实对十四来说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忘记我。是我不对,混淆了亲情同爱情,我不值得他为我如此。十四的福晋想必也是个不错的人罢?让他好好待她。时间,是忘记一切最好的良药。”我摸索着拉住郁冬的手,“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悲伤,我只是看不见了而已,其他什么事儿也没有啊,对不对?”   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我没事。   “这不是八弟妹嘛?怎么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我也好招待招待。”那拉氏的声音传来。   “四嫂,我也就来看看瑾儿,就那么一会儿子的工夫,便不想叨扰了您。”郁冬道,对那拉氏,她向来还是比较尊敬的,不像见了年沁雪那般的剑拔弩张。   “行了,这儿谁不知道你同瑾儿妹妹是手帕交啊,偏还说出来让我羡慕的紧。”那拉氏亲切的笑道,“瑾儿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谢谢那拉姐姐关心,我没事儿。”我茫然的福了福身。   “郁冬今儿个留下与我们一道吃个饭罢,如何?你也好与瑾儿妹妹说些个体己话。”   “不了。多谢四嫂的盛情邀请,胤禩还等着我回去呢。我这会儿便走了。四嫂保重。瑾儿……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托我办的事儿,我记下了。”   我听到郁冬急急离开的脚步声。   “这丫头,怎么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那拉氏扑哧一乐,嗔道。   “那拉姐姐,那我……也回屋去了……”   “瑾儿妹妹不多散会儿步么?这几日也不大见你,也不知你的身子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四爷他又……瑾儿妹妹,你真没事儿么?”那拉氏关切道。   “我没事儿,只是眼睛不太舒服罢了。”我福了福身,道,“那拉姐姐,瑾儿告退了……”   我下意识的转过身,凭着自己的第六感往回走。   不要再出来了。不要让她们发现我的失明。不要。   然而,天终不遂人愿。我还是撞到了人。   “你没事儿罢?”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在这同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没……没事儿。谢谢……”我礼貌的回答,瞬间有些害怕。   “你是……这府上的婢女吗?”那人又问道。   “我……我是……”   我正想着该不该骗他,却听得胤禛的声音传来:“亮工,你在和谁说话?”   亮工?!   我诧异道:“你就是年亮工?”   “这,你怎会知道我?”他似乎很惊讶。   我还未来得及多说,就听得胤禛的脚步越来越近。 第四十八章风波【4】   “瑾儿?……”胤禛唤道。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没敢说话。   “亮工,交代你的事儿你速速办妥,你先退下吧。”他对年羹尧说道。   “是,四爷。奴才告退。”   一阵脚步声过后,胤禛对我道:“怎的又不在屋里待着?!你如今的身子莫不是还想再出点什么意外不成?!”   “我……”   “冬莹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   “冬莹……”   冬莹在哪儿?刚才只顾着和郁冬说话,倒是忘了冬莹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我让冬莹别跟着的,我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你!”他似乎有些动气。   “我不是一个废人,请你不要把我当废人看待。”   我说了话便回头想走,刚动了步子,便被他拽住。   “你做什么!”我使劲想挣开他的手。   他不说话,只是一路拉着我走。   我也不再挣扎,他只是担心我罢了,我又何必,与他闹别扭呢。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夜,我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冬莹!冬莹!”我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想是睡熟了罢。我不忍扰她,便不再叫唤。   我的以后,就是与这些黑暗为伴了吗?永远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不出门,不与任何人说话。这就是我接下来的后半生吗?……我好不甘啊。   “格格,您在叫奴婢吗?”冬莹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冬莹,你还未歇息吗?我以为你睡了……”   “格格,奴婢没有睡……奴婢……”   “怎么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疑惑。   “格格,您还记得小顺子吗?”   “小顺子?”   “是,就是上回您从年主子手里救下的小太监。”   “他,怎么了?”   “格格,奴婢知道现在不该和您说这个,让您伤神,可是,小顺子现在在年主子那儿做事,天天的被欺负,您看,能不能……”   “冬莹,这事儿你该早些告诉我啊,小顺子……是我不好,忘记了他的事儿。我早该料到年沁雪不会轻易饶了他去。”   “格格,还有件事儿……”   “什么事儿?”   “奴婢……不……格格,没事儿,没事儿了……”   “冬莹,你怎么了?”我摸索着想去拉她的手,好不容易抓到了,却发现她十指冰凉:“冬莹,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冰?你到底怎么了?”   “格格……奴婢……其实……格格,奴婢没事儿,只是外边儿夜里寒气重,奴婢没有套太多衣服罢了。”   “冬莹,你回屋吧,如果被子不够暖和就把我橱子里的那条锦被搬过去,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格格……”   “快回去吧,我没事儿了。”我推了推她。   “……奴婢,告退。”   次日,我托胤禛向那拉氏说了小顺子的事儿,那拉氏也没多做为难,觉着让小顺子过来也于情于理,便做个顺水人情允了我。至于年沁雪那边,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顺子自来到我屋里之后,非常勤快,我院里基本没什么事,我便把其他下人给免了。   于是,在我失明的这段日子里,冬莹和小顺子成为了唯一陪伴我的人。   早晨醒来的时候,冬莹会为我梳头,然后我就自己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怎么坐在风口。”熟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   我没有回头。   “现在,院里的花不知落了没有。”   “……”   “记得刚来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这院里的红花,一丛一丛的,煞是好看。现在该是入冬了,花,也该落了吧。”   “院里的花已经凋了。”他回答。   “是么。果然啊。”我应道,“花凋了呢。”   “它明年还会再开。”   “即使再开又如何。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丛花了。”   “只要赏花的心意相同,再相异的花也是相同的。”   “赏花?呵。我拿什么去赏花。”我自嘲道,“拿我这双空洞的眼睛吗?”   “你……”   “胤禛,够了。足够了。有之前的一切,我已经满足了。我不会再奢求的。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会安静的在这个院里,等你回来的。如果……你不想回来了,我也还是会在这里等你,因为,这是我的承诺。”   “……”   他沉默,只是静静地环住了我。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胤禛,不要瞒我,什么都不用瞒我。我理解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瑾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如此待我,我若还不能懂你,我又情何以堪呢?”   “瑾儿,等我。我此生定不负你。”   “我信你。” 第四十九章风波【5】   康熙四十三年冬,耿氏进府,封为格格。另一侧福晋李氏生胤禛第三子,弘时。   这一年,双喜临门。   胤禛对外均说我染了病,于是我免去了每日的礼数。   没有再出过我的小院。   “格格,这几日府里热闹的紧,您不出去走走吗?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冬莹道。   “下雪了吗?”我微微侧头,“还是不去了罢,你和小顺子出去耍吧。我想待在屋里。”   “格格……您别这样……您已经几个月不曾出这屋了……贝勒爷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竟是将您丢在这儿……”   “冬莹,他有他该做的事儿。”   “格格!奴婢真不懂……您怎么可以忍受……”冬莹忽然有些激动。   “格格!格格!”小顺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怎么了?”   “格格……说是……是万岁爷来府上了,点名让您过去呢。”   “我……”我犹豫了,真的可以吗……   “外边儿可热闹了,万岁爷带着几个阿哥都来了咱们府里,说是要看看小阿哥呢。这弘时阿哥也真是讨人喜欢,见了谁都笑,就是个没脾气的主儿……”小顺子兴奋的说着。   “小顺子!”冬莹低声喝道。   小顺子立马噤了声。   “弘时阿哥该满月了吧。”我淡淡道。   “回格格的话,如今弘时阿哥已有两个月大了。”冬莹答道。   “两个月了啊……”我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已经有两个月了啊。   两个月了,胤禛没有再来过我的屋里,我也没有去找过他。   我自己说的,让他离开,让他去做他自己的事,我绝对不会后悔。   “格格,您快换身衣服吧。可别让万岁爷等急了。”冬莹催促道。   “我……还是不去了罢。”   “格格你……”   “瑾丫头你好大的架子啊!朕都请不动你了哈?”   康熙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皇上驾到!”   “万岁爷吉祥。”我福了福身,也不知自己的方向对不对。   “瑾丫头可是不想见朕了?”康熙问道。   “万岁爷哪儿的话,瑾儿只是怕自己如今的面目无此福分得见天颜。”   “这才几个月不见,瑾丫头倒是识礼了啊!来,给朕说说,这些日子都哪儿去了,也不见你进宫来给德妃请安。”   “瑾儿……”   “回皇阿玛,瑾儿她身子不适……”   他在啊……胤禛……不知他好不好,是瘦了,或者是胖了?   “老四,朕跟瑾丫头说会儿话,你们兄弟几个都自个儿去转转罢。别都堵在这儿,瑾丫头身体不好,别扰了她去。”   “皇阿玛……是,儿臣遵旨。”   到底来了多少人?   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长久的沉默。   “瑾丫头,你恨朕么。”康熙忽然开口。   “万岁爷哪里的话呢。”我轻笑,“瑾儿怎么会恨您。”   “朕给老四许了一个格格,你不会恨?”   “万岁爷,瑾儿明白的。您放心,瑾儿都懂的。”   “你倒是说说,你都懂些什么。”康熙饶有兴致的问我。   我顿了顿,道:“万岁爷,您当真要我说吗?”   “说罢,瑾丫头何时那么拖拉了。”康熙挖苦我道。   我不置可否,镜子开口道:“瑾儿虽是女流之辈,不懂什么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可是,万岁爷您的宠爱瑾儿是明白的。万岁爷您是一国之君,或许看起来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恐怕您也失去了很多吧。在帝王之家的爱,总是越爱越伤害吧。如果瑾儿没有猜错的话,万岁爷是想保瑾儿一个万全罢?”   “……越爱越伤害。好你个瑾丫头,你倒是真敢说。”康熙笑道。   “瑾儿谢过万岁爷。”我跪下,真心道。   “傻丫头,朕知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一点也不苦。”   “若是她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想来便不会那般恨朕了……”康熙忽然惆怅道。   “万岁爷……说的是良妃娘娘吗?……”我试探的问道。   “……”   “万岁爷?”   “你连这个也知道?看来,朕还真是小觑了你啊。”   “万岁爷说笑了。瑾儿想,良妃娘娘一定明白的,能让万岁爷挂念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良妃娘娘她定不会辜负您的心意。”   “……不说这个了。瑾丫头,你的眼睛当真没得治了吗?”   “恩,没得救了。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害怕,害怕黑暗,害怕一个人。可是日子久了,便习惯了。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瑾丫头,你老实告诉朕,你究竟是谁?从何处来?又为何而来?”康熙语调平稳,却着实吓了我一跳。   他这话,是何含义?   “万岁爷这话,瑾儿不明白。”   “也罢。你若现下不愿意说,朕也不逼你。来日方长。朕来,只是想问你,若是朕要你替朕看着老四,你可愿意?”   “皇上,您……”我诧异。   “朕知你是聪明人,也不同你拐弯。你只需回答。只是,你该明白,你的答案与你日后的气数息息相关。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阿玛、额娘。他们的安危也在你的一念之间。朕给你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给朕答复。” 第五十章风波【6】   第五十章风波【6】   七日。   给康熙答复。   我呆呆的坐在案前。为什么都要逼我呢。谁都喜欢逼我。   难道,我就不能平平静静的与他相爱?我只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啊。这也,有错吗?……   “格格。”   “万岁爷回宫了?”我问。   “是的,格格。”小顺子回答道。   “今天同万岁爷一道来的有哪些人?”   “回格格的话,今……”   “格格,今儿个来的有太子爷,大阿哥,九阿哥,还有十阿哥,十三阿哥。”冬莹抢过小顺子的话。   我点了点头,道:“怎么十四阿哥没有来吗?”   “……没有呢,格格。”冬莹轻声道。   我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不知十四近来可好……八哥呢?他还好吗?还有九哥,十哥……他们都还好吗?……”   “回格格的话,几位阿哥都好。”   “可惜我看不见了,否则……”我不再说话,只是怔怔的呆坐着。   十四的病该是好了罢?   自那日郁冬走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或许是胤禛不让我与他们相见,郁冬竟再也没来过我的府上。又或者,是我深深地伤害了他们。   “瑾儿。”   这声音……   “十……十四阿哥!……您,您怎么会!……”冬莹惊慌的叫声响起。   果真是十四吗……他来了?   “我想与瑾儿说会儿话,你们先下去吧。”十四道。   “可是……十四阿哥,这恐怕,不好吧……要是贝勒爷……”冬莹迟疑道。   “有什么事,我自会担待。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十四道。   “可是……”   “冬莹,你和小顺子退下吧。我也想,和十四说会儿话。”我打断冬莹道。   “……是,格格。奴婢告退……”   “瑾儿,你瘦了。”   我不自禁的拿手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瘦了不好看吗?”   “你的眼睛……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是啊……是真的。你听到的所有传言全部都是真的。我瞎了,为了救胤禛而瞎的。”我道。   不可给十四希望,不可再伤他。   “瑾儿……你爱着四哥了吗?”十四忽然问道。   “十四……我……”   “不!你不要说了!”十四打断我的话。   紧接着我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不禁喊道:“十四?……”   “瑾儿,我在这里。”他的声音离我近了些。   “你刚才……”   “四哥不许我来探望你……适才皇阿玛在我又无法……”他顿了顿,道,“我从窗子跳进来的。”   “窗子?……怪不得冬莹被你吓着了……”我喃喃道。   “瑾儿,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   “……你不记得了么。”   “……”   “即使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记得。瑾儿,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如今我无法保护你,日后我一定会让自己变强大,绝不会再让你受一星半点的委屈。我爱新觉罗-胤禵拿我项上人头发誓。势必言出必行。”   “十四……你何苦为了我这样的废人……”   “值得。因为值得。”   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十四,我怎会忘记呢。你说过的话,我还是记得。   “瑾儿,等着我,总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这一日绝不会太远。所以,我的瑾儿,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   对不起,十四。   我无法跟你离开了。   我隐约的觉得,十四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了。   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那场浩劫即将来临了?……   我不要你们有事,不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事…… 第五十一章风波【7】   第五十一章风波【7】   可是历史……   当真是无法改变的吗?我是不是,要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逼上最最孤单的境地?看着他,把自己的兄弟一个,一个的……   八哥,九哥,十哥,还有……十四……郁冬……他们,都会按着历史原有的轨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不……不可以这样!   正想着,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我的身上。   “哎哟——”   脆生生的叫声响起,听来很是稚嫩,紧接着一双软呼呼的小手牵住了我的手。   “你……”我迟疑着没有问下去。   “嘘——不要说话,等会儿被嬷嬷捉到我就惨了。你和我一道躲起来啊。”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被那股小小的力量牵着躲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小阿哥!小阿哥!快出来!”门前有隐约的呼唤声传来,渐渐的远去了。   “奇怪,嬷嬷怎么不进这儿来找我?”   小阿哥?……   “你是……你叫什么?”我问道。   “你不认识我吗?我是弘晖。”男孩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弘晖?!他的长子?!   “你怎么了?……我也没有见过你,你也是阿玛的福晋么?可是我请安的时候从没有见过你吖,你是新来的丫鬟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正犹豫,忽听得他问道:“你叫什么?”   “我?我,我叫……我叫瑾儿……”我喃喃答道。   “瑾儿?嗯……咦?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果然是孩子,毫不避讳的问出这个问题,我无奈的答道:“是啊,我的眼睛看不见呢,是不是很吓人?”   “怎么会吓人?瑾儿的眼睛很亮晶晶呢,瑾儿看不见所有的东西么?也看不见弘晖?”他又问道。   “是啊,看不见,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一片黑暗,永远生活在黑夜里。”   “啊?——那瑾儿是不是很害怕?弘晖最怕黑了,夜里都要额娘抱着才可以呢。”   “……”   “瑾儿不要怕,弘晖陪着瑾儿。”小阿哥拉拉我的手,道。   我笑了笑,道:“弘晖自己都害怕,怎么陪着我呢?”   “那个——嗯——那等弘晖长大了,不怕黑了,就抱着瑾儿,这样瑾儿也不会怕黑了。”   我苦笑,解释道:“可是小弘晖长大后就要娶小福晋了,怎么可以来陪瑾儿呢?”   “那,那瑾儿做我的小福晋就好了啊!”小阿哥急急地说道,“等我长大后瑾儿做我的小福晋,就好了嘛。”   我一怔,道:“可是等弘晖长大了,我就会变成嬷嬷那样了。”   “为什么?”   “因为人都是会老的啊。”我哭笑不得。   “那也不打紧,反正等弘晖长成阿玛那样的男子汉了,就可以陪着瑾儿了。”小阿哥骄傲道。   阿玛……   “弘晖很喜欢阿玛吗?”   “那是自然啊!虽然阿玛很凶,常常罚弘晖,但是阿玛每次发火都是因为弘晖不听话,阿玛总是很吓人的样子,但是弘晖还是很喜欢阿玛呢。”   “弘晖的阿玛……还是很凶的样子吗?”   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吗……冷面王爷……   “对啊,阿玛一直都好凶的,府里的丫鬟们都很怕他呢,瑾儿不怕阿玛吗?”   “我……”   “瑾儿妹妹,在吗?”那拉氏的声音传来。 第五十二章风波【8】   “呀!额娘来了!怎么办!”弘晖紧张的说道。   我刚准备起身去和她周旋,忽然听见胤禛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说了,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踏进这个屋子半步么。”   “爷……回爷的话,适才弘晖的乳娘来回报说是弘晖跑到这院子附件便没影儿了,她找遍了府上的所有地方,独剩此处未敢进来,所以……”   “弘晖?”   “是的,爷。”那拉氏应道。   蹲在我身边的弘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向我这边挪了挪,却不料脊背碰到了衣柜,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出来!”胤禛低喝。   弘晖一哆嗦,显然很是害怕,但还是缓缓走了出去,我也站起身,待在原地。   “阿……阿玛……”   “谁许你进这个屋子的。”他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依旧是冷冷的。   “我……我自个儿进来的……”   “你额娘不曾告诉过你不许来这儿吗?”   “额娘……”弘晖怯怯的喊道。   “爷,弘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弘晖如今已满八岁,若是如此骄纵下去,只怕日后难成大器。”   八岁?!我一震,没有听清胤禛接下来的话。弘晖现在竟然已经八岁了,那,那他岂不是……   “今儿个夜里不许用晚膳,去书房面壁思过。”他淡淡的吩咐道。   “爷……”那拉氏护子心切,低低的唤道。   “不必多说,退下。”   “……弘晖,来,过来额娘这边。”   “额娘,弘晖……弘晖不走。”   “弘晖?!”   “阿玛,弘晖想留在这儿。”   “弘晖,你说什么呢?!快来额娘这边!”那拉氏急忙道。   “阿玛,弘晖,弘晖在这儿面壁思过……”   “出去。日后不许再踏进此处一步。”   “阿玛,可是,可是……”弘晖依旧不依不挠。   “弘晖,你,你同额娘说,你究竟为何要留在这儿?!”那拉氏不解的问道。   “因为,因为瑾儿会怕黑的,弘晖答应要陪着瑾儿的……”   “弘晖!不要说了!”那拉氏制止道,“快跟额娘出去!”   “额娘,我不走……”   “你!……”   “来人,去将马鞭取来。”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爷不要!弘晖他不懂事儿……弘晖快跟你阿玛认错啊!”那拉氏急切的道。   “不必。有错不改,冥顽不灵,不罚便永远不知悔改。”   “贝勒爷。”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呼啦”一声,紧接着就是小弘晖闷哼的声音。   “爷,不要……”那拉氏无力地唤道。   他竟真的打了弘晖?!不可以,不可以!   “住手!”我失声喊道。   空气瞬间凝固,我摸索着走出去,道,“不许你打弘晖。”   “瑾儿你……”   “瑾儿妹妹……”   “若是你要责罚弘晖,便连我一道罚了罢。”   “……你们先退下。”他冷然道。   “瑾儿……”小弘晖的喊声低低的响起。   我宽慰道:“弘晖乖,快跟额娘回去吧,别教额娘替你操心了。”   “嗯,弘晖知道了……阿玛,弘晖告退。”   不一会儿,脚步声起,想必是已经离去。   “你……”   “瑾儿恭送四爷。”我抢过他的话道。   意料之中的安静。 第五十三章风波【9】   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虽说是自己心甘情愿让他放下自己的,但是却还是会为他的不闻不问感到心寒。   他做的很好,很彻底,这些时日他确不曾再踏进这儿半步,他的心坚定的让人害怕,我有时都禁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只是在骗我,是不是,早就忘了在这个偏院里,还有一个我。   “你为何不说与我听。”他忽然转过身,背对我。   “什么?”我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怕么。”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苦笑。   “若是你怕,我便……”   “你便如何?你可以放下那些你自小就想要的一切,带我走吗?……胤禛,你不能,不,是你不愿……不是吗?”我缓缓走到窗前,叹了口气,“我虽如今无法再看见,但我知道,这天下是多么的美不胜收,江山如画,教你如何放下?更何况,你放得下么。你自是放不下的……可是,我明明懂你,却还是忍不住要怨你,怨你的冷漠,怨你的身份,怨你的绝情……我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你,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也,终究只是一个俗人啊……”我自嘲。   “瑾儿,为何……”   “为何不早些说对不对?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牵绊,不想你成全了我的私己之爱后,被万岁爷看成是胸无大志,无法心怀天下之举,我不要这样……何况,现在的我,若是缠着你,岂不是……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啊……”双手不自禁的抠紧窗棂,心中泛出丝丝苦涩。   “……”   他没有回答。我知道他的答案。   没错,他就是放不下朝堂,那里有他的梦想,他的追逐。我怎么可以去要求他放弃这一切。追逐朝堂,本就是他们皇族子孙的宿命啊。不争,便是死。   只是,争得了一切又如何,最终,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全天下最最孤寂的黄金宝座。那个看起来至高无上的的皇位,其实只是禁锢人的牢笼,关住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可是,还是要去争。为了生存。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说。”他道。   “你……”   ——你可不可以在继承大统之后,放过其他的人。放过八哥,九哥,十哥,放过胤禵,也,放过你自己。   我终究说不出口,历史,真的是不可逆的吗?   我不甘心……   “我如何?”他问。   “没什么。”我答道。   即使说了,也是徒然罢了。   “弘晖……是好孩子,你,不要对他太过严厉了。”我道。   “玉不琢,不成器。若是,你喜欢这小子,我可以叫他下学后过来多陪陪你。”   “可以吗?”我有些意外的向他确认,不敢置信这是他说的话。   “嗯。”他闷声应了。   “谢谢。谢谢你,胤禛。”我笑道。   真的,谢谢。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替你,多陪陪弘晖,在他时日不多的有生之年。 第五十四章风波【10】   “瑾儿!瑾儿!”一大清早,就听见小弘晖的喊声由远至近,我笑着摇摇头。   “弘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阿玛说,我可以来这儿找瑾儿玩儿。”他得不乏得意的说道,“我要去上早课了,下学了再来找瑾儿噢。”说着又匆匆离开了。   “格格,小阿哥很喜欢您呢。”小顺子在一边笑着说道。   我也笑,多好的孩子啊,我也,很喜欢他呢。   “小顺子,冬莹呢?最近都没怎么见着她啊。”我随口问道。   “回格格,冬莹姐姐说是去给您去市集上买些布来,那些从前的布匹都陈旧了,样式也不新颖了。府里也未曾送来……”   “噢?冬莹有心了。”我淡淡道,“小顺子你可会画画?”   “回格格,奴才学得过一些皮毛。但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没事,会画就好了。你扶我去书房。”我吩咐道。   “是,格格。”   我于书案前站定,想了想,终是缓缓开口:“寒冬白梅,自有其一股傲气。小顺子,可会画梅?”   “回格格的话,奴才会一点儿。”   “恩……你且画吧。只是这梅,须得开于佝偻的枝条上,每一根枝条,均该是屈膝的。”   “这……格格,梅树怎会是这幅样子?”小顺子不解的问道。   我无奈的笑笑,道:“个中因由,自是有人会懂,你按我的意思画便是了。”   小顺子原也是明白人,便不再多问,只是专注于笔下。   约莫画了两个时辰之久,小顺子终是于案上抬起头来,道:“格格。”说着,便把那幅独特的冬梅图递给了我。   我看不见这画,叫小顺子研了墨,提笔沉思了一会儿,便摸索着在画的右上角写了些许字。   写完便立刻卷起画,着他寻了丝缎扎了,吩咐道:“将它搁在我衣柜里罢。”   小顺子接了,放好画之后又回到我身边递了茶水伺候着。   我只默默的接过茶盏,拿在手里也不喝,只是兀自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得远远传来冬莹的喊叫:“格格!格格!”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我听到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得略有些急促,便开口取笑道,“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   “格……格格……我,我在外面听人说……说……说八福晋她……她流产了……”冬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我一震,茶盏落在了地上。   许久,听得冬莹在耳边唤道:“格格,格格?……”   我只觉脑中一阵响雷,翁的一下,便失去了所有思想,这时听得她唤我,这才强自稳住心神,呐呐道:“你说,什么?……郁冬……是郁冬?!……不,不会的,你说的不是郁冬,对不对?!”   “……格格……是,是……是八福晋……”冬莹低声答道。   “……”我默然。   郁冬……   “冬莹,去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去八爷府上。”我勉力自持,稍作冷静吩咐道。   “可是,格格……贝勒爷他……”冬莹犹豫道。   “冬莹!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主子!你快去!”我气极。   “是……是,格格。”冬莹慌慌张张的应了。 第五十五章风波【11】   “冬莹……!刚才,对不起……”我意识到刚才的语气过于重了,不禁自责。   “……格格,冬莹明白的。您这么说,奴婢反而……格格,奴婢下去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是在这里待得久了吗,所以我竟也学会了拿身份去压人?……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不该留在这里的,对不对?……我茫然的坐回椅子上,瞬间觉得自己好渺小,一步一步走下来,却是步步错。其实,无论我再怎么对自己说自己可以被历史的洪流排除在外,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郁冬……对不起,我竟然甘于被囚在这里,这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下,甚至为了一个男人,和你断了来往。   你……那么为我着想,为我和年沁雪结仇……   尽管我并不是真的瑾儿,可是,你待我的这一切,我都甘之如饴。现下的我……郁冬……   “格格,走吧,马车预备好了。”冬莹进门来,扶住我的手,领着我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不多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到了?”   “不是……格格,奴婢下去看看。”冬莹结巴道。   我也并未在意。   却听得外头逐渐嘈杂起来,我不禁掀开帘子,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   “冬莹,怎么了?”因着上回和胤禛坐马车遇到过女刺客,所以心中有些惴惴。   “回格格的话,这儿有个老乞丐拦在路中央,马车过不去。”冬莹为难的答道。   我纳闷道:“这……老人家,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试探着问道,毕竟眼睛看不见,所以只得毫无焦距的睁着双眼,也不知看对了方向没有。   “老乞丐,格格问你话呢。”冬莹催促道。   “老朽只是在等待有缘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颇为出人意料。   既是乞丐,我的印象中该是都应为十分落魄的样貌气质,而这个人却是不卑不亢,坦然回答了我的话。   我不禁讶然,语气不自觉的恭敬了:“那,老人家,能不能劳烦您可不可以给马车让个路?我们却是有急事儿。”   “姑娘,这可不成。”老人一本正经的答道。   “为何呢?”   “老乞丐!你!……”冬莹倒是有些急了。   “冬莹!”我喝住她,依旧静静等待老人的回答。   老人径自笑了一阵,道:“老朽腹中饥饿,怕是站起来便倒了,留着口气坐在这路中央等着有缘人啊。这会儿若是给姑娘让了路,老朽岂不是等不到有缘人便呜呼哀哉了吗?”   我会心一笑,道:“冬莹,去给老人家买些干粮来。”   “格格!这老乞丐分明是骗吃骗喝,您!……”冬莹不甘心的道。   “好冬莹,你就去吧。就当是替我买的,成吗?”   “格格…您给他些银两不就完事儿了吗,干嘛还要为他去买呢,咱们这不是还赶着去看八福晋吗……”   “冬莹,快去罢……”我又道。   “可是格格……”冬莹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走远了。   不一会儿,便听得冬莹不快道:“那,给你!”   想是这丫头已经买了回来了,我无奈的笑笑。   “姑娘,老朽既得您一饭之恩,自当回报。”老人又朗声道。 第五十六章风波【12】   “格格,咱们走吧。”冬莹催促道。   “恩……老人家,若是日后想要报恩,尽管来找我便是,我家……我住的地方是在城西的四贝勒府,您若是有事寻我,便拿此物来罢。”我摘下头上的碧玉簪,叫冬莹递与他。   “格格,你……”冬莹惊讶的唤道,但还是依言过去了。   “老朽定会依言来找姑娘的。”老人掷地有声的道。   我笑笑,拉上帘子,马车继续赶路。   希望那根碧玉簪可以让这位老人在日后过上好些的日子。不要再坐在街心行乞。   虽说我并不知那碧玉簪的价格,但是想必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足够平常百姓维持个几年温饱的生活了吧。   想着,便到了八爷府上,冬莹扶我下来,侍卫通传了之后便进得府去了。   “瑾……四嫂。”八阿哥的一声称呼让我心酸不已。   竟是生分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是我自己生生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郁冬她……情况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怕是日后再无做额娘的机会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佯装平静的对我陈述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有些站立不稳,怔忡了一会儿,道:“那郁冬她……她现在怎样?她的身体要不要紧?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郁冬……”   “……你去和她说会儿话罢,毕竟,你是她的……”说到这,他忽然噤声了。   我知他心中也有淤塞,便不再多问,点点头,进得里屋去了。   其实胤祀想说什么我知道——毕竟,我是郁冬的手帕交,打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打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想到这儿,我又是一阵难过。   “出去。我说过了,我不要吃药!”刚进门,就听得郁冬虚弱的声音传来。   “郁冬……”我轻轻的叫了一声,轻到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滚!我说过!你们都不要来可怜我!你们……瑾儿?……”郁冬似有些不确定的唤着我的名字,带着些许的哭腔,“瑾儿……我……你来了?……”   “郁冬……”我哽咽着,隐隐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我痛恨现在的失明,我无法看见郁冬现在的样子,我只能听着她的声音来断定她到底好不好。   可是我唯一知道的是郁冬现在很难过,很不好,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我想伸手去抱抱她,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将手伸向哪里,我甚至帮助不了她,给不了她一丁点的安慰。   “你们都退下罢。”郁冬吩咐道。   一时间众人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我怔怔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做。   郁冬也不说话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   “你……”   过了一会儿子,两个人竟又同时开口,瞬间又止住,不再说话。   我心里纠结的要死,自己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郁冬。   我那时选择了和他们生分,失去联系那么久,此时又忽然跑来,也不知郁冬是否愿意原谅我。   “郁冬……你,你还……”我呐呐开口,原想问她最近可好,却是如何也问不出口。   怎么会好呢,经历狼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好?! 第五十七章风波【13】   “瑾儿!”郁冬忽然打断我,道,“别说了。我明白的。我不该怪你。如果是我……或许也会同你一样的。”   “那郁冬,你是原谅我了吗?”我有些激动,颤着声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瑾儿……这是我最后一回这么叫你,你我之间,无须百转千回的绕圈子说话……我想,你都知道……胤祀和老四是不可能……所以,日后你也莫再来寻我了。”   我有些站立不住,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你终归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四嫂……我们之间原就不存在原不原谅的问题。从前,你我如此至交,何谈原谅?如今你我不过对立之人,又何来谁对谁错?你我之间,向来是没有原谅这个词存在的必要的啊……”   “郁冬……”我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怔怔的唤着她的名字。   “四嫂,您快回府罢,待久了,对您,对胤祀都不好。”郁冬道。   郁冬……我看不见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话那般决绝。   心里万般痛楚,只凝聚成短短几个字:“那,我走了……你保重。”   我踉跄着扶着墙壁出去,马上便有人来扶住我,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我一震,下意识的抽出手,用业已失明的双眼瞪着前方。   “瑾儿,跟我回家。”他道。   回家……   如此熟悉的话语,在十四的府上,就是这个人,说带我回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从那一刻起,我便沉沦了。   宁愿沉沦在他给的幻想里,强迫自己去相信,那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住的对自己说,只要他的心里有我,那么,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   而现在,我禁不住怀疑了,那样的想法,真的是对的吗?   有他在,真的可以是一个家了吗?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在了吗?他在我身边了吗?他真的在吗?真的吗?……   我默不作声的任他牵住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   我对自己说,陈堇!挣脱他!放开他的手!从此逃离他的身边!   可是……我依然任他牵着我,我那么没有勇气,去放开他的手,我贪恋他手心的温度,以及他掌心略微粗糙的茧。   他掌心的温度缓缓的传来,我只是更加舍不得放手。   胤禛,我该,怎么办。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只是那手却一直牵着我,没有放开过。   到得屋里,我正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听得有人大声道:“瑾儿!”   弘晖?   我赶紧甩开他的手,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只是下意识的那么做了。甩开后,心里有些莫名状的酸楚。   “弘晖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弘晖怯怯道。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阿玛。”胤禛怒气冲冲,顿了会儿,道,“谁教你直呼额娘名讳的?”   “阿玛……”   “叫额娘!”他喝道。   “额……娘。”弘晖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哼。”胤禛一甩袖,离去。   “瑾儿。阿玛走了。”弘晖贼兮兮的道。   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风波【14】   “瑾儿,今儿个夜里咱们去捉萤火虫好不好?”弘晖央求道。   “萤火虫?捉这个做什么?”我纳闷。   “弘晖听底下的人说,瑾儿曾经在萤火虫间唱歌跳舞,像仙女似的呢,所以,弘晖想瑾儿也唱给弘晖听。”   “仙女?弘晖阿,你被骗了,我哪是什么仙女阿。我只不过,是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罢了。”我有些暗自神伤,“况且,我连路都走不稳,又怎么能去捉得萤火虫呢?”   “这个……那瑾儿在一边看着,我去捉,瑾儿唱歌给我听就好了。弘晖就想听瑾儿唱歌嘛~瑾儿~~”弘晖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我有些为难。   “格格,外面有个乞丐求见。”小顺子进来通报道。   “乞丐?”我纳罕,忙道,“人呢?”   “教府外的守卫打发走了,不过奴才正好撞见,瞧见他手里的那支簪子,正是格格的碧玉簪,于是便上前询问了几句,那乞丐说是让奴才转告格格,说是格格若是还记得他的话,今日亥时便到城外的慧明禅院相见。”   “慧明禅院?在哪?”我询问道。   “就在城外不远的山上,只是个小庙,平日里香火也是不很鼎盛,只在每逢年初清明的时候,才会有些善男信女去求个平安什么的。格格要前往吗?”小顺子道。   “亥时?这……”我现在也约略明白了这天干地支的计算。   现在是申时,距离亥时还有大约三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六个小时了。既然离这儿不远,那赶到应该不成问题,只是……   亥时已是深夜了,胤禛他,该是不肯让我出门的罢……况且,还是去府外……   “格格?格格?您要赴约吗?”小顺子问道。   “这……小顺子,你先下去罢,若是我准备赴约的话,会唤你来的,你先自去休息罢。不用理会我了。”我道。   “是,格格。”   “瑾儿,你是不是……想出去?”弘晖的声音又响起。   “嗯……啊?”我惊讶道,“弘晖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咳……回去赴约呢……我……”   “瑾儿一定想去吧,我就知道……”弘晖得意的拉长嗓子道。   我忙打断他道:“嘘——好了!我知道你弘晖小爷聪慧得不得了,行了吧?这事儿可不能让你阿玛知道,你额娘也不行……”   “瑾儿,我才不会和阿玛额娘讲呢,咱们是好哥们,弘晖自然会讲义气的。不过……”   “不过什么?”   “瑾儿若是出去,记得给我捎个几串冰糖葫芦,我听一同上早课的哥哥说,冰糖葫芦是他品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我一愣,有些好笑得道:“冰糖葫芦?弘晖没有吃过吗?”   “是啊……”他的语气里不无失望,“阿玛额娘总说那东西不干净,不然该我吃,下人们也不敢帮我去买来,说是怕我吃坏了肚子,阿玛责怪他们……”   我不禁笑道:“知道了,若是我可以出的去,便帮弘晖带上个一摞的冰糖葫芦,让弘晖吃个痛快!”   “那,一言为定,咱们来勾手指!”弘晖兴奋道。   “勾手指?”   我无语。只得任他拉着我的小指过去,耳朵里听着他嘴里的念词——“打钩钩,定下约,撒谎的孩子是小狗。” 第五十九章风波【15】   来来回回的念了好几遍,他才算是放过我,我刚想松口气,但是忽然又听得他道:“对了,瑾儿,你不和我去捉萤火虫了吗?弘晖真的想听瑾儿给我唱歌呢……”   “呃……那,瑾儿给弘晖讲故事好吗?”我试着和他讨价还价。   “讲故事?什么故事?”果然是小孩子,一听到讲故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想了想,道:“弘晖不是喜欢打钩钩吗?那你知道,打钩钩的由来是怎样的吗?”   “不知道……不是生来便会的吗?”他认真道。   “当然不是。”我笑了笑,便开始讲道,“好久好久以前,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格格,美丽的格格自然会有很多皇亲国戚来提亲,但是来提亲的男子,格格一个也不喜欢,但直到那一天,又来了五个男子,格格一见其中的一个男子便喜欢上了他,于是格格就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手放在背后,哪个男子“猜”中她会伸出哪个手指就嫁给谁。   于是呢,五个男子都站到了格格的面前,第一个男子伸出了大拇指,格格摇摇头,叫卫兵把他赶走了;第二个男子伸出食指,格格摇摇头,也叫卫兵把他赶走了;第三个男子伸出中指,格格摇摇头,还是叫卫兵把他赶走了;到了第四个男子,伸出了无名指,自然还是被赶走了;到了第五个男子,这是一个书生,他自然是伸出了小手指,格格从身后拿出小拇指和书生紧紧钩在一起。   成亲的日子选好了,非常顺利的,他们二人在一起了,那位书生和格格度过了一段非常非常幸福,非常非常甜蜜的日子。但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边境有战乱发生,书生必须去从军。在临行的时候书生和格格紧紧钩着小手指,书生对格格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就这样书生走了,格格整天对着书生离去的方向看着,等着,盼着……   一天,一个噩梦一样的消息传来:书生站死战场,尸首都找不到了。格格听后当场昏倒,醒后变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嗓子都哑了。皇上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于是便下令全国:为格格选婿,什么人都可以来应征,只要格格答应,马上成亲。   来提亲的人还是像上回那般,非常的多,从达官贵族到平民百姓,可是格格心里已经爱上了书生,又怎么会爱上别人呢?但在书生死后的第四十九天,来了一个乞丐,开始卫兵不让乞丐进去,可是皇上说每个人都可以进去,便让他进去了。乞丐见格格哭得不成人样,十分伤心,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格格也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痛哭,也伸出小手指和“乞丐”紧紧钩在一起。后来公主发现那个乞丐竟然就是书生,就这样书生紧钩格格的小手指一起坐在屋檐上,看天上的星星。书生对格格说:“忘了我吧,找一个比我对你更好的,忘了我吧,这样才会对你好……”格格打断书生的话说:“不,不要,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就算死也要死再一起。”   到了第二天早上,格格醒来,发现自己旁边的书生已经死了。格格埋头痛哭……   格格为了实现自己对书生的承诺,和书生小手指紧紧钩着小手指,自尽在了书生身旁。   后来将士们说,书生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只是在人死后的第七七四十九天,可以回来见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于是,书生守着约定回来了。来见还等着他的格格。”我讲完了故事,觉得心中有些怅然。 第六十章风波【16】   弘晖却是问道:“那书生和格格还会在一块儿吗?”   “那是自然啊,他们一定还会在一起的,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弘晖也要和未来的福晋打钩钩,不分离。”弘晖忽然严肃的说道。   我禁不住被他有些老成的语气逗笑,道:“弘晖又想着娶小福晋了?弘晖现下才几岁啊,睡觉还扒在额娘身上呢。”   “那有什么,再过些年,我就可以成为和阿玛一样的大丈夫了。”弘晖不无自豪的说道。   “知道了,弘晖先回额娘那里去罢,我还得琢磨下怎么溜出府去呢。”我连哄带骗的下逐客令。   “嗯……那瑾儿可别忘记了答应我的事儿。”弘晖不放心的嘱咐道。   “放心,我就是忘记把自个儿捎回来,也不会忘记了你弘晖小爷的吩咐的。”我无奈的笑道。   “嘿嘿,瑾儿,夜里若是阿玛想要来寻你,我会替你缠着阿玛的。”   缠着阿玛?我忍俊不禁。   只是,怕是无须弘晖缠,他也不会过来的。自从秋狩回来之后,我与他便是心知肚明。   若是他再对我如此上心,恐怕会引起其他妻妾的不满,何况,康熙需要的,不是一个懂得如何疼爱老婆的儿子,他需要的,是一个懂得如何区分男女之爱和帝王之爱的继承人。想在这残酷的斗争中取胜,这小小的幸福,也是该用来牺牲的。   我冷笑。   只是我到现在还放不下,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要佯装大肚的放开他,难道他的身边就真的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吗?   弘晖安安心心的走了。我却是安不下心来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我去和胤禛说我要出门,别说是那城外的小庙了,就是现在我说我只是去夜市散散心,估计他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这样说来,正大光明的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了。可是,若说是乔装出门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也到不了那儿,我一不认识路,二看不见身边的情况。非得要有个人陪伴着去才行。   那么……这个人,找谁好呢?   冬莹?……这丫头肯定不会乐意的,要是告诉了她,那还不死活的拽着我不让我去,光看她在街上对来老人的态度便知道了。   那么……剩下的人……   我在这地方着实也没认识几个人,可以信任的,则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冬莹,小顺子,便是郁冬……但是现在郁冬……   罢了,看来我果然不是什么人缘极好的人呐。   我唤来了小顺子,吩咐她将冬莹平日里穿的衣服寻来,换上了之后,让他准备车马。   “格格准备赴约?”小顺子惊讶道。   “是……”   “那不告诉贝勒爷吗?冬莹姐姐那儿呢?”小顺子问道。   我想了会儿,道:“贝勒爷那儿,自然是瞒着了,你替我写个字条儿,给冬莹留着,让她夜里替我在屋里装着,待我们回来再回屋去。”   “这……格格,冬莹姐姐怕是不会答应啊。”小顺子犹豫着道。   “我知她不会答应,所以才须先斩后奏阿。”我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也好尽快回来。省得冬莹在这屋里担惊受怕。” 第六十一章本性【1】   马车在路上不急不缓的行着。   不知为何,我总想见见那个老者,潜意识里有种感觉,他,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这种想法在见到那支碧玉簪的时候更显强烈了。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乞丐,那么那支碧玉簪理应已经换做用以生计的粮食,抑或是银两,如今却又被送回我手上。   且不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我始终觉得,若是不与此人结识,我必会遗憾。   因此,决定乔装成丫鬟溜出府来,也顾不得胤禛是否会大发雷霆了。   我心下微微叹气,我与他,不知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说的话,当真不会变吗?……人心,是最最不可信的啊……如果他只是在利用我……   我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趋开脑中的这种骇人的想法。   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利用的,他,定是不会骗我的……   “格格,到了。”小顺子道。   我仿佛大梦初醒,喃喃道:“这就到了?”   我摸索着拉住小顺子递过来的手,爬下了马车。   “姑娘果然是守信之人,老朽这般身份,没曾想真能让姑娘来赴约。”熟悉的笑声传来,亲切异常,“只是姑娘这夜里私逃出来,怕是于府中不好交待吧?”   这话略显得有些揶揄,却并无恶意,我淡笑道:“若是怕这些,便不会来见老人家了。既是来了,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哈哈……好好,老朽说过,这番必要报姑娘救命之恩啊。”   “老人家言重了,只是几个馒头干粮而已,何来救命之恩,您这么说,晚辈可真是担当不起了。”我笑道。   “姑娘,可否告知你这眼疾是怎样得来的?”老人忽然转口问道。   我心下略微有些惘然,却还是强笑道:“是中了一种小蛇的毒素,性命无忧,这眼睛,却是保不住了。合该是我命中当有此一劫。”   “姑娘倒是想得开啊。”   “老人家此言差矣。”我摇头,叹气道,“并非我想得开,只是这是现实,是我无法不承认的事实。若非如此安慰自己,我怕是更为不甘难受。”   “哈哈,姑娘倒是爽性,是这世上难得的坦率之人哪。”老人再次开怀,顿了一会儿,道,“姑娘,若是老朽能医治你的眼疾,你是否愿意叫老朽一声师父呢?”   我如遭雷击一般抬起头,茫然道:“我的眼疾……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老人道:“那是自然,区区小疾,对老朽来说不过易如反掌之事。只是……”老人拉长了音调,续道,“姑娘若拜老朽为师,须得同老朽一同去云游,为期四年。”   我心中一时一喜一忧,喜的是我的眼睛竟然可以痊愈,原本我已不报什么希望了,打算在黑暗中度过下半生了,如今竟然可以重见光明。忧的是这四年之期,要我离开胤禛……这四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我要是不在他身边……   “姑娘不必急于答复老朽。”老人道,“三日为期,三日后姑娘再来此处,老夫等姑娘答复。”   我怔怔的应了,正欲转身回去,却听的老人在背后道:“姑娘何必急于回府,老朽的一饭之恩还未报呢。”   我纳闷的回头,却听得老人又道:“那四年之期是姑娘拜老朽为师所需的学艺时间,至于姑娘的眼疾,老朽现下便可为姑娘治愈。” 第六十二章本性【2】   “姑娘,老朽将用金针为你引出那些侵入体内的余毒,只要余毒清了,你的眼疾自然痊愈了。”老人温和的说道。   我点点头。   不一会儿,便觉有细微的疼痛于太阳穴上传来,心下明白是老人在给我金针刺穴了。   我就这么盘腿坐在那庙中的蒲团上,双腿早就已经麻了。觉得面上出了不少虚汗,心中只觉这金针刺穴实在奇妙。   正想着,却觉得喉间一股腥甜,张口便吐了出来。   “格格!”一旁的小顺子忙唤道,上前来扶住我。   “小子,你去给你家主子打些水来漱口。”老人道。   “是,是!”小顺子忙应了,急急的跑了出去。   “姑娘,将这药丸咽下。”我的手里多了一样圆滚滚的东西,“方才老朽已将姑娘体内的残余毒素引出。但是姑娘的体质过于虚弱,略有些虚寒。这药丸,可助姑娘充盈内力,可缓解姑娘的不足之症。”   这时小顺子已进得门来,喂我喝水漱了口,我将那药丸咽下。只觉得一会儿的功夫,腹内略显温暖,果然不再如从前那般觉得寒冷。   “我的确舒服多了,多谢老先生……只是为何我依旧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我纳闷。   “哈哈,姑娘无须担心,你此番回去,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便可重见光明了。”老人笑道。   我连连谢了。却不知该说些其他的什么话。   “姑娘,回去吧。现下天已大亮。你这回去一睡,必是要睡到晌午了。至于拜师之事,老朽也不会强求。凡事皆看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了。”老人说完,朗朗笑着离去了。   我的眼睛,真的,还能好吗?   我唤小顺子扶我上了马车。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我问道。   “回格格的话,现下已是卯时了。”小顺子答道,语气里不无担心。   卯时?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么竟然?……现在是凌晨,不知冬莹那儿怎么样,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到得府外,我与小顺子蹑手蹑脚的由后门进去,此时帮忙看门的厨房的小林子道:“可算是回来了,幸而未出什么事。福晋快回屋去罢,冬莹姐姐定是急了。”   我点了点头,忙在小顺子的搀扶下往自己的屋里奔去。   “格格!”刚进门,就听得冬莹的声音传来,“您可算是回来了,就给奴婢留这么张字条儿,可担心死奴婢了!您竟然偷溜出去,还是去赴那个什么老乞丐的约?您,您可真是!……若是贝勒爷来了,那可不就……”   我无奈得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数落,长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冬莹,你的意思是说贝勒爷没发现咯?”   她也叹口气道:“幸而贝勒爷未发现,可格格您日后可莫再如此了,奴婢就是有九条命也没法再苟活了。”   我好笑的听着她的抱怨:“什么九条命?冬莹你还成了九命猫妖不成?”   说完便听得小顺子在一旁偷笑。   “好你个小顺子,私自携带着格格溜出去,我还没责怪你呢。你倒是还好意思在这儿偷着乐?总算格格没出什么意外,若是格格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是饶不了你个小蹄子!”冬莹将满腹唠叨尽数撒到可怜的小顺子身上去了。   “好姐姐,您就饶了我罢。”小顺子求饶道。   我也忍不住被逗乐了,道:“好了,冬莹,我保证,日后不会再如此了,我现下有些乏了,你与小顺子也是一夜未睡,都回去休息罢。”   冬莹听了我的话,嘟囔了一句:“算你运气好。”便上前来服侍我上榻躺下,为我盖好锦被后便和小顺子一道退下了。 第六十三章本性【3】   鸟鸣声清楚的传入我的耳中,我睁开眼,原本亘古不变的黑暗,在我眼前缓缓消失,由朦胧渐变为清晰。   我看见身上盖着的浅色锦被,上面有繁复的花纹,一圈一圈,荡的我的心都乱乱的。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一点小小的碰撞就会让我再次失明一般。   我环顾着四周,是了。我看见了,看见了很久以前看见过的一切。我失明多久了?一年?还是更久?或者……可是,这房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我似乎在脑海里刻下了这些东西的形状一般,再次见到,只觉得熟悉。但同时,又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苍凉感。   我真的看见了。那位老人,真的没有骗我。   “格格!快起身!贝勒爷过来了!”冬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我站在那里,道,“格格,奴婢这就服饰您穿衣。”说着,又慌慌张张的跑向衣橱。   我见她挑出一件桃色的宫装,便笑道:“还是月白色的,这颜色,我见着就不喜欢。”   “是,格格。”她听了我的话之后,迅速的将桃色宫装塞回去,准备翻那件我说的月白色的,这时,我见她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来,颤声道,“格……格格,您,您的眼睛……”   我笑了笑,正要回答,便听得门外传来小顺子扯着嗓子喊道:“贝勒爷到!”   话音还未落,胤禛就推开门进得屋来,环视一周,见我愣愣的站在床边,刚想说什么,便听得冬莹如梦初醒的请安道:“贝……贝勒爷……吉祥。”   他大手一挥,道:“下去吧。”   冬莹哆哆嗦嗦的出去了,临出门前还紧张的看了我一眼。   我怔怔的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好像堵在了唇边。   “你昨夜去哪儿了。”他冷冷的开口。   “什么?”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呆呆的问了一句,但很快就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诧异道,“你知道?”   他冷哼了一声,道:“这府里还会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我看着他似包着寒霜的脸,却丝毫不觉得紧张,心里只有重新见到他的兴奋,我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老样子啊。什么都没有变。   他见我嘴角含笑,怒气似乎更盛了,但依旧强压下眸子里的怒火,道:“你究竟……”   我截断他的话,道:“胤禛,你好像……瘦了。”   “你……!”他惊骇的望向我的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轻笑着抚上他的面庞,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眉眼,这轮廓……我都记得……”   “你真的……可以,看见了?”他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点了点头,道:“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他一把将我扯入怀里,口中不断的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双手箍的极紧,我感到肩膀上的骨骼有些微微的疼痛,但是我并没有推开他,我伸出手,回抱住他,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忽然觉得,前些日子的彷徨,不安,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是我自己想的太多了罢。胤禛……绝对不会负我的,绝对不会。 第六十四章本性【4】   我复明的消息竟然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府里各个角落。   由于昨夜胤禛是歇在我的屋里的,原先所有故意冷落我们这一屋的女眷纷纷在今日一大早便过来送礼祝贺我的康复之喜。   我和冬莹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府里就是这样,所有的女人都盯着这一个男人。她们为他生,为他死。他爱谁……不,不能说他爱谁,应该说,他对谁感兴趣,她们就会在表面上对谁恭敬万分。一旦你失宠,那么所有的冷言冷语,你就要早早做好承受的准备。   一个贝勒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未来的……紫禁城之主?   胤禛他,迟早会是这个天下的主人。那么,不可避免的,便是这后宫永无休止的争斗邀宠。   想到这儿,我隐隐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胤禛望向我的眼神,我似乎什么都不惧怕了。他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我微微一笑,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   冬莹过来给我倒了杯茶,道:“这总算是清净了,格格,您现在要午休了吗?”   我思索了一番,道:“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再叫你们。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格格。”冬莹招呼着小顺子还有另外两个小丫头一起出去了。   我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真是要命,这一天下来,都保持着端庄的贵妇姿势,和那些甚至没见过一面的女眷客套,嘴上还得挂着微笑。我揉揉脸,妈呀,都僵了。   我起身,从柜子深处取出那幅上次让小顺子帮我画的腊梅图。看了一会儿,心里暗暗算着日期。康熙给的七日之期。差不多了……   果然,就在这天夜里,就有人来敲我这间屋子的窗户。   我打开窗,就着昏暗的灯光,只看得出是个很清秀的小太监,他用唇语做了万岁爷的口型,我心下明了,康熙这就是要我给他答复了。   我回身拿了那幅画给他,朝他点了点头。   那小太监便迅速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我靠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满月,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小太监想必是知道今夜胤禛去了那拉氏那里,不会来我屋里,况且,以那小太监对贝勒府地形的熟悉程度来看,怕是潜在府中多年了,看来康熙在胤禛的身边也是安了不少暗线的。其他的阿哥想必也是一样。   做皇帝,果然是比较悲哀啊……对蒙古,缅甸要提防,最重要的是还要提防自己的儿子。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儿子便会……   想来,那寻常人家父子间的天伦之乐,生在帝王家的他们,都是无福消受的吧。康熙如此,胤禛将来也会如此。历代的帝王,都是如此。   还有……未来的乾隆……   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乾隆……真的会是我和胤禛的孩子吗?如果是……希望他的童年可以过得快乐些,不要像胤禛一样,寄人篱下……   我正发着呆,忽听得门口一阵响动,我一惊,忙道:“什么人!”   “侧福晋,是小的……小三子。”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答道。   “小三子?”我疑惑。   “是,是……奴才是大阿哥那儿当差的……”   “弘晖?!”我一惊,忽然想起这两日弘晖都没有来我这儿,便不由得担心道,“有什么事儿?弘晖……大阿哥他怎么了?”   “回侧福晋……弘晖阿哥着了凉,病着呢,这会儿有些烧糊涂了,嘴里直念叨着您呢,所以……所以奴才就……”小三子有些紧张的说道。   我一震,发烧?!   我连忙打开房门,急道:“大阿哥他今夜才病的吗?”   “回主子的话,大阿哥病了有三日了……”   三日?!我心里盘桓着这个日子。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第六十五章本性【5】   我跟着小三子一路急匆匆的赶到了那拉氏的屋里,一眼便瞧见了弘晖苍白的脸,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那拉姐姐,弘晖他……”我急忙开口。   那拉氏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道:“瑾儿……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   “福晋……是奴才去请的侧福晋……”小三子哆哆嗦嗦的回话道。   “罢了,你也是……为大阿哥着想……都下去吧。”那拉氏无力的挥了挥手。   这时,屋里就只剩下我与那拉氏,还有弘晖了。   “姐姐,弘晖……大夫怎么说?”我有些着急。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着了凉,弘晖他身子骨弱……原先已是稍有起色了,今儿夜里却忽然烧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尽说些傻话。这会儿……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那拉氏说着,伤心的撇开头,望着昏睡中的弘晖,一脸戚然。   我走近床边,发现他满脸的冷汗涔涔的直往下落,嘴唇苍白,还略微有些抽搐,这哪里还有平常那生龙活虎的样子?   我心下也不禁难受,便问道:“大夫没给开一些药方吗?就任他这么昏迷着?”   “怎么没有……只是那些药喂进去了也还是被弘晖吐出来……弘晖说太苦,怎么也不肯咽下去……”那拉氏忧心忡忡的答道。   这时候,弘晖忽然弱弱的喊了一句:“阿玛……”   我这才意识到,胤禛竟然不在屋里!   “姐姐,胤……爷怎么不在这儿?”   她瞥了我一眼,苦笑道:“爷他……年包衣适才遣人来找爷,说是有要事相商,况且那时我瞧着弘晖也没什么大碍了,便劝着爷去书房了。哪知道……”   “那既然现在弘晖他发热了,便该让人把他叫来啊!什么大事那么重要?弘晖是他的儿子啊!”我一着急便失去了理智,喊了出来,完全忘记了顾忌。   那拉氏听了我的话,一愣,叹道:“瑾儿……我知道你的好意。难得……在这府里,竟还有你这样的……罢了……只是,瑾儿,对于爷来说,弘晖……并不是最重要的吧……”那拉氏艰难的说完了这些话,便不再看我,只是专注的给弘晖擦去面颊上的冷汗。   弘晖不是最重要的?那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那个冷冰冰的皇位吗?!   我望着榻上奄奄一息的弘晖,不禁怒火中烧。   年羹尧那么晚来找他,想必是为了谋划那皇位的事,可弘晖现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身为他的父亲,难道不应该来陪伴着自己的儿子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隐忍,这就是所谓的大丈夫之所为吗?!难道就是要冷漠的看着自己的至亲备受煎熬,却毫不担忧,才是真正的帝王之爱吗?!   这个房间很大,但是在那拉氏遣散了众人后,却显得空旷。尽管屋中的摆设无一不是价值千金,但是这又如何呢?还不是冷冰冰的器物罢了。   我望着那拉氏和弘晖,他们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出一副萧索的景象,我不忍再看,只是心中暗暗想着,任是再贵重的东西,对于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来说,也比不上……那个叫做丈夫和父亲的人的一句安慰的话,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   而这个作为这对母子支柱的存在的人,也是我的丈夫,是这府里所有女人的夫婿,更会是将来后宫三千佳丽的天……   胤禛……我该,怎么办…… 第六十六章本性【6】   “那拉姐姐!我这就去把爷喊来!”我再也忍不住,说完这句话,也不顾那拉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便飞快的朝他的书房奔去。   这时候的夜里,还是有着一丝一丝的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我一口气跑到了书房门口,只见屋内微弱的烛光透过纸窗照出来,前阶上铺了一层昏黄的光亮。   屋外有两个太监守着,见我靠近,都拿了谨慎的眼神瞅我。   看这阵势,怕是和我的猜测不离十了。胤禛和年羹尧定是在谋划些什么了。   但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闭上眼,直往前冲,待到得门口,还是被那两个小太监给拦住了,他们用尖细的嗓音道:“主子还是请回吧,爷吩咐了,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郁闷的瞅了他们两眼,嘴里嘟囔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过会儿爷出来了,记得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找过他,知道了吗?”   “主子放心吧,奴才一定把话带到的。”那太监恭敬地答道。   我微微颔首,转过身子,走了两步,迅速的回过身推开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小太监,用业已生疏的空手道一人一下,将他们打趴在地上,我也来不及查看他们的伤势,伸手一推,便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凝神谈话的二人,胤禛的双眼迅速的腾起一股杀气,在看到是我时,那股杀气才渐渐隐下去,转而升起一股怒火。   “你来做什么?”   我从那股子杀气中回过神来,听清他的问话,心中原本被他的杀气吓掉一半的埋怨又死灰复燃,张口便是:“我来做什么?!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现在竟然还在这里谋划着这些有的没的,你倒是在干什么?!”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望着胤禛那逐渐转深的眸色,还有一旁年羹尧那惊骇的神情,我便意识到,完了,我的大脑一定是脱线了。这些话竟然就这么出来了。真该加工一下再出口。   但是,显然,我现在的后悔已经是来不及了。   胤禛转头看了年羹尧一眼,他便明白了,做了个揖就告退了,经过我身边时,还用余光瞟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我来不及细想,再去看时,他已带上门出去了。   那么犀利的眼神,绝对不输于胤禛……难怪,他会由一个汉奴包衣成为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我神游天外的毛病又犯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是回忆着年羹尧的事迹。   冷不防抬头,发现胤禛已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以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戏谑道:“这会儿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在爷的书房里发愣吧?”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找他的目的,暗怪自己不分轻重。想到这儿,我忙道:“弘晖他发热了!你快过去!”   他也是一惊,道:“不是无甚大碍了吗?”   “我也不知道,那拉姐姐只说是病情又反复了,我过去的时候,弘晖已经昏迷了,我……我听见弘晖嘴里还喊着阿玛,便急着来寻你了,你快过去吧!”我急忙道。   他沉吟了一下,忙提了步子往那拉氏的大屋走去。 第六十七章本性【7】   我跟在他身后一溜小跑,心中也是担忧着弘晖的病情。但也暗自觉得奇怪,怎么这就病倒了呢?   我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想太多,在古代,随便的一个伤风感冒都是会要了人命的,更何况,弘晖他只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待我和胤禛一前一后跨入那拉氏的屋子后,屋里的人俱是一怔。我发现屋子里多了很多人,原先不在的耿氏,李氏都过来了,就连年沁雪也都到了。   她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我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担忧的望着依旧昏迷着的弘晖。   此时他的脸上已不再冒汗了,只是那一双小手依旧仅仅的攥着,像是在梦中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拉氏望着胤禛,眼中含泪,似有万般言语,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她只是低声唤道:“爷……”说着便是要行礼。   其他女眷也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福身。   胤禛有些不耐的一挥手,道:“都免了!”他望向那拉氏,佯作冷静道,“太医呢?!”   虽然他极力自制,但我从他紧绷的身体上,感到了他的不安。   想来我是误会他了,毕竟,弘晖是他的嫡子啊……哪有不疼儿子的父亲?   那拉氏哑着嗓子道:“太医开了药,我便遣人送他们回去了。只是弘晖……依旧是无法醒来……”   “刚开始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动怒。   那拉氏面上愁苦,道:“爷走后不久,便发起了低烧……太医开的药都喂不进去,晖儿只是喊着苦,神智却并未清醒过来半分……然后……然后全身又开始发烫……爷,您说,弘晖他……会不会……会不会……”说到这儿,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泪珠狠狠的砸了下来。   一向端庄的那拉氏,从来没有过这样慌张的神情,连胤禛也被感染了一般,他走过去,拍拍那拉氏的肩膀,安慰道:“弘晖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这时,一直沉默的耿氏开口道:“弘晖阿哥这病咳来的蹊跷,依奴婢想……会不会是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魇住了?”   胤禛和那拉氏俱是一震,我见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似乎在认真考虑耿氏的话。   我的余光扫过年沁雪,意外的发现她的脸上竟闪过冷笑的神色,难道她并不相信耿氏所说的话?   虽然我也觉得这种猜测不足为信,但是在这种封建礼教严重束缚的古代家族中,年沁雪不该会有这样的神色。   难道她真的不信这一说?或者……   或者她知道弘晖病重的真正原因?!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我的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弘晖的病岂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不会的,弘晖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人去害他?不会的,不会的。   我安慰着自己,心想只是自己多疑罢了,这毕竟还只是个贝勒府,这些个女人还不至于为了争宠干出这种事来。 第六十八章历史【1】   我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心想,怕是我多心了,年沁雪不信那鬼神之说也是有可能的。我何必多想。   于是只是专注的望着弘晖,为他担忧着,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只能默默地等着,等他退烧。   这时,我忽然想起那拉氏的话,弘晖只是喊着苦?……这么说他是因为药苦,所以潜意识里不想喝下这些药?   我思索了一番,试着开口道:“那拉姐姐,你说弘晖不肯喝药是因为那药苦吗?”   那拉氏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个方子,但是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只是至少我的方子可以让弘晖愿意喝下去……”   那拉氏和胤禛均是疑惑的望着我,眼中满是纳罕。   许久,胤禛开口道:“那……你去试试吧。”   我忙点头,正准备出门,就听得那拉氏在背后唤我:“瑾儿!”   我回过身,见她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道:“弘晖……就靠你了。”   我知她担心弘晖,便安慰的笑笑,道:“姐姐放心,瑾儿一定会尽力的。”说完,我便快步的出了那拉氏的屋子,往厨房去了。   其实我所说的方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现代的葡萄糖。   但是其他的成分我也不是很了解,只能拿盐和糖来凑合着用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至少这药不会很苦,只希望能让弘晖喝下去,度过这个危险期。   我唤来冬莹为我烧水,冬莹正迷糊着,见了我,也大吃一惊。我和她大略说了下情况,她也急了,忙穿了衣服起身来帮忙。   等她烧好了水,我取过瓷碗,在里面放了一大勺的糖和盐,搅拌开了,才端着碗往那拉氏的屋子走去。   胤禛见了我碗里装的东西,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失意我把碗给那拉氏。   我点了点头,将碗交到那拉氏手里,她接过,看了碗里的东西后,也是一愣,望了我一眼,又望了胤禛一眼,才命人将弘晖的身子支起,把糖水往他嘴里送。   但是此时弘晖昏迷不醒,嘴唇紧闭,完全喝不进去,我灵机一动,拉过冬莹吩咐了几句,她便闪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已多了一根芦苇棒。   我将它递给那拉氏,道:“那拉姐姐,我让冬莹去折了池子边的芦苇,已经洗净了,用这个将药给弘晖喂下去吧。”   那拉氏接过,感激的朝我点了点头,便照着我说的方法给弘晖喂药。   果然,弘晖将药喝下去了,这满屋子的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喝些东西下去了,即使我这所谓的“葡萄糖”治不好弘晖,但至少也给他增添了些水分。   很快,一碗糖水都被喂进了弘晖的肚子里,那拉氏将碗递给侍女,给弘晖盖好被子,仍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我正要安慰几句,却听得胤禛开口道:“你们都先各自回屋吧。”   屋里的其他女眷听了,都纷纷告辞退下了。   我正想说什么,但看到那拉氏和胤禛靠在一起的身影,便生生憋了回去,也告退了。   出门的时候,听到那拉氏轻轻的哭声,还有胤禛低声的安慰。 第六十九章历史【2】   心中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嫉妒。是的。嫉妒。   胤禛再爱我,可是我毕竟不是他的正妻。他的妻子,自始至终,只有那拉氏一个。他们是一家人。胤禛,那拉氏,弘晖,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是他的妻,他是他的夫。   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第三者。应该说,我是这个府里,众多的第三者中的一个。   如果用现代的说法来看,我恐怕,就是那个该杀千刀的二奶了吧。   想到这儿,禁不住苦笑。我果然还是无法不介意啊。尽管嘴里说着没关系,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身为女人特有的嫉妒,让我忍不住去在乎这个空荡荡的名分。   我在冬莹的服侍下躺下睡了。眯着眼躺了一会儿,却终是难以入睡。心里好似有蚂蚁在撕咬。惹得我心神不宁。   不久,我眼见着漆黑的夜幕逐渐泛出了鱼肚白,这一日的朝阳又像往常一般升起,晕染着周遭的絮状云朵,红红的煞是好看。   此时,我倒有些倦意了,眼皮逐渐重了,正要入睡,却听得冬莹敲门道:“格格,醒着么?”   我勉强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应道:“我醒着呢,说罢。”   “大福晋屋里的小三子刚才来报信,说是大阿哥醒过来了,现下直嚷着要见您呢。”冬莹压低声音说道。   我看了看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格格,现下已经是卯时了。”   “卯时?……”我顿了顿道,“爷他……和那拉姐姐还歇着吧?我这会儿过去,倒显得……”   “格格,您不用担心这个,小三子说大福晋和贝勒爷都是担忧着大阿哥的病情,在床前守了一夜呢。”冬莹明白我心里所想,急忙答道。   我起身,理了理并不乱的发鬓,道:“既如此,替我打了水来,我洗过脸便过去罢。”   冬莹应声去了。不多会儿,她便提着水进门来。   我洗了脸,便缓步向那拉氏屋里去了。   进屋的时候,却只见胤禛一个人立在那儿,正要问,他已看见我,面上微带倦怠之色,强笑道:“怎么这就过来了。”   “我……来看看弘晖。他怎么样了,还好吗?”我看了一眼,见弘晖面色稍好,似是刚睡下去,便压低声音问道。   “总算是醒过来了。正等着天再亮一些去请御医过来诊诊呢。”   “那拉姐姐呢?”   “她守了一夜,我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子。”他答。   “看起来弘晖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呢,希望他可以逢凶化吉,挺过这一关。”我俯下身,摸了摸弘晖的额头,道,“烧倒是退了,真好。”   “这次,多亏了你那莫名其妙的药方。”他道。   我见了弘晖的脸色,原本提着的心这时也放了下来,现下听他说起,便不由得争辩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药方,这可是有名字的,这个啊,叫葡萄糖。”   