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逆封神/作者:张德坤』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继承了纣王血统的私生子朱海,不仅偷梁换柱,改变天下,面对妖媚动人的妲己,他又巧妙运筹帷幄,正直是错,阴险有理!斗力不如斗智,斗智不如斗势!   』 ------章节内容开始------- 正文   第一章精卫   (修仙得道情节,在三十二章展开,若没有耐心的朋友,可以从三十二章看起)   八月。   在莽莽的森林里,正是闷热得似蒸笼一般的季节。   一个瘦小的身影便在这几乎没有路的森林里行进着。他行路的方式很简单,但也十分灵动,仿佛在极快速的行进里,也能分辨出那些荆棘树从中的空隙灵巧的钻过去。   这少年上身**,背上背了把自制的弓箭,脖子上系了一条苍黄色的草绳子,腰间围了块兽皮,手里持着条黑中泛泛灰的木棍。   那条草绳乃是用罕草结成,再请部族中的巫师浸以药汁,系在身上,那些恶蚊毒虫都不敢近身,而这少年手中的木棍顶端,嵌着新打磨好的半截石镰,看上去也是颇为锐利。   这少年的打扮,正是犬戎中出门猎兽的标准打扮。只是他向前凝视的目光冰冷而呆滞,看上去竟似对任何事情都麻木不仁,漠不关心一般。   在这密林中行进,路是没有的,通常只能沿着时断时续的兽迹前行着,若有经验的,还得注意空气中的兽味,在这山中,也是有着大型凶猛的恶兽出没,就算是成年人行到这里狩猎,也通常是三五人结伴而行,只不知为何这少年会独自前往,只是他肤色甚是拗黑,嘴也是紧紧的抿着,年岁看起来虽小,身上却已有一种坚毅的气质呼之欲出。   忽然,他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前停住了脚步。这树看起来似与周围树木别无二至,但那少年却在树前站定,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大树躯干虽然光滑笔直,但他还是三下五除二的便爬到了树顶,用手中的石镰轻轻的在上面的各处分枝上敲打着,仔细聆听发出的响声。   很快的,这少年便选定了一处位置,取下腰间结实的草绳,将自己绑在了树上,然后用力的挖了起来。   这树的树皮很是软薄,一挖之下,便簌簌落下,只是里面却还有一层淡绿色的内皮,那就十分的坚韧了,少年手中工具太过简陋,只能用磨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消除着这大自然的防范,不过他的耐性似乎十分之好,一直不快不慢的持续着手边的工作,既不急噪,也不气馁,整整耗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这坚韧的树干上磨开了一个凹洞。   少年轻吁了一口气,甩了甩酸麻的小手歇了歇气,那磨出来的凹洞里面已经充满了青色树汁,看起来在清澈里透出一股幽幽的碧意。等到这汁水有些满盈的时候,便凑嘴上去吮吸,这汁水甘甜清冽,迅速的缓解着人身体的疲乏。   接着这少年朝凹坑里看了看,再在附近轻敲了敲,又拿石镰好一阵切割,接着以食指和中指插进凹坑里,费力的夹扯了一阵,从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树心,便迅速溜下树来,在旁边扯了一张宽大的树叶将那段树心包裹住,顺手埋在了地下,又到处寻了些干柴枯枝将火石打着了,于其上生起火来。   这时候树上忽然传来“啪不,啪不”的清脆叫声,少年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先前在树上磨出来的凹坑旁,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小鸟,小小的鸟头上还有一块白点,看起来十分可爱。   这鸟儿一停住脚以后,便欢快的鸣叫着,这每叫一声,便埋头下去啄一口新涌出来的树汁。等到将树汁啄干,就飞到他的身边较近的树枝上,扑扑翼,理理羽毛,竟是一些都不怕人。   少年望了鸟儿半晌,眼里的那丝冰冷之意终于溶解,流淌出一丝暖意,口中却冷漠道:   “你又来了,可知道这株三闾树被你这么一啄一吸,又活不长久。”   那鸟儿似通人性,拍拍翅膀歪歪头,竟然做出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原来这鸟叫做小精卫,传说是凤凰近亲,数量颇多,痴痴蠢蠢的,是众多飞禽捕食的对象,依靠的是多繁殖后代来维系种族的繁衍,但这种鸟儿毕竟是凤凰的旁系,若是出生之时额上多生一点白斑的,那便与同类不同,机智狡黠无比。   这少年所说的这树会枯死,便是因为这只小精卫吸吸啄啄以后,已经留下了自身的气息,一天以内,它的同类便都会聚集于此,这株三闾木纵然巍峨高大,也禁不住成百上千只鸟儿的掠吸。   这少年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只小鸟了,他看看面前火势已小,便将之踩熄,接着就以手脱腮,木然的望向前方的固定一处,似在出神。那小精卫却不飞走,就立在原地剔剔脚爪,理理羽毛,竟似在为他警戒。   过了一会儿少年回过神来,从地下将已被烘烤得发黄发黑的树叶包拿出来,轻轻撕去外皮,露出里面被烧熟了的雪白树心,顿时一股清香扑出。小鸟也拍打着翅膀急切的鸣叫,看那模样,似是急不可待了。少年冷冷看了一眼,切了小半抛到它面前,一人一鸟便开吃起来。   吃好以后,少年站起身来,抚摸了一下还在啄食的小鸟,便想离开了,他这时候又恢复到了那副坚忍淡漠的表情,一步一步的向着丛林深处走去。但这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鸟叫,那只小精卫一下子疾飞而至,剧烈拍打着的翅膀将地上的枯叶都扇得四处乱飞。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瞳孔收缩向后一望,却没看见什么,但鸟儿的叫声忽然断了,飞速向前方飞去,少年更不迟疑,立即发足随着疾奔。他的身世凄凉,早早的就得自食其力,这只小鸟在之前已经用这种事先预警的方法救过他数次,相信这一次也绝非是无的放矢。   最关键的,是他也闻到了空气了传来的那种淡淡香味!   致命的芬芳!   紧接着,耳中便有着低沉的声响,这声音十分压抑,仿佛是一把无形的锉刀,在人的肺腑里来回交错摩擦,震得心中十分的难过!   少年目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立即发足狂奔,在这茂密的林中弯腰奔跑,只觉得眼前无数斑斓的景色激烈的直逼过来,而浑身上下也被那些藤条枝叶割得鲜血淋漓,这些体表上的疼痛此时却已完全感受不到。   但他这样竭力的奔跑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的后遗症已强势的体现了出来,竭尽干涸的身体器官在贪婪的求索着宝贵的氧气,眼前的一阵阵发黑充分说明了再不住足的后果!   可是身后的低沉声音在无情的追逐着他.   后方那荡人心魄的呼啸之声仿佛急急逼来的箭一般,再一次穿透过空气震荡着这少年的神经.不管心中的畏惧如何悸动,他却还是只能向前逃.   --------也惟有向前逃!   在他的眼里,小精卫那一点黄白相间的模糊形象,就仿佛是一盏令他还能竭力支撑下去的明灯。   猛然,少年一个踉跄,脚下啪啦一声踩断了一根枯枝,那声憋在喉咙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窜出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向空中完全的扑了出去,要知道,前方正是下坡,若是在落地的时候撞中一块岩石或者树干,那么自然不必多说,至少也是重伤。而独自一人在这茫茫的森林里失去了行动自主的能力,应该就只有一个死字在等待着了。   好在他的运气似乎不错,迎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深黑色藤蔓,这些植物不知道在此处生长了多久,只是看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模样,就仿佛是一张垫子,巧妙的将少年下冲的冲势承受了大半,但饶是如此,少年也是将这藤蔓生生冲破,撞在了下面的树干上,翻滚了几下昏了过去。   因为并没有撞到头部的原因,少年的昏迷是因为身体对撞击时产生的剧痛后,发出的本能保护性措施。所以,当疼痛缓解以后,他便徐徐醒来,不顾胳膊上的大片血肉模糊,少年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脖子上的那条草绳,虽然他的脖子因为疼痛而僵硬,但手指的触觉告诉他,   那东西,还在。   那东西是一块很小的玉石,上面刻了两个字“朱海”,这玉的质量极差,甚至大半都混合着石头,应该是取那些匠师所丢弃的边角料,雕工也非常简陋,只是这东西是母亲送给少年的唯一一件东西,朱海一直都非常珍惜。   ----------在他渐渐领悟到世事的雏嫩心中,甚至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为了这东西,为着自己不受那些脖子里悬着兽牙,银箍,玉觖的同伴所嘲笑,母亲付出了多少代价!   事实上,对一个没有男人长达十四年的女人来说,想要在这残酷的犬戎部落中生存下去,她所唯一能出售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了。并且因为那个特殊的原因,几乎还遭受了大部分人的敌视,在这样的环境下把儿子拉扯到现在,她所受的磨难可想而知!   朱海甩甩头,将这些令人烦躁的东西抛出脑海里去,贯穿童年的经历早已令他深深的认识到,哭泣与后悔只是在浪费时间,他面无表情的检查起自己的胳膊,几乎小半只臂的皮肤都被重重的刮擦掉,一片血肉模糊里,被尖锐的石子生生犁出道道沟壑,鲜血不住的渗出,慢慢的融汇为一条暗红色的小河,似蛇一般蜿蜒顺着指尖滴下。万幸的是,这样看起来的严重的伤势,其实并没有伤到筋骨,活动并不受限制。   这时候,朱海的耳中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的去抓手边的矛,却拿了个空,一转头,只见前方被撞破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逼近了来,在地上缓慢的弯弯绕绕着,似一条条诡异的黑蛇,这时候他才发觉,这些墨黑色的蔓藤上原来生有倒刺,还有亮闪闪的恶心黏液,它们延伸到自己流淌出来的血液旁,贪婪的吮吸了起来!   尽管此时面对这样可怕的情形,朱海却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从八岁起就开始进山,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这些年来他看惯了生死,也明白了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东西的道理……哪怕,这东西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朱海蹲下身去,面无表情的将还流淌着血的狼籍伤处放到了那些蔓藤上!   血肉被腐蚀的感觉自然是疼痛,不过很快就被分泌的毒素所麻痹,只是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但朱海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孩童,他的眼睛却透过茂密的树木然的望向了空中。黑色的小小瞳孔里映出一团狰狞的影象,这东西就是逼他一路狂奔至此的罪魁货首。   玄蜂。   这东西名为蜂,其实比寻常的野兽都大,滚圆的肚子占据了身体的大半,以至于常常会忽略掉那六条五彩斑斓的脚爪,这脚爪当中隐藏着乌黑的毒针,一旦遇到猎物,便会立即标射而出,中者立即倒地痛苦翻滚,浑身血肉在短时间内被化为液体,这时候它再扑上来慢慢吮吸,大快朵颐。   这种玄蜂唯一的弱点,那便是视力很差,但在寻找到猎物以前,通常都会悄悄的放出一种香味沾染在其身上,之后便如附骨之蛆,死咬不放,这味道虽然很淡,却很难被其他的气息所掩盖,因此通常被这恶物盯上的,都绝难幸免。   然而朱海也曾经听人无意中说起过,山中在背阴处,有一种叫做尸鞭的藤蔓,秉阴气而生,喜生长成网状,靠捕食小型鸟兽为食,它外型很普通,但倚赖于能发出一种小鸟小兽昆虫等喜好的气味,引诱它们上勾。于是朱海便不禁联想到,自己明明已经中了玄蜂的印记,方才昏迷了那许久,为什么未遭毒手?   显然,便是这尸鞭的功劳了,它嗅到鲜血的味道,自然那股诱食的气味格外蓬勃,覆盖住了玄蜂留下的气息,而朱海之所以将伤处凑上去让它吸食,却一来是玄蜂距离已经很近,要刺激尸鞭分泌的气味更加强烈以掩盖住自己身上的气息,二来则是借助它的恶心消化液对伤口的血腥味进行清理,要知道,在这深深山岭中,凶禽异兽不知凡己,若不迅速将这刺鼻的血腥消除,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有无数麻烦找上来。   过了一会儿,那玄蜂终于泱泱飞去,朱海已经面色苍白,纵然竭力强撑,浑身上下都在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停的颤抖着,他心中却是一片坦然,自从七日前下定决心来山中以后,这少年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又隔了一会儿,才将胳膊拿开,伤处已是可怕异常,那大片的擦伤中还嵌了许多细碎的砂石,因为尸鞭腐蚀液的关系,伤口内外尽是一片死白色,看起来异常的惊心动魄,倘若有人在旁边看到,哪怕他是铁石心肠,也要为这还算得上是孩童的少年,要承受这样的巨大苦痛而觉出加倍的同情。   然而少年只是甩了甩手,表情依然是一片茫然。从他紧皱的眉头里,可以看得出痛苦依然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身体上的苦痛竟似毫不放在他的心上。却是他眼神中那种空洞之色,加倍的令人觉得这孩子心上的创伤,只怕比身上的痛楚要剧烈一百倍!   空中忽又传来“啪不,啪不”的清脆叫声,黄白色的绒团飞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歪着头看了他一下,便拍拍翅膀缓缓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朱海知道这只小精卫是要自己跟着它走了,他环顾四周,山峦起伏徘徊,入眼之处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便明白因为先前的一阵夺命狂奔,已是彻底的迷失了方向。他冷冷的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再垂头看了看藏在胸前草绳中的玉佩,蹒跚而坚决的随着小精卫行去。 第二章奂鱼   一人一鸟这一走,便是整整小半天,直到天色将黑,小精卫才在前面的一处高树上拍着翅膀停了下来。   朱海此时已经是脸色惨白,眼前金星直冒,若不是他自小就经历了许多挫折磨练,仅仅凭着心中的一股不屈倔强之气,那是断然无法耗到这里的。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小精卫的路领得好,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他咬着牙,用力拉着一株灌木攀上了面前险峻的大石,因为这一下使力实在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头脑里嗡的一声,暂停的出现了一阵空白,人也脱了力,扑倒在了地面上。白天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岩石熨得他十分舒服,胸腹间立即感受到了一股干燥的温暖。朱海闭上眼,喘息良久,等眼前的金星徐徐散去,再慢慢的睁开来,立即感觉到一种窒息的感觉。   眼前,是一个浩淼的大湖!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云色被焚得鲜红光润,万道灿烂的光芒在湖泊的波面上来回穿插,反射,每一个波涛都是在述说着强烈的瑰丽。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山颠上会有如许大的一个湖泊,而这样华美静谧的情景,也是朱海平生第一次所仅见。   失血过多的直接后遗症便是极度的干渴,何况这孩子还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他挣扎着行到湖边,掬起一捧水倒在口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湖水竟是奇寒无比,一喝下去,只觉得一根冰线连绵不绝的牵入腹中,久久不散,浑身上下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好在此时正是仲夏,还不至于有被冻僵的感觉,强忍着喝了些以后,就在旁边扯些草药,细细的将手上的伤处擦洗干净。   朱海一路到此,弄好这些以后,实在已是强弩之末,四处环顾望了望,寻了一株高树,艰难的攀了上去,用绳子将自己绑住以后,只觉实在是心神涣散,难以为继,头一歪,死死的昏迷了过去。但哪怕是此时,他的口中依然在喃喃呓语:   “报仇……我要报仇…….”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猛然间,有一颗星光芒大盛,从苍穹中点落下来,似苍白的纱衣,温柔的披在了朱海的身上,似乎朦朦胧胧的渗透了进去。   ………………………   这一场大睡中,朱海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自己快活的同母亲生活在一起,平等的与同龄人玩耍着,四下里的景色与这山岭中迥然不同,有许多若崇山峻岭般高巨的楼阁,有无数铁皮制造的四方盒子在宽阔的大道上移动……最后,他被母亲携着手,进入了一个能够自动上升下降的房间中,到了一处高楼的顶端俯瞰着万家***,品尝着一道道闻所未闻的美味食物,这一刻,他只觉得从未这样轻松过。   忽然,他觉得心里越来越闷,越来越难过,很是想喝水,好容易寻到了缸子倒了杯水一口饮下去,却惊然发觉杯子里竟是熊熊的火!   这一惊之下,人立即醒了。   此时正是繁星满天。   无月。   