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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车离开婚礼现场,望着街上偶尔出现的双双对对,吴骁盈不耐烦地皱起眉。 他们难道没有清空自己的购物车?银行卡里居然还有余额能供他们出门约会? “吴总,还有三十分钟,hvbc的年度盛典就要开始了。我们回公司吗?”坐在副驾驶座的方磊问。 到了今时今日,11月11日已经成为全国电商的销售盛典,影响力波及海外。hvbc作为虚拟商业社区,当然不能免俗。早在半年前,hvbc已经开始策划年度销售盛典,在本次盛典中销售量排名前五十的个人工作室将获得由hvbc提供的天使资金,在线下开设实体店铺。 比起盛典,这更像是一场比赛。只能在线上销售创业的匠人们摩拳擦掌,要靠这场比赛获得店面的启动资金。 这项活动创立于hvbc上市那一年,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届。往年每到11月11日的22时,吴骁盈都会准时出现在公司,确认活动开启的顺利。但这回——都怪那场婚礼和林世安,吴骁盈一点也不想再那么事必躬亲地忙碌了。 “严总不是在吗?”吴骁盈冷漠地反问。 “哦。”方磊意外地应完,语气变得谨慎,“那……吴总是要回府上?” 这简直是比去公司更令吴骁盈心烦的选项,可是,如果不回家,又不去公司,他能去哪里? 他取出手机,发现自己又漏了一条侄女的信息:小叔叔!你怎么还没帮我付尾款?!过了零点,定金就失效了呀!t_t 作为初中生,吴馥菲每个月的零用钱有限。可在她的眼中,小叔叔的零用钱则是无限的,所以她用自己有限的零用钱付了满满一购物车的定金,就等着小叔叔用无限的零用钱把尾款结了。 吴骁盈心道这丫头真是只有需要钱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但转念一想,又对助理说:“去我大哥那儿吧。” 这个举国欢腾的日子里,有人购物,有人结婚,也有人外出约会,而吴骁盈却要去投靠自己的小侄女,还得靠自己有钱。 吴骁盈独自走进大楼的电梯间,想到这个,啼笑皆非。 这些年,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被这口气憋得难受,吐出后还不痛快。 正如林世安所说,他已经是hvbc的总裁,管理着一家市值数百亿的公司,可终是孤家寡人。他不但是孤家寡人,而且连缓解这个困境的勇气也没有。 至于吗? 不少混得不如他的总裁、老板,私生活的花样已经多得周刊杂志懒得跟拍了。而他呢?连一条绯闻也没有。 “你还是个出了柜的gay,你看看哪个出柜的gay像你这样?”——林世安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苦笑,心想:可不是?那些没出柜的,过得比他还丰富多彩。 “还有一种,你不试试?一次性的,一晚上花不了几个钱,不满意还能换。比包养还方便!” 这样吗? 但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发生关系?别说发生关系,连接吻都很奇怪吧? 吴骁盈实在无法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办不到。 办不到。这三个字又扭曲成一种嘲讽,往沉重的压力上覆盖一层灰。 试一试好了。他想,反正周围的人都这样,试一试也无妨。如果不喜欢,或者见面以后办不到,给一笔封口费,当做没发生过就好。 但是,找谁呢? 他从学校毕业以后,在商界摸爬滚打八年,也进入了所谓的“上流社会”。可是,对这方面的套路,他却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可以这么做,但怎么做,完全不了解。 只是这一点点小挫折,已经让吴骁盈想打退堂鼓。 他撇撇嘴,心想搞这些下九流干什么? 偏偏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汽车品牌名称进入了吴骁盈的耳朵。 吴骁盈看向电梯间的电视广告,发现电视上正在播放那个品牌的广告。这个汽车品牌和hvbc有合作,所以他记得。 按照合约,广告下个月将在hvbc的平台播放,吴骁盈没想到在那之前,会在别的地方看见它播出。 广告里的男模特长得英俊帅气,衣着、气质挺有亲和力,和汽车款式的居家风格相符。可是,他说广告词时表情僵硬,给人一种不能忽视的尴尬感,而且吴骁盈一听便知流畅的广告词是配音效果。 好笑之余,吴骁盈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模特几眼。 很快,电梯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双十一快乐!(*^▽^*)cp:吴骁盈x王绪毅。 第一章 价格合算(2) 11月12日19时23分,在hvbc年度销售盛典开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王绪毅放弃了参加本次竞赛活动。 原因有很多。 他在前天购买的原材料因为“11·11”快递高峰期的来临,时限延长了,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做出由自己设计的新款蛋糕,这是其一。 明明可以去超市购买奶油奶酪和黄油,却因惦念着已经在送来路上的快递包裹,不愿意多花一份钱,这是其二。 这两个原因相加,导致他直到11日庆典开始当天,还没有做出哪怕一件作品上传至网上。 而同样参加庆典的不少设计师,则在庆典开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上传十几个、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创新菜谱供用户秒杀。王绪毅坐在电脑前,看着hvbc里其他餐厅的数据蹭蹭蹭地往上长,他的小店里那两个半年前上架的蛋糕菜谱无人问津,顿时失去了斗志。 第2节 这本就是个令人寂寞的“节日”,王绪毅退出hvbc的网站,登录更加热闹非凡的购物网,把购物车里的内容添添减减,最终凑够满减的额度,合并付款。 其实直到这时,他还可以再挣扎一下——手机相册里存了一张青瓜柠檬慕斯的照片,又黄又绿,特别适合夏天。那是他在上个月心血来潮做给自己吃的一道甜点,吃前拍照留念了。 按照hvbc的虚拟商品上架规则,他只要将照片上传至“小店”,写一个列有详细步骤的菜谱,就能让这道菜上架。只要有用户购买阅读这个菜谱,他的小店就会产生营业额。尽管这一道菜的营业额跟其他大师比起来,简直不足为道,不过起码证明他有努力过。不过,他转念又想,谁知道他有没有努力呢?这活动根本没有报名参加的程序,默认所有小店的店主都参与其中。无作为的店主大有人在,多不了他一个。 已经凌晨一点多,他交完购物网站内商品的尾款,再也不想面对电脑或手机了。 他选择放弃,隔天有心情再说。 偏偏——这也是王绪毅最后决定彻底放弃的原因——两天前通过交友软件认识的朋友约他出门。 “光棍节”,这节日太悲催了,单身的王绪毅哪怕已经像不少“单身狗”那样享受了购物的快感,可依然不想承认自己得过这个悲催的节。 于是他出门了,和网友见面了。 交友软件里的视频向来自带美颜效果,王绪毅见到对方时,心里没什么落差,或者说,落差在他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王绪毅看得出来,自己真人和视频之间的落差在对方的眼中,同样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两人在网上算不上聊得来,只是聊天不会尴尬。 到了现实当中,也是如此。 他们聊着聊着,走进一家便捷式酒店里,后来就不用再苦苦寻找话题了。 完事后,王绪毅忽然想起对方不是本地人。 对方告诉他,是为了见他,特意搭乘四十五分钟的城际高铁赶来的。 王绪毅心想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不就是自己平时上班的时间吗?心中不以为意,可是对方明显不这么想。可能是相处得还算愉快,可能是对方不那么讨厌,更有可能是因为王绪毅不想孤孤单单地过“光棍节”,他同意了这个初次见面的炮友,招待他两天。 所以,当王绪毅把这个人送上回家的高铁时,hvbc盛典已经开始二十多个小时。他没有一件作品上传至网上,别说前五十名,他连五万名都不可能入围。 只有创新菜谱的总销售额在前五十名的虚拟餐饮店,才可以获得网站提供的巨额启动资金,在用户指定城市开设一家属于自己的真实餐厅。王绪毅这回肯定没有希望了。 没关系,重整旗鼓。反正注册用户的虚拟餐饮店累计销售额在达到一定金额后,同样可以向网站申请资金奖励,他只要在平时多设计一些新蛋糕就行了。尽管,小店目前的营业额距离那个金额,还相差十万八千里,而他注册hvbc,已经有五年了。 周一上班,由于地铁里的人太多,王绪毅死活挤不进车厢里,他抵达上班地点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到打工的咖啡店。 换上工作服、系上围裙,王绪毅接手煮咖啡的活儿,满脑子都在后悔为什么周末要招待那个炮友。周一的早上,不少人来到咖啡店里寻求一杯清醒,而王绪毅已经筋疲力尽。 他趁着工作的间隙,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偷懒,掏出手机查看快递包裹的发货情况。 他点开交友软件,把那个人删掉,拖进“黑名单”中,然后给自己改了一个昵称。 按照订单显示,即便他在未来一个月内不再购物,他也会收到二十多个包裹。这实在是冲动购物的后果。王绪毅看了又看,发现有好几样商品平时购买反而更便宜,当时却为了凑满减放进了购物车。他后悔极了,想趁着没发货,马上退款,可想到这些东西平时也用得着,既然买了就买了吧,于是还是留在待发货的订单里。 反正,上回拍汽车广告赚了一笔,适当买点东西犒劳犒劳自己,也不为过。 那笔钱可不少,他不但能把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交了,还能把信用卡的钱一次性还清。如果最后还能剩下一点儿,他打算拿去打赏最近喜欢的一个网络主播。 王绪毅算算日子,尾款应该到账了。 “王绪毅!你在哪儿?是马桶不是蹲坑,你怎么掉进去了?”门外传来同事的催促声。 “知道了!就来!”王绪毅急急忙忙地应了,迅速打开手机银行查看账户情况。 可是,当他看见个人资产只剩下一千五百元时,他的屁股一滑,差点儿真掉进马桶里了。 第一章 价格合算(3) 怎么回事? 王绪毅抽好裤子,把眼睛揉了又揉,程序退了又进,始终没有见到账号里的余额有变化。他这一系列行为都是无用功,因为如果银行进账了,他早该收到短信。 可是,广告拍摄结束已经有三个月,现在城区里起码有一半的楼盘电梯里播放长野汽车的新广告。哪怕他那连自己都不愿看的表现能力不入消费者的法眼,那句“nagano,你的居家所需”怕也因为无限循环成为鬼畜一般的存在了。 王绪毅前两天还看新闻报道长野的这款新车大受中低端消费者欢迎,心想汽车一定卖得很好,怎么公司的受益好了,却连模特的广告尾款也不付呢? 是不是其中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王绪毅没有办法了解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因为关于这条广告,他从头到尾只和一个人接头——天之美模特公司的经纪人梁月梨。说是经纪人,其实王绪毅在认识她一段时间后,从同样兼职的同行那里听说,梁月梨是公司的编外人员。 当初王绪毅走在街上被梁月梨发现,听她滔滔不绝地列数了天之美旗下的诸多模特以及他们的收入,于是鬼迷心窍地答应做这份兼职。谁知道,他忽略了编内和编外的区别。编外的经纪人手下全是一些不入流、不值钱的模特,这些模特也分编内和编外,王绪毅就是编外的。 他被编得很外面,一年大概只能接到十来个广告。像长野汽车这样的广告,他运气最好的时候,一年能接到两个,运气差时,两年内也接不到一个。今年他的运气不好也不坏,在年终拍了这么一条。 前段时间,因为心里想着反正有广告款,王绪毅花起钱来十分大方,本等着月初尾款到账回血,不料竟遭到命运的捉弄! 王绪毅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给梁月梨发信息,礼貌地问:梨姐,那个……请问,长野的尾款什么时候发?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王绪毅等了半天,迟迟没有收到梁月梨的回复。 眼看着就要到一般公司的下班时间,王绪毅不希望在下班后打扰梁月梨,立刻又发了一条:梨姐,收到信息了吗?尾款什么时候结?(? ???ω??? ?)? 隔天,王绪毅从起床开始,到下班回家,看了无数遍手机,期间又发了三条信息,均没有回复。 王绪毅的心里发毛,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尾款是否会就此没有着落。 眼看着就要到周末了,梁月梨周末不上班,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消息,那么他整个周末都很难捱。 怎么之前这么疏忽大意,没有早早地问一问尾款能不能按时结呢? 