他眉端一抖,道:“这药方的名字倒是稀罕,听来竟似孩童的零嘴。”   我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得笑道:“这可是灵丹妙药,此中妙处,佛曰,不可说。”   他也笑,道:“你自眼睛好了后,倒是恢复些以往的性子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着,心下自是无比欢畅,要是弘晖没病着,我还琢磨着带他一块儿出去找乐子呢。”我说的开心,便又是口没遮拦了。 第七十章历史【3】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找乐子?你还预备去找什么乐子?”   “这个嘛……”我瞥了他一眼,见他心情像是还不错的样子,知道他因弘晖脸色好转,也是稍微放下心来,但定是还担心的,便有心想找个法子让他乐一乐,便道,“自然是带着他去农家看看这真正的野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野鸡?看那东西做什么?”他不解。   我见他还未明白,不禁气馁,只得又道:“自然是用来区分一下,和那成对的鸳鸯有何区别啊。”   他瞪了我半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我不禁私下埋怨,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尊严想来逗你开心的,你倒好,笑都不笑一下,这也罢了,还用这么悚人的眼神盯着我瞧。真是好心没好报……   抬头偷瞥了下,发现他依旧一脸寻思的盯着我,我只觉得心里毛毛的,便一挺胸,吼道:“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是怎么的?”   他似是被我的话惊着了,强自稳住身形,但盯着我的眼神中,分明比刚才多了一层嘲讽。   我心下懊恼,便继续道:“你倒是想怎么着啊!干嘛光盯着我?你倒是给我哼哼哈哈发出点声响来助助兴啊!”   他终是憋不住,但却只是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想爷给你助兴了。”   我自知失言,便不满道:“谁叫你一言不发的……看的我心里发毛。”   他哈哈一笑道:“你不是自诩为美人吗?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爷多看几眼怎么了。”   他的语调虽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这话一出口,却足以让我惊得口里塞下一颗鸡蛋了,我不无惊讶的道:“你,你也会讲这样的话啊?……”   胤禛看我的反应,忙敛了笑容,咳嗽一声。   我暗笑他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别别扭扭的。有心再逗他一下,便转深往门外走,他见状,伸手拉住我,疑道:“越发没规矩了,退下也不禀报一声?”   我佯装正经道:“我要去看看外边的树上是否有母猪攀着呢,我怕禀报了再过去,那母猪怕是会掉下来啊。”   他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我这是在拐着弯讥讽他难得说这样的话,比母猪上树还稀罕。   我巴巴的看着他,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嘴角的那丝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   呼,总算是没白费心思,想必他现在心情稍好了吧。不枉我想尽办法“博君一笑”。   这时,天色已大亮。   胤禛遣了人去请了太医过来给弘晖诊了脉,终于得到了好的消息,太医吩咐了一通,便提着药箱离去了。   那拉氏醒来听了这个消息,终是安下心来。   我心下隐隐高兴,想着弘晖这次的转危为安。   想起史书上说的,关于弘晖八岁早夭的事情,看来这次他已无大碍了,那是不是表示,我改变了历史?   我因着这个想法,紧张却也开心,因为一直觉得历史不可逆,但是弘晖的事情却让我觉得还是有一丝希望的。或许,日后,胤禛真的会改变也说不定,八哥他们也不必再受那些苦。 第七十一章历史【4】   终于看见弘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了,他盯着我好半晌,终于开口:“瑾儿,我的糖葫芦呢?”   我一窘,却是惹得那拉氏忍俊不禁,我瞥了弘晖一眼,道:“这才醒来便只想着问我要糖葫芦。你啊……真是个馋鬼。”   他抿着嘴笑了会儿子,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道:“瑾儿,你能看见我了吗?”   说完,他好似意识到自己失口叫了我的名字,便有些心虚的望了眼胤禛,又望了望那拉氏。   而那两位似乎也没注意这个问题,只是含笑看着弘晖这个活宝。   我笑道:“是啊,我能看见了,能看见弘晖这个调皮鬼了。”   弘晖的眼睛一亮,喜悦道:“那瑾儿夜里给弘晖捉些萤火虫,唱歌给弘晖听罢。”   我见他还记着这茬,又想着他大病初愈,况且心里对他也实在欢喜的紧,便答应到:“好,我今儿个夜里给弘晖唱歌。”   他满足的笑了,但随即又紧张道:“瑾儿现在能看见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怕黑了?那……弘晖是不是不能去找瑾儿玩了?”   我一愣,安慰道:“怎么会呢,弘晖要是不来啊,我都要闷死了。”   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吃了些清淡的小米粥,便睡下了。   那拉氏拍着熟睡的弘晖,满眼慈爱的笑意,她对我道:“弘晖对你倒是比对我这个亲额娘还亲呢。我可要吃醋了。”   我扑哧一乐,道:“那拉姐姐没事儿就知道捉弄妹妹。这亲额娘岂是随意能跟旁人比的。”   那拉氏起身,让丫鬟进来给胤禛伺候着梳洗,她走到我面前,真心道:“这次真要多谢瑾儿妹妹了。你对弘晖的这份心意,当真是难得。”   “姐姐客气了,是弘晖阿哥生的机灵可爱,讨人喜欢。”我道。   那拉氏忽然一笑,道:“不知瑾儿何时给弘晖再添个弟弟啊?以妹妹的才貌,这孩子想必定是更为玉雪可爱,讨人喜欢罢。”说着她抬眸望了一眼胤禛。   胤禛倒是没什么反应,我却是大窘,我知道那拉氏是好意,但是,这……这具身体才十四岁多一点,生孩子未免也太早了罢……   我尴尬的笑了笑,道:“那拉姐姐,您别取笑妹妹了……瑾儿先回房了。”我福了福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拉氏的房间。   哎哟妈呀,真是吓人。   不过……不知道将来我和胤禛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会像那拉氏说的那样玉雪可爱,讨人喜欢……应该会的吧,我和胤禛都不丑,按理说这孩子也不会难看的……说不定将来也会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大帅哥……   我在想什么?!   我捂了捂脸,感到上面滚烫滚烫的,都可以煎个荷包蛋了,我暗自责怪自己这老爱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同时也暗道这那拉氏的话还真是有效果……   我做贼心虚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生怕有人看出我的心中所想,确定四周无人我才放下心来。   重重的深呼吸了一下,才踏着步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七十二章历史【5】   我一回到屋子里,就见冬莹迎了上来,她手脚麻利的给我倒了杯热茶,道:“格格折腾了一晚上,喝杯茶醒醒神,还可以暖暖身子,可别大阿哥病好了,格格您倒是累趴了。”   我一乐,笑道:“我哪能累趴下啊,别人不知道,冬莹你还不知道吗,你家格格我是天生的脱兔,坐下来没事干反而忧愁呢。”   冬莹也笑了,道:“见格格这样,奴婢真是开心的紧。”   “怎么了,发起感慨了。”   “只是格格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自从……眼睛不好了之后,格格也不和府里的其他人说话,也不怎么搭理奴婢和小顺子。不过,幸亏,这些都过去了。格格现在得贵人相助,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冬莹有些激动的道。   贵人……   是啊,我遇到的,怕的确是贵人了。那个治好我眼睛的老人,该是个不世出的隐居圣手吧。   只是……跟随他学艺四年,我怕是放不下这里的……胤禛,十四,八哥,九哥,十哥,还有冬莹,小顺子……他们都是我心里至关重要的人。   在我离开的这四年,定会发生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而我的离开,又该如何对胤禛说明缘由呢?况且,我已答应康熙,要为他监视胤禛,这么一走了之,又要连累多少人?   我交给康熙的那幅腊梅图,当时特意让小顺子将梅枝画的弯曲,就是表明自己虽心有不甘,但仍是必须对康熙这个九五之尊言听计从。   想必康熙也能看的明白。   一来我如约答复了他,表明了心记,他也会对我比较小心,不会让我太过监视胤禛,二来我既已答应为他做事,那么我的家人就不会再遭到危险了。   但是,若是我一走,恐怕事情就大不一样了……眼看和那位老人的三日约定之期将近,我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心,我想……留下来和胤禛他们在一起……   老人的救命之恩,我只能无以为报了。   想到这儿,我微微叹了口气,忽然记起答应弘晖的事儿,便对冬莹吩咐道:“你去市集上给弘晖买个几串冰糖葫芦回来……噢不对,你将那小贩的所有冰糖葫芦都包下来吧。”   “格格!”冬莹惊讶的唤了我一声。   我笑道:“你别急,我呀,是思忖着弘晖这小子大病初愈,况且他心心念念想着这冰糖葫芦。原本是我爽约了,那日出去没给他带回来,这回自是该让他开心开心的。我也算是‘负荆请罪了’。这么便宜的请罪方式,我还不是占了好处么。”   冬莹听了我的话,也笑道:“格格说的是,这弘晖阿哥就是一个小混世魔王,不顺了他的心啊,怕是指不定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法子呢。那,格格,奴婢这就去集市上找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去。”   她正要走,我忙喊住她,道:“急什么呢,我还没说完呢。你出去之后,顺便叫小顺子夜里去花园里捉些萤火虫来,若是一个人捉的辛苦,便把这院子里的人唤几个一块儿捉。”   “格格这是准备给弘晖阿哥唱曲儿呢?奴婢这就去办!”冬莹乐颠颠的跑远了。 第七十三章历史【6】   我暗笑冬莹如此失态,一点古代女子的矜持也没有,倒是少见的紧。   她的脚才刚迈出屋子,便在院子里吆喝开了,招呼着小顺子等人去捉萤火虫。于是外面很快便传来他们的笑声。   被这笑声影响着,我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好起来,径自从案上寻了本书来看。   不多会儿。冬莹就回来了,将那一整簇的糖葫芦带回来后,也欢欢喜喜的加入了小顺子他们捉萤火虫的行列。   我时而抬头瞟一眼窗外的他们,只觉得温馨美好。   然而,出乎我们任何人意料的是,在用过晚膳后,原本病情已好转的弘晖竟又发起热来,开始说起了胡话。   阖府上下都慌了,忙又召了太医来看,然而纵使他们汗流浃背,却终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看太医的表情,便知道了七八分。心下一阵黯然,却听得那拉氏急忙对我道:“瑾儿你那药方可还能用?”   我缓缓摇了摇头。   弘晖现在吃什么吐什么,那葡萄糖怕是也没什么效果了。   “怎么会这样……晖儿……你回答额娘啊……”那拉氏心力交瘁,哀哀的呼唤着弘晖,希望借此能将弘晖从梦魇中拖出来。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夜。弘晖依旧还在昏迷中。所有人都不敢走开半步。   到了第二日夜里,弘晖忽然醒转过来,精神也仿佛好了很多,面色十分红润,就跟从不曾生过那场大病一般,胃口也出奇的好。   他还缠着我要糖葫芦,我见他兴致高,便让冬莹将那一大捆的糖葫芦拿来给他,弘晖见了果然十分开心,兴奋的不断瞅着放在他床边的冰糖葫芦。   这本是件好事儿,但是我却觉得屋中的气氛十分压抑,胤禛,还有那拉氏,他们的脸上没有一星半点的笑意。   我心中纳闷,却也并未在意,只当是他们太过劳累了。   然后弘晖又央着胤禛抱他,一向胤禛破天荒的好脾气的答应了。   我不禁一哂,道:“弘晖那么大了还跟阿玛撒娇呢,羞羞羞噢。”   弘晖却面无愧色,反而是一脸得意的道:“瑾儿是不是吃弘晖的醋了?那弘晖也给瑾儿抱抱。”   我扑哧一乐,道:“你这小魔王倒是蹬鼻子上脸儿了。一点也不知道害臊啊。”   “瑾儿,你说给弘晖唱歌的。”他说着又伸长脖子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萤火虫呢?瑾儿没捉吗?”   我这才想起那些小顺子他们捉来的萤火虫,将虫子从纱笼里放了出来,并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瞬间,漆黑的屋子里只剩下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笑着看向弘晖,道:“怎么样,我这回可没诓你,这萤火虫可是给你捉来了。”   弘晖新奇的望着那些发光的小虫,满眼星辉。   “瑾儿给弘晖唱什么曲儿呢?”他问道。   我想了想,答道:“嗯……弘晖你可听好了噢,这歌啊,是瑾儿唱给弘晖一个人听得。”我对着他一笑,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七十四章历史【7】   “瑾儿唱的曲儿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呢。额娘,你下回也唱给弘晖听,好不好?”弘晖带着企盼的眼神看向那拉氏。   那拉氏含泪点了点头。   我心中更是疑惑,为何那拉氏会有这样的神情?下意识的将眼神转向胤禛那儿,见他似是并无异状,也便放开心,笑道:“不如让弘晖的阿玛也给弘晖唱一个吧?”   我心中想起康熙十三他们嘲笑他的样子,不禁好奇心大起。   原想借着弘晖的光一饱耳福的,可是谁料到弘晖这小子竟然说道:“阿玛不爱唱歌的。瑾儿和额娘给我唱就很好了。”   还真是个乖儿子,怪不得人们都说父子同心……我暗暗想道,并且在心底为失去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而惋惜。   “阿玛,额娘,弘晖觉得有些困了。可不可以睡了?”弘晖小心翼翼的问道。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那拉氏的脸立马变了,她有些激动的道:“不可以!”她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语速道,“弘晖有那么多的糖葫芦,这可是一串都没吃呢。怎么就先睡了呢?”   “可是额娘,弘晖好困……”弘晖喃喃着,“明天再吃好不好……”他的声音渐渐地下去。   “晖儿!不要睡!”那拉氏失声喊道。   胤禛伸手扶住她,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是我却发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动。   这都是怎么了?   我正纳闷,原想询问,却见冬莹连连朝我摆手示意我出去。   我憋下满腹疑惑,跟她到了门外。   “冬莹,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要对我说吗?”   “格格……大阿哥,怕是不行了……”冬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我一惊,随机笑道:“冬莹,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她见我不相信,忙伸手拽住我,道:“真的!格格,弘晖阿哥……刚才,怕是回光返照了……”   “什么?!”我脑中有如平地起了惊雷一般,轰的一声炸开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着适才弘晖异常红润的面颊。   怪不得……怪不得那拉氏和胤禛都会有那副表情……竟只有我一人懵懂未知的光顾着和弘晖贫嘴。   “弘晖……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他明明好好地,他刚才还央着我给他唱歌呢,不会的,不会的……弘晖,他一定只是睡着了……”   我涩涩的开口,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对冬莹说的,这些话只是为我自己找一个不相信的理由而已。   “格格……其实……”冬莹犹豫着开口。   “我,我要进去看弘晖了……过会儿他醒过来之后我还要教他唱歌呢。”我茫然的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屋里走,冬莹余下的话,被我抛在了脑后。   后来,我想起那个时候,总是会不断的假设,如果,如果我认真听完了她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没有那份如果,我也,来不及后悔。又或者说,即便我听完了那些话,我也未必能逃过这一劫。 第七十五章开幕【1】   弘晖睡了一会儿子,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又悠悠醒转了,他疑惑的望着守在他床边的我们,道:“阿玛,额娘,瑾儿,你们怎么都不去就寝?”   “晖儿,额娘睡不着……想看着晖儿。”那拉氏艰难的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十分勉强的笑容。   “额娘不用担心,弘晖现在已经觉得身子舒服多了,额娘快去休息罢。”弘晖虚弱的笑着,“上书房的师父说,百善孝为先,额娘要是累坏了身子,弘晖就要变成恶人了。弘晖真的没事儿了,额娘放心就寝罢。”   那拉氏听他这么说,心下更是难受,趁着弘晖不注意偷偷转过身抹了眼泪。   我打量着弘晖的气色,依旧是有些红润的面颊,并不见什么不妥……弘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瑾儿……”弘晖忽然唤我,我忙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强笑道,“怎么了,弘晖?”   “瑾儿唱的那支曲儿,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虫儿飞。”   “虫儿?瑾儿教弘晖唱好不好?”他认真的望向我,道。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开始重新唱起了那首歌,弘晖以虚弱的声音跟着我的调子用心的学着。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唱到一半的时候我感到弘晖的声音明显的弱了下去,到了最后已经几不可闻了。   我的声音逐渐的开始有了哽咽之声,但是我还是一直唱着,我分明觉得弘晖还在跟着我的调子学着。   直到……直到那拉氏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歌声才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瞬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凭那拉氏冲上来的力道将我弹了开去。   “晖儿……”那拉氏以前所未有的凄惨之声呼唤着弘晖。屋内闻讯前来的其他女眷们也跟着抽泣起来,或真或假,分辨不清。   我只是怔怔的坐在地上,望着躺在床上的那具小小的身体。   弘晖……我刚刚还握着他的小手教他唱歌,他的手分明还是热乎的,怎么可能呢?!弘晖他,怎么会这样就死了?!他明明应该逃过这一劫了,历史不是改变了吗?!   “格格……起来吧,地上凉……”冬莹抽噎着过来搀住我,将我从地上拉起。   我望着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问道:“弘晖他没死,对不对?弘晖他还好好的,对不对?你回答我啊,啊?”   我急切的望著冬莹,等待她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冬莹却是哭的更伤心,她紧紧抓住我的手,道:“格格!弘晖阿哥已经……已经……您不要这样子,奴婢害怕……”   “你撒谎!”我猛地甩开她的手,扑到弘晖床边,拉起他的手,道:“弘晖只是睡着了而已,你看,他的手还是热的呢,不信你来摸。”   胤禛过来拉开我,沉声道:“你回屋去罢,你累了。”   “不,我没有。”我挣开他的手,轻声道,“弘晖还要我教他唱歌儿呢,过会儿他醒过来,要是见不着我,他会着急的,我要在这里等弘晖醒过来,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够了!”他忽然大声吼道,“小顺子!冬莹!伺候你们主子回屋去!”   “是,贝勒爷。” 第七十六章开幕【2】   冬莹和小顺子双双过来扶住我往外走。   仿佛是胤禛的那一声大吼,让我的神智清明了,又仿佛让我更为迷惘了。我只知驱使双脚毫无知觉的跟着他们走,走出了屋子,绕过了回廊,回到了那个,所谓的我的屋子。   弘晖,他真的去了吗?   “嘘——不要说话,等会儿被嬷嬷捉到我就惨了。你和我一道躲起来啊。”   “瑾儿不要怕,弘晖陪着瑾儿。”   “那,那瑾儿做我的小福晋就好了啊!等我长大后瑾儿做我的小福晋,就好了嘛。”   “瑾儿,我才不会和阿玛额娘讲呢,咱们是好哥们,弘晖自然会讲义气的。不过……瑾儿若是出去,记得给我捎个几串冰糖葫芦,我听一同上早课的哥哥说,冰糖葫芦是他品尝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瑾儿现在能看见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怕黑了?那……弘晖是不是不能去找瑾儿玩了?”   ……   那些话语似是还在耳边,怎么说这话的人却已经……怎么会呢?   想起那些糖葫芦,弘晖,最终还是没有吃到啊,他一定会伤心的……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食言,早些买来,弘晖就不会带着遗憾了……   他那么怕黑,夜里都要额娘抱着,他怎么可以独自一个人去那么黑暗的地方?他不怕吗?   弘晖……你说过的,等你长大了,要保护瑾儿的,怎么你也食言了?你还来不及长大,便要远行了吗?……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歌儿没有唱给弘晖听,还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没有讲,你便厌倦了吗?   弘晖……你为什么要就这样睡了呢……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卯时,胤禛的大阿哥弘晖卒。”   脑中忽然闪过这条信息,我忙弹起身问道:“冬莹,现在是什么时辰?”   “格格,卯时了……”冬莹依然还是抽泣着。   “是……六月初六吗?……”我颤抖着问道。   “是的,格格。您别伤心了……弘晖阿哥已经走了,您不要再……”冬莹絮絮的劝说着。   我仿佛全身失了力气,重重的落回椅中,喃喃的重复着:“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卯时,胤禛的大阿哥弘晖卒……六月初六卯时……”   竟然,还是没能改变吗?……历史,真的是不可逆的吗?……   弘晖……胤禛……十四,八哥……他们都还是会按着那些苍白的史书上的记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直到……死吗?   而我,我这个异时空的不相干的人,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互相残杀,走向毁灭吗?!   “老天爷……你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要我亲眼见证这些事……我不要……我不要!”   “格格!您,您这是……”冬莹忙奔过来,想要拉住我。   我跪在屋子的门口,望着阴沉的广阔无比的天空,忽然觉得有些自嘲。   我以为我改变了历史,没想到,历史还是按着它自己的脚步,无声无息的进行着。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阻止着我的改变,老天爷要让这些悲剧发生,我只是这苍穹下微末的细沙,那么渺小,我哪来改变历史的能力?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我来这里?!   “老天爷,你何其不仁!你自诩万物之主,可你眼睁睁看着人世间的所有悲剧一一发生,却无动于衷!你将这天下的子民,都当作了玩物不成?!你枉为天!你不配站在万民的头顶接受这些袅袅香火!你应该堕入那无边地狱,永不超生!” 第七十七章开幕【3】   “格格!这……”冬莹在一旁紧张的拉住小顺子,道,“格格不会是中了魔障吧……这,该如何是好啊……”   “冬莹姐姐……我,我也不知道啊。格格……虽说从前格格的性子也有……也有脱缰的时候,但是,我也从不曾见格格这样啊……”小顺子颇有些害怕的道。   就在这时,空中闪过一条天光,伴随着“轰——”一声巨响,瓢泼大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原本就不是很亮的天空,在此刻已完全被乌云遮盖,只有间或的电闪雷鸣,给予这个黑暗的时刻一丝光亮。   “这,冬莹姐姐,这不会是老天爷发怒了吧……”小顺子哆嗦着。   “别,别胡说八道的……”冬莹啐道,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我望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雨滴,不禁觉得胸腔中一阵憋闷,似乎有什么恶毒的东西在里面生根发芽,它们如藤蔓一般疯狂的在心脏的各个角落滋长,但是最终溢出口的,还是一声冷冷的叹息。   “你也,会发怒么。”   我无力的靠在木质的门框边,听着噼噼啪啪的雨珠狠狠的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也许……在某一天,我醒过来,会发现,其实,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的。   “格格,您快进屋去吧,您这样子,会受寒的,您的身子经不住这么折腾啊……”冬莹终于还是克服自己的恐惧走上前来,试探着搀住我的手。   “是啊,格格,您快进屋吧。”小顺子也忙在一旁帮着劝道。   受寒?   我下意识的伸出左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真啊,那些雨珠斜斜的打下,竟有些打到了我的面颊上,此时浑身稍稍有了些知觉,面上的肌肤感应到一丝一丝微弱的疼痛。   “如果受寒的话,脑子就会不清醒吧……这样我就不用再去想那么多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其实才是最快乐的吧。”我幽幽的叹道。   “格格您……啊!”冬莹忽然惊叫一声,但是迅速的掩住了口,轻声道,“格格……”   “我没事,你们自个儿歇息去罢。我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下去吧。”我无力的吩咐道。   “瑾儿……”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十四?!   我的脑中不由自主的蹦出这个想法,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又忍不住自嘲,怎么会呢。十四……怕是再也不会来见我了吧……和郁冬他们一样,我给他们带来太多的不快与失望,他们怎么会还来见我呢?   “格格……”冬莹又哆哆嗦嗦的想要开口。   我叹气,转过头想催促冬莹他们离开,却不经意对上了那双眸子,澄澈,深情,不忍……所有的感情都呈现在了这双眸子里,纯净的好似雪山上初融的雪水。   这样的眸子,在这冰冷的皇城里,给我带来的,着实是难得的感动。   我呐呐的开口:“胤禵……你怎么……” 第七十八章开幕【4】   “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啊。”他笑着感叹,伸手将我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落入了他的怀里。   胤禵……   “十四阿哥!……格格……这……”冬莹着急的在一边直跺脚。   小顺子拉了她一把。   冬莹望了我和十四一眼,但终是咬咬牙,和小顺子并肩出去了,带上了屋子的门。   “你的眼睛,当真好了吗?”他带着笑意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我打量着许久未见的胤禵,觉得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变了。   我瞥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像山泉一样的十四了,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惊觉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尽管这个怀抱温暖的让我不想就此离开,我很想永远沉溺在这样的一个怀抱里,永远永远不用去看见那些悲惨的事实一件一件的发生,可是……我不能这样。   