朱海只觉得梦里的情形历历在目,仿佛是作为本来就存在的回忆一般,他呆呆的坐了半晌,脸上忽有些痒,抬起手一擦,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少年怔怔的望着眼前银光浩淼的湖泊,只觉得身体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但细细查看,却是无所得,他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会哭-------虽然是在梦中的时候。   他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口里实在渴得厉害,便利索的爬下树走到湖边,将那寒冷无比的湖水含了一小口,在嘴里暖热了,再咽下去,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渴是解了,人却打起哆嗦来。又只得四下里寻些枯枝败叶聚在一起,燃起来做成一堆篝火,就着火烤了会儿方才缓过气来。   这时候,湖泊里忽然传来“泊刺”一声轻响,朱海保持着烤火的姿势不动,眼角的余光却已经看到在左侧的湖中,有一道黑影迅捷无比的穿梭在水中,这时候虽然无月,星光倒也璀璨,湖面上银辉粼粼,十分的幽静美丽。   朱海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鱼之所以如此兴奋,想来是身前这堆篝火的缘故,世间飞蛾小虫,均多趋光之性,虽被燃成一抹清烟,也不肯稍稍犹豫。   某些鱼类也如此,朱海还记得,早些年在冬天的时候,集子里唯一对自己好的猛大叔就会凿开河上一块冰,在冰洞前燃起一团火,一网下去就是满满的一网子鱼,拿仅存的左臂吃力的拉起来,那时候,自己就会兴高采烈的拉着猛大叔另外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欢喜得又叫又跳。   只可惜,猛大叔前年就死了。   这个曾经的部落勇士,吃了只有单臂的亏,死在了挑衅的苏的木棒下,据说,苏也是被犬乙所指使的。   “犬乙!”少年一想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肌肉便刻毒的抽搐了一下,握着柴棒的手指关节也已经发白。很难想象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宛如幼童的少年身上。这时候,湖水里的漾动越发剧烈,仿佛这汪如银的灿烂正在被一根无形的棒子搅动似的,由此也可以想像得出来里面那条鱼是如何激动兴奋。   火光熊熊,不时发出一声“筚拨”枯枝炸裂的轻声,除掉不住传来的水声,四下里完全的安静了下来,朱海默默的坐在旁边,像是黑夜里的一头伏兽,连呼吸也放得极轻极缓,看上去仿佛是一块石雕。长年来的艰辛早就将他的耐心锻炼了出来,与冬天在雪地里潜伏整夜猎兔的时候相比较,此时的等待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没有添加柴枝的火堆渐渐熄灭,在深黑的夜里,余烬泛出浓重的深红色,随着风的吹拂明暗起伏,就在这时候,水面忽然哗啦一声,那条狡猾的鱼终于忍耐不住,跃出星光粼粼的水面。   朱海的眼里猛然绽出两点绿芒!猛然和身扑了上去!   他手臂上的伤处被汗水流入,不仅是痛,更是麻痒,这静静等待的时间简直就是一种可怕的煎熬,现在,终于不必再等了!   湖水极寒,朱海在火边保持这个姿势坐了这许久,早已是大汗淋漓,连身下的石也被浸了一层湿。可此时身一入水,立即仿佛在数九寒天身入冰窖,连呼出来的气息似乎也被马上凝结,牙关更是情不自禁的上下相击,发出“得得得”的清脆响声。   可是他的手却死死的掐住了那鱼的鳃!   无论身体如何颤抖,那鱼如何挣扎,水怎么呛入咽喉,朱海的右手却似被镶嵌在了那鱼的鳃上,一丝一毫也没有松动的意思!直到他被冻得眼前发黑,神智几乎都要丧失的时候,右手上的那股巨大的挣动之力终于停止了。朱海连滚带爬的上了岸,抱着火堆烤了一会儿,哆嗦得似一支风里的残烛。   很快的,肚中的饥饿便驱使着朱海动手对这条鱼进行加工。奇怪的是这条鱼虽然因为离水后已经无法动弹,但其皮却是异常坚韧,连上面的鳞片都刮不掉,朱海一怒之下直接将它拿到火上去烤,谁知烤着烤着,火越来越小,鱼反而又蹦达起来。   又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天渐渐的亮了,朱海才发觉这条鱼与以往所见的确不大一样,浑身上下通红,在身体的后部却还有两条小腿,鳞片亮闪闪的在晨光中十分触目。   这时候远处“啪不,啪不”的叫声又遥遥的传来,没过多久,那只机灵的小精卫便又飞了转来,它直接停在朱海的肩膀上,啄啄羽毛,剔剔爪子,接着甩甩脑袋,见朱海望着面前这鱼似是一筹莫展,马上飞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喙里已衔着一只小小的黑果。   不知怎的,当小精卫再次飞下来驻足在朱海肩头的时候,那条红鱼猛然剧烈的挣动起来,朱海一不小心,那鱼就脱了手,在地上死命的跳腾,直蹦起数尺高,他立即扑上去再次将鱼鳃掐住,这时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那小黑果是这鱼的克星了,朱海顺手拿过那粒黑果塞进鱼嘴里,那鱼立即若触电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没过一会儿,身上的亮红色鳞片层层脱落,露出里面油黑的鱼皮。   原来这鱼叫做奂鱼,相传乃是由地气所化,水煮不死,刀刮不伤,生长到三百年的时候,就能化鸟而去,归于大海当中。此鱼唯一惧怕的就是弱桑的果子,而眼前这只小精卫天生异种,横骨已化,善能辨识万物,恰好就是此鱼的克星。   这时候朱海再将鱼拿起来切剖,去杂,很快的就料理干净了。不过这鱼的胆色呈鲜红,几乎有人的拳头大小,外面看起来亮晶晶的十分好看。朱海有些惊异的轻轻一触,便破裂开来,里面透明的液汁便流淌进那湖中去。   接着他以火去烧烤,很快的便不似先前那样毫无反应了,鱼皮很快起皱,破裂,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来,这鱼体内油脂颇重,在火苗的吞吐下流滴了出来,不时被火所燃着,下面的火苗便是色呈幽蓝,轰的腾扑上来,朱海初时没有防备,还被撩去了前额的几根头发,很是吃了一惊。   再烤了一会儿,鱼的表面绽出几条裂口,脂香四溢,异常诱人,那只小精卫已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就在火堆旁边跳过来蹦过去,翅膀将火堆旁边的灰扇得到处都是。后面实在等不及了,干脆飞上朱海的肩膀,直接啄着他的耳朵将之当成出气筒甩来甩去。   终于,小精卫终于等待到了鱼儿烤熟的那一刻,一人一鸟大快朵颐起来,这鱼肉质细腻无比,吃起来加倍的美味,尤其是那表面的鱼皮,看起来黑漆漆的卷曲起来,卖相十分的不好,一咬上去却是满口焦香,绵里带脆,当真是回味无穷。   很快的,朱海便将这条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他将火堆踩灭,鱼骨头也埋入了土里-------这些东西很容易引来一些嗅觉灵敏的野兽,召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然后,他便怔住了。   寒湖的湖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点白色在飘荡着。   朱海记得很清楚,就在片刻之前,湖面上还是波光粼粼,平滑如镜,此时这一点多出来的白色突兀非常,若一直存在的话,自己一定可以注意得到。不过这些事情此时在他冰冷的心里激不起半点波澜,只是再回头冷冷的望了一眼,就想转身离去。   但这一眼望了以后,便似被磁石吸附住了一般,再也离不开来!   湖心的波涛中,正有两点,三点,四点的白色,陆续飘荡升出,渐渐的随着波涛飘荡到岸边,朱海一下子便看清,这些白色都是鱼!一点白色代表着一条鱼,它们都是肚腹朝上随波荡漾着,看起来竟是陆续失去了生命!   看着这诡异的景象,朱海不禁有些浑身发冷,他迅速的躲到一块大石后面,作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然后目不转睛的盯住湖泊,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而心中却还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在这茫茫丛林中跋涉数百里所要寻找的东西,很可能就会在此得到答案!   在湖面上漂浮出了数百条死鱼以后,水面开始剧烈的荡漾起来,看上去就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迅速的搅拌,紧接着,空气里多了一种沉闷的声音,就仿佛是一个人被捏着鼻子用力呐喊!   慢慢的。一支灰色的触须伸出了水面,在朝阳的光芒下闪着亮光,那触须上竟是筋肉虬结,鼓起了无数的包块吸盘,青色的血管也暴突了出来,看上去不仅凶厉,还流露出一种残暴的气息。   “这……难道是?”朱海的瞳孔收缩了起来,对于自小就生长于这穷山恶水中的他来说,也很是见识了不少奇禽怪兽。这一只触手生得实在太过怪异,给他以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三章归去   很快的,触手下端的躯体便浮出了水面,果然不出朱海的猜测,那触手其实是一条尾巴!这只异兽庞大的身体呈纺锤形状,前尖后圆,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老鼠,寒水自它的皮毛上如珠一般的滑落,看上去丝毫都不能浸染入去。   在三年之前,部落里也曾经捕捉到过这么一只叫做奚鼠的野兽,肉吃了整整三天,背上的皮毛被做成了一件大衣,奉献给了犬祝大巫师,剩余的皮被蒙在了黄妖木做成的鼓上,其声可以传千里,只可惜两月后,便被来袭的商朝军队给缴获了去,而它的毛发更是神奇,现在还珍藏在族长那里,在每年的九月老鼠最肥的时候,利用这奚鼠的毛发,部落能轻松将老鼠聚集在一起捕杀,获得近半个月的口粮。   当然,朱海也没有忘记,为了捕杀那头奚鼠,族长乃是联合了旁边狨,奂两个大部落,再请动了犬戎大巫身边的四大巫祭:犬乙,犬丁,犬辛,犬戊,耗时四天,牺牲了十七个勇士才达成目的。而朱海记得更加清楚的是,四年前的那头奚鼠,体积顶多只有眼前的一半大小。   浮出水面的奚鼠并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就那么趴在水面上不动了,看着它闭着眼睛的模样,朱海的心里冒出一个古怪至极的想法,   它在睡觉!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朱海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寒池边,瞅准了一条翻着白肚子的红色怪鱼,先拿枯枝将其拨了过来。   不动。   那鱼鼓着肚子,瞪着死白色的眼,对这种可能危害到自己生命的行为没有表示出任何反抗。   接着朱海就将小精卫衔来的那粒小黑果子塞进了面前这条鱼的嘴里。   后者一下子就疯狂的扭跳起来,有力的鱼尾甚至啪的一声抽到了朱海避之不及的面颊,留下似被掴过的红印,以及火辣辣的疼。可是朱海死气沉沉的瞳孔里,却忽然多了一丝生机!只是那生机中似乎还潜伏着许多东西:恶毒,兴奋,残忍   ……惟独没有喜悦。   -------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彻底的从这个少年的人生中给剥夺了去。   很难想象这么一张雏嫩的小脸上,会现出这样一种看破一切,对任何事物都绝望了的神情,那只可能是在饱受风霜的奴隶或是苦力脸上才发现得到,因此当人看到这少年的时候,就会生出一种异常矛盾的感觉来。   朱海凝望着湖面,他在眉心正中打了个交错的结。   这整湖的生物,竟似在方才那一小会,完全的昏睡了过去!这其中还包含了一头连精炼蝎子毒都不怕的奚鼠!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否则自己在这里呆了整个晚上,早不睡晚不睡,偏偏把烤鱼吃完了以后,就出现了这种怪事!   朱海闭上眼睛,开始将捕到鱼以后的过程回放出来,渐渐的,一样东西反复在他的脑海里出现,那个奇大无比得和鱼身完全不成比例的红色球体,   那个鱼胆!   朱海记得自己将之弄破以后,顺手一抛,便把它抛到了岸边,湖水泊泊荡荡,自然就将里面那透明的汁液融了进去!   “那么…….“朱海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不到半刻以后,手中那条红鱼又遭受了剖腹之厄,那粒颤微微的胆囊在充满热力的太阳光下,闪现出一种妖异的光芒。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很快的,一头河浅兽被巧妙编织的绳套倒吊了起来,在空中无助的踢打着四蹄,惊恐的叫声回荡在原林中。这种胆小而无害的麋鹿近亲体重和人仿佛,算得上是测试的最佳蓝本。   朱海刺破鱼胆外部那层薄薄的束缚,清亮的液体涌在了早已预备好的树叶上。他将一小滴液体对准河浅兽的三瓣嘴滴了下去,仿佛是被一根无形的棍棒用力敲了一下,河浅兽的挣扎立即缓慢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敏捷有力的动作慢慢的变的呆滞缓慢,最后终于抽搐了几下,静止在空中。   “十五息。”朱海在心中得出了这么一个概念。一小滴怪鱼的胆汁,可以让体重与人类相差无几的河浅兽在十五次呼吸的时间里完全失去抵抗力。他接下来开始做的工作便是用手边的石镰费力的伤害这只可怜的动物,一直到他面无表情的将河浅兽的左蹄生生剁下来之后,这只动物才从深度的沉睡/昏迷里醒觉过来,发出一声绝望到了极限的凄厉长嘶!   朱海接下来要做的实验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他得事先做一些准备再说。这鱼的胆汁究竟在自己的计划里能不能用,或者说用了以后会不会有效,这都完全取决于下一步实验后所得出的判断。   他的心中深深的知道,自己回返部集后要做的事情是多么的凶险,那不仅要有着舍命的决心,更得要有着极其精确的计算和运气,机会很有可能只得那么一次……或者根本没有。但他赌的,就是那可能会出现的一丝希望!   接下来,朱海寻找到了一处空旷,开阔的地方,这里的地势很高,将周围的环境一览无遗,因此也将可能潜藏着的危险降低到最小。他寻了些枯枝,做了个火堆的形状,然后将周围的败叶乱草尽数除去,然后将火堆点着,自己躺倒在地上,将一滴奂鱼的胆汁滴进了自己的口里。   “这味道……并不苦涩,下在酒里,应该不会被人发觉。“这是朱海失去意识以前,脑海里迅速总结出来的要点,然后他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火堆熊熊的燃烧着,很快便顺着朱海事前洒在地上的柴火烧了过去,而柴堆的尽头,便是朱海那只已经受伤的手。这种情况早已在朱海的意料之中,因为昏睡以后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刺激来将人唤醒,于是燃烧着的火焰就肩负起了这个使命。   对朱海来说,这实在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想用这完全陌生的胆汁来达到某些隐秘的目的。那么首先自己就应该对其有一定的了解,比如它的味道,使用的剂量等等。而在这荒山野岭里没有任何实验品的情况下,自己便成为了唯一可以利用的…….工具。   火焰扑上了昏睡过去的朱海的手臂,皮肤开始发红,空气里泛出一种难闻的焦味,脂肪被烧灼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滴入了火中,接着表层渐渐发黑,最后终于碳化。   朱海瘦小羸弱的身躯终于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睁了开眼来,痛楚的表情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然后便像一滴水消失在沙漠中一样,迅速溶解在了那古井不波的容颜中。   在方才昏去的刹那,朱海清晰的听到耳边有急切的呼唤声,就好似身体里多出了一个…….灵魂。并且没有什么恶意。   此时他已是心若死灰,这等邪异的事发生,却并不能动摇朱海的心志。他将火堆踩熄,草草包扎手上的伤处的时候,丝毫不顾这种程度的烧伤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很快就会溃烂,危及生命,反而显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来。   “这东西没有味道,大概只需要露水那么大的一小滴,便足以令人在十息的时间里晕厥,要令他在短时间内醒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强烈的疼痛。”朱海默默的坐在岩石上,以还完好的那只手托腮,努力的思考着自己用亲身惨痛的经历换来的这些要点。   他一面想着,一面开始向嘴里塞进一些食物,努力的吞咽着。看得出来这个进食的过程是痛苦的,从胃中不断涌现出的恶心令朱海实在无法吃下一丁点食物,但是意志却在强迫着身体。本来有些茫然的朱海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鼓励他,更是清晰无比的左右着他的思绪,完善着他本来漏洞百出的计划。   “我的身体……不能垮。”朱海坚毅的意志完全超越了他的年龄,仇恨是人类最强大的感情之一。“至少,在做完那件事之前。”   远处的云和森林,都在阳光下分外的清晰,而朱海的冷漠的眸子对立着炽热的太阳,加倍的令人觉得暖的更暖,凉的更凉,在生和死之间只是浅浅的横断着一条线,更是让人无由的觉得,这孩子的心中,早已被固定在了寒风肆掠的深冬。 第四章混入   八天以后。   洞黎坝。   自从十四年前,犬戎十三部中最繁华的集子固被商人的大军袭破以后,这大山中的集子便一个一个陆续遭劫,几乎每隔两三年,为了建立自己的武勋以争夺王位,商的第三殿下微子寿便会挥军前来攻袭一番。据说商王已经应承那微子寿易名为纣,若是再过得数年大商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军势,便允许他承袭王位!   如今位于洞黎坝中的莞寨,已是犬戎中仅存的两处大的集市之一了。   暮晚的天色由蓝转黑,特别快,特别静,杂夹上野兽凄厉的嘶嗥,自然便带上了些微不着痕迹的安静杀意。   山中的天黑得并不早,只是由于前几天下了半日绵雨,每到日落之前,自然就有瘴气升腾起来,遮天蔽日的令天地间都昏暗了下来。于是各种山精毒虫纷纷出洞,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修炼吞吐,因此在这段时间中,几乎没有人会在凶险的傍晚进出。   