然而,并没有“按时”这个说法,当初拍完广告,王绪毅问过一回尾款的事,梁月梨说“过段时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王绪毅忍不住埋怨自己太信任她了。 可是,不信任又有什么办法呢?身为兼职的模特,王绪毅连编外都算不上。他和梁月梨认识三年了,联系方式一直只有聊天app,两人连对方的电话号码也没存。 王绪毅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该和梁月梨时刻保持联系,而等到他拿到广告款,他又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毕竟,广告模特只是他的一份兼职,他不靠这份兼职的钱生存,所以对这份工作也不大上心。 但钱毕竟是钱!王绪毅好歹为拍那条广告请了一天的假,并且对尾款满怀期待,他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可惜,因为联系不上梁月梨,他想不算也不行。 真不甘心。 和梁月梨失去联系的第五天,想她。因为,房东突然问起什么时候交房租了。 王绪毅和房东的关系向来不错,他听得出来对方只是随口问一问,并没有催他马上交的意思。以前,房租拖欠几天的情况也是有的。可因为心虚,王绪毅更加郁闷,回复信息道:发了工资交~o(* ̄︶ ̄*)o 刘小月:不急不急,我随便问问的~(*^▽^*) 王绪毅:??? 他把手机揣进围裙的兜里,叹了一声,弯腰盯着烤箱里的吐司模具。 这个豹纹吐司快烤好了,闻见烤箱里飘出来的面包香气,王绪毅变得轻松了一些。 在拿到广告尾款以前,他得节衣缩食,以迎接苦难的生活。所以,他打算吃几天的面包。 叮的一声,吐司烤好了。 王绪毅戴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将模具取出。 打开盖子后,将新出炉的面包倒扣在架子上冷却,小麦和牛奶的香味瞬间满溢小小的单身公寓。 他吁了一口气,成就感令心情变得好些了。 他才摘下手套,打算撕下一点儿尝一尝,兜里的手机响了。 王绪毅连忙掏出手机,看见是一个本地的来电号码,满心期盼地接起:“喂?您好。” “喂?你好。”那头传来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男声,“请问,是王绪毅先生吗?” 不是梁月梨。王绪毅的心失望地下沉,又很快警惕地提起,说:“我不买保险。” 对方可能被他堵了一遭,过了两秒后说:“你好,我不是保险公司的。不好意思,请允许我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我叫方磊,是一名私人助理。王先生,我的老板希望能和你约一次会,结束后,会向你提供报酬。他的身价数亿,是……” “神经病!”没听对方说完,王绪毅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自言自语地骂道:“简直有病!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拉皮条就是拉皮条,还说得那么正儿八经,不是有病嘛!” 他还没骂完,手机又响了,掏出来一看,又是那个来电号码。 “你有完没完?”王绪毅接起电话便道,“拉皮条,小心我报警抓你!” 不知是否被王绪毅吓着了,过了一会儿,方磊沉声道:“王先生,我的老板愿意出很合适的价格,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他是上市公司的总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绝不会亏待你的。” 还来劲儿了?王绪毅冷笑,问:“‘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你敢不敢把他的真名报出来,我看看认不认识,有几个头、几张脸?” 方磊冷冷地回答:“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希尔伯特虚拟商业社区?吴骁盈先生是希尔伯特的创始人和现任ceo,我是他的私人助理。他吩咐我和你取得联系。” 希尔伯特?!王绪毅险些叫出声。希尔伯特虚拟商业社区,不就是hvbc吗?!那个为无数美食爱好者筑梦的吴骁盈?天,他不会是做梦吧?hvbc的助理找到他?拉皮条?! 良久,方磊问:“王先生,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和我联系。现在时间很晚了,不多打扰。期待你的回复。再见。” 王绪毅还没来得及体会他语气中的不耐烦,电话已经挂了。 不会是做梦吧?王绪毅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架子上暖乎乎的吐司面包,所有的感觉都那么真实,包括有些发烫的手机。 一周以前,他还为hvbc年度盛典的事失落和郁闷,现在竟然收到来自hvbc总裁的邀请——邀请和他上床?! 当然,方磊说的是“约会”,而不是“上床”。可是,这有区别吗? 在王绪毅的眼中,总裁口中的“约会”和“上床”是一个意思。 毕竟,他们是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陌生人,王绪毅连他的面都没见过,甚至是在五分钟前才想起原来hvbc的ceo叫吴骁盈。 这名字挺好听的。王绪毅开小差地这么想了一下,思绪又回到正轨上—— 没有感情基础、素未蒙面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单纯地约会?王绪毅连和炮友的约会,也是在去往酒店的路上尴尬地瞎聊。他和炮友有一点儿沟通的基础,尚且奔着床去,何况是和分处于不同阶层的总裁? 这位私人助理说自己的老板身价数亿,王绪毅抱有怀疑的态度,可如果说是hvbc的总裁,那王绪毅就相信了。毕竟,他在hvbc混了五年,关于网站大boss的传闻,他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但是,这位身价数亿的总裁怎么会找到他?王绪毅感觉这简直是大海捞针一般的几率,而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是那根针。但凡他长得再出挑一些,也不至于只能拍一些不入流的广告——还拿不到尾款,总裁又不瞎,放着那么多流量小鲜肉不找,找他这个快奔三的编外兼职模特干什么? 所以,单单是被总裁找到这件事,就足够匪夷所思了。 对这件事的好奇令王绪毅忘记它的本质,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会是真的? 他上网搜索hvbc总裁的照片,惊喜地发现这人比记忆中的好看一点儿了,虽然照片很少,只有两三张,还是未经过后期修图的照片,可王绪毅不能否认吴骁盈出任hvbc的总裁后,比当年好看太多太多。 如果说王绪毅对吴骁盈完全不认识,倒也不是。六年前,被称为希尔伯特商业社区前身的皮亚诺虚拟城突然关闭,王绪毅作为千万“市民”之一,一夜之间和大家一起“流离失所”。 那是一个很好玩的社交网站,王绪毅作为第一代“市民”,对它有挺深的感情。网站突然关闭,网上都在传原因。“被领秀集团收购”这是官方的说辞,可大家都在传,是因为皮亚诺的创始人吴骁盈被骗了。他的股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转移,成为皮亚诺最大股东的领秀集团和其他几位股东一起,投票解除其ceo的职位。 吴骁盈一手创办的公司就这么没了。 当时,王绪毅曾在网络上看过他的照片。他的头发很长,毛绒绒的贴在头皮上,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冲锋衣和牛仔裤,围着一条灰色的手打围巾,那围巾的针脚拙劣得像是一张破烂的渔网。网上还有他的其他照片,基本都是白色t恤或各类型格子衬衫,让人一看便能猜到他是又宅又闷的程序员。 皮亚诺虚拟城还在时,“市民”之间就有传闻,说他们的“城主”是高智商、低情商的超级技术宅。那场灾难证实了这个说法:“城主”对工于心计的真实社会无能为力。 第3节 “城主”重整旗鼓,重新创立hvbc时,王绪毅凭着一腔热血,兴冲冲地成为第一批注册用户,并希望能在这个平台上实现自己的梦想。 不过这样的义气到底短暂,时间长了,他完全忘记hvbc的总裁就是当年pvc的创始人,只顾着他的“小店”。现在,当这两个从外貌到行为作风都截然不同的人呈现在自己的面前,王绪毅不可避免地茫然了。 吴骁盈是怎么从一个笨得连公司被偷走都不知道的技术宅变成想花钱找人一 夜 情的“传统总裁”? 看来钱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王绪毅甩走脑子里飘过的这个小念头,继续正经地思考:重点是,吴骁盈怎么找到他的? “不对!”王绪毅连忙否认。 这怎么会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他居然被人想成鸭,让人想花钱上吗?! 第一章 价格合算(4) 价格合适?那会是多少?有长野汽车的那笔尾款多吗? 如果和他上床,是不是不用参加什么“年度盛典”,可以直接拿到hvbc提供的资金开蛋糕店了? 不对、不对,这些不是重点,思维不要这么发散!王绪毅再一次、再一次打断自己的念头。 王绪毅对一 夜 情并不排斥,他虽然空窗已经一段时间了,可不是完全的单身。尽管他不常上线,不过同性 交友软件上的好友不少,每次登录都会收到新的好友申请。 美其名曰交友软件,用户们有目共睹,目的还是为了约炮。所以,王绪毅作为普通的用户之一,利用那个软件和好些网友线下约过会。这也是为什么他认为“约会”即是“上床”的另一个原因。 不但和线上交过的网友约过,也和在酒吧等娱乐场所里认识的人约过。王绪毅没什么忌口,可也不是滥情,和陌生人约会的频率大概是个把两个月有一回。与他认识的不少人比起来,这是一般的水平。 约炮他最怕一件事,就是不小心约出过深的感情来。因为他实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想到谈恋爱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如果要排解空虚和无聊,又不想靠自己,一 夜 情是最好的选项。和朋友约是绝对不行的,因为过后还得见面,在欲望面前,友情最容易变质。 但是!哪怕他已经和那么多人约过,与那些萍水相逢的炮友之间,他们都是两厢情愿的约会,从来没有金钱的交易。为了实现开蛋糕店和置地的梦想,他当然需要钱,可是赚钱有很多方式,王绪毅从没想过用这种方法。 有这么需要钱吗?这么努力? 梁月梨曾说他的演技和镜头感一般般,需要再努力努力才能有机会多接广告,可他连这点努力都不愿意去做,让他为了钱出卖身体……他可努力不到那个地步。 王绪毅自己没有过这种想法,他的周围也没有人对他产生过这种想法。他当然需要钱——这个世界上,谁不需要钱?只是,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需要钱,所以从没有人找上他。大抵,愿意花钱买春的人还是希望得到物超所值的服务,那些传闻中被大老板包养的明星,一个个不都长得光彩夺目吗?而他只是一个一般人,又不急着用钱,谁会找上他? 谁…… 吴骁盈究竟在想什么?他图些什么?王绪毅百思不得其解。 王绪毅自认性生活比较丰富,可相约炮的人都不是什么人中龙凤,没有谁的床上功夫令对方难以忘怀,全是排解寂寥、治愈身心居多。那吴骁盈呢?他既然做得出花钱买春,经验应该很丰富吧?尽管王绪毅难以把“经验丰富”和那个衣橱里只有格子衬衫的it男联系起来,可如果是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那就另当别论了。 能在东山再起以后,将hvbc迅速壮大,成为能在美国上市的公司,吴骁盈应该变了很多很多吧。万一见面以后,他的技术不行,那岂不得和吴骁盈结仇?如果“身经百战”的吴骁盈耍别的花样呢?不行、不行,他和别人约炮都只是单纯地**而已,太高级的,他玩不来! 等等……为什么思维又发散得无边无际了?根本不会去约好吗?! 所以说,吴骁盈到底怎么找上他的? 打开电脑中的浏览器,王绪毅登录hvbc的网站。 为期一个月的年度盛典办得如火如荼,销售排行榜上罗列着前五十名的“小店”名称,王绪毅的“小店”成绩和第五十名相差几个数量级。 完全想不通。他没有在店主介绍中透露任何的个人信息,就算后台可以看见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那也没有他的照片。怎么找到的? 王绪毅茫然极了。 他在社区里兜兜转转,选了一两个看起来不错的菜谱购买,反而为别的“小店”增加了营业额。 反正要拒绝,考虑那么多干什么?王绪毅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正当他要关闭浏览器时,他突然发现页面中的广告换了新的。 “nagano,你的居家所需。”浏览器没有声音,但通过模特僵硬的口型,这句广告词浮现在王绪毅的脑海。 而他,正是广告中这位口型僵硬的模特。 一个答案砰地一声在他的脑海里炸裂。难道,吴骁盈是看了这则广告以后看上了他?! 