我挣扎了一下,道:“胤禵,你放开我吧。”   他的怀抱紧了紧,道:“我不要。”   如此执拗的话语,我甚至有些不忍,但我还是狠狠的压制住心里涌现的感动,用尽量冷漠的声音道:“十四弟……放开我吧,被你四哥看见了,终归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抱住我的双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凝住。   但终究他还是没有放手。依然那样紧紧地抱着我。   “瑾儿,我不会放手的。”他的面色如常,仿佛此刻说着的只是无关风雅的事情一般。   我暗叹,当年的胤禵果然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在这说长不长,说短却又不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变了。   “胤禵……”   “四哥他由着你在这里受冻吗?他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他的声音由于愤怒而有些高。   我几不可闻的叹口气,道:“怨不得他的。胤禵,你可知道……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弘晖……殇了……”   我忍住想要痛哭的****,尽可能平静的叙述着这件事。   十四抱住我的手也颤了一颤,良久,他压低声音,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如此失神……以你和弘晖的交情……”   我一愣,胤禵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弘晖有交情?   我很快明白过来,他们,都是人精啊……本就该如此的,彼此防范,在对方的府邸里种下眼线,谁规定只有身为父亲的康熙可以这么做?   我冷笑。但心底还是不禁觉得难过,就要,开始了吗?那场骇人的暴风雨。   胤禵,那样纯净的男子,在这样的时局里,也还是会变的吧。   谁说莲花能出淤泥而不染?这些……都只不过是表象吧。   那些淤泥,被莲花深深的藏匿在清新脱俗的美丽之下,它展现给众人的,永远是清高孤傲的样子,殊不知,其实它的内里……是和外表全然不同的。   就像这皇城中中的每一个阿哥。   表面上,他们兄弟们和睦相处,父子之间其乐融融。其实呢?   谁不是戴着一张华美的面具活着?   谁,又看得清真正的自己。   一切,只不过是虚像罢了。 第七十九章开幕【5】   我甩开那些思绪,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笑,道:“还问我这个问题呢,上回我怎么进来,这回,还不是一样如法炮制吗?”他说着朝窗子那边努努嘴。   我这才发觉他身上的袍子尽被雨水打湿了。   “你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小心着凉了。下回,可别再如此了……”   他笑了笑,放下我。我出去唤了小顺子,要他取套干净的衣服来。   不一会儿,小顺子就拿着衣服进来了,他站在门口,吞吞吐吐道:“格格……奴才,奴才只能寻得到这衣服。”   “行了,下去吧。”我吩咐着,展开他拿来的衣服,这一看,我也愣了,望着胤禵道,“这……”   怪不得小顺子一脸的苦样,他给找来的竟然是一件太监服。   “行了,你先退下吧。”胤禵打发着小顺子。   小顺子如得了大赦一般赶忙跑了出去。   他笑望着小顺子的背影,道:“你屋里的下人倒是有趣得紧。”   我有些尴尬,道:“这府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男装了……除非是拿胤禛的衣服……不过……”我瞥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来的,我可不敢去惊动他。”   胤禵面上的笑容一滞,道:“你唤四哥……”   我一愣,想到刚才一时没注意,便喊出了口。   而他却刹那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道:“那本阿哥便将就一下,试一下这平日里难得穿上的衣服吧。也好感受下这些小蹄子们的日子。从前上早课的时候,书房里的师父也常说,要与民同乐嘛。”   我见他说的轻松,不由得也放下心来,知道胤禵是在故意逗我开心,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径自接过衣服在一旁更换起来,我转过身背对着他。   好一会儿没有声响,我犹豫着开口道:“好了么?”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   走了么?   我奇道,随即转过身,冷不防撞入了他的怀里,他拥住我,道:“瑾儿……跟我走好不好。”   我被他这句话吓得一把推开他,正色道:“胤禵,这话,日后别再说了……我,我不会离开他的。”   “四哥他……他不会懂得珍惜你,他会负了你的啊!”   他的这句话让我怔住,但很快,我浅浅一笑道:“他不会的。我信他。”   “瑾儿,你……罢了……我原就知道劝你不会有用的……”他自嘲的笑笑,继续道,“但还是想来试试……心想,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会带你走。”   “对不起……”我由衷的道歉。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对不起的,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我,他一定可以生活得更无忧,何须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瑾儿,”他上前,轻轻拥住我,柔声道,“如果……如果日后我有足够的能力带你走了,你会跟我走吗?”   “……不会。”我肯定的答道。   他低低的笑了。   “不管你答不答应,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带走你的。任何人都拦不住我,别说是四哥……就是皇阿玛也不行!”   胤禵忽然以斩钉截铁的语调在我耳边说道。   听着他的话,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日后胤禵参与到夺嫡中去的缘由?……他,是为了我才去和他亲生哥哥去争得你死我活的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皇家,怎么会有如此纯粹的目的?胤禵他,不可能是为我才去的。   尽管这么对自己说着,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忧,这种预感,真的是错的吗?   “胤禵你……”   我正想劝他,就在这时,我屋子的门“啪”的一声被人推开,我惊讶的转过头去。   来人正是胤禛。他此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双眼却似要喷出火来,我从没见过他脸上有这样的神色。   “四哥。”胤禵唤道。   我连忙从最初的错愕中清醒过来,猛地挣开胤禵的怀抱,正要开口解释。却见他将脸撇开,不再看我,只是冷冷得道:“给我搜!” 第八十章毒妇【1】   他将脸撇开,不再看我,只是冷冷得道:“给我搜!”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涌出十来个太监。   我茫然的望着那些人在我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原本即将出口的解释也扼杀在唇角。   搜什么?   我心中反复的回荡着这个问题。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四哥你这是……”胤禵忍不住开口道。   “十四弟,你还是速速回你自个儿府上吧。”胤禛冷冷的打断了胤禵的话,“你深夜着如此服饰,在你嫂子的屋子里,就不怕天下人说你不知廉耻吗?”   “四哥你!”胤禵气极,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反驳。   的确,现在的情况胤禵就是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的吧。我无奈的想着。   “来人,送十四阿哥回府。”他又吩咐道。   “是!”两个太监走过来,对胤禵恭敬道,“十四爷,您请。”   胤禵恨恨的盯了胤禛一眼,甩袖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担忧的望了我一眼。我笑着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但是,真的不必担心吗?……   我忽然觉得害怕,胤禛的表情,幽寒至极,让我有种逃跑的冲动。   “贝勒爷,搜到了!”一个太监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满屋的寂静。   搜到了?搜到什么了?   “呈上来!”他道。   只见那小太监极尽谄媚的将手中的物件呈了上去还不忘得意的瞥了我一眼。   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他搜到的是什么,便听得胤禛怒极的声音,他道:“哼,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他将那物件用力掷到了我的面前。   我弯腰捡起它,是一个黄纸包裹的东西。   我慢慢的打开这包在我房里搜到的东西,里面包着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茫然的问道。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太医院的医正刚才来回话说弘晖死的蹊跷,似是中奇毒的症状。”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而在你给弘晖喝的残余的药里,发现了桃花草。”   中毒?!   “什么是桃花草?”我扯起嘴角问道。   “……桃花草,药效发作时,服用者面色犹如桃花般红润,毫无虚弱之征,待药力缓缓直达五脏六腑,便会虚弱而死……医正说此草生于万丈悬崖之璧,知之者甚少,因此不易被查出来,等闲之人看了也只会觉得是因伤寒而死。”他缓慢的叙述完,望向我,道,“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望着手中的纸包。   明白了……明白了……他这是怀疑……那是我下的毒……   我忽然冷静下来,轻笑道:“你的意思是,这毒是我下的?”   他正要说话,却听得又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贝……贝勒爷……”另外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哆嗦道,“奴才,奴才搜到了这个。”   “又搜到了什么?”我冷笑。   胤禛仔细打量着那个太监呈上来的东西,面上神色不断变换。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尽管只是变了脸色,但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一时间,我也不由觉得稀罕。   我望着他的双手,竟有些颤抖。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   我这才抬眼望向他手里紧紧捏着的东西——是一个白色的布娃娃,依稀瞥见娃娃的胸前还有黑色的墨迹。   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   莫非……这就是史书上所说的……魇镇?…… 第八十一章毒妇【2】   魇镇之术,即用咒语和法术镇压降伏邪祟的一种巫术。   若想某人不得安宁,只需取其身上毛发,织入布娃娃体内,在其胸前写上所咒之人的生辰八字,便可使其永生不得安宁,直至被摧残致死。   我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几分真实性,然而,在如今的时代,他们都是极其相信这个的。   或者,我该说,至少,胤禛很相信。   “你当真就如此恨我,甚至想要我死吗。”半晌,他拽住我的衣领,冷冷开口。   我望进他的眼里,里面是满满的惊痛。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相信吗?”我苦笑着开口,“你不会信的,对不对?”   他一愣,放开我,道:“那你如何解释这些物件在你屋内出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不禁为自己感到可怜。然而,更让我心寒的是,他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我静静的回答道。   “弘晖何其无辜。”他忽然道。   “你觉得是我要下那毒谋害弘晖?”我忽然觉得这一切很是可笑。   “不是你又会是何人。”他以叙述的语气接下我的话,但是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已是十分明了。   除了我,嫌犯不做他想。   “我甚至连桃花草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桃花草这样的奇毒,我第一次听说,又怎会得到这样的毒药?甚至拿它去毒害弘晖?   “那这个布娃娃呢。”他又道,语气冰冷至极。   我望着那个做工精细的娃娃,上面的黑色字体象极了我的字,然而,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它们都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我再次答道。   我能怎么解释?说是别人诬陷我的?……有什么证据呢,我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我的屋里的。   他猛地转过身来,怒道:“你不知?那为何十四会着一件内监服饰在你房中?这你该知道了吧。”   他的拳头紧握,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他只是来看望我。   这样的理由可以吗?不可以的。   我苦笑,道:“你若信我,便不会……”   “你叫我如何信你!”他忽然吼道,走近我,捏紧我的下颔,道,“你竟是一直存了心要与十四弟离开,你从前对我的心意都是装出来的对不对!叔嫂私下幽会,钮祜禄.丞瑾,我还当真是一直小瞧了你!”   我震惊的望向他,他满脸的愤怒,甚至眼中都有血丝。   他竟然不信我!   瞬间,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涌上心头,我仰头望着他,决然道:“是!我一直想离开你!我恨你!这种恨意从一开始便存在了!你不知道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对你忽然改变态度?我在你面前婉转承欢,我对你柔情蜜意,就是为了放松你对我的戒备!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离开你!永永远远的离开你!”   “为了达到目的,你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可以出卖?”他冷冷讥笑道。   屈辱的泪水似乎已盈于眼底,我仰仰头,再仰仰头,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我深吸一口气,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寒眸,笑道:“身体算什么?如果有必要,我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心。怎样,四贝勒,这样的回答,您还满意吗?”   他沉默许久,看着我的双眼也渐渐将怒火尽数消去。   最终呈现于我眼前的是一双完全没有感情的眼眸,他冷冷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对近旁的内监吩咐道:“将毒妇钮祜禄氏锁拿,押入宗人府候审。” 第八十二章毒妇【3】   两个太监上前推搡着我,我只冷冷道:“我自己会走。”   经过他身边时,我尽量克制住自己想多望他一眼的冲动。走到门口,小顺子和冬莹迎上前来,哭着道:“格格!您不要走!格格……您跟贝勒爷好好说说!……格格……”   “傻孩子们。”我无奈的笑笑,“天命如此。”我正欲继续前行,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背对着胤禛,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人所为,希望四贝勒秉承着一分善念,放过我院子中的一干人等,他们都是无辜的。从前跟着我,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如今我倒了,只求莫要将他们牵扯进来,受此横祸。如此,钮祜禄氏便多谢四贝勒爷的恩典了。”   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待走出四贝勒府,冬莹和小顺子还是在身后紧紧跟着,我望着那辆等待着我的马车,再回头看看这座我生活了一年多的府邸。   忽然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恩宠无限,都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刹那的美好过去后,剩下的只能是无尽的哀愁。   “格格,您何必和贝勒爷赌气,苦的是您自己啊……”小顺子哭着道,“这宗人府哪是人待的地方,您……您的身子骨,怎么能……能……贝勒爷他怎么忍心……”   我望着小顺子和冬莹泣不成声的样子,笑道:“从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宗人府,如今我也有机会去实地旅游一番了,可不是喜事么。”   冬莹和小顺子面面相觑,并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却仍是一味哭泣。   “小顺子,你记得帮我捎信给那位老人,就说瑾儿感激他对我的复明之恩,只是可惜,我已无缘跟随他学艺了。”我吩咐道。   小顺子哭着答应了。   我伸手抚抚他们的头,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日后我不在府里,你们自个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切莫遭人口舌,陷你们于水火。到那时,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至于胤禛……”我顿了顿,苦笑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连普通的男子对于爱情尚且无法从一而终,更何况是他……他可是……”   他可是未来的九五至尊啊……   什么是帝王之爱,恐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然而我终究没有说出口,知道太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好了,自个儿回屋去吧。小心受凉了。我……这就走了。”我转身,上了马车,听见身后小顺子和冬莹的哭喊声远远传来,我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想起胤禵说的话,我无奈笑道:“胤禵,果然被你一语成真了。究竟是你的预言如此准确呢,还是,人心,原本就是千变万化,让你措手不及?”   我自语着,马车在漆黑的夜色中行驶着,车轮“咕噜咕噜”的带动着马车的前行。   而我,也将乘着这俩马车,走向我另一个未知的人生。 第八十三章毒妇【4】   毒妇……呵呵,这便是胤禛对我的评价啊。在他的眼里,我便是这种不择手段都要争宠的人吗……   下了马车,我被那两个内监推搡着迈进了宗人府的大门。   和想象中一样的阴暗,也一样的……恐怖。   我不时听到有犯人痛苦嚎叫的声音,夹杂着滚烫的烙铁浸入水中时发出的“呲”的声音。   越往里走,路道也越狭窄,而我几乎见识了满清十大酷刑的所有刑具。   斧钺、刀、锯、钻、凿、鞭、杖……不一而足,还有,一口巨大的锅……   拖着锁链来锁我的狱卒见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口巨锅,得意的笑道:“这可是身份的象征阿,若非罪大恶极,可没法享受这烹刑的待遇。老子们还得尽心尽力的给刑犯添柴火,服侍他走上黄泉路呢。哈哈……”   周围的狱卒也都跟着笑起来。   烹刑……   据历史记载,周的始祖西伯被囚禁于羑里的时候,西伯的儿子伯邑考在殷都作人质,为纣王当车夫。纣王把伯邑考放在大锅里“烹为羹”,赐给西伯。西伯不知是人肉羹,就把它吃了。纣王得意地对别人说:“谁说西伯是圣人?他吃了自己儿子的肉羹还不知道呢!”这是古代烹人的最早的事例。   烹人的大锅古时叫做鼎或镬。都是用铜或铁铸成的,不同的是鼎有三只足,镬无足。   我望着这三足大鼎,不再说什么。只是跟着狱卒们继续前行,进了牢房。   “哗啦啦”的锁门声响起。我没有抬头,只是打量着这个由石头筑成的牢房,还有用一根一根的木头排列而成的牢门。   若是在现代,我见到了这样的东西怕是该惊喜的合不拢嘴吧。   只是,换做现在的处境,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地上铺着些许稻草,算是给犯人的床褥。地上很凉,那丝真切的寒意从脚底直钻入心口。   我在这儿待了两天,不见任何人来审我,一日三餐也照常送来。菜色自然是差些,最不济的时候,送来的米饭是馊的。   每当这时,我都只有苦笑,然后,一口一口的把这些东西咽下去。   我恨他,恨他的食言而肥,恨他的不信任我,恨他花言巧语一切只不过是哄我上当的把戏罢了。   一旦真正发生了什么事,他便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将我踢开……   然而,我一旦想起从前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他说话的语气,想起他看向我时的眼神,我又禁不住迷惑了。   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   第三天的时候,小顺子偷偷来看我。   我不知道他历经了多少关卡才能进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银两来疏通关节。   这些小顺子都没有说,我自然也不会问。   然而,他带来的那个消息,却让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好似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小顺子走后,我怔怔的望着面前灰白的墙,忽然觉得很害怕。人心,当真是如此不可相信吗?   所以,胤禛,你宁愿选择不信我,也不要冒任何风险留一个危险的人在他的身边……   胤禛,是这样吗? 第八十四章毒妇【5】   “格格……奴才那天夜里,见到……见到冬莹姐姐,她,她在绣那个布娃娃……”   小顺子犹豫的声音不断的在我耳边回响。一遍一遍。   竟是冬莹么。   难怪……难怪……   只有她才知道我的字体如何,只有她能模仿我的笔迹,也只有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个,夺命的布娃娃塞在我的房间里,而让我无法察觉。   谁能料到呢?   冬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所有人眼中的我的心腹,或者说,是我的家人。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冬莹要这么做……为什么……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什么人?”片刻的失态后,我渐渐恢复了冷静,对着小顺子问道。   “奴才还不敢和任何人提起……”小顺子畏畏缩缩的道,“奴才怕自个儿是看错了。污蔑了冬莹姐姐……”   “那么……小顺子,你相信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吗?”   “不!奴才自然不信的!”他忽然急急起身,道,“格格的心性,奴才是知晓的,格格绝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的。”   我望着小顺子年轻稚嫩的脸庞,笑了,自嘲道:“连你也信我,可是,他不信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会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蛇蝎……你那天听见了吗?他骂我……毒妇。呵呵呵呵……”   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的弧度滑了下来,落在牢房冰冷的地上,悄无声息的渗入地底,只在土质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毫不起眼的圆点状的水晕。   “冬莹她……为什么……”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小顺子哭道,“冬莹姐姐原是最心疼格格的,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奴才一直都觉得冬莹姐姐不会这么做的……可是,可是……”   “可是你的的确确看到她在绣那个娃娃,对不对?”我苦笑着接下小顺子的话。   人啊,总是喜欢活在谎言里的。   也许,你说一百句真话,都没有人愿意去相信,但是,你只需说一句谎话,人们却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究竟是因为真话太过残忍,超出了人们可以承受的能力,还是……还是,是谎言构筑的世界太过美丽了,让人忍不住的去沉溺于其中,不肯自拔。   冬莹……你竟也是恨着我的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也难怪吧,像我这么,愚钝的主子,能发现什么呢?或者说,即使我发现了,又能拿你怎么样呢。   “小顺子,去吧。别对任何人说起此事。还有……如果可以,叫冬莹来见见我,我很想问问她……即使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我静静地吩咐道,仿佛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打击到我一般。   小顺子领命去了。   又过了两日,冬莹依旧没有来这里看我,我在牢房里的生活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改变。甚至,我已经有些麻木了,麻木的听着牢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哭喊,求饶。   一个一个的生命,在我的周围消逝。   他们或许是年迈的老人,曾经有着孝顺的子女,他们或许是年轻的女子,曾经有着相敬如宾的丈夫,他们或许是黄发垂髫的稚童,曾经有着一双关爱自己的父母。   然而,到了这个地方,再如何的快乐幸福,也便早已成为泡影了吧。因为……这是一个人间地狱。   而这天夜里,我没有等到冬莹,却是等来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人。 第八十五章真相【1】   我望向来人,叹道:“这时候来,会连累你的,胤禵。”   他快步走向我,忽而朝身后大喝道:“还不给本阿哥把门打开!”   “这……十四阿哥……这恐怕……”狱卒为难的想要寻找拒绝的话。   “胤禵,”我唤道,“罢了,就这么说吧,别为难他们了。”   胤禵听我如是说,便思索了一会儿,道:“不成,将牢门给爷打开!否则……”他眼中寒光一闪,道,“爷就教你尝遍这十大酷刑的滋味儿!想必尔等伺候着别人受刑已不在少数了吧,如今要不要也尝尝这滋味儿?”   狱卒一听,吓得一哆嗦,忙过去打开了拴在牢门上的锁链,畏畏缩缩的退下了。   他一走,胤禵便迈进了我的牢房,他拥住我,哑着嗓子道:“瑾儿,你受苦了……”   “不苦,真的。”我笑着推开他,道,“这儿饭来张口,倦了便可随地一躺,当真是无比逍遥自在呢……”   “瑾儿!……”他打断了我的话,怒道,“四哥他怎么忍心如此对你!”   “他……他也是无奈的吧……”我顿了顿,唇角露出凄惨的笑意,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如果我是他,是不是真的就会放过这个有可能时时刻刻想让自己死的危险人物?仅仅凭着一分爱意便可留着这个祸患吗……不会的吧。感情值得了多少银两……世人眼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自个儿的身家性命……”   “若是我,我绝不会相信你会做这等事。”胤禵道。   我苦笑,道:“人心,最是叵测的。胤禵,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瑾儿!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的!”胤禵忽然道。   我一愣,又笑了,道:“胤禵,别傻了,你是要我越狱吗?……我倒也罢了,不过孑然一身……你呢?胤禵,你是天家的阿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来劫狱,你的家人怎么办?