所以在寨子门口看守的那十来名蛮兵,也就适时的把握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回家的回家,喝酒的喝酒,一直到夜深时候,才重新打起精神履行自己的职责。   朱海便把握住了这个良好的机会,顺着平日里那些犬獒在寨墙上进出所钻出的洞,爬进了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狗洞里很潮湿很阴暗,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朱海的胳膊先是在摔倒后被大面积擦伤,接着还被尸鞭所腐,最后为烈火所焚,纵然一路行来,有小精卫在前方引路,避开了大多数凶险,但那伤口也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早已经溃烂得不成人样。   可是朱海却面无表情的在狗洞里匍匐着爬行,以伤臂支撑起身体,溃烂之处被地上的砂石磨得浓血四溢,有的地方甚至已被磨得现出了森森白骨,而伤口上上面更是糊了许多稀烂的狗屎,可是他恍无所觉,完好的右臂却是死死护在胸前,不肯让胸口那被树叶包裹的奂鱼胆囊受到丝毫的碰撞!   …………   狗洞的出口静悄悄的,没有人,只是必须经过养犬的畜舍。犬戎部落以犬为图腾,自然对这种动物关爱有加,饲养犬的房屋甚至比寻常住民还好上许多。   朱海往前走了两步,耳中便听到了那凶猛的獒犬从鼻子中发出的威胁性“呼噜呼噜”声,这种巨犬习性凶残,一感觉到威胁绝不是高声大叫,而是潜伏起来浑身蓄力,只待敌人出现便奋力一搏,用牙齿和爪子给他们留下毕生难忘的教训,朱海却是面无表情的轻咳了一声,十余条庞大的獒犬却是立即安静下来,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它们的尾巴已经欢乐的摇了起来。   在过去的岁月里,朱海从记事时候便是被族人排挤,驱赶到这臭气熏天的犬舍旁,同母亲相依为命。与这些獒犬的友谊便是从那时建立起来的。这十余年来,商人给犬戎十三部带来了太多的伤痛,母亲仅仅是因为被商人所侵犯后,不能反抗或者自杀,便在族人的鄙夷与唾弃里整整活了十四年!到头来却还是逃不过那悲惨的命运!   然而也正是如此,孤独而瘦弱的朱海也就与这些可怕的獒犬建立起了友谊,今日才能顺利的潜入寨中。   小心翼翼的朱海在黑暗中耐心的潜伏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记忆中的那两名巡哨,虽然这两人的主要目的只是看顾凶猛的獒犬,而并不是巡逻以防御外敌侵入,但是朱海知道自己此行实在凶险重重,固然年仅十四岁的他已经在面对太多的艰难困苦,辱骂歧视里淡看生死,但是在那之前,在仇恨没有得到发泄之前,   ----------他不想死,不愿死!自己的死亡,也定要建立在那人巨大的痛苦之上!   忽然,有一丝鼓声传进朱海的警惕的耳朵里。   这声音初时只是极轻微的一响,若风过叶落,若不仔细,根本觉察不到那一丝声音,然而鼓声渐起,每一击每一鸣中,似乎都伏潜了极大的力量,嗡嗡的共鸣着闻者的心魄。朱海一路跋涉过来,伤口溃烂,自身也发着高烧,先听了几声也罢了,后面只觉这远处的鼓声每一响,都仿佛是一柄炽热的大铁锤砸在了自己的心上,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呕血过后的朱海似好了些,但还是觉得额头上似火一般的烫,他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东西了。情知这鼓声应该由那口銮蛇皮鼓所击,这尊贵的战鼓素不轻奏,通常只是在年关前的挝厘会上才敲上一回,而现在正是夏末,只怕自己是适逢其会,这里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连平日里的守卫都被调走了。   朱海蜷缩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恢复了些力气。便从潮湿处糊了些烂泥在脸上,他只觉鼻中一股恶臭传来,心中却大是欢喜,这时候他穿得本就褴褛,在外面跋涉逃奔了这十来天,更是狼狈,现在加上身上的这股臭气,只怕是寨子里的奴隶都不愿意接近他,于是便更加减少了被识破的几率。   很快的,朱海便循着小路往寨子正中的几处大棚行去,一路上,纵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也多是唾骂两句,急急而行。果然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瘦小少年。   在寨子正中用来晾晒猎物,草食的空旷坝子上,朱海远远的望见了一个浑身都被包裹在黑布中的老者,这老人佝偻着身躯,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皮包骨头,似枯竹枝一般。他就以一种缩在椅子上的方式大刺刺的团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很是特别,就仿佛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在自己的巢穴中小憩。   这老人当然不简单。   朱海推断出这一点,也不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他虽然不认识这老头子是何方神圣,但台子上有两个人却是认识的,   一人精赤着上身,浑身上下突起的筋肉看起来像一头懒洋洋的豹子,双眼却是黑多白色,看人仿佛就在傲慢的翻着白眼,他便是素日里这寨子里发号施令的人之一,犬戎十三部中魑部的族长,   启。   另外的一人却是阴森森的,这大热的天气,身上不仅着了四层衣物,肩头上还搭着一件漭狸皮所做的披肩,这一身穿着便是在呵气凝冰的三九天气里,也足以暖得额头见汗,何况是眼下这挥汗如雨的夏季?   然而这人的额头上,却是不见丝毫的汗水,纵然身体极其肥壮,脸色也显得青白,据说这他在十四年前,同商朝的太师闻仲交手后所遗留下来的代价。也正因为此,他才能担任实际上掌握魑部大权的巫祭,对部中的人,握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利!   这人的名字,却已不知道在朱海的心中盘旋萦回过多少次!   犬乙!   这么两个人,却是垂手站在那台子的下首,甚至连随侍在那老人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正当朱海此刻心中恨意蓬勃,戾气翻涌之际,那个枯瘦老头子却微咦一声,双目睁开,四处望了一下,这时候,众人的感觉又变,仿佛这老头子忽然就化作飘渺无形,坐在那里仿佛一个立体的影子,但形体却是不断的在膨胀,缩减。   就似夏日里一朵将雨而未雨之前的乌云。   铅云。   朱海的心中却是大骇,就在这一刹那,他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冰凉透了,仿佛是骤然被一桶冰水自头上直淋到了脚心,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台上的瘦老头子会转头望向自己,因着这样一个惊疑而突兀的预感,他连忙弓下身子,趁周围的人都如痴如醉的望向台上的时候,连滚带爬的藏入了最靠近坝子的一处房屋墙后。   就在他身形隐没入墙壁的那一刹那,台上那阴冷老者耷拉着的皱眼皮也颤了一下,只是这动作极轻微,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朱海喘息了一会儿------他臂上的伤口已是完全麻木,腐烂衍生出的毒素正在不停的蚕食着他的体力------发觉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定了定神,立即意识到,趁现在寨子里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正是自己行动的一个大好机会,便马上转身向坝子里最高大的那幢屋子里行去   --------那里,也是巫祭犬乙的住所。 第五章异状   四下里一片黑暗。只有大门上插着的两只火把不住跳跃,洒出并不明亮的火光,因此站在台阶上的两名犬卫的魁梧身影就分外显眼。犬戎人以犬为荣,能够成为犬兵的,无一不是部落中百里挑一的勇士。表情木然的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条细长的白色犬齿,朱海知道那东西绝不仅仅是装饰-------在一年前的战争里,躲藏在一旁的朱海亲眼见到整整五名浑身甲胄,手持锐利无比的青铜钺的商朝甲士,被这族中巫祭治炼过的一枚妖齿锐利尖啸着射穿心脏而死。   正门,显然是走不通的了。朱海也并不气馁,绕了个大圈,蹑手蹑脚的行到了这大棚的背后,这里因为是巫祭的住处,所以周围其他的住棚都隔得远远的,倒也没有什么被人发现的风险。而朱海对此处地形也相当的熟悉,因此很顺利的就寻到了一处低矮的围墙,麻利的钻了进去。   巫祭所住的棚屋也是相当的宽阔了,算得上是一个四合院的形式,正门所对处便是正屋,屋中有一个火塘,火苗常年不灭,通常巫祭会客,治病,都在这里,而正屋的左侧的房屋,则是巫祭的居处,右面为其炼法,养魄的静居之地。   看到这熟悉的地方,朱海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痛。上一次来这里,便是这巫祭身边的侍卫强掠母亲而入…….这些畜生!他们逞完兽欲以后,自己想扶母亲回家,可这时又撞见了犬乙!素来阴冷的他径直便将母亲截入了房中。   三天后,在前面那扇已是刻骨铭心的门前,苦苦等候的朱海终于等到了母亲   --------的一只手臂。   巫祭杀一个人,何必需要理由。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被寨子里整整唾弃了十四年的女人!他们将对商人的仇恨宣泄在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却浑然忘记,后者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至于朱海的父亲,说来更是耻辱,连他的母亲也不知道,这只因为十四年前,在那个强大的商人将领以征服者的姿态将她侵犯以后,紧接着就将她抛给了其他的男人,而在商人撤退以后,犬戎的男人又带着战败的耻辱在她身上疯狂宣泄!   那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被多少人糟蹋过,又怎么能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想到这些往事,朱海的脸色更加苍白,身躯也在微微颤抖,这些日子每闭上眼,那一只被生生斩下的死白色的手臂便在他的眼前不停晃动,便是这只手,养育了他十四年!为他洗衣抚发,为他生火做饭,为他铺床叠被……而这些,都化成了血,不断流淌的血!那是自己母亲的手臂,那是自己母亲被生生砍下来的手臂!   朱海胸中的气血疯狂的翻涌着,喉头一甜。一股鲜血自唇边涌了出来,汩汩滴落。他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金花直冒,瘦弱的身躯也一阵颤抖,可就在这时,外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海大骇之下,猛的一个翻滚藏到了旁边的柴堆后,而门口看守着的两名犬卫已是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这两人的鼻翼剧烈扇动,过了好一会儿,个子较矮那个才有些诧异的道:   “真是怪了,我明明闻到有鲜血的味道。”   “放你娘的屁,我都没听到什么响动,你那鼻子失灵了吧。”   个子较高的没好气的道。   受到怀疑的矮个子似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勃然大怒道:   “你有胆再说一次,上次商猪来袭,若不是我的鼻子嗅出了他们的踪迹,你***还能站这里和我说话?”   高个子冷笑道:   “你如此说,莫非是忘记了老子前年听风辨器,帮你挡开那柄刺脑的抛矛的事了?”   矮个子显然性子较急,怒道:   “屁大点事,你就提了无数回,不信我你自己滚蛋,若是巫祭屋里少了什么,他老人家不把你一双耳朵扯下来喂狗!”   提到巫祭二字,两人一下子都闭上了嘴,这阴冷肥胖的犬乙积威竟是如此深巨。而两人更是不敢懈怠,分头仔细搜寻,很快的,那高个子便警惕的走到了柴堆这边来!   这两个人能做为守护大巫祭的犬卫,自然是有几分真材实料,姑且不说他们脖子上那两枚被祭炼过的凶犬牙,便是两人自身的能力也是数一数二,高个子天生善听,四周的大小动静都逃不过他的双耳,矮个子则是引犬魂入体后,善闻,附近的各种气息都避不掉他灵敏的嗅觉,因此方才朱海心情激荡,重伤呕血,立即就被远在前门守卫的他所发觉。   朱海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被发现的结果是什么,对于遭受了整整十四年折磨的他来说,死并不可怕。只是若就这么死在这里,他却是太不甘心!好在朱海此时仗着身材瘦小的优势,隐藏在柴堆的深处,还拿一捆柴火将自己盖住,而今他只能闭上眼睛,赌上一赌,看那高个子是否会一时疏忽,将此事漏了过去。   随着哗啦的一声响动,那高个子已将遮盖着他的那捆柴火粗暴的掀了开来!朱海小小的拳头已经紧握,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这高个子身上的臭气,甚至可以看清楚这家伙狰狞面容上的一道道伤疤!   然而就在朱海咬了咬牙,想要刺出手中的石矛拼死一搏的时候,却忽然发觉这人淡淡发绿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特,那是三分迷惑中带了七分茫然,眼神也很有些空洞,完全不似发现了有人侵入一般。看他的模样,仿佛眼前的朱海竟是透明的一般!   很快的,那高个子就离了开去,看着他很有些疑惑的庞大背影,朱海实在觉得很有些诡异了,这高大个子叫做挽,这在部落中以凶名着称的家伙当然不会故意放他一马。而大巫祭那些层出不穷的残酷刑罚更是杜绝了他玩忽职守的可能性。   等两人离去以后,朱海悄悄的从柴堆中钻了出来,这时候他才发觉手上背上津津的全是冷汗。   抬头望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萎萎缩缩的现了半面,仿佛上面生了一层白绒,朦朦胧胧的,既似妖尸手背上的白毛,又仿佛如邪鬼头上的纱巾。朱海深呼吸了一口,将手中的石斧攥得更紧了些。   他开始蹑手蹑脚的行进着,因为要顾忌到看门的那名犬卫的顺风耳,走得是相当的辛苦,好容易走到了天井里,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对话:   “喂!你们两个,大巫祭唤你们去问话。“   “大巫祭找我们?问什么话?”听那语气甚是惊惧,赫然是那名嗅觉奇灵的犬卫的声音。而那听觉异常灵敏的犬卫却诧异道:   “我们走了,谁来看守这里?”   来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没奈何的道:   “我能猜到大巫祭他老人家找你们问什么话,我***就不做这个队长了,好歹也拿个头人来当当,这地方是犬乙长老的居所,有谁敢不长眼睛闯进来,你们两个去不去?”   面对十三部威望最大,权力最重的大巫祭传唤,显然这两名犬卫还没这胆子敢违抗,渐渐的门外的人声静了,朱海心里却是又惊又疑,原来今天来的是犬祝大巫祭!不知怎的,他心中忽又浮现起出一种被注视着的诡异感觉,而方才在台上见到的那名枯瘦老头子的平淡面容,也在眼前一闪而过。   “无论如何,今天自己的运气似乎特别的好。”朱海这样的安慰着自己,的确,先前那名犬卫没道理放过自己的,偏偏他却视若无睹。而现在正在发愁如何混入犬乙居处,将那奂鱼的胆汁下入他的饮食的时候,便又碰到了门口的守卫被调走。他从中嗅到了一股十分诡邪的气息,似乎从一踏入这处给予了自己太多苦难悲伤的寨子起,就趟落进了一个旋涡之中,深深深深的难以自拔,并且……没有回头的可能。 第六章迷团   此地夏季多雨,潮湿,瘴气横生,因此人人都好饮酒,食辣,这固然是当地风俗,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借助这等燥烈之物来驱除浸体的阴湿之气。所以通常酒这类的饮用之物,就是放在寝居之中。   所以朱海首先进入的就是犬乙的寝室。这族中巫祭想来是自身隐秘较多的缘故,只用一个奴隶,并且奴隶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中庭和他的寝处,而在他身边的这名奴隶通常只能活年余,就得换新人前来,朱海在两年前也曾经来这里挑过两次水,挨过几次打,所以知晓得一清二楚。门口那两名犬卫走后,本应在屋子里的那名奴隶似乎也去了坝子上随身伺候,此地便是空无一人了。   犬乙屋子的空间并不大,仅一张床,两个柜子而已,木几上放置的东西一目了然,朱海想要寻找的酒水似乎并不在此,他摸了摸怀中的奂鱼胆,心中更是有些急迫,寻到酒以后,他还得寻找一处藏身之地,计算好时间等犬乙饮下以后,再现身将其杀死。   朱海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在酒中下毒的可能,但犬戎十三部分布在这穷山恶水之中,多于邪虫毒物打交道,而犬乙身为巫祭,连对敌时候箭矛上所涂的毒物都是他一手调制,寻常毒物只怕还未近他身,便早被发觉,即使一时疏忽喝下,也定有解救之法。   而要取得厉害的毒物,那过程中自然是无比凶险,朱海终究只得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若是一意孤行去寻厉害毒物,只怕犬乙未死,他早已倒在了取毒的路上,因此他一路上想来想去,竟还是觉得只有这奂鱼胆最合用,虽然得手以后还要自己亲自动手,然而此物无色无味,效用也只是令人深度沉睡,成功的几率应该要大上许多。   他再仔细的在犬乙的住处里搜寻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放酒之处,忽在旁边发现数件粗糙脏污的衣物,想来是那奴隶换下来的。便顺手将之穿上,心想黑夜中面目本就不易被辨认清楚,穿上这衣服后倘若有什么事情,更有迷惑作用。   出了犬乙的寝处以后,朱海又去正门所对的大堂检看,那里乃是会客,接待之处,酒器也有很大可能被放在那里,然而他再次失望。于是只剩下最后的右厢房没去了,那处乃是犬乙修炼的地方,一些贵重东西也被收藏在里面,因此据说里面布设了许多阴毒诡异的机关,若不是万不得已,朱海实在不愿意贸然进入,只是眼下实在已经没有办法,他一咬牙,走到了右厢房那扇古旧的门前。   