王绪毅已经打算上床睡觉了,可是这个极有可能的答案让他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真是这样,假使他拒绝了吴骁盈,会不会永远得不到广告的尾款了?天,这可不是卖身赚钱的问题了,而是如果不答应,反而会损失一大笔! 怎么会这样…… 王绪毅的心砰砰直跳,那笔令他愤愤不平的尾款突然之间变得更加重要。 王绪毅被这个念头折磨了一整晚,感觉自己的黑眼圈不但重了,人也瘦了两斤。 哪怕性经验再怎么丰富,这种事,他是头一回遇见。想要就这么抛之脑后不可能,更何况他还心心念念着长野汽车的广告尾款。 王绪毅又给梁月梨发了信息,心想这回她再不回复,自己就得试着拨打天之美的电话了。 因为心不在焉,王绪毅在工作时连平时的“招牌笑容”都没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点名让他煮咖啡的客人反而多起来。他的单日业绩少见地在非节假日内获得全店第一。 “哎,今天换了画风哦?”打卡下班时,fanny笑嘻嘻地说,“maggie要气死了,她这个月本来能拿到业绩之星的。” 单日业绩第一有什么用?奖励才是广告尾款的零头。王绪毅的心里只有广告尾款,闻之扬了扬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fanny打量他,问:“怎么了?失恋了?” “我倒是想失恋,但我没有男朋友可以成为‘前男友’。”王绪毅撇嘴,把工作服上的名牌放回柜子里。 fanny关心道:“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人活着,不要那么肤浅,看人愁眉苦脸就猜失恋。恋爱大过天吗?”王绪毅耸肩,解围裙的带子。 她靠在门上,抱臂问:“因为你平时挺开朗嘛,想不到你能为什么事烦。哪里像我?消费信贷的钱还不了,够我烦到发工资那天。” 消费信贷?经她提起,王绪毅愣了愣。他对她淡淡一笑,表示同情,拍拍她的肩膀,说:“别烦,还有二十天就发工资了。”他一边说,一边往黑衬衫外套羊毛针织衫和厚呢子风衣,裹上围巾后与她道别,“走了,拜拜。” 离开员工休息室,王绪毅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机。他点开支付软件里的消费信贷功能,看见“已逾期”三个字,心里咯噔了一声。 天,他光顾着想房租和信用卡,居然忘了还有消费信贷没还! 王绪毅头皮发麻,赶紧用银行卡里剩下的那点儿钱把欠款还了。还完以后,他的银行卡里只剩下几分钱。距离发工资还有二十天,这二十天里,他又得继续花信贷的钱了。 他抬头望着漆黑透红的天空,鼻尖被朔风吹得冻僵。 再拿不到尾款,这个月没办法往家里汇钱了。 突然间变得非常拮据,导致王绪毅变得神经质地抠门。 出了地铁站,他连公交车也不愿意转乘,想省下那几毛钱。他埋着头,急匆匆地走在冬天的冷风当中。 因为心事重重,他连来电铃声也没有听见。 当王绪毅看见手机里有两通未接来电,他已经快回到公寓楼下了。 他本想看一看梁月梨有没有回信息,却看见这两个电话。 他还没弄明白会是谁的电话,同样一个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喂?您好。”王绪毅吸了吸冻僵的鼻子,继续往前走。 那头的声音冷漠得听不出任何礼貌:“喂?你好。王先生,我是几天前联系过你的方磊,吴骁盈先生的私人助理。关于上回我向你提出的请求,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从头到尾也没听见他说敬语,居然好意思说是“请求”?王绪毅的抱怨只有在心里说,因为他发现自己正为再次接到这个电话感到庆幸。 “喂?你在听吗?”方磊问,“吴先生正在等你的答复。” “哦……”王绪毅停下脚步,挠挠头发。 “吴先生会向你提供丰厚的报酬,请你认真考虑考虑。”他依旧用高人一等的语气说。 王绪毅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尖角房顶上有一座十字架,它正在漆黑的夜空中发光。 那是距离公寓很近的一间基督教堂。 十字架的光很微弱,王绪毅看了很长时间,却没有被它的光刺伤眼睛。 “王先生,你在听吗?”他问。 王绪毅听出他的不耐烦,迟钝地哦了两声,说:“我可以。什么时候呢?” 半晌,方磊回答:“具体时间,我会再联系你。再见。” 他说完,兀自挂断了电话。王绪毅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也把电话挂了。他重新望向那座十字架,心里突然有点儿难过。 听说神爱世人。 不过,神也会区别对待吧?神大概不会爱像他这样,明明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却选择妥协的人。 第一章 价格合算(5) 答应方磊以后,王绪毅郁闷了整晚。 他连续两晚没能好好睡觉,连店长也关心他的感情生活是否出了问题,这让他更加烦躁。 可咖啡店的常客们莫名地喜欢他面无表情、精神萎靡的状态,他连续拿到了两天的单日业绩第一。 这能不能算得上一种否极泰来? 等到第三天,王绪毅反而开始期待方磊联系自己了。 既然要约,怎么不快点儿约?否则,他总感觉有一件事悬在心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事到如今,就当做是一 夜 情吧,反正又不是没有约过。当然,和他平时的约炮不同。以往和他约的网友或炮友,最高级也只是约在舒适型的酒店,可是和吴骁盈约,怎么着也得是五星级会所吧?而且……吴骁盈再怎么说,也是身价数亿的富翁,王绪毅毫不怀疑以前和他约过的所有人身价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位。 最大的不同,无疑是他能够得到钱!这么一来,什么尾款不尾款,根本不在话下!当然,王绪毅依然希望能够把尾款给结了。 尾款不结,王绪毅的心里总七上八下,好像这一桩生意不完结,就不能开始下一桩了。别的不说,梁月梨到现在还不回复他,那他以后上哪里找兼职的模特工作? 生活没有善待任何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都是个人的选择。其实,用身体和性换钱又怎么呢?有人愿意卖,还不是因为有人愿意买?在不少国家,性 工作是合法的。这种事发生在国内,发生在别人的身上,王绪毅同样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无所谓。想到自己不过一介凡人,不会特别高尚,这种事哪怕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也无所谓了。 方磊所说的“丰厚的报酬”,到底是多少呢? 拿到这笔钱,应该相当于发一笔横财吧?王绪毅可算体会那些愿意躺着挣钱的人的内心了,假若仅仅是一场性 爱,而且是两厢情愿的性 爱,那可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挣钱方式了。 王绪毅想:横财不能一直发,不然会遭人嫉恨,容易乐极生悲。 不过,想要一直发这种横财,也很难。但凡有追求的嫖客,都希望买到货真价实的服务,以他水平有限的床上功夫,吴骁盈只要和他约过一次,肯定不会再找他了。可他又不可能不给钱。王绪毅左思右想,反而觉得自己赚了——自己既不会因此堕入好吃懒做的魔道,还能发一笔横财。 神爱世人? 再次望见那间教堂的十字架,王绪毅不由得讥笑。 不需要忏悔,不需要神的宽恕,王绪毅用短短三天的时间,原谅了自己。 那些走进教堂做忏悔的人,有多少是因为神的原谅才换得新生,重新出发? 第4节 自己说服自己、原谅自己的过程,说不定就是获得神之宽恕的过程。 傅文澜: 今天21:03 来自schoolguy. 大酱汤好吃。 燕冠霖 评论:那必须。 王绪毅望着出现裂纹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他拿起手机来看,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两个小时。可他一时之间,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床上辗转两回,他心烦气躁地坐起,抓乱头发。 又梦见傅文澜了。 王绪毅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梦见他是什么时候,反正这四年多来,不多,可总有。 怎么会做这个梦? 因为又看见了那座十字架吗? 王绪毅怀疑自己已经练成了通过梦境寻找现实的本领。梦见傅文澜的次数虽然不多,可他总能在醒来后追寻到梦见他的缘由。 应该是因为十字架。 他打开电脑,登录schoolguy网站。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登录,王绪毅发现网站页面陌生得不太认识了。 可是基本功能没有变化,王绪毅在搜索框里输入“傅文澜”三个字,点击“确认”后,网站给出了搜索结果。 头像还是那个头像,时间仿佛停留在五年前。 不过,王绪毅没有点击这个头像,他知道结果会是“由于用户权限限制,您无法查看该主页”。所以他退出登录,又用fanny的账号登录,重新进行了刚才的操作。 这回,他顺利进入了傅文澜的主页。 傅文澜最近一条状态发布在一个月前,他转发了一条家乡通高铁的新闻。 王绪毅往前追寻,并没有关于大酱汤的“新鲜事”,那果然只是他的一个梦。 当他再往前翻看,翻至第三页,他看见了那座十字架。 它来自傅文澜转发的一条状态—— 燕冠霖:“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配图是一间完整的教堂,包括那座十字架。 当初,王绪毅就是看见这条状态后,决心再也不登录schoolguy。 不过,他的决心不坚定,向来不坚定。 其实在傅文澜转发这条状态以前,王绪毅已经在他的黑名单里了。schoolguy中,限制用户查看自己的主页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拉入黑名单。 当年王绪毅第一次面对那句“由于用户权限限制,您无法查看该主页”,心里啊了一声,轻轻地,可很快又向别的朋友借账户登录。他观察了傅文澜很长一段时间,每个白天、每个夜晚,明明知道傅文澜很少发状态,他也不厌其烦地刷新查看。 他像一个偷窥狂、跟踪狂,不但查看傅文澜的状态,还通过他的主页,去看燕冠霖的状态。傅文澜的好友名单里有几个常联系的好友,基本上全是他的同学,王绪毅甚至逐一点开这些人的主页,看看他们有没有提过傅文澜或燕冠霖,或者,傅文澜和燕冠霖。 那段神经质的日子,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王绪毅如今想起,大概是hvbc上线的时候。因为注册这个网站,他开始学做吃的,也爱上了烘焙。后来,他逐渐沉迷于对着菜谱给自己做面包、做蛋糕,并且分享给家人和朋友,慢慢地,偷窥傅文澜个人主页的事就淡出了脑海。 只剩下时不时地、没有征兆地梦见。 王绪毅重新使用自己的账号登录schoolguy,对着没有新信息的主页发呆,鼠标在界面上乱点,看看以前自己发过的东西。 他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在schoolguy发布状态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可发的。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王绪毅很快翻到了那张pvc的截图。pvc,即皮亚诺虚拟城。 八年前,pvc开城,王绪毅是第一批“市民”,面对那一条连续地在正方形内画出的街道,他觉得傅文澜说不定会喜欢,兴冲冲地邀请他也注册。 傅文澜果然喜欢,他很快注册了,还主动告诉王绪毅他为什么会感兴趣:“这座城的地图其实就是皮亚诺曲线,当参数t在0和1的区间取值时,曲线会遍历单位正方形里的所有点。” 和以往每一次一样,王绪毅对他的解释不理解,却感到非常厉害。他表现出很浓的兴趣,其实一点儿也不明白。 仔细想想,其实他和傅文澜分手恰好在pvc被收购后不久。要这么说,他和吴骁盈还挺有缘分。吴骁盈和傅文澜一样,都是国立工学院的学生,他比傅文澜大六届。 他没睡到傅文澜,却睡到了他的师兄?思及此,王绪毅自嘲地笑了一笑。 “喂?你好,王先生。我是方磊。”周二的中午,正在午间休息的王绪毅接到方磊的电话,“本周六晚,你有没有时间?吴先生希望在周六晚上和你约会。” 才周二就决定周六的事?总裁的行程表真是排得很谨慎。王绪毅早盼着这个电话,周末不上班,他能有什么事?立刻回答道:“哦,可以。在哪里?几点?” “稍后我会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请你提前到。”说完,方磊挂断电话。 王绪毅对着嘟嘟响的手机哭笑不得,没过多久,一份定位地图发至他的手机,附言道:3602房间,周六晚上十点,请务必提前抵达。 提前到达?是要焚香沐浴迎接贵宾吗?王绪毅如是腹诽。 不需要点开定位地图,地点的名称已经在地图中显示:东文大饭店。 果然不出王绪毅所料,是全市排名前三的五星级大酒店! 如果不是这次经历,他或许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能在那种地方的床上睡觉。