你的额娘,你的福晋……还有,你的四哥……”   “他不是我四哥!我没有这样狠心的四哥!”胤禵打断我,否认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四哥,胤禵,你四哥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我,是我而已。”   “瑾儿!别说了!快跟我走吧!我已让马车在外边候着了,只要今夜出了皇城,大不了再逃去塞外,谁能抓得到你我?”   “那么,胤禵,这皇城里的荣华富贵,你都不要了吗?”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如果没有瑾儿,这些东西于我胤禵有何意义?!不过粪土罢了。”   “那么……胤禵,你也不要你的额娘了吗?”我继续问道。   他犹豫了一瞬,没有说话。   怎么能不要呢,德妃乌雅氏向来最是疼惜胤禵这个小儿子,视其为心中至宝,可以预见,若是胤禵就这么跟我走了,德妃会是最伤心的人了吧……还有,还有胤禵的福晋完颜若芷。   “瑾儿,别再问了,先出去,好不好?”胤禵打破了沉默,道。   “这么多狱卒,都知道是你来劫了我,你会连累很多人的……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的事儿,使你成为不忠不孝之人。”   “这个简单,我不会给他们留下活口的。” 第八十六章真相【2】   我凝视着淡然的说着这样的话语的胤禵,真的,变了啊……在这样的环境下,真的只有变得残忍才可以生存吗?   “胤禵,回去吧。我不会走的。”我叹气,转过身道。   “那日在你屋里,我要带你走,你说不会走,是因为你信他。如今,你沦落至此,却还是不愿跟我走,是因为什么?难道你还信他吗?信这个将你逼到这种地步的那个人吗?瑾儿,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说过,他会负了你的,四哥他的心里,除了……已经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我还信他吗?……自欺欺人?也许吧……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这么想我的,我怕是,会崩溃的……谎言,一个对自己说的谎言,会让我比较有信心活下去。   “我不知道……但是,胤禵,我真的不想走。”我笑了,道,“若是我就此一走了之,岂不是就是承认了那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的离开便是成了畏罪潜逃了。我不想背着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过一辈子,胤禵,你明白吗?”   他凝视我良久,也笑了,道:“瑾儿决定的事,我果然无法影响你半分……我早该明白的啊……呵呵……”他苦笑两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我,道,“此乃毒中之王相思泪。天下无药可解……瑾儿,若是你……受不了侮辱……便……总比假手他人好。可是!假如有一丝生机,你,你……”   “毒中之王?……不是鹤顶红吗?”我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那只是市井间的说法罢了,在宫中,自有秘药。有能救人的,自然也有害人的。”他淡然道,“这相思泪是毒王唐桪当年制得的,如今唐桪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因此这解药世间也没有了。这瓶相思泪,是这世上最后一瓶了。”   相思泪……连一瓶毒药,都有那么动人的名字……   相思成泪,漫天飘舞。   我伸手接过,将瓷瓶紧紧攥在手里,道:“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用。”   胤禵,果然是最懂我的人……如果真的到了要生死存亡的时刻,我的确宁愿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假手与他人,让不相干的人来决定我的生死。   “谢谢你,胤禵。真的谢谢。”我真挚的抱住他,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真正的亲人,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而我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你永远那么无怨无悔的帮助我,不管我如何对待你,你都毫不顾忌的付出,不求回报……胤禵,今生我已无法再报答你,我能说的,只有谢谢,只剩下谢谢了……谢谢你……”   “瑾儿,你已许久没对我说那么多话了,今儿个是怎么了……”胤禵道。   “我怕……”我感到眼中有些湿润,顿了顿,继续道,“我怕,日后再也没机会对你说这些话了。”   他的身体一震,随即连声道:“别瞎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若是今生你无法报答我,那么我便等着来生,若是来生也不可,那么来生的来生,我都会等着的……四哥他……”他停住了。   我苦涩的一笑,偷偷擦去脸上的泪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道:“是我一时情急,便张口说了出来,你说得对,我不会有事的……”   胤禵望了望我,欲言又止。   我向他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十四爷,时辰差不多了……”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催促声,“再不快些,怕是被上头的人知道了。”   “瑾儿,珍重……”   胤禵深深的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将瓷瓶收入怀中,目送胤禵离去。   其实,心中还是有着一丝希望的吧……希望胤禛会来接我离开,正大光明的离开。尽管他相信了我下毒害弘晖,相信了我使用布娃娃诅咒他,但在心底,还是觉得他只是一时气愤……或许,等他气消了,查清楚了……便会知道他是冤枉了我……我们还可以回到以前相濡以沫的日子。   他还是会信任我。   但是,这样的一天,究竟,还会不会到来呢?我摸了摸揣着瓷瓶的腰际,瓷瓶的凉意透着衣料渗出来,我的指尖因之一颤。   相思泪……相思之为物,最是惹人心痛,尤其是,绝望的相思。   希望……可以永远不要用到它。 第八十七章真相【3】   我日日在这牢中数着日子,胤禛却是一直没有来过。我渐渐的失却了最初的希冀。   这天夜里,我坐在墙根,用边缘较尖锐的石片,在牢房青灰的墙壁上,来来回回的刻着正字,有七日了吧,来到这里,竟有七日了。而他,却是一回也不曾来过。   难道他真的就不想听我解释了吗?   还是,他真的相信,就是我?   不会的!胤禛!你说过的……今生决不负我的……你怎么会呢……   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心里不断出现的,便是这样的想法,身上似乎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对话。   一个说,别傻了,他就是不相信你,才把你关进来的。   一个说,他会信你的。他一定会的。只是需要时间冷静下来,想明白。   而这样的对话即使出现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瑾儿妹妹,近来可好?”脆生生的含着笑意的声音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我回过身,看见三四个左右的身影渐渐靠近,为首的人裹着一身洋红的斗篷,身形袅娜,一张脸深深的埋在了斗篷里,但是光听声音,我便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年沁雪。你怎么来了。”我冷淡的道。   “怎么,今儿个,倒是不唤我姐姐了?”她从洋红斗篷里抬起头,露出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你平日里不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甚是亲热吗?”   我冷笑,道:“你长期生存在这个地方,不会不知道什么真心假意的,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叫着姐姐妹妹的,哪一个是真心的?不过是做个双面人罢了。如今我落魄如斯,何必还要对一个来看笑话的人拐弯抹角呢?”   她面上讪讪,道:“你说的倒是没错。我的确是来看你笑话的。不过——”她忽而神秘一笑道,“我还给你带来一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做妹妹的今儿个受此大劫,我这个昔日里做人姐姐的,自然不能任何表示也没有啊。你说,对不对?”   我正不解其意,她忽然侧过身,闪到一边,我这才看到一直垂首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丫鬟的身形样貌,她缓缓的抬起头,眼中竟是波澜不惊。   我心中惊痛,道:“冬莹!你……你……”我觉着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要和她问个清楚,我想问她为何要这么做,问她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恨着我了。   而哽在喉头的,却依旧是那个单薄的“你”字。   我不敢问。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离真相还很遥远的时候,拼了命的想知道答案,而如今,答案唾手可得,我却有胆怯了。   未知,固然可怕,而隐隐约约知道端倪的,被自己认作未知的东西,却更甚。因为,那个真相,或许就是你一生避之不及的祸端,当祸端即将被****裸的公开,你便会没来由的想要逃避。   只因,这便是人类的本能,或者,是任何生物的本能,趋利避害,不是吗? 第八十八章真相【4】   “格格。”冬莹沉默了许久,终究开口唤了我一声。   我苦笑:“格格?冬莹……你早就不把我当成是你的格格了……不是吗?”   她望了望我,将头别向他处,道:“冬莹心里,格格,始终是格格的。”   “是么。”我反问,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妹妹和你的贴身侍婢怕是有不少话要说吧?”年沁雪忽然笑吟吟的插嘴道,“那么,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你们主仆叙旧了。只是,这时间可要把握好啊,若是你二人谈的忘情,被什么人发现了,那可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啊。”   她说完,笑着带着另外的两个侍婢出去了。   牢房里的光线很微弱,只有摇曳的烛火维持着这里少得可怜的光亮,狱卒都被年沁雪不知用什么方法驱逐出去了。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冬莹的呼吸声,还有时不时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流声。   “冬莹。什么时候……”我咧了咧嘴,希望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出这些横亘在我心间好几日的问题,但终是依旧无法如愿。   “……格格。”冬莹出乎我意料的平静,她轻笑着对上我的眼睛,娓娓道,“格格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格格的心中,怎会放得下奴婢这么微末的人呢?您想问奴婢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害您吗?……”她的眼神闪了闪,继续道,“是在贝勒爷为了您而和多尔济王爷比试的时候,是贝勒爷为了您而不再对其他女子动心的时候,是在您明明对四贝勒有意,却又对十四阿哥无法忘情的时候!……那么多,那么多的怨恨……奴婢一点一点的收起来,就是为着今日,格格,奴婢不想你变成这样的,但是——只有这样,贝勒爷才会忘记您,他才会得到他想得到的。格格您,配不上贝勒爷这样的心!”冬莹忽然激动起来,大笑道,“格格,您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会后悔?后悔没有对奴婢看管的严些?或许……只要格格您对奴婢再多一些关注,奴婢就没机会做这些事了……”   冬莹的眼中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她又笑了,道:“只是如今,格格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一切……已成定局。”   这便是原因?   “那么……弘晖呢?”我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哑着嗓子道,“弘晖……也是你下的毒吗?”   冬莹闻言,身躯不自禁的颤了颤,道:“没错,是奴婢下的药。”   我望着冬莹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想着这就是我视之为亲姐妹的冬莹,想着这就是在这个府里一直不计艰辛陪伴着我的冬莹,想着这就是那个时而怯懦时而开朗的冬莹……   那些记忆里的冬莹,和现如今冷静的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重合在一起,显得那么突兀。   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的开口,道:“弘晖只是个孩子,你也忍心……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喜爱他的……”   “真心?”冬莹重复着我的话,眼中有痛苦的神色闪过,她戚然笑道,“真心假意的……奴婢早就自个儿也分不清楚了。奴婢只知道,在奴婢的心里,贝勒爷的事儿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不顾。”   “也包括无辜的孩子吗?!”我终于抑制不住的喊了出来,“冬莹,你若恨我,何须如此?白白搭上弘晖的一条生命!你有没有想过,弘晖他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你竟然借他的命来……冬莹,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哈哈……”我疯魔了似的笑起来。   此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我的心里,究竟是涌现了怎样复杂的情绪,让我如此莫名的笑出声来。 第八十九章真相【5】   “那么,年沁雪许给了你什么?”我渐渐止了笑声,心里竟没有了一丝感觉,麻木的像是在前年寒冰制成的冰窖里躺了一个时辰那般。我抬眸,望着眼前因我的狂笑而愣住的冬莹。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似有些尴尬的答道:“年主子……只说会让贝勒爷收了我……”   “这便是你想要的么。冬莹。”我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是我不好,原就是我的错……只是,冬莹,”我唤着她的名字,如从前那般,温婉的对她笑,“你何必如此心急……我既然答应了你,自是不会食言的。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另外,如果,你的心里……还有些别的东西的话,那就好好对小顺子,他还小,有些处事方面也不如你稳重……你多提点着他。其他的话。我想你也不愿多听我唠叨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冬莹久久的凝视着我,忽然道:“格格!或许……或许贝勒爷会……杀……杀……”   我一震,接着径自转过身不再看她,也没有答她的话。   冬莹还是没有说完那句话便离开了。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侧着身在干草堆上躺下,面对着冷硬的墙壁,想哭,却哭不出任何泪水。尝试了几遍都没办法挤出眼泪之后,我也放弃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胤禛,你会杀了我吗?……   其实,只要你够相信我,那么,你便一定不会杀我。   我信你,一直信你。   只是,你信我吗?   我取出胤禵交给我的那瓶相思泪,怔怔的盯着瓷瓶润泽的瓶身。相思泪啊相思泪,若解相思,死而何憾?   这时,在远处传来狱卒的呼噜声,想是已经沉睡,不知在这个夜晚,作着什么样的梦境。   我闭着眼睛,在无法入睡的心情里,静静地听着周遭的所有动静。   “不要!不要杀我!”平地里响起一声惊呼,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凝神听着,只依稀听得那人嘴里不住的喊着“冤枉”、“求求您”这样的词语。   我也听到了有人似乎在不断咒骂着什么。   不多时,牢房里又恢复了宁静。   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每一晚,都会有关押在这里的人犯被提出去审讯。   他们有的,会在受尽折磨后,满身是伤的回来,而有些,则是出去了,便再也没回来过。   我曾偷听到狱卒们在用膳时闲聊说起,在这个时辰被提出去的人犯,大抵都是要死的。他们大部分不是冒犯了什么大人物,便是身上隐藏着某些要人的把柄,让那些人寝食难安。是以,那些所谓的大人们,不得不吩咐下来,在这个隐秘的时刻,将那些他们的心头刺,肉中钉除之而后快。   有的人是直接被施以极刑,夺去了生命。   而更多的,是因为受不了这里酷刑的痛苦,自行咬舌而亡。   于是,在对上文案里,只需说是畏罪自杀也无可厚非。   我掐指算着时辰,那个人没有再回来。想是,凶多吉少了。   我的眉端不由得拧在了一起。这里的亡魂……究竟有多少了呢?而我,是不是也即将要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胤禛……你会来接我的,对不对。   我在这里,等着你。 第九十章玉殒【1】   “来人哪!给我把犯人提出来!”惺忪中听到这样一声吆喝伴随着牢房的门被踢开的声音。   我原本睡得并不熟,被这一吵闹便完全惊醒了,正待起身查看,却已被两个狱卒一左一右提出了牢房。   我奋力挣扎,竟是怎样也挣不开,那二人的手劲出奇的大,我完全就无法动弹。   “你们干什么!”我喊道,然而由于近日来的牢狱生活,已让我有些虚弱,喊出来的话也似蚊蝇一般,几不可闻。   “四福晋……您可别怪咱们,咱们也是奉了他人之命的……您日后,可是要找对了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切莫寻了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哪……”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身旁两个狱卒将我拖到了此人的面前,便放开手,恭谨的退立在两侧。   我抬头望向说话之人——   这是一个已近中年的太监,额上有细微的皱纹,然而,极不协调的,便是他的下巴上光溜溜的,如女子的肌肤一般。   “那么……敢问公公,是何人要我的性命?”我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冷声问道,“既是不想我怪你,你也该让我明白日后该寻何人报仇吧?否则,岂不是日日要来寻您这个刽子手索魂?”   那太监粉白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尤为醒目,里面闪着算计的精光,他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舔着脸谄笑道:“福晋这话可说的不吉利啊,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儿,也是不敢来取您性命的……奴才,只不过是奉命来提审您,怎会草菅人命呢。不过……”他拖长了音,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若是福晋您不服从审讯的话,自是免不了用刑的了……这个刑具最是不长眼了。若是弄伤了您金贵的身子,奴才也只好提前跟您说句对不住了。”   终于来了!我在心下叹道。   终是要有这么一天……奉命对我审讯?……不知他……奉的是何人的命令……胤禛,是你吗?……   是你要我死吗?   真的,是你吗……   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一定回来救我的,你会来带我离开的……   我不住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不要怕。   我深深吸口气,道:“公公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须如此拐弯抹角。”我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若公公想让我说出自个儿的罪行,那瑾儿怕是要叫公公您失望了。您也自然没机会去向您的主子摇尾邀功了。瑾儿也在这儿,提前跟您道个对不住了。”   那太监双眼一瞪,原就极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他气氛的翘着兰花指指着我道:“臭丫头!别以为咱家不敢动你!”他阴测测的笑道,“奴才既是奉了命来,自然是秉公办理,好好的审福晋您的案子!”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些话语来。 第九十一章玉殒【2】   他命适才那两名狱卒过来,将我从地上架起。   “将福晋绑到那木架上去,”那太监悠闲的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指挥道,“诶,小蹄子们,可给咱家小心着点儿,万万别伤着了这娇贵的四福晋啊。”   他佯装呵斥着,眼神里带着挑衅的朝我望来,似在炫耀着他的得势。   我因实在是无力挣扎,只得无奈的任由那两名狱卒将我五花大绑到一个类似于耶稣绞刑架那般的木架子上面。   我望见那太监的眼神,心下一阵不屑,便朝他冷哼了一声,便转开头去。   看来今日,是逃不过此劫了……   我心里默默的想着。   胤禛,你会来救我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为紧接着即将到来的酷刑做着心理准备。   在这儿吃了这么多日的牢饭,我怎会不知这儿刑罚的残酷?我太清楚了……那些因受刑而发出的惨叫,曾经成为这几个夜晚我入睡的唯一背景音乐。   凄厉,痛苦,无助,怨恨。   没想到我今日也会来到他们的位置,深切的体会他们当时的感觉。我自嘲的笑了。原以为自己会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以为自己会是不一样的。原来,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陈堇啊陈堇,你将自己看的太重要。   你又凭什么去和他们不一样?凭你的身份吗?还是,凭那个人对你的宠爱?……   也许,只是宠,而没有爱。而可悲的是,宠,大大的不及爱啊。   他可以宠你,可以容你在他面前胡闹,可以对你展露笑颜,可是他不会视你为唯一。对他来说,你和那些喜欢的毛笔,或者,宠物一样,开心的时候可以逗弄逗弄你,一旦冒犯了他,你便会被遗弃。   多么悲哀呵。   是我一开始便错了吗?   是我不该不求唯一的去爱上他?是我不该义无反顾的放弃渴求的自由,甘愿为他而老死宫墙?是我不该痴心妄想的认为能和他相携白头?……   我最不该的,便是遇上他。不是么。   可是,我扪心自问,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会不会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即使明知这条路通向了如此黑暗的未来。我会吗?我不会吗?   呵呵……苦笑。   我还是会的吧。   也许,是过于孬了些。可是,这就是事实啊。我无可回避的事实。   我还是会选择不求唯一的去爱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放弃自由,还是会甘愿为他老死宫墙,还是会想和他象携白首。   我和那些古式的女人有何区别?……是一样的啊……   爱了便是爱了。   尽管心里不住的嘲笑自己,但终究是没法子可循的。   这,便是天下女子的无奈吗?无关时空,无关身份。一旦爱了,便是万劫不复。   胤禛,即使我似乎已经知道你不会再来了,但是,我还是会等着你,这是我的诺言啊,对不对?即使你食言了,但是,我不会,食言的…… 第九十二章玉殒【3】   “公公,先来什么?”狱卒谄笑着上前,在太监面前弓下腰,道。   那太监扫了一众刑具后,将目光回我面上,若有所思。   “公公,是不是……用烙铁毁了她的容?”狱卒“嘿嘿”一笑,揣摩着那太监的心思,道。   “胡闹!”那太监眼一瞪,呵斥道,“说你是小蹄子还真是不知所谓!这伤要是在脸上,被看出来可怎么是好?”他笑着走过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又道,“更何况,福晋这张脸,绝色倾城,甚至倾倒过蒙古的多尔济小王爷,毁了岂不是可惜?”   “是,是,”狱卒忙道,“公公您说的是,那……”   “我听说,你们宗人府有个看家本事,就是用了刑之后外面基本上看来只是皮肉伤,而内里却早已是分筋错骨了……是也不是?”   狱卒似是吓了一跳,道:“公公……这……”   “嗯?怎么?……”太监转回身去,不悦道,“莫不是这只是外界的讹传罢了?还是……”他的语气渐转危险,“你这没出息的小蹄子也想学人怜香惜玉不成?!”   “小人,小人不敢……”狱卒连忙摆手,“小的这就去取用刑的木杖来!”   “动作利索些。”他悠悠吩咐道。   我听得他们的对话,心下不禁多了一份希望,他既然不想教我的伤显露在外边儿,想必,他并不是胤禛派来的……   此时我的心里略微明敞了些。   只要,只要不是胤禛,那么,是谁都没有关系。   我轻轻的笑了,幸好……幸好……   胤禛,我就知道,你不会负我的。   “公公,刑具取来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用刑啊!”太监催促道。   那狱卒似是还有些犹豫,问道:“公公,不给这犯人嘴里……塞个布条吗?怕是一会儿叫唤的……一般人承受不住这刑的……”   “噢?”他回身打量了我一眼,道,“既如此,你便将她的嘴堵上吧。动静太大,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怒视那太监,挣扎着不愿被蒙上嘴,我咒骂道:“你这个绝子绝孙的阉人!你这个怪物!我诅咒你下辈子还是阉人,你生生世世都是阉人!你这个下半身残缺的畸形……”   我还欲再骂,却被狱卒迅速的蒙上了嘴。   我嘴里只能发出含糊的“乌拉”声,于是不得不无奈的住了嘴,再不甘的看向那太监时,发现他的面色红白交加,竟是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不由得觉得心情大好。   是啊,我怎么能不开心呢,胤禛他,并没有做出那令我最寒心的事儿,或许他有他自个儿的思量,用刑……算得了什么。挨一挨……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希望借此让自己坚强些。   只要,只要胤禛信我,那么,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想着这些,我微微的咧开嘴,笑了。 第九十三章玉殒【4】   “打!”   那太监一声令下,那两个狱卒便挥舞着廷杖朝我身上打来。   “呃——”我轻轻的哼了一声,便咬紧牙关不再出声。   “三,四,五,六,七,……”狱卒边打边数着,混合着他们的吆喝声。   我感觉到身上如被杖烂了一般,火辣辣的发疼。   那些木质的长杖打在身上甚是吃痛,我几乎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打的错了位。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数数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觉得身上也不似初时那般疼痛了,只是觉着全身肌肤上如被点了火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被灼烧着,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来。   眼皮越来越沉,我望着眼前挥舞着廷杖的二人,似乎逐渐的朦胧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再一晃眼,便沉入了黑暗。   终于,结束了吗?……   心里似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小妮子倒是禁得起打,竟是没有疼的发狂……你二人是不是没下真本事?”昏迷中,似乎听到那尖细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哼!我倒不信,这丫头还能是铜筋铁骨!你!给我去提桶水来!”   有唯唯诺诺的声音应着去了。   不多会儿,只觉得头顶一阵冰凉刺骨,紧接着,那股寒冷由头顶蔓延到了全身,我挣扎着清醒过来,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原本已麻木了的疼痛,那钻心的疼痛直抵达四肢百骸,似乎要撕扯掉我覆盖全身的肌肤一般,疼的我直冒汗。   “福晋,这么点儿小苦头就吃不住了?”那太监得意的走到我面前,道,“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子,感觉还不错吧?”   我紧紧的盯住他平滑如女子的颈部,讽刺了冷笑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太监的喉头是如女子一般光滑的,不似正常男子,有一个喉结在喉间。   “你!好!好你个臭丫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听话些!”他气愤的在我耳边咒骂着,“原本我还想好心给你留个完美的全尸,如今看来,你是连这张魅惑男人的妖狐皮相也不想要了,是也不是?!”   我仍旧紧紧的闭住双眼,不说一句话。   “你有脾气是吧?哼,平日里也不知伺候了你们主子多少回,一不小心便要被打啊骂的,今儿个,你这个昔日主子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不好好弄死你!你就不知道咱家的厉害!”   “公公……这再打,怕是她女子之身会受不住吖……”一旁的狱卒略有些后怕的望着我。   “怕什么!本公公今儿个过来就没想过要放过这丫头的性命去。尔等放心便是,打死了自有贵人相帮,本公公是奉命行事,还能出了什么纰漏不成。”他斜睨那狱卒一眼,“放心,这事成之后,自不会少了你二人的好处!”   “公公……可是……”   那狱卒似是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狱卒拉下,插嘴道:“公公说的是,那么,我兄弟二人的将来,可全倚仗您老人家了。” 第九十四章玉殒【5】   “哼!”那太监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道,“知道便好!本公公自是不会忘了你兄弟二人的功劳的!”   “是,是……”那二人应道,转而又抬头问道,“只是我兄弟二人天生驽钝,不知公公接下来还须我兄弟二人做什么?”   “这个嘛……”他想了想,忽而眼中精光一闪,道,“去拿匕首来!”   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想问些什么,在看到那太监严厉的眼神后,只得悻悻的去了。   我冷眼望着这一切,那太监想要整死我,我便偏不让他如愿!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看到明晃晃的金属光泽在眼前一闪。   “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公公下手!割断她身上的每一根筋脉!不许割要害!本公公要看她流尽鲜血而亡!”   我恨恨的盯住他。   这太监好狠,他竟然想叫我受尽痛苦之后再去了我最后一口气!   其中一命狱卒闻言一怔,但还是尝试着走上前了,他望向我,似是被我极尽怨恨的眼神惊住了一般,不敢下手。   另一名狱卒过来拉他,他二人一同抓那匕首,却还是犹豫不前。   “这……这……公公……”僵持了一会儿子,那二人已是两股战战,举着刀子在我身前哆嗦着,终是不敢下手。   “没用的两个蠢东西!”那太监似是等不及了,亲自上前了抢过那狱卒手中的匕首,将他二人推向一边道,“怨不得你二人只得做这狱卒子,这点儿对付娘儿们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大事去!”   二人诺诺的应了,却是迫不及待的跳到一边,不敢再近前。   “本公公今儿个就亲自来伺候伺候您这位连万岁爷都稀罕的宝贝主子!”   他嘴里说着这话,手下却暗暗发狠,举起匕首便向我手臂上割去。   “啊——”我抑制不住的喊出声来,同时,我清晰的听到了匕首绞进肉里的声音,夹杂着鲜血的刀子便在我眼前一晃,我感到手臂上的肉似是被剜去了一块般,刺骨的疼,从伤口溢出的血,沿着绳子捆绑的轨迹,缓缓往地上淌。   “怎么样?福晋?本公公的手法还准吧?”他再次举起匕首,朝我肩头划来。   鲜血再次随着匕首所到之处,迅速的涌出来,顺着肩膀的弧度滑下,又是一阵钻心刺骨之痛。   如是过程,他似乎乐此不疲,每一次刀子从我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我在近乎昏厥的疼痛中,似乎看到他越来越显得兴奋的嗜血神色。   不知道身上,已经有了多少伤,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根筋脉还未被挑断,我只是觉得好疼,好累……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身上流失……   谁来……救救我……   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疼……好疼……   妈妈……   救救我……   我好想回家……   救救我……   胤禛……我怕是……等不到你真正相信我的那一刻了……   我也想要……食言了……   因为……真的好疼好疼……   ……疼……   救我…… 第九十五章玉殒【6】   “你们在干什么!”   迷蒙中,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语气中似乎多了我所不熟悉的震怒,但是,我却觉得听来无比的温暖与欣慰。   胤禛,是你么。   你终于来了么……还是……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影影绰绰,辨不清南北,只依稀望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在不远的地方伫立,我感觉的到,他在看着我。   是他!真的是他!   “四……四……四贝勒!……”原先颐指气使的太监惶恐的跪了下来,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还不快把人给本阿哥放下来!”   这个声音是……十三?他也来了么?……不知他最近,是否还安好……   我昏昏沉沉的想着,似乎身上的一切都不再是自己的一般,想要逼自己清醒一些,却依旧浑身无力,意识渐趋涣散。   “是,是!”   感觉一直紧勒在手臂上的绳索忽然被解开了,原先被绑在木架上的双手在失去束缚后,便无力的垂了下来,我很想站住,但无奈身体完全不听我自己的使唤,软软的往地上伏下去。   在我即将跌在地上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将我带入了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他将我打横抱起,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冷冷的开口道:“十三弟,这群人……”   “四哥,为弟明白……”十三应道,转而又以关切的语气道,“四嫂身上这伤……四哥还是尽快招人去寻了医正过来吧,为弟只怕四嫂这一身的伤,经不住这一路颠簸啊……”   “……十三弟说的是。小顺子!速去给你主子找医正过来!”   小顺子……也来了么……真好,真好……幸好小顺子没事……   “是!”   我感到他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却是恰巧碰在了我的伤口上。   我禁不住疼痛,口里发出“嘶”的呻吟,环在他颈边的手不由自主的揪紧了他的衣服。   我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感觉着他和缓的心跳,泪水终于淌了出来。   “……胤禛……”   我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几日的苦并没有白吃,他是信我的,他是信我的!   我几乎就想要欢呼……   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我在他怀里安心的闭上眼睛,好累啊……真想就这么休息了……   “贝勒爷!”小顺子喘着粗气的跑进来,道,“奴才将医正请来了!”   “还不快快给主子诊脉!还愣着做什么!”十三催促道。   我略微抬眼,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拖着我的手,正切脉。   不一会儿,那医正搭在我腕上的手忽然一震,道:“贝勒爷……这……福晋她……”   “医正但说无妨。”他道。   “是……贝勒爷……福晋她……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如今……只怕是……”医正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我怀孕了?!这……   胤禛的双手也明显的一僵,望向我的神色甚是沉痛。   孩子……是没了吗? 第九十六章玉殒【7】   “那孩子……”他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询问。   “恕下官无能……福晋脉息甚弱,如今的情形,怕是要保住大人也甚是艰难啊……是以这个孩子……下官的确是实在无能为力……”   他收紧双臂,将我紧紧搂住,惊痛道:“瑾儿……我们有孩子了……为何你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我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小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孕育着。   我想这么对他说,可是我却实在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只是……我们的孩子,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我心下不禁黯然。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有一个,和他一起拥有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可以像弘晖那样可爱机灵……我一定会教好他,会叫他乖乖的……   我会让他跟十三学艺,让他将来可以学富五车,文武双全,我会让他和胤禛学字,让他将来得以写的一手俊逸的好字。   “四哥……”十三唤道,似是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瑾儿,你还是不愿么。”他忽然道,环着我的手臂骤然锁紧,“还是要走么。还是……甚至不惜舍去我们的孩子……瑾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原本被他箍的疼痛,然而听他说的这一句话,我蓦地清醒过来,我挣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道:“你说什么?!……若是我说……我没有呢?”   他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道:“罢了,瑾儿。我不会再计较从前,今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还是不会放你离开,绝不。”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这些话,眼神悠远,不知在看向何方。   而我心中却是一痛,忙道:“……弘晖也不是我杀的……布娃娃……也不是我!……不是我……”   他沉默,撇开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紧紧抱住我。   我端详着他的神色,心里瞬间凉了半截,我若自语般的开口,道:“你不相信我?……你不信我……对不对?”   他仍旧是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原来如此。   胤禛,你根本就没有相信我。   你今日来是以大肚者的身份来宽恕我的背叛吗?……多么可笑啊……   我竟然还为了你的到来而欣喜若狂。   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为愚蠢的女人吗?……   “四嫂?……四哥?……”十三的呼唤将我拉回现实,“为弟先……将这几名犯人押入大牢……为弟告退了……”   说着,他急匆匆的给那几个人上了枷锁,和小顺子一块儿领着出去了。   我望着十三的背影,正想开口,却听得原已走远的那名太监高声喊道:“四贝勒!奴才替您办事!您可不能过河拆桥……!”   话音还未落,便似乎被打断了。 第九十七章玉殒【8】   我脸色刹那间苍白,我猛地转头望进他的眼里,竟然真的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丝不安!   “哈哈……”我忍着剧痛迅速的抽离他温暖的怀抱,疯魔般的狂笑道,“胤禛……原来是你……竟然是你啊……哈哈……亏我还……”   ——亏我还眼巴巴的望着你来,因着猜测的元凶不是你而开心,为着我所以为的所谓的信任而患得患失……原来,竟是你想要杀了我!   “胤禛……既然想要我死,又何必在此地假惺惺呢?……你以为你这么救了我,我便会爱你了吗?……不会的……不会的……我只会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恨不得你去死!……”我高声笑着,笑着笑着,觉得似有什么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的弧线滑入了我的嘴里。   他惊痛的望着我决绝的眼神,面色也在瞬间变得冷硬,他不屑的道:“由不得你!我说过不会放开你,你便此生休想再离开我身边一步!”   说着便要伸手上前来拉我。   我退开一步,身体贴住牢房冰冷的墙壁,快速的由怀里取出那瓶相思泪,拔出软木塞,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是液体啊……和适才的泪水极为类似的味道……   我挑衅却又伤感的望着他,道:“胤禛啊……你拦得住我吗?……哈哈……还是要死啊……我以为……结果会不一样的……因为你终于来了……你来救我了……可原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啊……你原就不曾信过我……什么誓言都是假的……我和任何东西都一样……都一样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你!”他震惊的望向我,愣在那里。   我忽然觉得喉间一股腥甜涌上来,一张口便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望着那红色的痕迹,我再次笑了,凄然道:“你不让我离开吗?……你只是想要证明你的力量罢了……就像留住任何一样你想要的东西一样……胤禛……若是我要离开……你如何拦得住……只要我想走……只要我想离去……可是……你终究还是不懂我呵……哈哈哈……”   我觉得视线开始模糊,身子渐渐沿着墙壁往下滑,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抓住我的双肩不停的摇晃着,迭声道:“你这是为何!你!……医正!医正!”   然而没有人回答,十三已经带走了这里的所有人。   “胤禛……”我无力的抓住他的手,开始不停地咯血,“咳咳……答应我!……将我的一切都给冬莹……从今日起……她的名字便是……钮祜禄.冬莹!……她日后便是你的侧福晋……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钮祜禄……咳咳……丞瑾这个人……从来没有过!……”   “你说什么?!”他惊怒交加,道,“你疯了吗?!”   “答应我!……答应我!……咳咳……若是你……还有那么一点……一点怜惜我……那便答应我……咳咳……没时间了……”我紧紧抠住他的手,甚至感觉到我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他的手掌里。 第九十八章玉殒【9】   “……好……”他凝重的望进我眼里,道。   ——好?……还是这个字啊……   “我最是没面没皮的人,你已是知道了。那……日后我便会一直像那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你,你想甩也甩不掉,那时,你可不许嫌我。”   “好。”   “我老的时候,会变难看,头发掉光了,变成秃头,还会掉牙齿,走路的时候哆哆嗦嗦的,皮肤都皱起来了,连我自个儿都不敢看,那时,你也不许躲我。”   “好。”   “我会闯祸,会啰嗦,会黄牛,会与你拌嘴,会惹你生气,你要记得让着我。”   “好。”   “我……”   ……   ——记忆中的话语毫无意外的在心间响起……   “我们……会白头偕老吧……”我径自喃喃道。   “好。”他又答道。   我无奈道:“你一直回答好,是不是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道:“你说的,都好。”   那时他脸上的温柔,到了今日我依然可以清晰的回想起来。   只是,真的都好吗?……   我苦涩的一笑,放开了他的手。   胤禛,我还可以相信你吗?……还可以吗?……   “瑾儿……别怕……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一把将我抱起,快步往外边走去,“别怕……你一定不会有事……”   似乎在安慰自己一般,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听着他的心跳,不再是沉稳的了……是略微显得有些快的跳动……   胤禛,你是真的在担心我吗?……   ……呵呵……陈堇,别傻了……不会的……他不会为你伤心难过的,他又怎么会为你担心……   “胤禛……我不怕……我只是累了……好累好累……咳咳……我想……我是要睡一觉才行了啊……”我无力的笑着,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话。   “不可以!瑾儿……不要睡……不要睡!……”他的声音仿佛有些沙哑。   “灯笼易碎……咳咳……咳……恩宠……难回……思念……咳……无果……转……咳咳……转瞬滂沱……咳咳咳咳……原来是这样……我原还不信,竟果真是……如此啊……是我错了……我错了……”   脑子渐渐的发沉,在堕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之前,我所听到的,只有他瞬间爆发的喊声。   “瑾儿!!”   …………   “四哥他,会负了你的!”   “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你是我的。”   ……   “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这一世,我定不会负你。”   ……   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我真的好累……我想要睡了……睡了……便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不想了……   胤禛……再见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后会无期…… 第九十九章番外胤禛【1】   “四阿哥!四阿哥!您别跑啊!德娘娘唤您过去呢!”   宫女碧环在身后追着,我快速的跑到了一间房舍躲起来。   额娘唤我过去准没好事……定是上书房的师父又打我小报告了……   “你是……”一个动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四阿哥吧?”我转过头去,看见了佟妃娘娘倾城却又憔悴的面容。   “老四!又做什么呢!不好好的听你乳母的话!急急燥燥的!能成什么大器!”皇阿玛在一旁呵斥道。   我吓了一跳,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万岁爷,四阿哥只是个孩子呢……他还那么小……”佟妃在一边规劝道。   我不禁抬头去看这位素未谋面的美丽额娘,见她正温柔的看向我,想起额娘说皇阿玛就是因为有其他的额娘才不来看我们的,便不由瞪了她一眼,没成想却又被皇阿玛抓个正着,皇阿玛道:“皇阿玛训话你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这么小年纪便喜怒无常!长大后必是暴虐之徒!”   我吓了一跳。   其实从前并不曾怎么见过这个所谓的我的阿玛。最多也只是在家宴的时候远远的望见过他一次,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如今,可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见我的阿玛吧……   可是……阿玛似乎并不喜欢我……喜怒无常……是因为这个……阿玛才不喜欢我吗……阿玛才不来额娘这里看我吗……   “皇上……别苛责四阿哥了……”依旧是细弱的声音,仿佛若柳依依,明澈如水的双眸时不时担忧的望着我。   “若兮……朕将这个孩子赐给你教养,你说可好?……”皇阿玛忽然道。   “什么?万岁爷……您……”她甚是惊骇,望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复杂,又是惊喜又是忧心,道,“可是万岁爷……四阿哥还小……最该是和亲额娘撒娇的时候……”   “哼,都八岁了,不小了,乌雅氏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怕是会一味溺爱,不如若兮你来带大这个孩子让朕来的放心。”   ……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们所交谈的是什么,只从他们偶尔望向我眼神,隐约知道似乎和我有关。   那天后,我便没有再见过我的额娘,因为皇阿玛不许,他对我说:“从今日起,你的额娘便是佟贵妃。”   “不对!我额娘不是她!”我记得我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这个乳母让我唤他阿玛的人。   “如此不听从管束,便是孔夫子再世也教不好你!今晚不许吃饭!”话音未落,他便在一众太监的陪同下出去了。   然而,在他走后不久,饿哦便趁看管我的宫人不注意,偷偷溜回了额娘的宫殿。   “额娘……”我小声的叫着。   额娘从里屋出来,我忙兴奋的扑了上去。   “额娘,禛儿好想你!”   “你!你怎么在这里!”哪料到额娘一把将我掼开,惊慌道,“你不是该在佟贵妃那里的么!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她焦急而生气的瞪着我,迅速的差了两个宫女将我送了回去。   委屈,失望,难过。   我跪在冰冷的佛堂里,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水。   我不哭!绝对不要哭!   “四阿哥,夜深了,快进屋睡去吧……”佟贵妃搭着贴身宫女的手近前,温婉的笑着欲将我扶起。   我一把甩开她的手,道:“皇阿玛叫我在这儿跪着,我便跪着,怎可径自偷懒!”   她一愣,又笑了,道:“傻小子,是你皇阿玛唤我来接你的……好孩子,饿了吧?来,佟额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冰冷的佛堂。   五年后,在她薨逝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她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甚至是和我亲额娘一样的重要。   然而,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她温婉善良的笑容。   在这个紫禁城里,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纯粹明净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一切一般,温暖,亲切。   而,拥有这样纯善的笑容的,还有她……   那个……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第一百章番外胤禛【2】   其实在她小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她,只是觉得她很任性,并且潜意识里总是想要让她服从我。   她越和八弟,十四弟他们交好,我便越想要将她折磨。   十四弟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那时的我,一直是那么想着的。   每当看到额娘对着十四时温和慈爱的笑容,这种想法便一次次的强烈。   额娘也很喜欢她,可是最终却还是将她许给了我。   我自然知道她的用意。   对于额娘来说,她的儿子向来只有十四一人,她自然希望十四能娶个为他带来利益的女子,而非这样一个家世并不十分显赫的女子。   况且以十四弟对她的感情,若是娶了她,难保不会动辄便发誓不再另娶。   我小时候曾听得以前的老宫人在闲暇时说起——在爱新觉罗家,每代都会出一个痴情种。   那么在我们兄弟这一代,谁是那个注定的情种呢?   也许是八弟,也许是十四弟。   但,绝对,不会是我。   从小,我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有成为绊脚石的东西,都该除去。   一旦有了喜爱超过一个时辰的东西,那么,那样东西便绝对不能再留了。   一直一来,我便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然而,正是这样的想法,成就了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当时她倨傲的神情,她说:“在我看来,红盖头自然是要心爱的人来揭开的。”   那么骄傲,那么笃定。   似乎有什么,和过去不一样了。我当时只是这么想着。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震惊不已。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君临天下。   她居然知道?!其时我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些话,我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在这同时,我已经暗暗做好了杀她灭口的准备。然而,望着她清澈如溪的眼神,我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不可否认,她的确有些小聪明,然而,那样纯良无害的眼神,我在佟额娘薨逝后,便再也不曾见过了。   况且……这样有趣的女子,留着,或许日后有些用处呢?……譬如,十四。   因此,我一口便答应了她提出的要求。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我对自己下的圈套的入口。   我一直知道,她对十四弟的感情,然而,我始终无法释怀,就这样放她离去。即使最后……她选择了自尽。   我所后悔的,只是不曾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再对她好些。   对于留她在身边,我从不曾后悔过。   我问过自己,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是否还会选择去爱她。   我想还是会的吧。   我从枕边掏出那幅“野鸡下水图”,不由得莞尔。   她离我而去以后,我便教丫鬟每日洒扫她的居处,夜里常会宿在这里。   枕函上似乎还有她的发香,馨香入鼻,淡雅如梅,一如她。   这幅刺绣的手工可谓是极尽拙劣,我也曾好几回因了这个而取笑于她。她羞赧的样子,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她的真实性情。 第一百零一章番外胤禛【3】   我知道她一直用一层面具包裹着自己。   一开始,我觉得她这么做是对的。甚至因她的聪慧而鄙夷。   然而,越与她相处,我便越不愿见她伪装出来的样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只是想看见她真实的样子。   她与十四弟出去厮混,我知道后,却没有预想中的平静,相反的,我怒火中烧。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是妒火。   没想到,自己原想安排的棋局,却因着这粒意外的落子,而让我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在科尔沁草原,她的“天下无双”让我也不禁动容,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只知道胡闹的小格格。   ——此爱天下无双。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可是,你从来不说,我便也不知。   这一点,你与我倒是出奇的相似。   我自嘲的笑笑。   对于她的身份,我其实早有怀疑。   无论如何,一次落水事件,总不至于令人性情大变。   我甚至怀疑过她是使了易容术的,然而,调查的结果却是我多虑了。   但我还是没放下对她的戒心。毕竟她与八弟他们相交多年,岂会是等闲之人?   而在那神秘谷底的相依为命,几乎就要磨掉了我所有的斗志。我甚至想过,假如……假如我与她就如此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处生活下去,如普通夫妻一般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那,又会是怎样的幸福呢?   我知道不可以。我一出世便注定了要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金座而用尽权术,步步谨慎,一着不慎,便会落入了他人布下的陷阱。