走近了朱海才发现,那扇门原来并未关严,露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仿佛是一张狰狞凶暴的扁扁兽嘴,贪婪的恭候着猎物的光临。朱海此时却已是骑虎难下,将手按在上面轻轻一推,门便发出十分黯哑难听的“吱呀”声,徐徐开启。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也令朱海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好在似乎周围的人都聚集到坝上去了,他屏住呼吸等候良久,也没发觉周围有什么异动。   室中一片寂静,仿佛里面是被阴魂所主宰着。朱海只觉得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见,以至于血液里都生出了一股冰寒邪恶的感觉。一走进去,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难闻的腥味,那既仿佛鱼死透后又被沤烂了许久,又若是一头巨兽打了一个快意的饱嗝,久闻了以后,很是有些恶心的感觉。   在这样的环境下,朱海也不敢燃烛,只能安静的立着,等待自己的眼睛适应着这黑暗,好在门外燃着的火把的光芒隐隐约约的反照了些进来,而这屋顶上也开了一个洞,有星月之光微微透入,大概是修炼时候方便取天地之气,渐渐的,屋子里的大概陈设就现出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所屋子是犬乙三进房屋中最大的一处,零落的家具都是贴墙摆放,将正中空了出来,在屋子中心放了一个木台,其上枝叶青翠宛然。想来犬乙就是坐在其上修炼。在进门的左面,朱海一眼就寻到了自己所要的酒坛,零零散散的堆放在旁边。   但是朱海的心却冷了下来。   在幽暗的光芒下,他发现在酒坛的表面上,闪现着一层薄薄的绿色微芒,这丝光芒似死人骨头中流失出来的鬼火,十分妖异,似有若无的,若不仔细辨认,完全会忽略过去。   而忽略的下场,那便是死!   朱海的年纪虽然幼小,可是记忆力与观察力却是连许多成人都不及的。在四年前商人入侵之时候,他便亲眼目睹过犬乙在水源中下过这种可怕的巫毒,结果不但那处水源全化作毒泉,连旁边的植物也尽染毒性,商人用来托东西的骡马吃了那草,立即发狂乱奔,一时三刻后便化作白骨。   朱海又靠近那堆酒坛,仔细看了一会儿,发觉那一层淡绿的磷光却是浅浅的罩在上面,仿佛一层薄纱似的,并不与酒坛的表面相接触,饶是如此。朱海要想将那奂鱼胆汁不动声色的放进这密封的酒坛中,却是绝无可能。   此时朱海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这声音拉得长长了,里面似含了无尽的痛楚,怨念,仿佛若地狱最深沉之处厉鬼的幽泣一般!   说来也怪,这房子里四面俱是墙壁,但朱海始终觉得周遭有阴风阵阵旋绕,与自然界的寒冷不同的是,这阴气直浸骨髓,似乎连魂魄都被冷硬了去!他纵然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只是这等太过诡异的东西,骇怕也是人的本能,朱海只觉得背上凉津津的,连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正想拔腿就跑,猛然间发觉屋子的左边角落上似有一片很是眼熟的东西,心中一动,走过去拾起来一看,那赫然是半截衣襟!   --------是母亲的衣襟!   斯时布料通常是用粗制的棉,麻所制,因为产量极是有限,因此衣物在普通人众中颇为稀少,而犬戎野居山林中,女人所穿的衣服通常都是由自行蜡染,式样花色各异,因此朱海才能将之一眼认出。   这一下,他的心中立即燃烧起一股希冀的火焰!一个素日里在脑海里萦回了许多次的念头激烈的涌现了出来:   “莫非,娘还没有死!”   他立即四下寻找,仔细的查看着还能否发现相关的线索,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的朱海就凭借在丛林里狩猎时候练出来的一些寻踪查迹的本事,发现了一处通向地窖的暗门。这暗门与地面平行,只是色泽与地板有着些微的差异。朱海的心中固然是急如火焚,但却知道此时急躁不得,耐下心来细细搜寻,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一咬牙,用力揭开了那个盖子。 第七章杀母   盖子下方是一个并不很大的地窖。   朱海一打开那道暗门探头下去,就是一股血腥之气混合腐烂的浓重味道扑鼻而来,几乎中人欲呕。空气在这里似乎变成了粘稠的水混合着冰,冷得像死人手指手指按在脸上。想来先前外面空气里的那股难闻的气息就是从这里所传出。朱海的心神也为这诡秘阴森的气氛所慑,只是他的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母亲的安危,正想仔细搜寻一番,猛然间又是一阵似有若无的可怕呻吟声传了出来!   此时距离更近了,听得也最是真切,朱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似先前那样惊吓,闻声辨位,发现在地窖的尽处,有一个极大的粗制水缸,上面覆盖了一个伞形的盖子,这盖子哪怕是在这深邃的黑暗里,也透出一股鬼火般的幽绿,似有若无的闪烁着,每一次闪烁,上面就多出一种诡秘的艳红,看上去既似在以心跳的方式搏动,又像是在从缸中吮吸着什么。   “这盖子……是活着的!”朱海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的闪过这么一个惊恐的念头,他的手足冰凉,脊背上也有冷汗涔涔冒出,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那呻吟声蓦然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模糊语声,可以听得出来,那语声在竭力的诉说着一个字。仿佛要表达出什么焦切的意思,但就是这个举动,可以清晰的感受得到,说话的人已是油尽灯枯,几乎使用了浑身的力气!   听到这模糊得几乎不可以辨认的声音,朱海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似的,那种紧迫而揪心的感觉,令他只有大声狂叫才能将其宣泄出来:   “娘!是你吗?娘!”   他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冲上前去,疯狂的将那个盖子扫到一旁,他的心情是如此渴切焦急,因此根本没有留意到,在他的手与那盖子接触的瞬间,有数道微绿的光芒若闪电一般向外分散窜去,却在即将冲出屋顶空洞的时候,似不约而同的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瞬间消湮于无形之中。   盖子下,是满缸腥腐的鲜红血水,水中泡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眼睛已经被剜去,双手双脚都被生生斩掉,在创处寄生出数十条幽绿色的细长触手,若蛇一般蜿蜒抽搐着,连系着被掀开在地上的那个盖子。   倘若有懂晓一些上古巫法的人在这里,便能认出来,这样将人塞在瓮中,去双手双脚双目双耳的做法,乃是一种残酷的炼制法器的手段,叫做人彘,要将用来作法的人的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以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不能言语。最后将其浸入混合了婴儿血,洪邪胆,思汗汁的大缸中,上面再用尸槐木的盖子罩上,以吸取那种怨气。   用这样可怖诡秘的方法最后炼制出来的法器叫做戮魂幡,自然是十分凶厉,不仅那股怨气毁天灭地,霸道至极,更能牵动方圆百里的鬼魂灵魄。不过因为这法术十分邪恶酷烈,须杀九十九人以小成,灭九百九十九人方大成。对用来炼制人彘的人也是挑剔甚严,所以由古至今,曾炼过的人寥寥,小成者已是罕见,大成的更是绝无仅有。   在这霎那,朱海看清了这人身上的衣物,心中原本就存在的那不祥预感腾的一声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他的整个世界。他浑身上下若中雷击,一下子仿佛精,气,神都给抽空了去!   那衣衫!   那是母亲的衣衫!   母亲没有死,可是…….现在看来,死对她来说,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这时候,朱海蓦然想起先前那呻吟中混含的语句。泪水陡然汹涌而出,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字是   逃。   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母亲的心中依然装着自己,依然想让自己逃!   朱海的嘴唇剧烈的颞颥着,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急速回放。他紧贴在冰冷湿滑腥臭的缸壁上,心中尽是创伤后悔的痛楚,风雨里眼前尽是记忆中留存的母亲的身影!   那皱着眉的母亲,   那微笑着的母亲,   那忍辱负重的母亲!   那默默承受着一切的母亲!   那背负着一切创伤的父亲啊!   慈和微笑,   倒影深深!   不觉间,无声的朱海已是泪流满面,明白一切真相后,他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狂喊:报仇,报仇!   在这黑暗得连光线都难以透进的密室中,可怕的巫祭地窖里,朱海的生命也若一只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感觉,他却强行的将这一切都浑然忘却,脑海中浮光掠影的闪现过的都是那些永远都不会忘却的往事,心中的伤痛也在渐渐滤过,加深,还有那一种彻底的怅痛在萦回盘旋。   “毁了他,毁了这一切!毁了这世界!”   一个声音在朱海的脑海里疯狂的呐喊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狂怒勃发,但是脑海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仿佛是精神与**被解离成了两个人,真实的朱海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呆在脑海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而控制身体的朱海却是冷静得出奇,他面无表情的先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包扎好,再伸手到缸中将母亲颤抖残缺的身躯紧紧的抱了一下。   母子之间,一切想说的话,便在这一次拥抱中说完了,说尽了。   在朱海直起身子的时候,他轻轻的,轻轻的捧住了母亲满是血泪的脸,他的动作无限温柔,用指尖来一点一点的触摸过母亲的脸,仿佛要将这时候的一切深深镌刻在心中。   然后,他,用,力,拧断了,她的,脖子。   因为爱她,所以杀了她。   这是一种不惜自伤的深深残酷。   朱海的眼前发黑,他实在觉得自己的灵魂已被深深的痛楚折磨得随时都会熄灭,若不是存在于身体里的另外的一个陌生的力量在苦苦支撑着他的精神,只怕早已坚持不住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扶在了旁边的木几上,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却有一个多出来的熟悉的声音在不停焦虑的呐喊着:   “小心,小心!快闪!”   朱海虽然不明白“快闪”二字是什么意思,但“小心”这话却已听过无数次。   死是一个结局,但没有死的朱海却还要留下来面对一切。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那只盖子!   那只盖在缸上的木盖!   -邪异的尸槐木盖!   这东西已经整整吸取了七十九人的魂魄怨气,可以说已成妖物,眼下朱海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系于她身上的那九条触手也渐渐若烟雾一般消湮枯萎。失去了食物与那缸中恶水的克制,这只东西已经为一只凶灵,自然,具有生气的朱海便成为了它攻击的第一目标!   一只已经吸取了七十九人凶煞厉魄的失控恶灵。   一个刚刚年满十四岁,左手上还受重伤的孩童!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何其之大,若是一定要找出朱海此时的一些优势,那便是他此时并没有因为亲手杀母而神智崩溃,反而心中冰冷刚硬若万年的寒冰。寻常的恐惧,顾忌都被他完全抛弃,唯一留存下来的就是复仇二字。在此目标之前,任何阻拦他的事物,都会被无情的除去! 第八章脱险   那只幽绿色的尸槐木盖已缓缓腾起至半空中。   它的表面已变得若肉质一般,可以隐约看出有念粘稠的液汁滴落,更是在空气里高速旋转着,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凄厉呼啸,若是落在常人的耳里,已可强制生出身临万鬼包围,刀山火朱海中的可怕幻觉!   然而朱海此时心中创痛尤盛,这些幻觉于他一如水过石上,丝毫不能造成任何影响。面对扑面罩来的这顶邪鬼尸盖,他就地向前一滚,巧妙的逼过了它的第一下扑击。   自身的攻击被闪过显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那邪鬼尸盖旋转更速,室中的锐啸更盛,直震得外间顶蓬的灰尘簌簌而落,已经发怒的邪鬼尸盖表面缓缓生出两支尖锐白齿,看起来十分诡异,徐徐调节方向,对准了朱海。   朱海紊乱的脑海里一下子闪现过了许多念头,另外那个声音再次出现,清晰的将之总结,并且给出了选择:   这东西是要将这恶齿喷向我,还是继续和身扑上,或是即将施展邪术?   这三个选择他都没有准确的答案,因此也无法作出下一步的判断,只能见招拆招,事实上就算是一手创造出此物的犬乙亲临现场,只怕也会大为头疼,以暂避锋芒为上。   然而朱海此次没有退让!他的心中所思的却是两个字:   反击!   他没有忘记,此处乃是大仇犬乙的居住,远处的鼓声已止,狂歌声渐歇,显然那场盛会即将曲终人散,若是在此处耽搁时间过久,一切…….都是泡影。   朱海扯下了包裹在左肩伤处的破布。   右手用力抠进了伤口里。   要钓鱼,那么就得首先付出鱼饵,要捕鸟,那么就得事前洒下鸟食,要引诱面前的这只凶残怪物上当,那么…….朱海,面色平静的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撕扯下了自己伤口处的一大块血肉!   鲜血飞激,空气里骤然也混杂进了一丝残酷气息。   嗅到了血腥的邪鬼尸盖更加疯狂了,可以见到它的表面已经扭曲,痉挛出大片大片的褶皱,它的前端遽然分裂,喷出一条腥臭绿舌射向朱海抛往空中的那团血肉。贪婪的将之卷入口里,更是射出一点血水,喷到了朱海的眉心处!   这一点血水冰寒若霜。朱海浑身上下都激生生打了个寒噤,耳中立即传来凄厉疯狂的号哭声,一时间仿佛完全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血水乃是妖物将被残杀之人的怨气所凝炼而成的,饶是朱海此时心志坚决,一时也不禁为之所控。就在他一怔之后,这只邪鬼尸盖已旋舞而至,下方显出一个血肉模糊,扭曲盘旋着许多森森白齿的大嘴!生生的朝着他的头顶直罩下来!   这一下若是被罩实了,只怕朱海小小的头颅立即就会被嚼碎得连渣都不剩。先前这妖物为禁止所拘,不能肆意外出捕杀生魂,只能在缸上徐徐吸食彘人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怨气。这也是犬乙为免其失控的高明手段。此时获得自由,自然是对鲜血活食充满了极度的渴望。   好在朱海本身魂体被震住,另外那个平日里只起参照,提醒作用灵魂却能及时出现,支配着身体一个翻滚,险险的避过了这妖鬼的一记扑击,然而想来是因为魔音入脑的关系,身体只是艰难的挪动了少许,那只受伤的左手软软垂下,正好被妖物扑了个正着!   眼见得这个滑溜无比的猎物终于到手,这妖鬼也是喜不自胜,立即衍生出无数根触,深深的刺入朱海的左臂之中,惟恐他再次挣脱,甚至盘根错节的将自己的触手挽了几个死结,接着才开始贪婪的吮吸起他的血肉来。   这等血肉被生生消蚀的滋味自然不大好受,然而也导致了朱海的头脑因为剧痛的刺激顿时一惊一清,他本来漠然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丝残忍的锐色,他一挺腰,猛然将左手完全的塞进了旁边的那只缸中!   哗啦一声,腥臭的水花四溅起来,借着隐约的星月之光,可以见到俯着在朱海左臂上的那只妖鬼通体都在冒着黑色浓稠的烟雾,那缸中之水也若被煮沸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细密的小泡,只见那只妖鬼勉力将数条触手痉挛着伸向天空,似想竭力挣脱而出,但奈何先前太过贪婪,在朱海的手臂上缠绕得太紧,作茧自缚,终于被朱海强力按入缸中,化作数百道黑气散去。   原来在朱海掀开缸盖的时候以后便注意到,这只水缸除了顶上那只盖子以外,下面竟还铺塞了三层垫子,第一层乃是黄茭叶所制,第二层却是柳枝所编,第三层更是以亍麻,丁然,褐鞋尾所裹夹而成的混垫。他恰巧又知道,黄茭叶善于滤清,柳枝长于除邪,亍麻,丁然,褐鞋尾这三种珍贵非常的材料混合在一起,那更是起到了一种强力过滤的作用。   此事他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后来面对这只凶残的邪鬼,他脑海里那个声音忽然提醒到:自己一路潜行进来,竟没有遇到任何机关警示,依照犬乙连酒坛上也要设下些禁制的小心谨慎来说,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很有可能禁制这妖鬼的机关,便是设在了这与之休戚相关的人彘缸中!   这三层垫子,起的便是隔绝缸里预先布设下的禁制对这妖鬼的危害,一旦其失控,那么应该就能很好的将之克制。   事实证明,那个声音的推断很有道理,当朱海将已经麻木发黑的左手从缸中抽出时,那只凶厉可怖的妖鬼已化为乌有。   然而他的猜测也只对了一半,犬乙对此物乃是极为看重,一共在这暗室中布置了三处极厉害的禁制,那妖鬼往日也冲出过,却始终破不出那三层禁制而出,接着便被缸中所挥发出来的气体熏倒在地。   只是不知为何,朱海进入此处却是毫不费力,那三层禁制仿佛全然不存在一般,这其中显然隐藏着一个绝大的谜团,只是无论是朱海还是此间的主人犬乙,都被蒙在了鼓里而已。   