随着时间和地点的确定,和总裁约炮这件事变得更加真实。 距离周六明明还有好几天,可他的心莫名其妙地乱跳了一阵,久久不能平息。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手机里又蹦出一条新的信息。 梁月梨:宝宝,怎么了? 读罢,王绪毅愣了一下,顿时啼笑皆非。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给她发信息问尾款的事,她全没回复,现在好意思问“怎么了”?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还会这么问,会不会是因为真的没有看见信息? 王绪毅犹豫了一下,回复道:t_t 梨姐,之前的信息有收到吗?长野汽车的尾款什么时候结? 梁月梨:还没给你结吗?等等,我去问问。 咦?难道,梁月梨是以为那单已经完全结束了?面对这样的回复,王绪毅惊讶之余,一下子理解为什么她那样问了,说不定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绪毅:t_t 嗯嗯,我等着! 第一章 价格合算(6) 星期三 13:47 王绪毅:梨姐,尾款的事问得怎么样了?(*/ω\*) 星期三 17:21 王绪毅:梨姐?? 星期四 09:08 王绪毅:呃,怎么又不回复了。梨姐,在吗?t_t 星期四 18:11 王绪毅:有什么问题希望可以及时沟通。 昨天 12:01 王绪毅:(?_?)? 今天也注定没有消息了,是吗? 重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王绪毅翻了个白眼,觉得星期二重新对尾款燃起希望的自己很蠢。上回和梁月梨取得联系后不久,王绪毅就后悔答应和吴骁盈的约会了。毕竟,他在很大程度上是担心如果拒绝吴骁盈,将会得不到广告尾款,那么,倘若他可以直接拿到钱,当然是不约这种炮最好了。 什么时候起,能拿到钱的约炮比没有钱的约炮更差劲了? 大概……一直都是。反正,在刚和梁月梨重新联系上的那段时间里,王绪毅挺后悔的。可是,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距离周六越来越近,而梁月梨再度没了消息,王绪毅不免重新泄气了。 到了周六,在王绪毅的心里,另一种情绪占据了上风——他突然觉得事到如今,哪怕和吴骁盈约会得不到钱,他也得去赴约了。当然,他不能确定这是否因为自己在过马路时看见街上的红色海报宣传着当代社会的核心价值观。 平时和别人约,王绪毅都会提前准备准备,毕竟这终究是一件为了取得身心愉悦的事,当然要开开心心才好。这回,王绪毅当然不是为了高兴才答应方磊,可想到做人应该“诚信”,他还是在傍晚吃过饭后,在浴室里好好搓了个澡。 王绪毅是南方人,尽管到北方已经好些年了,但依旧不能接受北方澡堂子里相互“搓澡”的行为。他选择在家里用搓澡布认认真真地搓,搓得全身泛红,仿佛脱了一层皮,才算完成任务了。 他这么精心准备,即使床上功夫不怎么样,到时候应该也不会在“身经百战”的总裁面前留下坏印象了吧?就算不能让总裁满意,拿到一笔可观的服务费,起码不会结仇,方便顺利拿到长野汽车的广告尾款。 王绪毅依旧惦记着没交的房租和没还的信用卡。做人得实在一点儿,既然决定做了,该捞到的好处都得捞到,否则费这么多功夫干什么? 晚餐,王绪毅不敢吃得太饱。他随便吃了点儿面包,喷上抽屉里最贵的香水,把发型整理清爽后,换上衣橱里看起来最有品质的衣服,出门了。 为了不沾上公共交通里人潮的气味,王绪毅特意叫了一辆很贵的车,这样对应东文大酒店这个地点,也体面一些。 这是王绪毅第一次光临五星级大酒店,抵达时,他对门童积极开门的行为非常不适应,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您好。”门童的脸上挂着富有亲和力的微笑,“请问有预订吗?” 王绪毅窘然,心道这不是前台问的问题吗?答说:“我找一位吴先生,他应该预订了房间。” “请跟我来。”门童把他往前台的方向引。 前台正在办理其他顾客的手续,王绪毅鬼使神差地认定这些客人全是和吴骁盈一样的等级。望着富丽堂皇的天顶,王绪毅的喉咙发干。 “这位客人找一位吴先生。吴先生预定了房间。”门童向前台说明后,退至王绪毅的身后等待。 王绪毅努力表现出从容,向前台进一步解释说:“是一位叫做吴骁盈的先生,在3602房间。” “3602房间吗?”前台微微惊讶,对他礼貌地笑了笑,“您稍等,我确认一下。” 不是吗?王绪毅更加紧张。看着前台被电脑屏幕照亮的脸,他改口道:“也有可能是一位叫做方磊的先生。” 闻言,前台转脸面对他,问:“请问您是方磊先生的朋友吗?” “嗯,他让我今晚过来。”王绪毅立刻说,“我叫王绪毅,如果他有交代的话。” 在王绪毅往钱包里找身份证时,前台说:“好的。——带这位先生去3602房间。” 至此,王绪毅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门童的陪同下,王绪毅走进运行缓慢的电梯间。 电梯没有直达36层,而是在中途停驻。 他们离开电梯,走进一座全封闭的水晶廊桥里。在这座廊桥上,可以眺望城市的万家灯火。 王绪毅不由自主地观察所到之处,被廊桥中的设计和玻璃外的风景吸引。 期间,门童偶尔和他友好地闲聊,可王绪毅因为心不在焉,应的全是“嗯”、“哦”这样的答案。于是,门童便不再说话了。 等到王绪毅发现气氛有些尴尬,他随口问道:“请问那边是有什么聚会吗?”他指向楼下的一座建筑物,那好像是一个宴会厅,他隐约听见音乐声从那里传来。 第5节 “是的,今晚阳光慈善基金会的慈善晚会在这里举行。”门童笑道。 王绪毅惊讶道:“那是不是有很多明星来?”大集团的慈善晚会,不就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的比赛吗?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门童点头,依旧笑说:“嗯,有不少明星。您有喜欢的明星吗?” 他摇头,腼腆地笑道:“没有。” 仿佛因为不能继续话题而尴尬,门童的笑容凝结了两秒,俄顷才恢复平常。 套房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窗帘敞开着,有徐徐的暖风从房顶吹来,但找不到空调的通风口。 大概因为王绪毅这是来找人,门童没有对他多作介绍,告诉他稍后会有客房服务后,便告辞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里突然安静,不真实感彻底地笼罩王绪毅。 他杵在沙发前,看着房间里的所有陈设,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好。 王绪毅掏出手机,发现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近乎绝望。 来都来了,等会儿还得在这里脱光衣服睡觉,这么拘谨干什么?站了十分钟后,王绪毅实在受不了,默默地在沙发的边沿坐下。他打开手机,打算上网消耗消耗时间,猛地想起没问门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酒店的wifi密码是什么。 经过一个多小时,无聊透顶的拍卖环节终于结束了。 晚会上总共拍卖了二十一样东西,虽然主办单位将它们统一称为“艺术品”,不过吴骁盈不以为然。他没有参加任何一样拍品的竞拍,将举牌的权利交给了方磊。 好不容易等到拍卖环节结束,吴骁盈松了一口气。 他想走,但是还不能,因为他起码得向举办这个宴会的大老板打声招呼并道别。 他的不快和百无聊赖流露在外,任凭谁都看得出来。一同来参加宴会的林世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同情的话:“今晚状态不行?唉!我早说今晚你别来了,看着冤家在自己的面前卿卿我我,你这又是何必呢?” 听罢,吴骁盈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宴会厅的另一侧。这大半个晚上,他一次也没有朝那里看过,可那里有一个声音很刺耳,这晚他听了好几回。 看见正在钢琴旁和大老板夫夫交谈的赵琛和徐泽睿,吴骁盈垂下眼眸,将杯中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 “聊什么能聊这么久?聊婚礼怎么举办吗?”林世安冷笑,鄙夷道,“想结婚,先移民行不行?别在这儿碍眼。” 尽管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不过直到现在,吴骁盈遇到赵琛和徐泽睿在的场合,还是会选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然,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注意到的人,可是在这种时候尤甚。这也是为什么他让方磊替他竞拍的原因。 为什么?明明错的人不是他。可是吴骁盈就是做不到像林世安这样坦诚地表露自己的厌恶,以至于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否厌恶。 因为不小心看了徐泽睿一眼,吴骁盈的胸口压着一股闷气。他摩挲着手中的香槟杯,把这口气吐出来。 “你这也真是找虐。”林世安受不了地说。 吴骁盈瞥了他一眼,没吭声。看得出来,林世安这是替他抱不平、替他郁闷,认为他整晚的沉默全是由于在宴会上遇见了赵琛和徐泽睿这一对。不过,吴骁盈没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因为,即使是在林世安这样“无风起浪”的纨绔子弟面前,作为好友的吴骁盈也没有办法坦诚:自己是因为宴会结束后要花钱和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约炮而感到紧张。 吴骁盈郁闷了大半晚,也后悔了大半晚。 活了小半辈子,吴骁盈已经谈过几场恋爱——在宴会上遇见的徐泽睿就是他的前男友之一。可是,以往他的每次恋爱,全是基于双方在性格和人品上的互相吸引,而且持续的时间都比较长,最短也是半年。像这样仅仅一个晚上的“交往”,吴骁盈从来没有过。 但是,既然找了,人也到了酒店,他总不可能让方磊给对方一笔钱,让对方回去,然后自己回家排解吧?这么出尔反尔地折腾,真是蠢死了。 算了,就这样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吴骁盈这么想着,却着实为那个已经在房间里等自己的人心不在焉了大半个晚上。 他最最后悔的,莫过于在方磊向自己汇报情况时没有往心里去。所以,直到他抵达宴会厅,他才从方磊的再次汇报中清醒,恍然间想到原来慈善宴会的举办地点和自己的约炮地点是同一个晚上、同一个地方。 为什么几天前方磊把安排好的计划告诉他时,他完全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吴骁盈为那个没见过面的王绪毅心浮气躁了几个小时,看在林世安的眼里,却成了为前任和前任的现任郁郁寡欢。 “哦!终于走了。”林世安撇撇嘴。 吴骁盈再次朝那个方向看去,趁着宴会的大老板和他的丈夫此时空闲,快步走向前去,路过服务员的身边时用空杯子换了一杯新的香槟。 “关先生,您好。”吴骁盈站定,气有些微微地喘,冲他们二人礼貌地微笑,“单先生,您好。” “你好。”大老板的丈夫先和他喝了一点儿酒。 吴骁盈抿了抿嘴唇,对两度向自己提供帮助的天使投资人说:“公司上市以后,很少有机会再去美国。很高兴这回您能到中国来,也让我有机会见到您,再次向您表示感谢。” “hvbc这两年发展得很好,这都是你的功劳。”关唯晨说话时,笑容以一种若有似无的意味抹在眼角的细纹上。 吴骁盈谦逊地说:“多亏了大家的努力。还有您既往不咎,没有因为我第一轮创业的失败而放弃我。” “每个人都会有不留神的时候,何况你本来更善于和计算机打交道,不是吗?”关唯晨的丈夫温和地鼓励道,“别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就行了。——对吧?” 看了一眼丈夫的脸,关唯晨微笑同意道:“对。” 看着二人,吴骁盈的后悔又多了一种复杂的成分——真的要和不认识的人上床,过后再也不联络吗?像他们一样,以结婚为终点和另一个起点的交往,才是正常的吧? 第一章 价格合算(7)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在吴骁盈的脑海里留存了很短的时间。与大恩人及其丈夫道别后,他很快忘了这么感性的判断,想法重新变回“如果不去,这么一来一回,简直愚蠢”。 既然已经决定约了,事到临头退缩,于人于己,都显得十分不利落。吴骁盈还剩下最后一点犹豫,被方磊抹除了。 方磊谨慎地问:“吴总,十点了。王绪毅已经在房间里,您还过去吗?” 不知怎么的,吴骁盈竟然从他探测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屑。他不禁感到如果不去,会在自己的助理面前拉不下脸来,于是道:“嗯。你先回去吧。” “但是……”方磊叫住他。 吴骁盈回头,递了个不耐烦的眼神。 方磊困窘地笑了一笑,道:“他在3602房间。” 