安逸的生活只会打磨掉我本该有的敏锐。   然而,却依旧沉溺在她的如花笑颜中,无法自拔。   在孤岛上的那些日子,不可否认,是我此生所不曾有过的轻松。   在十四弟到达援救前一刻,我中了剧毒,她竟然不顾自己安危的替我吸出了伤口的毒素,却导致了……她的失明。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得我的安然无恙。   虽然我的权位可以让我掌控着其他人的生杀大权,但是,哪一个又是自愿的呢?与此同时,我甚至为着自己原先对她的怀疑而觉得羞愧。   而心中,也更坚定了不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会放她离开的想法。   回府后,我与她疏离,是为了让皇阿玛不再对她关注,这朝政之中的复杂脉络,我很难对她多做解释。而大出我意料的,她竟然完全懂得我的心思。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这么对她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但是……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我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选择服毒自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我早知道,那布娃娃不是她做的。   以她拙劣的绣出“野鸡下水图”的手艺,她如何制的出这般精致的娃娃?   然而……我还是将她收监了。   我隐约的感觉到,自从她复明之后,便有人想加害她了。将她关押,只是为了让她离这个漩涡中心远些。   我派了太监张三明去审她,也不过做个样子,原想引蛇出洞……却不想,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日在极尽欣慰后闪现的极尽疯魔的笑声。   那般绝艳,那般哀伤。   她是彻底的对我死心了吗?……我悲哀的想道。   令我更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最后一个要求竟然是让我要了冬莹,使冬莹名正言顺的继承她本该有的一切。   身份,地位,还有……我。   我回府暗中操办了她的丧事,那日在宗人府中的人几乎全部被我灭口,我称病在府中多日,并密令凌柱收冬莹为义女。   不久,我便收了冬莹,封她为格格。位份很低。   直到雍正元年,我如愿登基。封冬莹为熹妃。   至此,我也算是完成了她对我的嘱托。   如果不是我走错了这一步,她会不会,从对十四弟的感情中,稍稍分出那么一些给我?   她说的没错,若是她要走,我的确拦不住她。我自以为可以左右她,却原来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说我不懂她。或许吧……我从来没有懂过她。   她的来历,她的心思,她的善良……   她的一切,都像是谜一般。深深地吸引着我。   即使知道靠近她的代价是万劫不复,我也始终……不曾后悔。   ——灯笼易碎,恩宠难回。思念无果,转瞬滂沱……   无数个夜里,我从梦中惊醒,都会想起她说这些话时的哀戚绝望。   “瑾儿……”   我默念着她的名字。   然而,我心里十分清楚,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一边笑着应我,一边温柔的唤着我的名字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再也找不到那个女子。 第一百零二章番外胤禵【1】   “胤禵,我希望你可以飞起来,飞出这如鸟笼一般的皇城。”   ——一个稚嫩的声音,挨在我的耳边,轻轻却又坚定的说着这样出人意料的话语。   那一年,她和我,都还是垂髫小儿,谁曾预料了,日后的悲伤?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我望着外边森严的守卫,望着这儿高高的围墙,心想,若是瑾儿看到我如今的光景,会做何感想呢?   我的确是离开了紫禁城,却被四哥……不,或者,该叫皇上了……我被皇上软禁于此,远离了皇城,却还是得不到她所说的自由。   其实,爱新觉罗家的儿子,哪来什么自由可言。这个道理,我从小便明白。   但她那仍带着童音的话语,却如给了我一个希冀一般,让我恍惚的以为,我真的可以飞起来,带着她,飞离这座冷冰冰的建筑。   幼时,与八哥郁冬他们,常常玩起过家家的游戏。我与她,总是一对。   那时,我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然而,最终,她却嫁给了四哥,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可我从不曾放弃过,即使她已成了我的四嫂,即使……即使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四哥,我也还是想要努力,努力的去完成幼时就许下的诺言。   这种想法,在她离世之后,便更是成为了我一生的唯一信仰。   当时她受害入狱,这一切来的如此之突然,我完全不曾想到四哥竟然真的狠得下心去这样对待她。   我原以为,四哥至少还是怜爱她的……   我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劫狱。结果,自是如八哥所料。她拒绝了我。   于是,我按着原先八哥和我约定的,将那一瓶相思泪,交给了她。   八哥对我说,这并不是真的相思泪,这只不过是一种假死的药,她服下三日之后,便可自然醒来。   而在给瑾儿相思泪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实情说出,只是告诉她,这是一种剧毒,当今无药可解。   她感激的收下了,是的,感激。她竟然对我这个送她毒药的人报以感恩。   瑾儿……你究竟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果不其然,瑾儿当真服下了那药。我依着之前探子的回报,找到了她的墓穴,趁夜欲将她救出。   正要动手,八哥赶到了,他说了一句令我无比震惊的话语:“十四弟,那日我交给你的,是真正的相思泪,而非什么假死药……你不必再动手掘瑾儿的坟墓了……”   “八哥?!你说什么?!”我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那会是真的相思泪?那么瑾儿……是真的死了?……   “不可能!你骗我!你没理由那么做,从小最疼她的便是你啊八哥!瑾儿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我要救她出来!”   我失去控制的咆哮着,抡起铁锹就要去掘覆盖在最上层的土,却被八哥一把拉住,道:“十四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冷静一点!”八哥以前所未有的激烈声音道,“瑾儿生前在牢中受尽苦楚,你还要她生后也不得安宁吗?!十四弟你于心何忍?!” 第一百零三章番外胤禵【2】   我身形一僵,道:“你说什么?!瑾儿在牢里……”   “据探子回报……瑾儿她被用刑……且极尽残忍……否则,以瑾儿的性子,怎么会轻易就自尽?”八哥叹口气。   “不可能!瑾儿明明不曾被用刑的!我去看过她的!”我不敢置信的回道。   然而八哥缓缓的从怀里取出一支簪子,道:“这是探子趁着四哥派去清理的人不注意时在牢里寻得的……你看。”   八哥将那簪子递给我。   ——真的……是瑾儿的。   瑾儿……   我望着上面斑斑的血迹,不禁愤然。   “四哥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他怎么忍心!瑾儿她……她宁愿死守着那里,我怎么劝也不肯走……就是为了他!他怎么竟真的要瑾儿死么!……瑾儿……是我不好……我应该强把你带走的……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我忽然一怔,喃喃道,“八哥,其实,害死瑾儿的是我……对不对?若不是我给她毒药,若不是我那夜去她那里,若不是我……她或许现在还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笑着……和从前一样……”   八哥拍拍我的肩膀,道:“十四弟……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我攥紧那支沾染了血迹的玉簪,心下暗暗有了计较。   “八哥,我们回去吧。”   过了许久,我使出浑身的力量然后给自己表现出最平静的样子,对八哥道。   八哥一愣,却还是没问什么,和我并肩离开了瑾儿的孤坟。   我回头望了一眼,瑾儿的坟墓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甚至觉得我看到了瑾儿死前绝望的眼神。   瑾儿……我没能完成对你的诺言……没能带你离开这个皇城……   但是,我还是履行下去,我会变得强大……然后,和你一起离开。   后来,皇阿玛封我为大将军王,去西宁统战。   我拼了命的完成皇阿玛给的任务,夙兴夜寐。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四哥……我会向你要回瑾儿的债的!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瑾儿的惨死……我根本无法想象瑾儿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四哥有关……   我和八哥他们筹谋,想尽办法拖四哥下水。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可笑吧。我与四哥,理应是这宫里血脉最亲近的兄弟,可是我却是所谓的“八爷党”的。   呵呵……   如此决绝的害死了深爱自己的女子。这样的兄长,我怎么会让他好过……   说不妒忌是不可能的,我那么心疼的瑾儿……爱上的却是我的亲哥哥。以前,我一直都以为,瑾儿……会嫁给我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还是不忍心去伤害她,不忍心去怪她,不忍心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即使是娶了完颜若芷……   成亲那夜,瑾儿的话,的确让我彻底的伤心了。   我拼命的和在座的宾客敬酒,希冀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没想到,在回屋时看到了完颜若芷那和瑾儿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恍惚间,我以为,这是在梦中。   我娶到了瑾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瑾儿就在我身边,穿着大红嫁衣,在等着我回来。   …… 第一百零四章番外胤禵【3】   皇阿玛的重托我顺利完成,因此他对我青眼有加。   我知道,四哥此刻一定视我为眼中钉了吧。那又如何呢?我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韬光养晦,装作对龙椅漠不关心的样子,别人或许会被骗,而我这个他的亲弟弟,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他真的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那么瑾儿,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呢?   我原本对那个金座并不在意,但是,既然四哥想要,那么,我就要争。   更重要的是,我曾对瑾儿说过,我会变得强大,带她离开,我让她等着我。   她一定,还是在等着我的。   我这么想着。   然而……   我竟还是输给了他。四哥。   不得不承认,他比我更合适成为一个帝王。   在几个兄弟里,他的权术是最好的,他将大家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笑到了最后,他是最后的赢家。因为他足够狠心,不是吗。   对他来说,到底,除了那个冷冰冰的宫殿,和不会说话的金座之外,他的心里,还剩下了什么呢。那些东西,真的都不重要么。   四哥……   我从军中回京城的时候,皇阿玛已经驾崩了。我能做的只有对着皇阿玛的灵柩痛哭。   四哥轻易的派人交接了我的兵权,将我软禁了起来,美其名曰让我守孝道,给皇阿玛守灵。   呵呵……四哥啊,你终究还是顾忌我的,不是吗?对你来说,我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呢。   八哥九哥十哥均被软禁,无一逃脱。四哥如愿的站在了所有人的头顶,成为万民景仰的万圣之尊。   只有十三哥……   十三哥当年牵扯进废太子的事件中,被皇阿玛软禁在养蜂处,将近十年。   此番,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四哥,你何曾快乐过呢?   你的身边,除了一个十三,究竟还剩下些什么呢?   能懂你的人,究竟这天下间还有几个呢?   你亲手杀死了这世上最明白你的她,午夜梦回,你怕是,也会茫然吧。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作为一个帝王,四哥,你是正确的,我们兄弟几个活该败给你。   我自嘲的笑了。   因为四哥你,是最懂得帝王之爱的啊,你没有爱上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这是你从小便真正想要的。   可是……   为什么你看见瑾儿的发簪时还是会失神?我分明见你眼里闪过的深切的感情。   难道,你也是……   若是,那么瑾儿,会不会,开心些呢?或许,我也不会那么恨你……   我们兄弟,注定此生是要敌对的啊。哈……四哥,希望来生,我们可以做一对普通人家的兄弟,和睦友爱。   瑾儿……   希望瑾儿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遇见你我兄弟二人了。   只要她好好的……莫再像此生一般,受尽苦楚。   我站在清朗的明月下,萧索的笑了。   瑾儿,我离开皇城了。但是,我还是不自由。   我想,我是无法完成对你的承诺了。   连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我如何给的了你呢?…… 第一百零五章番外年沁雪【1】   “沁雪。过来看这个。”姥姥对我说着,走上了那个阁楼。   我心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忐忑和兴奋。   阁楼,是我们家族的禁地。姥姥说,等我到了二十岁的那一天,便可以知道答案了。   我曾经偷溜上去过一次,但是只看到过一个古旧的檀木箱,竟似是好久以前的东西了。上面有一把锁。   里面的东西,我从来不曾见到。   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姥姥上了阁楼,紧盯着姥姥用哆嗦的手,打开了那个神秘的箱子。   我上前一看,里面,只有一幅画。   这是……   “这是清王朝时的雍正帝。”姥姥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道。   雍正?   我仔细打量着画上的男子。   他身着深蓝色的长褂子,立于窗前,正仰头望着那轮残月。   画旁,有纤细的小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逢君时,日日与君好。   他是在,思念着什么人吗?   我下意识的想着。   “沁雪,咱们家的祖上,可是出过一位皇贵妃的哟。”姥姥用略有些得意的声音道,“她便是这位雍正帝的皇贵妃年氏啊。”   什么?!   我惊了一跳,这是……   “姥姥,为什么您要现在才对我说?这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儿啊。”我奇道。   姥姥笑了笑,道:“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姥姥以缓慢的声音道,“这是祖先传下的规定,年家的女子,只有到了二十岁,才可以去看这些东西……据说,会有一个有缘的女子,可以去见证雍正帝和年贵妃的爱情呢。”姥姥笑着,皱纹在嘴角缩成一朵温暖可爱的小菊花。   雍正帝和年贵妃的爱情?   我对历史并不熟悉。   只知道雍正的确有个宠妃年氏。这还是上历史课时,老师在话外提到的。   “或许,这只是个传说吧。”姥姥笑道,“姥姥年轻的时候,也总是想,若是可以去看一看可就好了。呵呵……”姥姥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有缘吗?……   这一夜,我睡得不在安稳,脑子里总是不断闪过那蓝衣男子的身影。   我批了衣服,下床,偷偷的上了阁楼。   箱子没有再锁上,我取出里面的画卷,小心翼翼的打开。   借着月光的清辉,我看着他坚毅的面容,还有那瘦削的轮廓,不禁茫然。   为何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我读着上面的蝇头小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逢君时,日日与君好……日日与君好……”   年贵妃,一定很爱这个男人吧……想必,雍正也是爱她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宠她呢?   这幅画,一定是在他们极尽恩爱之时画下的吧……雍正帝……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心思神往……   “有缘之人?……不知道姥姥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了,便自嘲道,“怎么会呢。想必,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我正准备下楼,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年沁雪,你想好了吗?”   “是谁?”我惊呼出声。   “别怕。我是你的故人。”   “故人?”我怀疑的重复着她的话,“既是故人,为什么不出来相见,要这么鬼鬼祟祟……” 第一百零六章番外年沁雪【2】   话音未落,眼前便升起一团金色的光华,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只异常美丽的鸟。   “你……”我惊得呆住了。   “年沁雪,我曾与你相约,今日期限已到,你可还要选择那条路?”它不理会我的惊讶,淡然问道。   “约定?什么约定?”此刻,好奇心占了上风,我也顾不得它的奇特了。   “你还要回那儿吗?回他的身边。”   “他?……”   “画中之人。”   什么?!   我更是震惊。   “你可想好了。”   “我……”   回他的身边?……难道,我便是姥姥所说的有缘人?……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去他的身边?”   “当然。”它笃定的答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道:“那么,请带我去他身边吧……我想……”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或许……如果你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她的命运也会不一样了。”我听它自语了一句,还未听清,却见它那金色的翅膀扇了扇,我便陷入了昏睡中。   耳边依稀还听到了它遥远的话语——年沁雪,有些事,就在你一念之间……   还未细想,我便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是在一个温暖拥挤的空间里……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竟然成了年遐龄的小女儿,年羹尧的妹妹……巧的是,我竟然还是叫沁雪!   那么……我便是年贵妃吗?……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原来,我就是年贵妃,那么,我是不是会与他相爱白首呢?……   我甜蜜的想着,从小就努力的学着琴棋书画,学着这儿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因为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他最美丽的妻子,最令他骄傲的妻子。   然而我错了。她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一切。   他对我的疼爱,一直是有的,我一直认为这便是爱。却原来,只是宠罢了。   他的爱,全部给了那个叫做丞瑾的女子。一丁点都不剩了。   看着他对她的深情,疯狂的嫉恨在心底生根发芽。   我完完全全的变成了,这个皇室所有女人该有的样子。我,再也不是原来的年沁雪了……或许,是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我学会了全部害人的方式。   我设计她,我陷害她,我收买了冬莹,张三明,彻底打垮了她,让她对他死了心,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与之同时,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那夜,想必是极尽惨烈的吧。   我知道了他派人去审她,便知道他定是只不过做个形式的。于是我买通了张三明,让他尽可能的折磨她,要让她生不如死。当然,若是死了,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代,总是不乏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人。比如张三明。   他听了我的吩咐,便开开心心的去了。然而,他却没有再回来过了。   后来,我也没见过了。   我知道,张三明一定已经是死了。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说出我呢?……   然而胤禛一直如常,唯一奇怪的是,他竟然收了瑾儿的丫头冬莹。 第一百零七章番外年沁雪【3】   很多个夜晚,我看见他披星而去,踏入那个早已空寂了的屋子。迟迟都不再出来。   我知道,他定是又在思念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子了。   而我依旧在自己屋外夜夜为他掌灯,等着他来。如同每一个盼着夫君回家的女子。   他就算表面再坚强,其实,内心也是害怕孤独的吧。我想着。   在后来,他对我极尽宠爱,我很想对自己说,他终于被我感动,爱上了我。然而,随着我为他诞下的孩子的相继去世,我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他是恨我的。   恨我害死了她。那个他唯一爱过的女子。   所谓的宠爱,也只是为了控制住我年家的势力吧。   他登基后不久,便列了哥哥的罪状,处死了哥哥。   我也患上了隐疾。   在病中画下了这幅画像。   我咳嗽着,想着他凭在她居处窗前的样子,心下隐隐作痛,原来,我从前的想法根本就是大错特错啊……   他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这画……也不是我与他鹣鲽情深的写照……   这幅画,是对我的嘲讽啊。对我那自以为是的幻想的嘲讽。   弥留之际,我请求他可以允许将我与他葬在一起,终于,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微弱的怜悯。   这是不是,该满足了呢?   钮祜禄.丞瑾……   我若是男子,我也会被她迷住吧……因为,她的善良,是我们都不曾有的。   在我死后,我的灵魂弥留之际,我仿佛看见了那只美丽的鸟儿,然而,它却是十分遗憾的样子。   它说,原来一切还是一样的啊,我还以为,你可以改变的。   ……   原来瑾儿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只是,她依旧还保留着从前的样子,而我却变了,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杀人,已经是一个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词语了。   我也终于明白,它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我,能让他爱上我,那么,我们三个人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若是,我还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善良。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于是,我画了一幅画,让绿荷替我交给了哥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并嘱托,在年氏女子二十岁时,才可以看这幅画。   因为我不甘心……我希望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在幸福一些。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逢君时,日日与君好。”   我现在望着那轮明月,怅然的吟出声来。   原来,我画下这幅画时的心情,是极度的伤心和无助。   胤禛……为何你便不可以爱我?为什么……   甚至,你连撒谎骗我都不愿意。   “爷,你可不可以,对臣妾说一次爱?”我久病,在卧榻上央求着他。   而他却只是微微的动了动嘴唇道,“年妃你安心休养,莫再胡思乱想了。”说完这话,你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连骗都懒得骗我啊。   我年沁雪,可真是悲哀又可笑呢。   呵呵……呵呵呵……   胤禛……最后一次,让我最后一次,那么叫你。   胤禛,我爱你。此生无悔。 第一百零八章尾声   我静静的坐在摇椅上,望着眼前的皇榜,不禁一哂。   雍正元年……胤禛,你终于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啊……   那日服了相思泪之后,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没想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竟教师父给救活了……   而师父……正是胤禵口中的毒王唐桪。   世间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师父的至交好友陈远山乃当今卜卦第一人,他曾预测师父阳寿在四年内即将散尽,于是师父便在街头等待有缘人路过,欲将其一身本领相授。   不料,会是我成为了他所等待的有缘人,更不料我竟然服下了他的独门秘药相思泪……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吧。   四年后,师父驾鹤西去,我因得师父赐名唐染,改名换姓在这江南小镇生活着。   不管是钮祜禄.瑾,抑或是陈堇,都在许多年前就死了,死在自己设下的迷障里。   我和他的孩子,终究是没了。   也许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我从此便断去了和他的任何联系。   他也只当我早就死了。   但是心里,总有那一丁点的不甘。   怎么会真的释然呢?我曾经……那么爱,那么爱啊……   “染儿,今儿个还去不去椅红楼?”   说话的正是陈远山的独子陈楚歌。这段日子以来,是他一直照顾着我,在他的眉目间,有一种难言的宁静。   每看见他,我都会觉得心中很是安宁。   “好啊。”我应道,旋即起身进了里屋梳洗打扮。   如今,我在陈楚歌经营的椅红楼里挂名卖唱,竟是出奇的受欢迎。   椅红楼,不同于其他的妓院,在这里的姑娘都是颇负才名的,而来到这里的宾客,也都是文人墨客,士族风雅之人。   ——唐染这个名字,已渐渐的成为一个奇谈。   而我唱着的,永远是“天下无双”那一支曲子,但他们,也总似乎百听不厌,每场必到。   于是,坊间逐渐有了传闻,说江南鼎鼎有名的头牌唐染,其实是在等待自己的情郎归来,可以延续那场“天下无双”的爱恋。   当陈楚歌把这个传闻转述给我听的时候。   我先是一愕,紧接着便是苦笑。   是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执拗的总是唱着同一支曲子。   也许,真的是在潜意识里希望他能够归来,带着我一同去延续天下无双的爱恋吧……   但这,毕竟是希望而已,永远都不会成为现实。   我穿好那件白色纱衣,又将脸蒙上,便和陈楚歌一道去了椅红楼。   如同往常一样,寂静,喝彩。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没有。   我离开舞台,乘风而去。   师父他教给我的,不仅仅是他毕生用毒的绝技,还有他举世无双的轻功。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打不过便逃。   除了随性去椅红楼唱曲儿,更多的时候,我便是像如今一般,坐在摇椅上,怔怔的发呆。   过去的日子,便就此过去了吧。   日后,会怎样呢。   我已想不了那么多了。就这样吧。就这样。   淡漠的,平静的,在这个时空,生活下去。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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