从密室中出来的朱海模样疲惫了些,无论是谁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以后,相信都并不会轻松,何况朱海此时左手的情况已经全然失去了知觉,伤处一片浪籍,更是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迅速腐烂着。   而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却只是脸色更显苍白,唇抿得更紧了些,眉心微蹙了些而已。而他的想法也很是简单,自从他用力的拧断了母亲的脖子以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连魂魄也痛楚得千创百孔,这具身体也只是作为一个复仇的工具所存在的,至于痛楚,反而成为了他的动力。   ------一种异常强大的动力!   朱海仔细的扫视四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以后,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他确定以自己的水平,无法在那堆设有禁制的酒坛上做下手脚,那么自然就放弃了在酒中下毒的念头,他的目标放在了饮酒所必备的另外一样东西上。   酒杯!   一个喜好饮酒的人,通常都有一只自己习惯了的杯子,这就与一名常年上阵的将军,都会备好一件合手的兵器是一个道理。   直接在酒中下毒既然已不可行,那么可以从酒杯入手,也算得上独辟蹊径。 第九章变故   朱海走出门外,不忘回头看看是否还遗留下了什么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迹,便直奔正屋,在火塘边的桌子上,他很轻松的寻找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一个青铜所制的酒爵。这酒爵也非凡物,着手冰凉,显然是被炼气士的术法加持过,在这盛夏用以此爵饮酒喝水,其快意可想而知。   而犬戎十三部多居于深山荒林中,这东西若是通过正常手段从外面交易回来,只怕超过千名奴隶,五百张兽皮的价格。而遍观犬乙的居所,极目之处,尽是奢华羡美之物,与外面粗陋肮脏的小木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时候远处的鼓声已经止歇,间或有一声声凄凉的烷鹿角声此起彼伏的响着,显然今日的祭典已经临近曲终人散的尾声,虽然按照规矩,部落中的巫祭还要留下来向先人乞福,占卜,但朱海也感受到了时不待己的急迫,他扫了一眼左手胳膊,稀烂的伤处已呈出紫亮的黑色,正不住向下滴落着粘稠的灰色液汁,长长的在地上拖出了一条线。   朱海撕下裤子一角,默默的包扎了一会儿,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很快的那布条便被浸润开来,他扫了一眼门口的火把,再望了望周围的动静,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将伤口在火焰上烧灼。   皮肉被烤炙的吱吱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好远,一股焦臭味儿蔓溢开来,朱海的面肌扭曲,苍白的脸上汗水蜿蜒而下,在肮脏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纹路,汗湿的头发紧贴在了他的额前,因此看不清楚朱海的眼神,只是他持着火把的右手却坚若磐石,竟是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朱海才缓缓的将门口的火把插回原处,他的左手似已完全失去了功能,软软的垂在身侧,但那不停掉落的灰色液汁也似被止住,而完好的右手却再次撕下了一片兽皮-------他必须将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即使在这黑暗中这些细微之处很难被察觉,但是朱海知道自己只有唯一的这一次机会,他不能输,也根本输不起!   渐渐的,周围的小棚屋里有火光闪现。   那些火光忽晦忽暗的闪烁着,似是惊恐的一只只眼睛,惟恐在不慎间扰动了大巫的休息,很快的便一一熄去,在犬戎里,若是头人强悍,那么巫祭便屈居第二,便是如此,巫祭在日常事务中依然具有着一锤定音的决定权力。何况这个部落的头人业已垂垂老已,犬乙在此处,便是一手遮天,部落中人略有不慎,便会惹来弥天大祸!   朱海潜伏在后进里的那间破旧的小屋中,此处乃是犬乙用来堆积柴火的地方,他此时全身上下都被覆盖在了用作做饭的柴火的枯枝败叶中,只露出了一双冷漠的眼睛,从他这个位置,恰好能透过堂屋后面的偏窗,将内里的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终于,外面渐渐传来了人声,喧嚣而来,喧嚣而去,接着在渐渐冷却下来的寂静里,就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难听吱呀声。   火把射出的光线渐渐变亮,可以从地上透出的影子看出,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庞大的躯体。是的,这就是莞寨中的巫祭犬乙了。他的躯体魁梧肥胖,眼睛反而出奇的小,常常眯缝成一条线,被他盯着,仿佛是被山岭中的“饭铲头”毒蛇在暗处悄悄吐着猩红的舌头窥视着,叫人从头冷到了脚底里去。   犬乙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脸色赤红,一直透进了脖子里面去,扶着他的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少年,这少年穿了一身黑布袍子,连头一起罩住,身板看起来颇为高大,但伸在外面的手臂却细得似麻杆一般,干瘦的皮肤裹着突兀的骨头,看他扶着犬乙摇摇欲坠的模样,叫人不禁为他会不会被随时压垮捏上了一把汗。   关于此事情朱海也知道一二,听寨子里的老人说,这犬乙自从十四年前来到后,那些寨中的少女,战斗中劫掠而来的女奴,都是正眼也不瞧的,随身侍侯的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俱是远地方的口音,浑身上下都被罩在黑布袍里,哪怕汗下如雨的三伏天气也是如此。   而这些少年的命运也极是悲惨,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便会死去,眼下犬乙身边这个,已是换过的第六个了,名字似乎叫做“杨戬”。   将犬乙扶进正屋中炕上躺下以后,那奴隶杨戬便开始收拾这忙那的,看样子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或者是不敢歇下来,可见这犬乙待下之苛严。不多时候,屋里传出震天的鼾声,杨戬终于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径直卧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舒适的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儿,他的口中想来有些渴,偷眼看了看趴在凉席上的犬乙睡得正死,便伸手去取那只以术法加持过的青铜爵,显然是想趁机享受一下其主人的宝物。   杨戬这一取,却将朱海几乎惊得从柴堆里跳将起来,他先前在这杯子里抹遍了奂鱼胆汁,若被此人倒水一喝,岂不是立即事机败露?纵然有可能不会惊动犬乙,但这巫祭立足于此整整十四年,一身奇功邪法却非是浪得虚名,若是没有奂鱼胆的强力麻睡作用,纵然是大醉之下,只怕自己还未伤到犬乙,便有种种的邪恶禁制将自己反击得粉身碎骨了。   便是这么心念电闪间,只见那杨戬已经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在那酒爵里晃了晃,偷眼望了望里屋,背过身去张口欲饮。朱海再也忍耐不住,情急之下咳嗽一声。   杨戬听到这声传自背后的咳嗽,本来就心怀鬼胎,自然是吓得心胆欲裂,忙忙回头,却见昏暗的火光下,犬乙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似睡得正香。他这时候哪里还有胆子喝水,忙忙的将酒爵放回原处,心中越是琢磨那声咳嗽又越是有些不对劲。   照道理说,他这时候本应唤醒主人,但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一来不便确定,二来更是难以启齿--------总不大好说我偷用您酒爵的时候好象听到有人咳嗽--------于是顺手便抄起旁边树枝所编的条帚,小心翼翼的向后面探去。   这一来正中朱海的下怀,他虽然年纪尚轻,左手又暂时废了,但他从八岁起就随人入山狩猎,这等夜中设伏的勾当不知干了多少,而杨戬虽然年纪较长,身板高大,却已在犬乙身边整整服侍了四年,已是瘦骨嶙峋,似乎一阵大风也能吹飞开去,藏在暗处的朱海若要收拾他,少说也有十来个法子,不过难就难在犬乙正在屋中酣睡,要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放倒杨戬,倒确有几分难度。   四下里一片黑暗,杨戬借着堂屋火塘中隐约的火光,手持着扫帚试探的前行着,白日里熟悉的场所在夜里仿佛变得陌生无比。在跟随了犬乙整整四年以后,除了身受的折磨和屈辱以外,杨戬还目睹了许多残忍虐毒的事情,也深知这院落中禁地的凶险。   “莫非…….是东厢房那东西跑出来了?”这念头在他惊惧的心中闪现而过,几乎令他立即丢下扫帚,冒着被毒打的危险跑回正堂屋中去求救。就在这念头占据了上风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右边传来轻响,大惊之下转头一看,一个满面惊恐,面目脏污的瘦小少年用手捂住嘴,直直的盯着自己,一副惊吓尤甚的模样,看样子乃是寨子里新来的调皮小孩子,无意钻进了这里,恰好被自己逮了个正着。   杨戬顿时胆气陡生,他嘿嘿一笑就逼了上去,这小畜生想来是想溜进来偷东西的,小男孩大惊失色,转头就跑,却是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破旧的柴房之中,杨戬好容易寻到了这么一个出气筒,可以抒发自己心中积累下来的怨气,如何肯罢休?立即将手中的笤帚一举,挽了挽袖口便对准这瓮中之鳖赶了过去,心中已在盘算如何将之折磨了。 第十章击倒   谁知道杨戬刚刚一脚踏进柴房后,迎面就甩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他心中大惊,看看躲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拿以手挡住,这一挡之下,顿时臭气四溢,溅了一身,原来却是一泡稀屎,他心中的怒气自然是泉涌而出,非同小可,更是为自己先前的胆怯而愤怒,大步上前就朝那个瘦弱的小孩子扑去。   杨戬这一举步扑前却是在朱海的预料之中,他面上故作惊恐,嘴角微微上牵,冷冷一笑,脚下猛然一勾一踹,黑暗里一条本来软垂的树藤猛然绷得笔直,正巧横在了高速冲来的杨戬的脚前。   很自然的,由于惯性的存在,杨戬促不及防的猛然间摔飞了出去,当他失去平衡的身体还在空中之时,朱海已经一掌砍在了他的咽喉处,将那一声惊叫彻底的扼杀在了喉咙间!随即在地上滚动抽搐了几下,便自不动。   这几下若电光石火,行云流水的一气呵成,却是朱海素日里运用绊索在山间捕捉野犊羊时候所练出来的,他对自己的这一下很有信心,因此只是略微踢了踢地上那具一动也不动的躯体,便将主要的精力放到了前面堂屋里的犬乙身上。   然而朱海毕竟还太年轻。   一个好的猎手绝对不等于是一个好的杀手,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好像是野犊羊之于人类一样巨大。朱海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杨戬乃是在大巫犬乙身边整整呆了数年的人,在他之前,没有活过半年的侍仆!这个人能为他人所不能,那么自然就有其过人之处!   所以朱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后脑勺上重重的一击令他眼冒金星,几乎立即晕了过去,若不是他的心志已被仇恨锻炼得坚毅异常,只怕这一下便足已令他失去任何的抵抗力道。而杨戬喉中已是哑了,荷荷有声的疯狂扑了上来,一下子便从背后扼住了他的脖子!   几乎是一瞬间,局面便迅速恶化,朱海的左手使不上力,右手拼命的想将扼在脖子上的两只钳子一般的大手扳开,却发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随着呼吸的艰难而在疯狂流逝。猛然间,他放弃了自己的脖子,却一反手掏向了敌人的裆下!   这一下猴子偷桃本来是反败为胜,起死回生的妙着,只是朱海身材瘦小,回手之际第一下掏了个空,再往上捞时惊出了一声冷汗的杨戬已有了防备,将双腿用力一夹,反将朱海唯一能动的右手死死的夹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这时候,朱海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了许多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一个长方型的叫做电视的盒子里,正有几个小人儿在打斗着,其中的一个场景,同自己此时的处境别无二至!   就在杨戬狞笑着以为已将这小兔崽子彻底制服的时候,朱海却是猛然挺腰仰头,坚硬的后脑勺“啪”的一声撞在了杨戬的鼻子上!   杨戬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鼻骨碎裂成一片片时候的轻微声响。   他先是感觉到“轰”的一声,只觉得鼻梁,人中,上唇一带全然失去了知觉,然后痒痒的,似乎有两条虫还是其他什么要流出来,再一俯首,鲜血便欢快的冲鼻而出,紧跟着剧烈的痛楚夹着眼泪与鼻涕一起混合宣泄了出来。两人的第二回合打成了平手,杨戬捂住鼻子,涕泪横流踉跄后退,口里黯哑的哀叫着,而朱海则是抚摩着脖子上红肿凸起的十条指痕大口喘息。脚下却是纹丝不动,挡住了柴房的唯一出口!   两人之间此时的僵持局面,实在已经大大超出了朱海的预计之内,他深深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是不利,一旦杨戬喉咙受创伤之处恢复过来,只需要大喊一声,便足已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喘息略定,便马上拾起了一条手边的干柴掷了过去,然后和身扑上!   若论起临场的机变发挥,战斗中的经验丰富,杨戬比起朱海实在逊色太多,他见朱海掷干柴来袭击自己,下意识的便侧身一闪,脚步一动之下,身体的平衡难免就受到影响,恰好被朱海扑了个正着,两人便滚倒在地,进行着无声而凶险的搏战。   这时候,杨戬在战斗经验上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一开始朱海掷出来的那根干柴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躲避,即使砸到身上,也不过是一阵疼痛而已,为此而移动身体失去主动实属不智。   此时两人滚倒在地上的交战更是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朱海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他却是头,肘,全齐出,下下往杨戬受伤的鼻子上招呼,杨戬先给了朱海几拳,谁知对方不闪不避,仿佛疼痛根本于自己不存在一般,反而一掌就拍在了他的鼻子上!   创处再次遭袭击,杨戬顿时痛彻心肺,沙哑的惨叫一声,忙乱间偏着头用双手护住头脸,然而正所谓顾此失彼,咽喉处又传来剧痛,再也忍受不住,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这一次朱海不敢再大意了,寻了几条结实的藤蔓将他用力的绑缚了起来。再寻了团东西将其口塞住。看着杨戬身上连头都罩住的黑袍,心里忽然一动,三下五除二就将其扒成了一只光猪,这时候才发觉他的身上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新旧交迭于一起,并且在他的额头眉心中央,还生有一团深绿色的赘肉,里面有数条鲜红的血脉直盘入脑,似乎随呼吸蠕动着,想来这就是犬乙为了预防手下的仆人逃跑所刻意设置的禁制。   对此等惨事,朱海却只是冷冷的漠视着,他麻利的换好了那袭黑色长袍,再套上头罩,确定身遭再无破绽以后,便打开柴房的门向外行出。黑夜里本就不易辨清,加上天上朦胧的星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掩去,朱海的心中再添几分自信,于是便蹑手蹑脚的向堂屋中走去。   正屋中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熄灭了,只有一红一黑的火塘余烬在或明或暗的亮着。配上从犬乙身上流露出的幽幽绿光,分外有一种深重的诡异。   走进屋子以后,可以很明显的嗅到空气里有一股残酒的气息,显然犬乙今晚上喝得很是不少,朱海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心中澎湃的恨意,佝偻着身子,刻意让罩帽将自己的大半个面孔掩住,他的身体本来就颇为瘦小,这么一刻意掩饰,更是全身都几乎缩进了那黑袍里。石炕上的犬乙肥大的身体一动也不动,裹在漭狸皮所做的披肩中,发出均匀细密的鼾声,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的一步一步向前行去。   他的左手,已经捏住了残剩下来的奂鱼胆,这是他唯一的凭倚,也是用来制服这杀母大仇的唯一有用的东西,若说心中一点也不紧张,那是假的,朱海清晰的感觉到左臂的疼痛随心跳脉动着,而四下里的任何一丝响动都尽收入耳中。   三步,   二步,   一步!   朱海的手缓缓的从袍中伸了出去,慢慢的靠向犬乙的鼻旁,他的心激烈在胸腔中冲撞着,手却是稳若磐石,纹丝不动。然而犬乙肥大的鼻翼猛然动了动,厚厚的舌头迅速一转,将唇边的一丝口涎卷入,接着又在喉咙里咕哝了几句,便翻了个身向里面睡去了。   朱海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在犬乙身体动的那一瞬间,他实在有一种马上转身逃去的冲动!