闻言,吴骁盈猛地想起先前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个模特具体在哪个房间。这下子,他的紧张全暴露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表面上冷冷地嗯了一声,随即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去往3602房间的路上,吴骁盈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王绪毅的模样。尽管长野汽车的广告已经在hvbc的页面上植入了,可吴骁盈没有每天登录网站,即使要看一看,也是看后台,自然没有广告。 家里没有电梯间,公司里的电梯没有广告机,他再没见过那则广告。 这无疑加剧了整件事的滑稽,吴骁盈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当初在想什么。可就在他嘲笑自己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房间的门口。 他想说服自己,就当做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可是又免不了想:他为什么要有这种体验? 没办法走了。吴骁盈的手放在门把上,满脑子都充满好奇,好奇这个当初被自己一眼相中要找来开房的模特,到底长什么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怎样的一张陌生的脸,让他居然想找过来。 而且,吴骁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那个模特怎么会答应和一个男人约炮?难道他本是同性恋,又或者他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由一个疑问出发,无数的疑问在吴骁盈的脑海中爆炸。 他喝了太多的香槟,脑子里浑浑噩噩,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房间的门口站了十分钟。 太怂了。如是想着,吴骁盈推门入内。 咚! 吴骁盈隐约听见这一声,快步入内,看见抱着左膝歪在沙发上的人,登时愣住。 对方可能是踢着茶几了,痛得五官扭曲。 吴骁盈看得出他五官扭曲,同时又在扭曲的五官里,分辨出他眉眼的清秀、鼻梁的俊挺和嘴唇的娇嫩。看见他小巧的耳朵在灯光中白皙得透红,吴骁盈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转眼间,他已经放下抱起的那条腿,嗖地从沙发上站起,站得如同木桩那样直,眼睛也直勾勾地看向他。 吴骁盈本就紧张,看见他全身绷直,紧张变得形象化了。 “你好。”吴骁盈尽量让语气中的迟疑减弱。 他的嘴角**了一下,笑得勉强又尽力,说:“吴总好。我是王绪毅。” “我知道。”吴骁盈说完,又看见他的嘴角**了一下。这让吴骁盈很想挠一挠头发,可他忍住没这么做,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坐吧。” 做?王绪毅愣了愣,看见吴骁盈走过来,背脊不由自主地更加绷直,绷得他腰酸背痛。 可是,没多久,吴骁盈在沙发坐下。 王绪毅尴尬地发现自己意会错了总裁的意思,一不留神,窘得笑出声。 等吴骁盈来的过程中,王绪毅洗了一个澡。他想,洗个澡应该会好一点儿,而且不少小说里都这么写。洗好澡后,他穿上浴袍等着,等到身上的皮肤干透了,吴骁盈才姗姗来迟。 他拿不准吴骁盈的意思,乖觉地坐在沙发的边上。尽管和不少人约过炮,但这样的对手他却是第一次遇见。王绪毅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放不开,可他不知道要如何放开。 “你……吃橘子吗?”吴骁盈拿起水果篮里的一颗橘子,问。 “啊?”王绪毅意外极了,愣愣地应道,“好。”他正打算双手接过,却看见吴骁盈剥起橘子来,心中不免更加讶异。 倒不是怕,可能因为听说过吴骁盈的过去,王绪毅对他没有过多的恐惧。既然会被骗、会被偷,正说明是个普通人,不是吗?但如果不是害怕,王绪毅又弄不清楚此时此刻的放不开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和他上床的话,会得到钱吗?如果真是这样,王绪毅不禁嘲笑自己没有服务精神了。 他斜瞄了吴骁盈一眼,又很快提醒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干脆转脸看他。 吴骁盈自己剥橘子,难不成,他想上演喂橘子的戏码?王绪毅在心里这么猜测着,不免感到难为情。但他看着看着,又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他的手指真漂亮!他的这双手在键盘上敲击和飞舞,先后筑造了皮亚诺城和希尔伯特社区。 正这么想着,吴骁盈把剥好的橘子分出一半,递给他。 王绪毅一愣,心道果然是前程序员,接过橘子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吃下一片橘子后,吴骁盈觉得自己好多了,他想起就在不久前,别人对自己的评论——他更善于和计算机打交道。 hvbc发展到今时今日,已经以其特色在社交型社区里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可即便如此,作为它的创造者,吴骁盈还是屡屡感觉到自己在社交方面的捉襟见肘。想起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的赵琛,吴骁盈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听见吴骁盈笑,王绪毅才吃进嘴里的橘子险些吓得吐出来。 吴骁盈从他的惊吓中发觉自己的失态,自然不能说刚才自己想了些什么,顿时尴尬。他挠了挠脸颊,挠完才发现自己不应该做那么孩子气的动作。他故作从容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刚才不是叫了他“吴总”吗?王绪毅莫名其妙,但这样的开场白无疑比“你吃橘子吗”更像一位大人物该说的,所以他把那瓣橘子吃进肚子里,假装一切才正式开始。他一阵摇头,说:“不知道。”话毕他怀疑他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失忆了。 “我姓吴,从事互联网方面的工作。”吴骁盈答道。 真谦虚,明明是大佬。王绪毅腹诽道。 “你呢?”吴骁盈的手里仍拿着橘子皮和另一半橘子。 “我?”王绪毅心道他难道不是因为长野汽车的广告才发现自己吗?“呃,我是墨丘利的咖啡师,兼职做模特。我在北城区的五分店上班。”答完,王绪毅懊悔了,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相亲。 “哦……”原来,本职工作是咖啡师,经他这么说,吴骁盈忽然记起了他在那条广告里的表现,心想他确实不适合做正职的模特。 也不知道是双双失忆还是彼此装傻,按理来说,像吴骁盈这样的大佬,不应该显得那么笨拙才对。但是从他进门开始,给王绪毅的感觉确实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笨蛋,看起来木讷透了。 王绪毅可不敢被表象迷惑,虽然知道他被骗过,但东山再起后迅速筑起如今的希尔伯特社区是不争的事实。他这搞不好是大智若愚。王绪毅决定稳住,陪他“逢场作戏”。 这么决定后,王绪毅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问完看见吴骁盈愣住,他立刻忘记了十几秒前的决定,干笑着改口:“哈哈,当我没问。” 吴骁盈抬手,险些又抓了一次脸颊,好在半途想起,硬是放下。 “我看到你拍的汽车广告,长野汽车那条。”他如实说。 虽然之前有过各种的猜测,可从吴骁盈的口中得到证实,王绪毅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来了,否则,搞不好真的拿不到广告尾款! 只是,接下来,王绪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第6节 王绪毅明显地感觉得出来,吴骁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和传统总裁的冷艳霸道完全不同,王绪毅光从他捧着橘子的手指就能感觉得出来。 可是,如果这么尴尬,为什么还要约? 就在王绪毅困惑不已时,吴骁盈突然发声了。 “你……”吴骁盈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已经被橘子皮染黄了,这是迫使他开口的原因,“常干这个?” 王绪毅嗯了一声,又猛地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连忙改口道:“哦,不!没有没有。”他加上挥手的动作加重否认,又因为这样太显慌乱而放下双手。他抿了抿嘴唇,道:“是第一次。” 闻言,吴骁盈惊讶极了。来不及控制,讶异已经显露,他不禁怀疑地打量王绪毅,心里想:糟糕!他这是对出身清白的人下手了吗? 看见他震惊得几乎石化,王绪毅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是,您别误会。呵呵,我都二十八了,怎么可能还是处嘛!我是说,呃,第一次和您这样的大人物约。我平时约会的对象都是些普通人,而且,嗯……哎!就是一般的约炮,不是这种。”不是会收钱的这种。 面对他手忙脚乱的一通解释,吴骁盈愣住,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他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一笑,他突然变得轻松了,可他依然摩挲手中的橘子皮,说:“我是第一次。” “嗯,真巧。”王绪毅答完发现不对,瞪大了双眼,“啊?!” 吴骁盈把剩下的半个橘子给他,说:“以前我都是和男朋友做,不过,已经空窗一段时间了。” 怎么会有这么老实的大佬?!王绪毅震惊得生生吃下半个橘子。王绪毅早听说过他被前男友骗走全部身家,连皮亚诺城也被迫卖给情敌,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如果他真是这么老实,说不定是真的…… 王绪毅对这位总裁同情极了。这种情绪太突然,突然得让他来不及考虑自己有没有资格同情。 这种情绪笼罩王绪毅的心头后,他夺过吴骁盈手中的橘子皮,放在茶几上,转身干脆地说道:“既然这样,我有经验。我们做吧!” 第一章 价格合算(8) 做?吴骁盈听完怔了怔,发觉自己差点忽略了来的目的。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毕竟,他们刚才聊的明明就是这个话题不是吗?可也许因为和王绪毅聊天没有让他感到不适,他甚至感到他们在说一件与他们都无关的家常,直到王绪毅正中要害地重新点明。 点明后,吴骁盈意识到,就算和刚认识的人聊家常,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看着王绪毅脸上的确定还有隐隐约约的鼓励,吴骁盈顿时有些失措。 “哦,好。”吴骁盈看看自己的双手,“我先去洗个手。” 闻言,原本已经打算下一秒就脱衣服的王绪毅因为没能一鼓作气,反而没了刚才的积极。他像是听见枪鸣后冲出起跑线的短道选手,没料到才迈开腿就被生生地绊倒了。 困窘重新回到王绪毅的身上,他愣了愣,只好哦地应了,看见吴骁盈起身,又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个……” 吴骁盈回头。 “就,呃……”反正已经这么尴尬了,王绪毅抓了抓原本打理得挺好的头发,“要不,您洗个澡?” 吴骁盈听罢脸上陡然僵住,背上像是有无数只叫做“不安”的蚂蚁,爬得他的心开始慌起来。他的身价破亿后,认识了不少同等身价甚至更高位的人物,听说了不少这个身价圈里的轶事,但在他的所见所闻里,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人像他这样,找到一个兼职模特来开房,结果却弄得双方都这么束手束脚、局促不已。 不安却是事实。这让吴骁盈没来由地气馁,可是由于俯视,吴骁盈轻易地发现王绪毅的眼睛是杏眼,圆溜溜的,嘴巴被他抿成唇角微微向下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沮丧,又有点可怜巴巴。吴骁盈将目光从这两处地方移走,又发现他的鼻端圆润而小巧,更显得整张脸无辜。 “哦。”吴骁盈尴尬地应了,“好。” 目送吴骁盈往浴室的方向走,等到浴室的门关上,王绪毅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奔往卧室。 瞧总裁那副慢半拍的样子,王绪毅估摸着他肯定没作准备。王绪毅找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从钱包里翻出一个安全套。这是他仅有的一个,他猜测也用不了多于一个。 