只是脚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原地,理智成功的克服了冲动。他心中深知,这时候与犬乙相距得如此之近,露出任何马脚都可能导致最严重的后果!   万幸的是,在他难熬的保持那个姿势整整小半个时辰以后,犬乙的鼾声又渐渐的响了起来,朱海感觉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湿,左手的伤处更是钻心的疼,他用力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使呼吸保持得匀细一些。小步的向外退去。   整整六年的猎人生涯告诉他,收获时候的甜美,往往是由加倍的耐心,忍耐和等待获得的。通常宿醉的人都会在睡去一会儿之后或者小便,或者是呕吐,并且口中都会觉得干渴难忍,相信犬乙也并不例外,与其自己干冒奇险去近身下毒,还不如让他自己将那奂鱼胆喝下去! 第十一章暴露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句沙嘎的呼声:   “小三,小三?”   这声音十分粗哑,还有些含混不清,朱海惊得浑身上下都是一颤,立即捏住了手上的奂鱼胆望向石板炕上,犬乙依然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继续朦胧叫道:   “小三,小三!”   朱海只得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好在他与杨戬都是少年,声音还有着处于发育期的那种尖细,若不是仔细听的话,也难以发觉其中的破绽。   “去给我倒杯水来。”   听到这句话,朱海的心里一阵狂喜,立即从旁边拿起那只早已备好的酒爵,殷勤的道:   “是。”   这时候火塘里明火已熄,只有暗红的的余烬还在闪着光,屋子里幽暗异常,朱海也不惧被酒醉以后,睡眼朦胧的犬乙看出破绽,上前两步躬身递了上去。   犬乙浊重的呼吸了一声,半坐了起来,伸手接过杯子道:   “今儿怎么这么勤快了?还巴巴的知道给我准备好水?大巫走了没?”   朱海心中一紧,他怎么知道那“大巫”指的是犬祝还是其他巫祭?若稍微应对不好,立即便要露馅,好在也是见机极快,忙低着头垂手含糊道:   “方才我听到院子里有些响动,所以才四处看了看,正准备睡下,就听见主人您在唤我了。”   他这话避重就轻,巧妙的回避开了那个问题,更将犬乙的注意力引到了一旁去。后者果然中计,有些惊疑的道:   “什么响动?”   朱海惶恐道:   “没什么,好象是我看错了。”   两人一问一答了这几句,犬乙似乎也没起什么疑心,要知道朱海本就生活在一个压抑的环境里,处处遭人歧视,除了略微自由以外,实在过着和寻常奴隶也相差无己的生活,此时他伪装为奴,无论口吻,神态都是惟妙惟肖。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朱海表面上谦恭的弯着腰,却在袖里紧紧的握着拳头,他感受到热汗从手心中渗了出来,粘粘的,滑滑的,虽然左臂伤口中的毒素已经渗透入了血液中,眼前已经一阵一阵的发黑,但他相信机会很快就会到来--------正是现在!犬乙已经将那只青铜酒爵凑到了嘴边!   直到目前为止,朱海认为自己的运气是很好了,先是无惊无险的潜入了寨子,接着又恰好赶上了有贵人前来,以至于守卫和族众全出,接下来在潜入这院落的时候,两名犬卫也有事离去了……   “再后来……”一想到这些,连朱海自己都认为,他走到这一步实在是个奇迹,他认为既然上天安排自己成功逃了出去,寻到了这神奇的奂鱼胆汁水,再成功的站到了犬乙的面前,那么自然就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只可惜这世界上是没有什么天意的,即使有,似乎也在这一刻灰飞湮灭!   “你一直很注意这只青铜冰爵。”犬乙尖锐的小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的睁了开来,盯在了朱海的黑袍上。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将饮而未饮的姿势。大半张脸都被挡在了那具古意盎然的青铜酒爵后。“从我醒来后到现在,你望了自己的左手七次,这只杯子一十六次。”   朱海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这却并不是因为害怕---------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他,也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却是愤怒,那种临到成功却忽被宣告失败的愤怒!   犬乙坐了起来,肥胖的脸上阴森森的一笑,他的眼睛里似有两朵幽绿的鬼火在燃烧着。   “这个酒爵里你下了什么?看你刚才的表情真是有趣啊,恨不得捏着我的脖子把这水灌进去。”   说到水的时候,犬乙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已有些起皱的嘴唇,看来他今天的确是喝醉了,并且此时口中也干渴得很。   朱海已经厌倦了这样面对仇人而无所事事,纵然两人之间实力相差悬殊,他攥紧了奂鱼胆,最后一次估算了一下与犬乙的距离,打算将这东西直接塞进对方那张大嘴里!可是就在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他惊怒的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浑身上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动弹不得!   在幽暗的斗室里,犬乙身上那件漭狸皮所制的披肩上,有着浅浅的黑光,上面还混杂了些微绿意,这光芒分成无数细线,向四面延伸开去,错综复杂的架构成一张网,犬乙便好似坐镇网只能感的一只灰黑色凶恶肥蛛,而朱海便成了他轻易捕获的一只猎物!朱海这时候才惊然发觉,原来自己的身躯上,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缠绕上了十余条那黑绿相间的半透明芒线,彻底的控制了自己的一切行动。   这个时候,犬乙才裂开嘴阴恻恻的笑了。他的笑容很难看,也很有些邪毒。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拿手指轻轻弹了弹眼前的这个青铜酒爵,空气里立即响起一阵悦耳的震荡轻音。   “想必你一直在渴望我将这里面的水喝下去吧?这里面你加了些什么?赤蜍胆?蛇首牙?哦,难道是慝别蝎子的卵疱?”   犬乙口中所说的,全是魑部中所用来药杀猛兽的剧毒,在他的心里,这小孩子所能寻到的毒物,多是从部落中盗来。至于这么一丁点大的孩子前来谋害自己的动机,犬乙却是一晒置之,他也自知作孽太多,想杀他的人只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也就懒得寻根究底了。   朱海不说话,胸中的仇恨自责却已在疯狂翻腾,他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他恨自己为何那么不小心,恨自己先前为何不直接扑上去拼个鱼死网破,那么炽热宏大的怒火几乎烧融了他的一切,连呼吸都是炽热滚烫的,脑海里残余下来的。只有复仇二字!   “既然你这么想我把这酒爵里的东西喝下去………”犬乙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这个人,一向都很公平,那么,就由你将这东西喝了吧。”   他温和得似一位长者在训导晚辈一般,轻轻的将那只酒爵放到了对面这个孩子的手上,犬乙肩头一耸,背后那网丝一阵抖动,朱海的身体便身不由主的直接将这东西往嘴边送!   望着那清澈的水一点一带的接近自己的唇,朱海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的眸子里有悲酸,有不忿,有狂怒,他的心里在狂呼,这不公平,这世界一点都不公平,从小至大受尽屈辱,好容易磨到自己长大了,能让娘亲过上些好日子,又遭上这**!   眼下,连这一丝复仇的希望都要被扼杀在最接近的时刻!朱海的心里绝不甘心,他手臂上被束缚的地方,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因为用力似小蛇一般蜿蜒了出来,伤处血流泉涌,显然已是竭尽全身力气在反抗,可是这显然是徒劳的,这么一个瘦小,羸弱的少年,怎么可能与举手投足便能操控犬戎十三部中第二大魑部的巫祭所抗衡!   那一掊晶莹的清水,缓缓的流进了朱海的喉咙中。   犬乙面上的神情呈现出一种快意的满足,于他而言,鲜血与杀戮实在乏味而麻木,判定一个人的生死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唯一令他觉得略有兴致的,便是眼下这种猫玩弄老鼠的游戏了,巧妙的给予一个弱者以希望,最后再在对手希望最强烈的时候,将其彻底终结!   那种呆滞绝望心碎的表情--------就是面前这小子脸上的表情!已是犬乙所能寻到的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了。   他庞大的身躯躺回炕上,舒适的叹了口气,注视着朱海脸上即将出现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不肯错过丝毫,这种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的手段,一如是盛宴过后的甜点,乃是不可或缺的。 第十二章变数   可是朱海的脸上一直很平静。   那既不是痛苦,也不是绝望,而是茫然。   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茫然。   或许,从他喝下那青铜酒爵中液体的那一刻起,朱海的身体或许还活着,心却早已死了。   犬乙却渐渐的恼怒烦躁起来,胜这么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成功,只有一起都按照他的设想进行,那才能稍微令他提起些微兴趣,可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这小子的反应竟是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就实在有些窝火了,那就好比是在享受完了前菜与甜点之后,翘首期盼的大餐被临时换成了馊饭的滋味!   看着朱海死气沉沉的面孔和了无生气的眼睛,犬乙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事实上他今天晚上的确喝了不少的酒,也确实感觉到了口渴,先前要引诱这刺客上钩只是强自忍住,现在这种生理上的**便是加倍的袭来,他顺手拿过炕边的一只盛了水的杯子,不忘小心的先拿神念大略的探测了一下,大喝了一口后终于忍受不住,啪的一耳光闪在了朱海的脸上:   “小杂种,你倒是叫啊!”   朱海的反应是沉默,似乎灵魂都已经离开了身体。   犬乙正正反反的给了朱海几十个耳光,后者的脸被打得变了型,由红到紫最后渐渐发黑,鲜血也从鼻孔,耳洞里汩汩淌出,但他依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甚至眼睛都没眨上半下。   “叫啊!叫啊!“犬乙显然已是怒不可遏,他站起身来,一面抽打着朱海,一面咬牙切齿的高声叫骂,这时候却能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异常的尖细,就仿佛是旁边有一个女人在含混着一起说话。   陡然,犬乙的身躯一阵颤抖,这颤抖看起来似是并不强烈,但却是由内及外的,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激烈的冲撞着。朱海此时蓦然抬头望了面前这个仇人一眼,立即耸然动容!   犬乙的脸色已经变得古怪非常,以脸中线为界分为两半,左青右黑,一层层云气也似的东西在变得透明的肌肤下游动着,而他的眼白更反射着旁边火塘里的微光,有一种金属的质感……这,这分明是中了剧毒的征兆!   事实上,朱海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他是亲手将奂鱼胆汁涂抹在了那只青铜酒爵上,然而自己方才亲口饮下里面的清水,照理说一接触之后便早该昏睡过去,可是他却一直清醒得似头牛,而不该有任何事的犬乙,却是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面对这等诡异的情形,朱海心里反倒有着隐约的狂喜,此时的他就好象是已经完全输光了的赌徒,既然已经输无再输,那么总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倘若真的出现什么变故,那才是他衷心所愿。   看到了朱海的脸色,犬乙这时候才醒悟过来什么,狂叫一声,那本来隐没在空气里的无数条墨绿色芒线遽然增粗增大,似活物一般在空气里乱舞乱荡!此时的犬乙乍一看去,像极了一头受到了创伤的可怕章鱼,正在狂舞着无数细长的触手疯狂怒号!   这间庞大的堂屋,在一瞬间茅草乱飞,残木四散,那一条条芒线蜕变成了一条条粗壮的墨绿色触手,尽管还带着微微透明,但那开山裂石的威势却令人为之咋舌!   蓦然,犬乙将口一张,一道黑色光芒直击在屋子正中的火塘上,有着深浓暗红色的余烬于一刹那炸出千万点星花,似乎无处不在的触手立即分化,交错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网,每个网格之上,都有着余烬的一点光芒,接着,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一点之上,在院落正中的坝里,便毫无征兆的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这人身材矮小似孩童,但一张脸上皱纹交错,双耳上还悬垂着一对巨大的兽牙耳环,手里拿了一根短而粗的拐杖。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朱海被一条触手击地之势所波及,远远的抛了开去,纵然身上的束缚已然消失,但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似乎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断了开来,连挪动一根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饶是如此,他见识到这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奇景,自是目眩神驰,连仇恨都给抛却在了一旁,余留在心里的除了震撼以外,却还是震撼。   “果然…….是你。”犬乙裹在厚厚毛裘的庞大身体,似在不由自主的簌簌颤抖,却并不给人以他在害怕的感觉,反而他的语声里带了绝大的恨意。“犬丁!你竟敢在这里向我出手,难道就不怕被大巫知道!”   犬丁!这人竟然是犬丁!犬戎十三部里,若论地位之贵崇,自是以大巫祭犬祝为尊,接下来便依次为各部族长以及大巫祭的那十三个弟子,分别依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午,未的顺序排列,而其名字中也大含深意,包含了各人得意的巫术。   甲是拆的意思,指剖符甲而出也。   乙是轧的意思,指出生,抽轧而出。   丙是炳的意思,指炳然着见。   丁是强的意思,指丁壮。   戊是茂的意思,指茂盛。   己是纪的意思,指有形可纪识。   庚是更的意思,指收敛有实。   辛是新的意思,指初新皆收成。   壬是任的意思,指任养万物之下。   癸是揆的意思,指万物可揆度。   面前这犬丁以丁为字,寓意强盛,凶名远播,乃是这十三巫祭里面实力最为强大凶残的一个,他的名字甚至被用作医治小儿夜啼的良药,难道,朱海入寨之后的这一系列因缘际会,都是由他在背后一手推动?   犬丁身材本就矮小似幼童,面对漫天碧绿触手乱舞,威势无比的师兄,更显得渺小伶仃,但他却没有什么惧意,反而捻了几粒尚且散布在空中的火星,面露笑容道:   “你这一手借火焚木可是漂亮得紧,轻轻易易的就将我这借势随遁,化木成影的法子也破了。那小畜生也真是天真,以为区区毒药就难得倒师兄,小弟也只是用幻鬼将两只杯子换了换,开个玩笑请师兄喝了一口百禽鬼子散,就用不着这么动怒吧。”   “百禽鬼子散!”犬乙面上表情已经扭曲,浑身上下再次剧烈颤抖,看样子似乎立即就会从空中一头栽了下来。这百禽鬼子散乃是要收集山中百鸟的粪便数万斤,归拢到一起慢慢炼化,再不停加入幼童的血肉魂魄,各类秘药,人须得在旁不眠不休的守侯数月,最后才能炼出数厘,用在巫力道术越高的人身上,越能收到奇效。   这时候,犬丁那佝偻的身躯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就仿佛是被雾气氤氲着一般,接着便消散不见,正是这一刻,他脚下的石板陡然崩坏溃散,黑气弥散,紧接着一道水桶大小的碧黑光芒似巨蟒一般喷激而出,在空中卷鳞探爪,咆哮卷尾,极尽狰狞之能事!   此时再看空中,犬乙身上的那千百散布绿光已是不见,显然聚合成了那条青木怪蟒,他人在空中捏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辞,那道粗大的碧黑怪蟒便随他手势在院里翻腾夭矫,最后似无所得,索性将盘在空中将其主护住,而犬乙则在空中自击天灵,百会,连服了十七八种药物,脸上的异色便在迅速消退中,看样子似是情势大好,正在将先前不利的局势渐渐的扭转过来。   可是朱海这时候却发觉了一件事。   因为他半截身子都被埋在了土里的缘故,所以对土地的震动异常敏感,从先前那矮小的犬丁化雾消散以后,他就觉得大地就开始作着极细微而坚定的颤动,初时仿佛是有开天辟地的巨人在徐步走来,现在则索性是每一点土粒都在均匀的摩擦挤压。仿佛是正在被筛着的沙。   遽然,在墙角边一道土黄色的微芒一闪,佝偻着身子的犬丁现身了。还未等空中的那条青木碧蟒作出任何反应,这院落的各处…….屋檐,庭院,空中,废墟,柴房各处,均有那微芒闪现而出,随之而来的则是第二个犬丁,第三个犬丁徐徐现身。唯一相异的是,每个犬丁脸上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 第十三章筹码   形外形,身外身!   这几乎已经不属于犬戎中所传承的巫法的范畴,而是几近于阐教中所传承的大术!那头绿蟒舒鳞摆尾,扫过两个距离最近的犬丁,可是巨尾过处,那人影似波纹一般的漾动,转瞬便复原成起初模样。   