润滑剂……王绪毅开始在卧室里寻找,像这么高级的酒店,应该会配备客人所有可能使用的用品吧?他往各个抽屉里找了一遍,最终如愿以偿地找到了。 这下好了。王绪毅坐在桌子前,瞄见浴袍敞开了,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他理了理,重新把腿盖上。 真是够搞笑的,明明是被约过来上床的人,怎么演变成他来准备这些东西?而且,这位总裁也太老实了吧?王绪毅怎么也没法把他和这种事联系在一块儿。 这家伙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 但是,这就是一桩拿钱做事的生意,没必要演戏。难道……他想cospy? 尽管心里很同情吴骁盈之前的遭遇,但是吴骁盈的身价和阅历摆在那里,又不能让王绪毅完全相信他的不谙世事。王绪毅不禁郁闷,因为吴骁盈以另一种形式令他搞不清楚状况了。 姑且相信他说的话全是真的,并且他的确是这副木讷的样子。如果真是如此,王绪毅想,自己还是占了点儿上风的。这么一想,他稍微安心了些。论经验,每一两个月都会和陌生人约炮的他肯定比第一次约炮的吴骁盈强一些吧?当然,前提是吴骁盈的前男友没有他的炮友多。 等吴骁盈洗澡的这段时间里,由于胡思乱想,王绪毅慢慢地放松下来,没有原先那么紧张了。 反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和吴骁盈上床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原本王绪毅曾担心对方有不良的性 爱好,这样自己会消受不起,可是现在看吴骁盈的样子,别说不良的性 爱好,他能对性有爱好,都是一件很令人惊叹的事。 王绪毅前不久看过一部美国喜剧,里面有一群非常牛的it男,一个个的行为作风都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其中有一个程序员,明明和美女躺在床上,却要看着另一个程序员写的代码才能硬起来。 思及此,王绪毅啧啧两声,心道有过前男友的吴骁盈算是很正常的天才程序员了,不过,同时,难怪他的男友变成了“前男友”。 吴骁盈不但打破了王绪毅对总裁一贯的印象,也打破了他对程序员一贯的印象。虽然看过吴骁盈以前的“标准程序员”形象,但王绪毅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的真人版吴骁盈,是真的长得帅——哪怕只是和那些中年发福的总裁、灰头土脸的码农相比。 或许,吴骁盈帅的等级还可以上调一些。 纵然比不上他那个年龄段的影视明星,也比一般人要好看,穿着西装,笔挺的模样,倒是挺有气质的。而且他梳着背头,戴一副文化人的黑框圆眼镜,看起来特别像斯文败类。 想着想着,王绪毅舔了舔嘴唇,心想吴骁盈怎么还没洗完澡。 正这么想着,他听见脚步声,立刻噌地站了起来。 再看见吴骁盈,王绪毅怔了怔。难怪吴骁盈洗澡洗了这么久,原来顺便洗了个头,把发胶全洗干净了。他可能出来得有点匆忙,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毛绒绒的,看起来格外温顺可亲。 王绪毅在心里啊了一声,窘促地笑笑,道:“您还把原来的衣服穿上了?”他看起来,简直像脱掉西装和夹克、扯掉领带,跑了一圈回来。 吴骁盈闻言尴尬地点点头,如实道:“我不习惯穿浴袍。” “哦……”不知道是不是洗澡水太烫的缘故,王绪毅看到他的脖子透红,撸起的袖管里,两条苍白的手臂也泛着红色。“您没把洗澡水的温度调低吗?”王绪毅有一句说一句。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恍然道:“哦,不是。我喜欢用烫点儿的水。” 怎么回事?刚才还想着他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格外腹黑诱惑,怎么就只是换个发型,反而变成甜白可欺了呢?是眼神的缘故?王绪毅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以至于想不到如何继续了。 可他敦促着自己不要冷场,抓起桌上的安全套和润滑剂,说:“我找到这些。” 闻言,吴骁盈愣了愣,在嘴角挤出笑容,嗯了一声。 他点头点得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乖!王绪毅在心里呐喊:完蛋! “那……”王绪毅走到床边,等他走过来,又窘又烦又不知所措,“吴总,您要是不想做,我现在就走。” 吴骁盈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可他已经来了也见到人了,就这么让王绪毅走,心里又不甘心。听他这么说,吴骁盈坚决地摇头。他咽了一口唾液,说:“你别叫我‘吴总’,也别总是‘您’、‘您’、‘您’的。”那样听起来,他特别像个嫖客,尽管他确实是嫖客,“叫我名字吧,我叫吴骁盈。” 啊。王绪毅愣了一下,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种莫名的喜悦已经钻进他的心里。 虽然如果他主动,反而显得本末倒置,可是目前看来,对约炮更有经验的他明显占据主导地位不是吗?他确认了吴骁盈的尴尬和无措,定了定神,建议道:“那,不如我们把灯关了吧?”看见吴骁盈点头,王绪毅立刻找开关把窗帘拉上,把灯关闭。 屋内顿时变成漆黑一片,王绪毅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往床边走时不小心撞上了床尾椅。 咚! 靠!他可怜的左膝,撞第二回 了。他随即坐在了椅子上。 “你没事吧?”吴骁盈听见动静,担心地问。 “没、没事。”王绪毅揉着膝盖,虽然不是非常痛,可他内心想哭,“要不你把床头的灯打开吧?” “哦,好。”吴骁盈摸索着找到床头的灯罩,进而摸到开关。 滴答一声,一缕温柔的、昏黄的光线渲染了房间。 吴骁盈坐到王绪毅的身边,问:“很疼吧?我听挺大声的。” 确实很疼,但因为太尴尬了,王绪毅不想承认。他满不在乎地说:“不疼,揉揉就行了。” “可我看全红了。”吴骁盈说。 听罢,王绪毅意识到一件事——吴骁盈一直盯着他被撞疼的膝盖,而他的腿也露出浴袍外了。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膝盖看?王绪毅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气恼,皱起了眉。还盯着看这么久,好像很关心的样子。王绪毅渐渐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知道,只要吴骁盈的眼睛再往上瞟,自己就露馅儿了。 “吴骁盈。”王绪毅尝试着直呼其名。 吴骁盈疑惑地抬头。 天。王绪毅在心里叫了一声,捧住他的脸,飞快地往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好像脑袋里有一颗炸弹爆炸了,轰隆!吴骁盈完全呆住。 第一章 价格合算(9) 他看起来不像生气,只是好像没反应过来而已。王绪毅仔细揣摩他的表情,可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值得揣摩,就只是呆住了。 王绪毅舔了舔嘴唇,喉咙却完全是干的。 他看起来真好,起码现在看起来真好,连他白色的衣领看起来也是好的。但王绪毅没忘记自己是被叫来的,而且之后他会拿到钱。如果换做普通的约炮,他应该已经坐到吴骁盈的身上去了。 这一瞬间,王绪毅突然感到失望和无奈,还有忐忑。因为感觉得说点儿什么,又找不到话说,他抿起的嘴唇动了动。 又是像刚才那样,嘴角向下撇,看起来无辜又气恼。吴骁盈屏住呼吸,脑子像宕机似的卡住。 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抬手,摸到王绪毅的脸上。 他脸上的皮肤很干,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上有汗。 王绪毅的背僵得疼了,仍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他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耳垂。王绪毅想起他的手指那么漂亮,屏住呼吸,倾身重新吻过去。 吴骁盈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有,他睁着双眼,看见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便对这种行为感到由衷地不解。但他没忘记,这个人是他找过来的。 他尝试着闭上眼,似乎听见对方在座椅皮垫上移动的轻响,除此以外,这个吻好像没什么特别。 从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接吻后,吴骁盈吻过好几双唇,有的柔软、有的干燥,但除此以外——当他在此刻闭上眼睛,好像和现在的这张嘴没什么差异。 失落和吃惊同时占据他的脑海,原来只要接受亲吻来自于陌生人,那么单单从触觉上比较,即便不是完全相同,那也是极度相似的。 应该是极度相似的。吴骁盈尝试着证实这一点,他的手重新放在王绪毅的耳朵上,试着在唇上施以力量。 感受到吴骁盈的回应,原本企图强装镇定的王绪毅终于敢好好听一听自己过重过快的心跳。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唇,伸出舌尖探往他的唇间。他张开嘴,自然得像是纵容。 如果只是把嘴巴张开,王绪毅碰不到吴骁盈的舌头,可他碰到了,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样。 王绪毅用舌尖挑动他的舌底,他的舌很快便缠了过来。 一点儿也不笨拙,果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吻。想到这个,王绪毅有些想笑。可是,他吻得又不像其他人那么焦急,很温柔,柔软的嘴唇轻轻吮吸他的唇瓣,舌尖在他的口腔里撩动,和他的舌不断地触碰和相缠,湿漉漉、软绵绵的触觉柔和得令王绪毅忍不住想再亲更长的时间。 如果是别的人,接吻是一个急于走完的程序,吻的时间长不长,取决于他们脱衣服的时间。但现在好像不是如此,起码,王绪毅觉得下面绷得已经从内裤的裤脚里露出来了,但扶着吴骁盈的胳膊时,他只想来回地抚摸。 可温柔总有一个时限,当吴骁盈的手伸进他的浴袍里,王绪毅像是怕被人揭露秘密似的,索性抽开衣带让秘密昭然。 在浴袍落下前,吴骁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王绪毅袒露的胸膛,他仓促地低头,却看见更明确的邀请。 第7节 “你……”他还是有所忌惮,因为还不够熟悉。 王绪毅搂住他的肩颈,再一次吻上他的嘴,而且是直截了当的舌吻。拥抱太紧,他感觉到吴骁盈的身体发烫。只是,自从他把浴袍脱掉后,吴骁盈好像怔了。王绪毅不禁害怕,担心就此下不了台,如果到了这里又往回折,这得有多荒诞? 由于紧张和忧虑,他吻得焦急和心不在焉。 抱我!笨蛋!王绪毅在心里烦躁地大喊,可除了吻他以外,又不敢再有别的行动。 只有他单方面的亲吻,连拥抱的回应也没有,显得他特别像个傻子。王绪毅吻了片刻,烦躁得很,心想干脆算了!没必要和榆木脑袋的工科男执着,反正不愉快的约炮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不料,他才放开吴骁盈,腰上突然被揽住。他的惊吓多于惊喜,转眼间已经被吴骁盈丢在床上。 王绪毅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真是扮猪吃老虎?可……他不是老虎…… 怔怔地看着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吴骁盈,王绪毅吃力地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是奶狗还是狼狗?房间里的灯太暗,他看不清吴骁盈的表情,认不出来。 虽然在吴骁盈的认知里,这一切非常不可思议,但他无法忽略身体的变化。面对这张还不够熟悉的面孔,吴骁盈又一次迟疑了。但他忽然想到,gv里的演员他同样不认识,看的时候,不也会有反应吗?如今的情况,可不可以理解为和影片里的演员干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先一步冲动,以至于他的脑子混乱了。算了、算了,来不及想了,这个人是他找来的,为的就是这件事,为什么要畏首畏尾、左顾右盼?既然已经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应该不会难,就顺着这条溪流往下泛舟。 “我……”吴骁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王绪毅猛地点头,像很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他没有什么可往下说的。他想了想,问:“关灯,好吗?” “好。”王绪毅垂眼盯着他,在他爬去关灯时,抓住之前准备好的东西。 