犬乙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知道这个师弟心机素来深沉老辣,为了布下这个局也不知道隐忍谋划了多久,眼下自己虽然已将体内剧毒逼出十之**,但也给了他以充足的时间,眼下他所施出的这影外影,身外身的法术,就从未见其施展过,这等秘藏起来的东西,自然是不施则己,一施出来,自然是惊天动地,定要奏功!   这时候半身被埋在地上的朱海却是看得清楚,他由下往上看,因为角度的不同就能分辨出,那些分站各处的影子虽然多,大部分自膝以下起,便虚无若烟霭,模糊无比,只有七个影子是从头至脚清晰无比,这七道影子的脸上分呈喜,怒,忧,思,恐,悲,惊七种表情,应该是代表人的七种感情。   蓦然,那七个影子同时将手腕一翻,分持出一面光亮璨然的镜,镜中同时射出七道光芒,汇聚在了漂浮在空中的犬乙的下方。   “轰!”   土石分飞里,两只皮肤嶙峋的巨臂从地上伸出,以雷霆万均之势掐住了空中那头青木恶蟒的七寸,顿时青光四溢,黑气翻涌,那恶蟒立时凸睛张口,看样子凄惨万状!   这一击来得突兀非常,犬乙在空中哇的惨叫一声,“扑”的喷出大蓬血雾,显然受创不轻,可是就在此时,他的左手猛然蘸着唇角的鲜血,在空中划了一个惨绿的诡秘符号!顿时,有一道黑影从后面那进破柴房里飞射而出,将立在墙角的一处人影扑倒在暗处,那里竟立即传出野兽嗥叫,撕扯血肉的可怕声响!   杨戬,竟然是杨戬!   朱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方才那个被轻易打倒的废物?只见这全身**的少年双目呈血红之色,额头上那团赘肉已经化作一只碧目张开,野兽的低沉咆哮便是从他的口里不停传出,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辨别出了这犬丁巫祭的真身,两人滚倒在地,在极近的距离里口,手并用,作着极其凶险的搏杀!   猛然,杨戬长嘶一声,露出森森白牙一口便咬在了犬丁的脖侧,后者大叫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之意,浑身上下立即绿光剧烈闪耀,生生将杨戬紧缠着他的双臂震断,鲜血疾喷里,两人终于分了开来,而这时候伸出地上的那两只狰狞巨臂也如石头一般僵在了空中,很快的便片片碎裂,随风化作了烟尘,不留一丝痕迹,而那条青木巨蟒也无力的嘶鸣了一声,化作青黑之气散回地底。   两败   俱伤。   然而虽然是俱伤,伤也有轻有重。   犬丁脖侧受到重创,流血不止,似连行动也不能够了,而犬乙虽也自空中摔出,脸色如淡金,此时却还能自行坐起,将双手中指插进地面,那附近地面便渐渐柔软隆起如**一般,显然是引地气以培木元以疗伤。伤势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由此也可看出犬乙的隐伏的实力实在可怕,饶是同为巫祭的犬丁猝然发难,竟也被他预伏的杀手锏所重创!   这时候,两大巫祭的争斗早已惊动寨中之人,但一开战之后,便有一道庞大青色的椭圆光膜罩定了犬乙的这所大宅,外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连声音也听不到,若有人想欺近,立即浑身青焰焚燃而死!因此竟是无人敢近百丈之内。   渐渐的,这依然对峙着的两名巫祭身上开始发出锐利的明黄色光芒,那光芒聚而不分,凝而不散,落在一旁喘息着朱海的眼里,竟是觉得眼睛刺痛难当,仅仅是看上一看,便有一种受伤的感觉。   这分明是金系的术法,是在这犬戎十三部所统辖的茫茫疆域里严令出现的禁术!   犬戎人好居山岭,倚木为生,因此族中巫祭巫师,多修行的是木系巫法,在这茫茫山岭里,施展出来也是事半功倍。但五行相生互克,青木恰好为庚金所制,那些被驭使的木魈山精,逢上了修习金系术法之人,要么为其所制,自此湮灭萎废,要么狂性大发,与之不死不休,因此从几百年前起,历任大巫祭便严禁族人修习金系法术,轻则废去一身巫力,重则拘魂夺魄,连死后也要为奴为婢,任人宰割!   可是眼前这两位犬戎中的首脑人物,不知道素日里用什么办法禁制住了己身的巫力,竟修成了这般强势锋锐的金系禁术。此时两人身上金光璨然,已在手里渐渐凝聚成形,不可逼视。   犬乙手上成形的是一把钺状奇兵,而犬丁掌中,却是一根粗如巨木的黄金狼牙锤!却听得犬乙那阴恻恻的声音传了出来:   “啧啧,真没想到,师弟你也将这金巫**修炼到了小成境界,只是你这样招摇过市,肆意外放真气,也不怕招来外面的老头子?”   这犬乙在这个紧要关头反而说话,一是要显示其功力深厚,尚有余暇,以增加自己的气势。二来则是进行试探这师弟犬丁的深浅,若见其稍露出不及之处,定会立即攻杀,三来却是以叫出对方修习功法为名,扰乱其心神。区区一句话,就有这么多谋算,这犬乙的城府之深,所谋之远由此可见一斑。   而犬丁马上从容答道:   “多谢师兄夸奖了,想我这微末术法,自然是不入你法眼的,至于老头子,只怕还是师兄你的顾虑要多些吧,不然你怎会未雨绸缪,在你这居处之外布上一层号称能隔绝一切的乙木神阵以防万一?不过老头子虽然这十年来已是足不出户,连今晚这等重要的场合,也只是身外身的方法出现,来的只是个影子,这时候早已回到了千里之外,但他老人家一身神通惊天动地,若你我二人再斗下去,万一走漏掉什么风声只怕也不太妙哦。”   这犬丁人虽然就盘膝坐在正堂前的空地上,声音却是飘飘渺渺的从四方传来。犬乙听了的眉头也不禁一皱,而两人口中的老头子,自然是主宰了这犬戎十三部的大巫祭犬祝了,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先前这话很有道理,便踌躇道:   “那你说该如何?”   犬丁沙哑着声音笑道:   “再打下去,只怕你布在宅院里的阵也承受不住,我们的事情为外人所见便有大麻烦,今天的事情,算是小弟的不是,不过我也被你的男宠伤了三条经脉,本命木魈更是被去了双臂,事后我奉上童男十名,绛珠果五粒,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旁边的朱海听到“男宠”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想起先前与杨戬在柴房中那样近身贴搏,不禁一阵恶心,几乎干呕了出来。他见两人似有和意,心中大急,几乎忘记了浑身的伤痛嚷了出来,却听得犬乙尖细的声音道:   “好,一言为定。”   这个“定”字刚刚出手,对峙着的两人,就一同向对方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势!   这一击,仿佛院子里陡然多出了一千个辉煌灿烂的太阳!   倘若朱海不是本能的先闭上眼睛,那么相信此时他的双目已被生生耀瞎!   也不知道这两位巫祭如何修来这一身精纯的金系巫法,交击之下所产生的那金色光芒当真是过分凌厉,地上,坚硬青石所砌的墙壁上处处都是那有若实质的光芒所生生割过的痕迹!想来是两人心中均有顾忌,因此那激荡的威力被浓缩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但正因为这样,交手以后对双方的伤害也是极大,根本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以至两人身上疾喷出来的鲜血也在瞬间被割散成雾,氤氲着交手正中央那团朦胧的金光,显得格外的凄厉,也凭添了加倍的惨烈!   交手的结果是。   犬丁败。   惨败。 第十四章谋中谋   在这一次耗费本身元命真元的力拼之下,犬丁浑身上下的金光已是全然淡去,而手中的黄金狼牙棒只余半截,朱海清晰的看到,光华乱舞中,那被击碎的半截狼牙锤已是化作点点光华,分离四散,不知所踪。   而犬丁整个人已成血人,看起来狰狞万分,虽然浑身上下均是伤在皮肉,但是那飞溅四散的余劲如刀似剑,在身上割出的伤势且密且多,加上先前颈上那一处致命伤势,背靠着墙壁盘腿而坐,显然已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观犬乙的情况却是好上许多,固然然犬丁最后那一击也是非同小可,看起来却只是伤到了对手的双腿,以至于犬乙掌中那柄璀璨奇兵还是大至完好,上面虽有些须裂纹,却在本身的金芒吞吐滋润之下,渐渐恢复如初。   看着这情形,朱海的心沉了下去。他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矮子犬丁身上--------可眼下显然这希望已成为了泡影。场上一片死寂,只有堂屋里废墟间的瓦砾间或的响上那么一声,斜靠着墙的犬丁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呛出来的几乎全是血沫:   “咳,咳,咳,师兄果然高明,我甘拜下风。”   “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犬乙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便是让你拖延两句又如何?。”   此时其实犬乙何尝不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自然是急切的想趁他病要他命,将这野心极大实力略逊色的师弟除去?只是他此时虽重创对手,自身也是元气大伤,双腿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最关键的是,这犬戎的各大巫祭,俱有一招与敌协亡的同归于尽的招式。一旦将其逼得急了爆发出来,引出那死老头子岂不是前功尽弃?惟有以话乱其心神,趁其不备之时突然发难,方能收到奇效。   事实上,犬乙的算盘,打得自是极好的,只是犬丁此人又何尝是省油的灯?他见这阴狠的师兄闭目凝神,嘿然一笑道:   “看师兄这模样,似乎正在为方才被我所伤的那小子心疼吧?”   这家伙将“心疼”二字说得阴阳怪气,讥刺之意呼之欲出,连旁边的朱海听了,也是毛骨悚然,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犬乙深深吸气,闭上眼睛,不去理会他,然而犬丁却是越发得意,啧啧有声:   “十四年前,师兄被师尊寄体,雄姿英发,唤出绿魑群大战商朝太师闻仲,却被他一雷击下将真阳震散,自此而起,就沾不得女人,只能将错就错,尻童男以养精气,寻后窍乃固元神。啧啧,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听得平生最大耻辱被人若讲评书一般娓娓道来,偏偏说话那人还是洋洋得意,神情十分可恶。犬乙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额头青筋暴绽,强忍双腿的痛楚,霍然起身冷冷道: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也由不得你。”   犬丁血污满面,以背靠墙,一副浑身骨头都散架了的模样,却是诡秘一笑道:   “是么?你可曾想过,我方才为何不顾自己的要害,宁肯舍弃三件护身法器,也要直取你的双腿?”   他抬首向天,舒适的叹了口气,竟是以手作枕躺了下来!这矮小如童稚的老家伙接着悠然道:   “师兄不瞒你说,你这件金煞元钺确是至宝,若配合上大成的戮魂幡,只怕真的能与老东西一较短长,方才一击,不禁震散了我的一魂三魄,更是将巫力灌注于我体内,只怕两三个时辰里,我是再没能力和你动手了,快来取了我的首级吧。”   听得这老奸巨滑的矮老头子自曝其短,朱海心中自是大急,他虽是少年心性,但经历诸多世间磨难,家破人亡,自是早熟得多,便立即又想到这巫祭之间的争斗实在是凶险重重,诡秘邪恶,不禁觉得这又是故意示弱的惑敌之计。   然而朱海此时一抬头,心中竟是突的一跳!只见那飞扬跋扈,面目狰狞的犬乙,竟然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就徐徐坐倒在地,脸上那股又惊又疑又怒的神色,绝不似在作伪!   “师兄你怎么了?”那犬丁惊奇道,这矮老头子此时面上的神情极是惊讶担忧,苦着一张老脸几乎要落下泪来,若不是朱海刚刚才目睹了两人的生死恶斗,院中废墟大坑宛然,还真以为这家伙是同门情深。“你是不是觉得头很晕,浑身上下极软,很想睡觉啊?”   犬乙深呼吸一口,不理会他,手心中陡然多了一粒赤红色的珠子,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   犬丁却是叹息摇头,看他的模样,仿佛就是大人看着顽皮的小童一般:   “没用的,师兄,你就是将它吃下去也没有用的。方才你既然都轻易而举的将我的百禽鬼子散解去,我又怎会不知道你得到了号称万毒辟易的黄泉蝎珠?”   这时候犬乙庞大的身躯已是摇摇欲坠,身上的那团明黄之气也迅速消退,他的声音似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尖刻而怨毒:   “你…….你下的什么毒!”   “不不不不。”犬丁那张老脸上竟然现出委屈之色。“这当然不是我了。”   他诡秘一笑,竟是望向了半身都被埋在了土里的朱海。   “其实,这便是这小孩子给你的第一个惊喜了。我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找到传说中的奂鱼胆来抹在你的那只冰铜酒爵里!老头子的大荒经上记载,此物善醉人,服之则睡三天三夜,用来调理心魔难愈者最好不过!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毒!你那万毒辟易的珠子能起到半点作用?”   “自然,师兄你一身巫法号称犬戎第二,若是在你颠峰时期,这奂鱼胆有没有效果很难说得清楚,所以,我还特意在换杯子的时候加了些料,让它在你与我力拼之后才发作,嘿嘿。你此时浑身上下的巫力术法,只怕不到平日的十之一二……”   “所以。”这满面得色的矮老头作结论:“你现在神智不失已属难得,不过浑身上下的情况,只怕比我还差多了。”   犬乙盘腿而坐,双目似开似瞌,冷冷的道:   “那便如何,你此时的情况,比我还要严重得多吧,否则早便动手杀了过来,何必与我废话?我的情况你说得分毫不差,你此时的伤势难道我不是了若指掌?我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将这该死的奂鱼胆汁逼出,那时候,你的头颅就等着成为我戮魂幡上的首颗镇幡骨吧!永为我所驱策!”   “是啊,你也要承认,我们两个现在都不能动。”犬丁笑咪咪的道。“但这并不代表旁人就不能动啊?师兄您不妨猜一猜,旁边的这小子若是能动了,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犬乙的脸色再一次变了,他忽然回想起方才犬丁口中的话:“…其实,这便是这小孩子给你的第一个惊喜了……”若说那该死的奂鱼胆是第一个惊喜,那么,第二个惊喜是什么?!   似乎为了诠释他心中疑问似的,地下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这炸力似乎并不大,也很温和,只在地面开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却恰好将半身被泥土,乱石所埋的朱海炸了出来!   犬丁眯缝着眼,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边的鲜血:   “你当我方才当真是不敌于你?笑话!我以丁为名,自是十三巫祭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先前的交手之所以屡落下风,那就是因为在对战之余,还要不着痕迹的分神照顾这小子不被那溅射出来的劲气所杀!在拼斗金术法器之时,我更是舍却了整整修炼十年的金牙棒,为的就是要分出一道劲气埋在地下将这小子弄出来--------我与这小子无冤无仇,他这时候,总不会跑来找我的麻烦!”   犬丁说到这里,厉喝一声,直如平地上陡然起了一记惊雷!   “打败你甚易,但要亲手抓住你,却是极难!我费了这许多周折,隐忍十载!就是为了今日将你逼到这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十五章魄中魄   看着那个浑身是血,从泥土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瘦小身影,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是犬乙的心中,却骤然飘散起一丝刻骨的寒意。   这么一个小孩子,   这么一个平日能像蚂蚁一般捻死的小孩子!   在这个时候,便成为了犬乙此时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也是犬丁所行出的一着妙棋,好棋!就仿佛是象棋中濒临末尾的那一记奠定胜势的将军,虽然未必能一击致命,却足已动摇对手的根基!   事实上,这对同样阴险毒辣的巫祭都知道,对方定还留有最后的保命招式未出。只是双方互有顾忌,均不愿意被对方占据了那个先机。而此时的朱海,便成了犬丁手上的至关重要的棋子!   犬乙静静的,静静的坐在地上。   朱海颟姗着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缓缓逼近着这个深刻在他灵魂中的强仇大敌。他的双眼茫然,浑身上下的疼痛似潮水一般卷腾而来,却丝毫不能掩盖心中的狂喜与快慰。犬乙面色铁青,陡然吐了一口血,一指点在了面上的地上,他的身周数丈的泥土,顿时似液体一般的溶解,又在瞬间凝结形成了半尺来高的锋锐若刀的细长石锥!   空气里立即多出了一种水凝结成冰的细碎声音!   只是短短的瞬间,以犬乙为圆心的方圆数丈之内,便成为了那锐利锋针的大海!哪怕是在这迷离的夜色里,也显得寒气森森,锐意逼人!   只是犬乙勉强施术以后,他面上的血色竟是全数褪去,呈现出一种死人才会有的惨白之色,显然是在勉力施法以后,内伤外伤交困,更是雪上加霜!但旁边本来胜券在握的犬丁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变成若笼中困兽的绝望。   他只觉得嘴里很有些发苦,不禁喃喃道:   “你……你竟然还能施术,还能施出土,金二系之术!”   方才犬乙先化地为浆,再凝土为刃,这手术法看似简单,已显示他已得了土金二系巫法的神髓,这也罢了,只是如此一来,那密集的锋刃,也就阻隔住了朱海的去路,奇兵突出的断绝了这犬丁的野望!   然而,朱海茫然呆滞的双目中,似乎丝毫没有看见面前那可怕的锋刃,他依然蹒跚坚定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前行着,一脚便踏了上去!   “扑哧”一声,十余只锐利的金质石刺一下子刺透了他的脚底,从脚背上直穿出来,上面还颤微微的挑动着血肉筋脉,鲜血瞬间将朱海的双脚染得通红,单单是看…….就可以身临其境的感受得到那种万刃攒刺的痛楚!   