吴骁盈重新握住他的手,王绪毅猜想他这是要寻找自己,便道:“我在这儿。” 吴骁盈循着他的声音找到他的脸,摸了摸,重新吻他。 主动去吻和被吻终究不太一样,舌尖被他挑动的那一刻,王绪毅感觉自己的脑袋热得要爆炸。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勾他的颈子,挺起胸膛时,另一只手也摸向他。 手感不错,王绪毅有些得意地想。 吴骁盈惊愕,顿时不知所措,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不知所措,有一件事,是他想做的。 皮带和布料的声响听得王绪毅特别心焦,他听出他的焦急,也听出自己的彷徨。明明看不见,他却在挺身时准确地吻到了他。 是准确地吻到了,而且随即水深火热。 吴骁盈为这可怕的默契而惊诧不已,明明是刚认识的人,明明已经关了灯,可一切却如此默契和理所当然,没有一丝一毫地差错。 他在黑暗中抚摸这具身体的轮廓,感受他激动的颤栗和呻吟。 王绪毅的双手往他的衬衫上胡乱地抓,最终慌乱地解开一颗一颗纽扣,在脱下衣服的那一刻吻他的肩头。 呼——呼—— 喘息声,因为焦虑和难耐发出的喘息声荡漾在空气当中。 窗外是零下十度的低温,他们在室内因焦躁而浑身湿透。 床很柔软,枕头也是。 王绪毅恍惚中坠入迷离里,突然,他难以自已地发抖,情急之下颤声道:“等、等等。” 吴骁盈一愣,应道:“好。” 他应得太诚恳、太乖觉,听得王绪毅一下子忘记了疼,忍不住笑出声。 吴骁盈闻声奇怪地问:“笑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说,“笑你可爱。” 听罢,吴骁盈愣住了,甚至忘了该干什么。 良久,王绪毅不见动静,在心里喊了糟糕,生怕自己得意忘形说错了话。这到底是一桩生意!他忍不住懊悔,可又不确定懊悔的同时有没有失望,立刻回头说:“对不起,我……”一时的失策扰乱了气氛,他担心如果在这种时候中止,于他们而言都太窝囊了,情急之下急中生智,装可怜道,“我以为可以调情什么的,就想说句情话……” 吴骁盈的脑袋仍在持续地高烧,哪怕突然停止思考,温度也没有冷却。 是情话?好像是,以前和他们上床,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能因为这个人不是男朋友,所以听着有些不可思议。但每个人对待约炮的态度不一样,不是吗?他这是第一回 和完全陌生的人上床,王绪毅不是,可能在王绪毅的生活当中,哪怕和不认识的人上床,在这种时候也该调情。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的,吴骁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不太舒服,但因这终究是一句情话,所以又好像有一点点舒服。 “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喜欢听,我闭嘴就是了。”他沉默得越久,王绪毅越心虚。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哦,没有。”吴骁盈连忙否认,想了想,重新抱住他,吻他的耳背。 王绪毅才扭头,一个温热的吻便落在他的眉梢。 吴骁盈潮湿的手最终扣进他的指间。 很快,王绪毅完全忘了刚才的窘境。这真没什么特别的,以至于王绪毅没有心思品味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以至于这感受熟悉得不得了,好像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正在他混沌得不知今夕何夕时,吴骁盈忽然在他的耳边说:“我喜欢听。” 什么?王绪毅不解地回头,可脑袋里太空了,他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吴骁盈拉着他的手,吻了吻他的嘴,说:“情话,我喜欢听。” 什么嘛!王绪毅听得心尖上又酸又疼,委屈地嗯了一声,很快,他沉湎至最深处,又攀上最高顶。 第一章 价格合算(10) 果然因为在冬天的关系,即使在充满空调暖气的室内,皮肤上的热量还是很快消失了,王绪毅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凉。他缩进被子里,斜眼偷偷地瞄向身边的吴骁盈,既觉得意犹未尽,又觉得险象环生。 虽然在刚才,王绪毅一度忘了这是一场性 交易,把它当做普通的约炮那样享受,不过现在想想,对方毕竟是一个总裁。 王绪毅心想:自己这辈子如果没有别的意外,应该只认识这一位总裁了。这真是一场奇遇记。 趁着总裁不注意,他偷偷地拿到手机,瞄了一眼时间。看见时间,王绪毅的心里忍不住发笑——二十多分钟。吴骁盈虽然是总裁,不过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早年间,王绪毅沉迷于耽美文和同志文,里面形容1时,常常会使用“器 大 活 好”四个字。不少小说里的1,一次能坚挺几个小时,更不乏有“一夜七次郎”的存在,看得他神往不已。可等他自己经历过后才发现,会有这种期许,全源于涉世未深。 四十分钟是他的极限了。 有一回,他遇上一个精神特别好的,两人大概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塞运动。开始时——王绪毅不得不承认,真是爽得不得了,后来,他是切切实实的生无可恋。第二天,他总觉得后门闭不拢,整天担心失禁,还一度产生过买一张成人纸尿片的想法。 从那以后,他再看小说里有类似的描写,心里都会想:这是嗑 药了吧?嗑 药对身体不好。 还是这样更合适,刚刚好。王绪毅转头看向吴骁盈。 不料,吴骁盈斜眼一看向他,立刻起身了。 王绪毅一愣,只见他用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身,往床上找衣服的动作显出做贼一样的猥琐感,忍住不笑出来。 吴骁盈找到内裤后塞进被子里,躲在被子里穿上,期间脑袋一直低着,如掩耳盗铃般。尔后,他转身下床,背对着王绪毅迅速地穿衣服。 王绪毅原本觉得好笑,可看吴骁盈的动作像是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悔不当初、避之不及,心里既莫名其妙,又有些懊恼和失望。 看他的背影,也很像一个普通人。王绪毅趴在枕头上,观察他的后背。他的背不是特别有型,有点瘦。 “你要走了?”王绪毅问,心想他这匆忙离场的模样,真像扫黄组还有五分钟到达现场。 闻言,吴骁盈的背影僵了僵。他偏头往身后匆匆看了一眼,说:“嗯,钱之后我的助理会给你。” 因为灯光很暗,王绪毅不能确定他脸上的红是不是真的。但看见他面红,王绪毅微微愣了愣,道:“哦,好。”他想了想,补充道,“谢谢。” 听罢,吴骁盈的脸更红了,可他始终没有真正地回头,小声说:“是我该谢谢你。”他拿上西装,走到卧室门口时停下脚步。 王绪毅不禁屏住呼吸。 吴骁盈回头看向他,只看了两秒钟,很快把目光移走了,说:“再见。” 王绪毅愕然,答说:“再见。” 这间套房比王绪毅的单身公寓大起码一倍。吴骁盈离开后,王绪毅顿时不知该干什么好。 他看看身下的这张大床,越是想到自己刚完成一场性 交易,心里的滋味越复杂。 不过,他很快想到:还没完成,他还没拿到钱。 既然已经和吴骁盈发生过关系,他算是完成了工作,可以离开,等着收钱了。但是现在这大半夜,路上哪里有车?哪怕能叫上车,车费也很贵。王绪毅不乐意花这个钱。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最后决定起床泡个澡。 在吴骁盈来以前,王绪毅把这个房间好好地看过一遍——因为等得无聊。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按摩浴缸,在里面泡澡,一定很舒服。 反正吴骁盈走了,他的服务也结束了,享受一下这间套房里的配套服务,应该不为过。 王绪毅努力消除心里剩下的那点儿抵触,躺进充满热水的按摩浴缸里。 好舒服…… 当温热的水流缓缓地冲击他的皮肤,他闭上双眼,觉得如果早一点儿躺进来,根本不需要对自己进行那么多的心理建设。 他把自己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搓了个遍,最后舒坦地享受浴缸内的水流按摩。 真像一场梦。 他把拧干的湿毛巾盖在眼睛上,不知不觉,开始犯困了。 半夜三更,又刚进行过剧烈运动,这样舒舒服服地泡澡,当然会困。王绪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想了想,拿起浴缸旁的电话打往前台。 “喂?您好,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前台很快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十分精神。 王绪毅揉眼睛,问:“请问你们酒店是几点钟退房?” “稍等。”前台在几秒钟后答复,“您好,3602房间是在14点结算费用。请问您需要续住吗?” 续住?不不不。王绪毅在心里拒绝,说:“哦,好。谢谢。” “不客气,晚安。”前台说。 晚安?王绪毅听得一愣,发现前台没有挂电话,便把电话挂断。 下午两点才退房,那他可以睡到退房以前。王绪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抓起浴巾,从浴缸里出来。 把身上擦干净后,王绪毅裸着身体回到卧室,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回到家里,吴骁盈第一件事就是去重新洗个澡。他感觉自己的身上留有陌生人的气味,这让他一时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 可是,从浴室里出来后,吴骁盈忽然想起自己没问王绪毅的名字怎么写。 王蓄意? 应该不是。两个人明明发生了亲密的关系,可结束以后,他连对方的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想到这个,吴骁盈感到很遗憾。可是,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所以在分别以后追究这个,是多此一举。 算了。 吴骁盈打算就此作罢。 第8节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和陌生人上床,换做以前,这简直是不能想象。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做出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和什么人,又是什么感受。然而当一切结束以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可以。 吴骁盈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那些寻花问柳的有钱人没有什么区别。小时候,吴骁盈听过一句戏言——“男人有钱以后都会变坏”。 但如今,吴骁盈连这样做是不是“坏”,都觉得有商讨的余地。 寻欢作乐,正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正常的生活状态吧。 他变成这样的人,仿佛没有任何不妥,他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王绪毅为什么会答应,可他感觉当时他们都挺愉快和享受,如此一来,这不是一件双方受益的事吗? 以后如果再想做 爱,也这么办。吴骁盈觉得这样不错,反正花不了什么钱。 怀里拥着一个人的感觉,比自己把手伸进内裤里,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王绪毅环顾左右,班上的同学们都在埋首自习,好像对手机的铃声浑然不觉。 他奇怪极了。 手机的界面还停留在耽美小说的阅读界面,响的明显不是这个。 过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这么锲而不舍。 是有什么着急的事? 这么想着,王绪毅睁开眼,看见床头的手机,愣了愣,拿起手机接听:“喂?” “喂?mason,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上班?”领班询问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不满,电话的背景音是客人的催促。 王绪毅猛地坐起,看看周围,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忘了周日也要上班。“哦……”他无言以对。 领班置疑道:“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赶快来上班!过了十二点,算你旷工!” 王绪毅素来不喜欢她的颐指气使,听罢更加心烦。他没什么可解释的,哦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把手机丢在一旁,王绪毅将四肢张开,在大床上睡成一个“大”字。他喜欢裸睡,尤其是释放过后。 虽然咖啡店是做五休二,不过每当轮到周末却得去上班时,王绪毅的心里总会不舒服。光是听maggie在电话里的语气,他就能想到她的神态。 他烦得不得了,心想干完这场,他有的是钱,旷工一天又怎么样?于是翻个身,又重新闭上眼睛。 可是,闭上眼后,他反而睡不着了。 他没旷过工,想到这会是他入职以来第一次旷工,心中发虚。而且,他不去上班,领班还要找人顶替他的位置,完成他的工作量。咖啡店在商场一楼,周日客人特别多,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 纠结了几分钟后,王绪毅烦躁地大喊一声,还是起床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赶往咖啡店,如果不遇上塞车,应该能在十二点前赶到。可因为是周末,那边的路几乎不可能通畅,为此他又犹豫了。 他在犹豫当中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决定先过去再说。如果抵达时真过了十二点,他就不进门,改为逛商场好了,反正都算作旷工。 正这么想着,客房里的电话突然响了。王绪毅吓了一跳,忐忑地接起电话:“喂?您好。” “喂?您好,这里是前台。请问是王绪毅先生吗?”那端换了另一个有礼貌的声音。 王绪毅含糊地嗯了一声。 “您好。方磊先生留了一件东西放在前台,说要给您。请问您是自己过来取,还是让客房给您送上去?” 留了东西?王绪毅不解,想了想,说:“我自己去拿吧。”反正,他要走了。 挂断电话,王绪毅往脸上擦了一点儿酒店的润肤乳,往镜中再三确认自己看起来还不错后,离开了这间他住过最贵的酒店房间。 周日的上午,酒店的大堂人来人往。 由于心虚,王绪毅往前台走时,心里藏着面前看不出来的尴尬。他向一位看起来不那么忙的前台提起方磊,在旁边稍等片刻,拿到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年头还有谁写信?王绪毅看见那个信封,心跳开始加速。 他故作镇定地感谢前台,将信封揣进外套口袋里,快步往外走。 门童不是之前的门童,可依然礼貌又周到。 王绪毅从门童为自己打开的那扇门离开,低声说了声谢谢。 等走得远了,王绪毅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把兜里的信封拿出来。 信封没封上,王绪毅稍微展开封口,便看见里面的一叠纸币。大概因为电子支付已经很流行,王绪毅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了。看着这些钱,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可在大街上点钱不合适,他还是决定先赶去上班。 这算得上是他的“劳动成果”吗?王绪毅想想有些好笑。给他这笔钱的人或许觉得,这笔钱买他的自尊,已经足够合算。 自尊这东西可贵可贱,王绪毅自己也觉得挺合算的。 第二章 不甘心(1) “哈哈哈!你吹牛的吧?怎么可能?上市公司的总裁?和你?哈哈……”赤身裸体的漫画家笑得飙泪,他摸掉眼角的眼泪,“宝贝儿,你想给我提供素材,也不用这么编嘛!你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吗?比起可爱,王绪毅感受到更多的却是嘲笑。 早在刚才,漫画家叫的那几声“宝贝儿”已经引起王绪毅极度的不适。听他叫的那几声,王绪毅痿了,却出于礼貌在他释放后解释,自己已经达到***的高潮。 原本在酒吧里,王绪毅看这位自称漫画家的青年长得还不错,有股子艺术家的风流劲儿,所以和他一起来到酒吧。结果后来却不是那么愉快,王绪毅不禁有点儿失望。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失望,在“事后烟”的阶段,两人聊起曾经约过的对象,而王绪毅也说起他最拿得出手的经历。 没想到,被嘲笑了。王绪毅不抽烟,不过他听说不少艺术家为了创作抽烟酗酒,甚至吸毒,吸毒他不能接受,抽烟……可以忍忍。所以,他把漫画家在床上抽烟的行为解读为艺术家的生活习惯。 为了不那么危险,王绪毅坐在沙发上。 面对漫画家的嘲笑,王绪毅蛮想换个话题,问问他的漫画在哪里连载,有哪些作品已经发表出版。可他寻思片刻,决定懒得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艺术家逞口舌之快,于是说:“信不信由你咯。”他耸肩,“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漫画家恐怕始料未及,闻言立即坐直,做出挽留的姿态,“你生气了?宝贝儿,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 谁是你的宝贝儿?有那么熟吗?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漫画家。王绪毅在心里如是腹诽,嘴上说:“是真的有事。先走了,拜拜。”他说完起身,拿上外套和围巾,无比庆幸自己早一步穿好了衣服和鞋。 回家的路上,王绪毅特别后悔去酒吧借酒浇愁,果然,只能愁更愁罢了。 可是,他想来想去,必须实事求是地做出判断:约炮本身没问题,是他倒霉,遇上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漫画家,导致他非跟着吹牛不可。 但这又不是吹牛,不是吗?只不过,听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以至于过了三个多月,王绪毅再去回想那个晚上,不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当然不是梦,否则他白天刚交的房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到涨价的房租,王绪毅的心烦透了。三个月前,他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房租交了,可他舍不得全交,心想总得留着一些作不时之需,所以只交了一个季度。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房东会在三个月后提出涨房租! 王绪毅忍不住置疑她的做法,说别人涨房租,都会提前通知。 她的回答竟然是她这是提前一周通知,他可以在一周内决定继续住还是搬走。 王绪毅气了一个星期,最终把接下来半年的房租全交了。至此,那次“有偿服务”获得的“劳动成果”,全部归零。 房东涨房租的原因很简单:房价涨了,租金当然得跟着涨。 王绪毅尽管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可笑,但房价只会往上涨,按照她那说法,租金也只会跟着涨。 如果只交三个月,保不齐到时候又得涨价,所以王绪毅索性 交多一些。 那笔钱不只是交了房租,王绪毅还用来还了信用卡和消费信贷。和总裁做一次挣的钱能让他的生活得到那么大的改善,难怪这世上会有愿意卖身和被包养的人。 贫富差距真大…… 因着这种种,王绪毅实在心烦,所以才去的酒吧,所以才遇上那位不知名的漫画家。 关于那件事,王绪毅不是才和吴骁盈约完炮就逢人便说。如果别人不问,他绝对不会主动说,而在那以后第一次有人问,已经是他们在酒店道别的一个月后了。 那一个月里,王绪毅过得谨小慎微,但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谨慎。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是最容易消除的,一个月后王绪毅就忘记了。吴骁盈果然和他设想的那样,没有再约他,那么他也可以放心大胆地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 不成想,他回到自己的生活中,重新过以前的日子,约的第一个人就问起:“哎,你都和什么人约过?” 说说也无妨,反正,他和吴骁盈不会再见面了,他不怕对方找麻烦。王绪毅这么想了以后,才明白过去一个月里,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担心那件事有后续,虽然,在他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又隐约地希望它还有续集。因为即便是做梦……人都是爱做梦的。 正因为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所以王绪毅提起那件事时,反而没有顾及。况且,人在面对萍水相逢的人时,更容易说起那些平日里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因为认定彼此今后再不会见面,所以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方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以前,王绪毅出门约炮,如果对方好奇他的经历,他同样会说。那像是一种交换,是极普通的谈资,就和性本身一样平常。总有人对这些感兴趣,尽管在王绪毅看来,对方之所以会问,只不过是等他“抛砖引玉”,这样才能道出更值得吹嘘的。 不过,当时王绪毅所说的当然不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他有时候说“没遇上什么特别的”,有时候说“你就是我遇见最特别的”,有时候,他说:“我和一个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生约过。” 比起总裁,国立工学院的博士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人们对知识分子依然怀有十分特别而深厚的感情,如果他们听见的是最后一个答案,给出的反应通常是——吃惊得瞪大眼睛,扑哧笑出声,说:“原来,‘国工’的学生也约炮?看来,他们也不咋样嘛!” 言下之意,难道是约炮的都不咋样吗?王绪毅对这种妄自菲薄的人喜欢不起来,但好在都是萍水相逢。 而且,王绪毅没有和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约过炮。那都是他的胡说八道。可讽刺的是,那时他说假话,那么多人当真,而他现在说真话,却所有人都当笑话听。 想到这里,王绪毅在心里啊了一声。 以后,如果再被问起,他依然可以说自己和国立工学院的博士约过炮。吴骁盈不就是国立工学院的博士吗? 王绪毅酸涩地笑了笑,摇摇头。 小的时候,王绪毅家的对面住着一位阿姨。在王绪毅上幼儿园时,那位阿姨的女儿考上了北方大学。 那是比肩国立工学院的高等学府,在他们那样的小县城里,几年也未必能有一个学生考上。那位姐姐算是光宗耀祖了,街坊邻里人人羡慕那位阿姨。她对王绪毅而言,是“别人家的孩子”,王绪毅总听爸爸妈妈说,要向姐姐学习。 可惜,王绪毅没见过那位姐姐。没有参照的实体,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向她学习。 那位姐姐在本科毕业后奔赴美利坚,在那里继续深造,并且结婚生子。阿姨在孙儿诞生后,出国看过女儿一家。那是她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虽然她只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但在那里的经历,却成为她余生所有的谈资。 和所有人一样,那位阿姨所说的,他但凡第一次听都觉得很有趣。毕竟那是国外的轶事,不是电视报道里的国外,是真真正正的“眼见为实”。可是,当话题像一碗冷饭一样反复地翻炒,王绪毅渐渐地没有了胃口,鄙夷那位阿姨除了美利坚哪里也没有去过,所以只能说这些。 王绪毅是活到最近才了悟,人们之所以会反复提起那些被别人听腻的轶事,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觉得那有多有趣,而是因为,那是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见过最好的事、遇见过最好的人。那些“冷饭”,是他们认为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经历。 王绪毅以前只有虚构的“冷饭”,现在他有了真正可以说的,哪怕在别人听来很不可思议,哪怕没有人相信,他觉得说说也无妨——他受够“虚构”了。 梁月梨:宝宝,在吗?? 面对这个几个月没有联系的人,王绪毅惊讶极了。他随即想起长野汽车的尾款没有结,看见这个名字,由衷地反感。 王绪毅:在的,什么事呢?(*?▽?*) 梁月梨: (=′ω`=)长野汽车的尾款,终于拿到了!可以转给你了哦,还是之前那个账号吗?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王绪毅措手不及,他懵了几秒,连忙答复:嗯嗯嗯!是的!187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