可是朱海的眼神与表情,依然保持着那种说不出的茫然,只有在白多黑少眸子间偶然的一转,看到了犬乙之后,才会增添上一分狂热的…….生气!   --------那给人以一种无由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头在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很久很久的狼,忽然看到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血肉!   朱海一步一个血印的缓慢向前迈着,双足之上早已是千创百孔,前面几步倒也罢了,后面每迈出一步,行过的刺针尖上,就会留下几块已被刺融了的血肉,但是朱海行进的速度却始终没有慢上一分。   犬丁目睹这等无声的惨烈,饶是他见惯了诸多惨事,此时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也忽多了几分敬佩之色,深吸了一口气涩声道:   “好小子。”   听到这句话的犬乙面上的肌肉搐了一搐,忽然抬起左手,他身后的黑暗猛然加浓转重,似陡的氤氲了一层黑雾,其中猛的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就仿佛是什么可怕的凶兽在里面潜伏。骤然间,犬乙惨叫一声,只见那只伸出的左手上鲜血淋漓,已是残缺,小指,无名指竟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生生咬去!   犬丁本来略微燃起希望的心情,猛然又跌落到了谷底,作为犬戎十三名巫祭之一,他自然知道这诡秘恐怖的事情代表着什么!犬乙不惜以自身血肉为祭品,来引动九幽中的毖罕荒兽,从而借取其魂之力。这也说明犬乙确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竟要出动这等自伤的法子以应付眼前的危局!   失去双指的犬乙果然精神反见健旺!他咬着牙,满头冷汗忍痛坐正,右手在空中划了个符号,顿时,空中陡然出现一条碧绿色的长藤,呼啦一声若蛇一般在空中蜿蜒回旋,一下子从后面抽在了在尖锐石针中艰难行走的朱海的大腿上!   幽火鞭!   这一鞭一闪即灭,消逝在深邃的黑暗中,只是打中之后,朱海腿上的兽皮“呼啦”一声腾起了数道暗绿色的火焰,那火焰幽幽的腾着,仿佛墓地里的鬼火,顽固的贴附在皮肉之上,直烧得“吱吱”作响,而其上包藏的力道着实不小,寂静的院落里“格”的轻响了一声,只怕中鞭之处的腿骨也折了,朱海的身体也抽得失去平衡,面朝下的俯跌了下去!   此时犬乙的身体上也炸出“波,波,波,波”的几朵血花,分别是眉心,人中,胸口,小腹,这显示他的伤势再度加重,已经伤创到了身体的几条主要经脉,事实上,那祭兽秘法要伤残自身的躯体,其实乃是威力极大的一门救命之术,所借来的魂力,与献祭人当时本身的能力有很大的关联,若是在犬乙全盛的时候,引出的魂力只怕是惊天动地,而绝非这么一根弱得连幼童都杀不掉的幽火鞭了。   然而犬乙这一鞭,却也实在是殚精聚智,一鞭打出,几乎断绝了朱海的所有生机!   首先,这一鞭抽得朱海失去了平衡,面朝下的倒了下去,他的面前是什么,俱是森然若针的石刃!若当真摔扑了上去,那么自然是万刃攒刺入体,马上气绝!   其次,即使是犬丁出手及时救助,但那一鞭已将腿骨击断,折的是朱海的行动能力,这便消除了他自由活动的可能。   最后,那鞭上所附的幽火焚肌燃魄,寻常方法根本扑不灭的,似朱海这等普通人中了,那当真是不死不休!   这三关齐下,犬乙实在已经找不到任何的纰漏,他强忍着左手断指之痛,闭上眼睛开始努力的驱除体内的奂鱼胆,只等浑身上下的巫力恢复,便立即杀掉导致了一切麻烦的犬丁!   --------在他的心目里,朱海已经是一个死人!   在犬丁绝望的眼神里,朱海已是向面前的针阵中摔了下去!   但这十四岁的少年,却在针刺入身体之前的那一瞬间,直接用双手撑向了地面!他的左手本就重伤,这时候突兀发力,那种撕裂筋骨的痛楚自不必多说,这也罢了,只是他双手所借力之处,也全是那密密麻麻的针刃,这一按之下,双掌也立即被戳了个稀烂!   就在这惨烈的血肉模糊里,朱海瘦小的身躯凝滞了片刻,忽然狂喊了出来:   “杀了他!求求你帮我!求求你!我把身体给你!求求你代我爬完这段距离!”   他疯狂的喊着,双目中所流淌出来的,竟已是带泪的血!犬乙犬丁两人毕生驱役怨鬼幽魂无数,当此之际,身上也为这怨意所欺,不由自主的泛出一股寒意!   就在这个时候,朱海接着却又动了!他的脸上仿佛被罩上了张死板的面具,只有嘴角旁有一丝淡淡的笑。此时他身体中已经千创百孔的灵魂实在抵受不住,已渐渐的开始与脑海内那个神秘声音融合了,   他在这针林中爬行!他用双手支撑着,竭力不让那根根尖锐石针穿进自己的要害,握住那一根根刺穿手掌的利针,拖着折断的双腿向前努力的爬去!   在这样的绝境里,他竟然还想着要爬到犬乙的身边去!   并且,看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每个动作里,都有着一种难以述说的坚决,仿佛生命一刻不停止,那么这爬行也就绝对不会断下来!无论是腿上,身上的痛楚多么强烈,前行的路程多么艰辛!   目睹了这一刻的犬丁身上不禁冒出了一股寒意,纵然朱海的力量在他们的面前太过渺小,但是那种不达目的不休的狠劲实在是令他不寒而栗,犬丁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能不杀人,还是尽量不要杀人的好,万一遇上个这小子一般的仇家,那想想也是叫人头疼之事。 第十六章巨变   朱海终于爬出了那石针阵,他已成一个血人。   腿上的筋肉几乎已经被剔尽,不少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而双手更是惨不忍睹,看起来就是两团狼籍的血肉!只能从五处末端开叉的地方看出,那里曾经有过手指的存在!除此之外,在爬行的过程中,朱海的胸腹上也是多处被刺伤,看上去似乎浑身上下,有百多个伤口在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   可是他依然爬了出来!   而朱海的表情,更丝毫看不出痛苦,反倒是在微笑。   发自内心的微笑!   然后,他匍匐在地上,蠕动着来到了满面惊恐,却丝毫不能动弹的犬乙脚下,张开了嘴,一口就咬了上去!   犬乙这一生的记忆中,曾经有无数个人匍匐在他的脚下过,这些人里有卑微的奴民,有高贵的头人,有难得的知交,也有曾经的仇敌。   这种匍匐于他而言,已经不再觉得荣耀,而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厌倦。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这种表示谦恭卑微屈服的礼节如此的深恶痛绝,如此的从内心深处泛滥出无以复加的惊惧…….与痛楚!   事实上,此时匍匐在犬乙脚前的朱海,几乎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他的手脚之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就连胸腹之间,也有数不清的擦伤刮痕在泉涌似的冒着鲜血。很快,他身下的地面上就被浸润出了一滩暗红色的小湖。朱海现在的意识已经模糊,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用牙齿慢慢的磨扯着犬乙的脚趾,在啃得见了骨头以后,再吃力的向上继续撕扯,这种可怕的经历给犬乙带来了几欲发疯的痛苦!   犬乙开始疯狂的惨叫起来,他本就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年轻时候的毅力早已被养尊处优的生活消磨殆尽,而眼前目睹自己血肉被人生生撕扯嚼烂后,再吐出来的情形,也绝不是每个人能承受得了的。他本来已经将奂鱼毒逼出了七七八八,只需要再加上一把力,就能将巫力恢复两三层-------只是在这样惊惧而可怕的剧痛之下,他又怎能静心滤神,养气培元?   在这个月色昏暗如残烛的夜晚,朱海深深呼吸着面前血腥与汗液的气息,异常专注的对准面前的人一口一口的咬了下去。   尽管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尽管双目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模糊!   少年人新生长出来的坚韧牙齿,变成了曾经在这犬戎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大巫祭最大的梦魇!   犬乙的声音已经嚎哑了,他满头满身已被冷汗水湿透,从朱海匍匐在他脚边以后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刻------于他而言,竟似已过了数百年,他的双腿膝盖以下,不少地方已经现出了森森白骨,被嚼烂扯飞的血管与经脉在血肉模糊里清晰可见,当朱海将他扑倒在地,费力的啮向他的咽喉的时候,犬乙最后一丝意志终于崩溃,高声号叫道:   “你要什么!你究竟还要什么!给我一个痛快吧!”   那声音尖细无比,凄厉若鬼号,甚至还带了一丝哭腔!他的话显然不是对朱海所说的--------这少年的执念与倔强,显然也并非言语所能打动。犬乙说话的时候,绝望的双眸,却是紧紧锁定在了悠然跌坐在墙旁的矮小犬丁身上。   他只求速死。   犬丁阴冷一笑,露出黄得烂了的两排牙齿,不紧不慢的道:   “你该知道我要什么的。”   “你要什么,你还要什么啊!”犬乙肥大通红的鼻子,已经嗅到了慢慢凑近的朱海嘴里那股难闻的血腥,慌乱的号叫起来。   “交出戮魂幡和你的本命牌,我饶你一命又有何不可?”犬丁终于图穷匕现,说到戮魂幡的时候,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那眼中的光芒复杂至极,包含了恐惧,野心,贪婪,渴求等种种东西。   戮魂幡!这东西的凶名早已在代代口传中,根深蒂固的扎入了每名巫祭的心里,而这十年来大巫祭犬祝的低迷萎敛,导致犬戎在商人的利器下节节败退,威望大跌,更是燃烧起了他手下十三位巫祭欲取而代之的的熊熊野心!然而犬祝昔年的凶残暴戾,也是余威尚在,因此这传说中的巫器戮魂幡,就成为了一项与之对抗的最佳筹码!   至于能任意控制犬乙生死的本命牌,于野心勃勃的犬丁而言,倒成为了并不是那么志在必得的东西了。   听了犬丁的话,犬乙的反应却很是奇怪,他庞大的身体先是猛的一震,目光先是怨毒,愤怒,似毒蛇一般死死盯住对手,最后却因为咽喉上的刺痛猛然醒悟,忙张口吐出一块淡绿色的小玉牌,掷给了犬丁。   犬丁一手接过这能任意操控巫祭生死的本命牌,捻了捻后,确定是真货,满意的点了点头。屈指一弹,一道白光飞出击在了朱海的后脑,后者身体晃了晃,动作停滞住了在空中半晌,已是油尽灯枯的朱海终于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事实上朱海一直在凭着胸中一股不灭的信念死死支撑,犬丁此人虽也阴险毒辣,不过素来恩怨分明,此次能够成功挟持实力胜于自己的犬乙,也算得上受了朱海极大的助力。这一下袭击,却不仅是要打晕于他,更是趁势向其体内输入了一股木系的蓬勃巫力,护持住其心脉,更是游走全身,及时的止住了疯狂涌出的鲜血,救了他一命。   犬丁把玩了一会儿那块本命牌,忽然面色一紧,冷冷道:   “戮魂幡呢?”   犬乙惨笑道:   “你早已将其取去,此时要杀我便杀,何必又来戏弄于我?”   犬丁听了此话,不怒反笑道:   “到现在了,你还在和我耍花样?我若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东西取走,还用得着在这里干冒奇险,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听了这话,犬乙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形容更显得凄诡狰厉,惨然道:   “若不是我失去了对戮魂幡的感应,方才早已拿出来拼个鱼死网破,还轮得到被这小鬼逼到如此下场?”   听了犬乙的话,犬丁脸上的冷笑渐渐的凝固,变成一股惊怒交加的神色,他一下子拿起犬乙的本命牌,疯狂的道: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我马上将这牌子用阴火炼上七七四十九天!”   犬乙不说话,木然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这一晚上,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也就不在乎再失去什么了。   看着面前这个对手脸上的表情,犬丁的手愤怒的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换成了一种冷冷的讥讽口吻:   “你那东西,是藏在右边厢房的地窖里吧?我记得当年你还特意求我帮手,耗费了十九个人的命,整整三日三夜在那处布下了三煞魂尸阵!你说,整个犬戎有谁能从那里将东西偷出来?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你的感应!”   犬丁的责问似鞭子一般,一下子将重伤的犬乙抽得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他双目圆睁,脸色死白,仿佛白日里见了鬼一般,颤声道:   “有的…….”   看了犬乙的表情,犬丁的脊背上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阵剧烈的寒意,这闷热的夜晚里,他额头上的汗似水一般的淌着,那寒意却一直刻骨铭心到了灵魂深处一般!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步入了一个早已营造完好的深深陷阱,并且还在向底部迅速跌落!   猛然间,犬丁一口将犬乙的本命元牌吞入了口中,他面上的表情立即凝固,接着四周的泥土迅速似波浪一般向他涌过来,将其高高顶起,紧接着天灵盖上,血光迸现,灰白色的骨渣炸裂开来,一只狮鼻,猿口,鹿蹄,猪身的绿色异兽现身,接着若风一般渐渐消散!   “弃体散灵…….”   犬乙用一种微弱得似在呻吟的声音喃喃道。这种秘法非到极端绝望恐惧的时候,是任何一名巫祭不肯使用的,这只因除了要舍弃肉身之外,浑身上下的巫力更会丧失十之**,魂魄更是因为引兽灵入体,有遭反噬,遭受引动的兽灵吞噬的莫大风险。   但此法也有一项极大的好处,那便是只要一请出兽魂,天下间几乎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这逃逸的元魄了,只要能挺过兽灵噬魄的这关,之后或夺舍,或寄尸,或转世都大可去得,并能保住一线真灵不灭,只是不知道这犬丁猛然觉到了什么莫大的风险,竟是令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这辛苦修炼的肉身与那尊崇无比的地位,甘愿行这凶险之术!   在空中那只异兽形象消散淡去的最后那一瞬间。惊愕的犬乙忽然感觉到了一件事。   起风了。   最初是一丝可有可无的流动,甚至连发丝都拂不起一般。但这风却仿佛是自人心中吹起来,一起之后,便开始盘旋围绕,并且以一种坚决增强之势,缓缓的增强着。犬乙这一瞬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猛然脸色似见了鬼一般,四处望了望,竟是一下子嚎叫着扑到朱海那小而瘦弱的身体上,将其拉了起来,主动将自己的咽喉凑到了朱海鲜血淋漓的嘴边,疯狂的道:   “快咬我啊,快咬死我!”   看他那慌乱哆嗦的模样,眼里闪动的是深刻的绝望,要怎样大的压力和恐惧,才会令得一个苦苦贪生的人忽然一心求死? 第十七章后手   风更大了,并且吹得异常奇诡,那就仿佛是这处院落周围的空中,渐渐形成了五六个庞大的黑色旋涡,猛烈贪婪的抽吸着空气,那种沛莫能御的疯狂吸力,给人的感觉是要将灵魂都压榨出来一般!   失去了本命元牌的犬乙显然已是元气大伤,他本来魁梧高胖的身体迅速的缩水下来,以至于松弛的皮肤褶皱在了脸上,看起来已变成了一个恶心的老人,这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剧烈的哆嗦着,浑身上下似筛糠一般颤抖。   空中的风眼里,慢慢的显出了两个飘忽的身影,正中那个身影干枯而瘦小,浑身上下都被裹在了黑袍当中,体型却仿佛是在随着呼吸而作着变幻的膨胀,奇怪的是,这么一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很虚幻迷离的,若闭上眼,就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影子,一包空气。   可是另外那个高大的黑影看起来却对这影子异常尊敬,甚至给人以恨不得会随时向之膜拜的感觉,并且是从大处至细节,做得丝毫不差,挑剔不出任何毛病。   那高大的黑影从空中一步稳稳踏下,一眼就看到犬丁破脑跌坐的惨景,微咦了一声,听那语气,显然颇有几分惊异,但目光里就多了几分佩服之色,他再看向那脚上已现白骨,陡然苍老了二十岁的犬乙,眼里就多了几分讥讽残毒之色。   只是他的眼神在掠过昏迷不醒的朱海的时候,虽连停留都没有停留一下,仅仅简单的一扫而过,浑身上下却是不为人知的抽搐了一下,旋即躬身向空中那瘦小黑影道:   “果然不出大巫祭所料,这两名叛贼已是互斗得两败俱伤,犬乙已被拿住,犬丁那厮却见机极快,在锁灵旋魄阵未曾合围之时,便行了弃体散灵之术逃出,我怀疑他还成功夺取了犬乙的本命元牌,只怕以后还会兴风作浪。”   隔了好一会儿,空中才有一个幽冷飘渺的声音飘飘荡荡的传了出来,仿佛声音的源头来自极远之处,回声经过了许多次碰撞才传到了这里。   “犬丁的一身巫力巫术,尽是得自于我,如今更是舍弃肉身,就算能得以转生,依靠的也只是暗中修习的那半调子金系巫力了,还兴得起什么风,作得起什么浪?”   高大黑影躬身道:   “老祖英明,是我多虑了,哪怕是这两个畜生竭尽全力所布的三煞魂尸阵,也被身在千里之外的老祖暗中控制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了这个小子进去破掉他们那半吊子戮魂幡!若不是您老惦记着子民的死活,怕这两个叛徒狗急跳墙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也根本没必要费这些周折。”   恭维话人人爱听,那高大黑影说话时候的语气语调,更是心悦诚服到了极处,空中传来了一阵黯哑干涩的狂笑:   “你这杀才,说话就是讨人喜欢,罢了!我等会儿就传巫讯给魑部的族长启,以后就由你代替犬乙主持这里吧?”   这句话一出,那高大黑影立即喜形于色跪倒在地:   “犬丙谢过老祖了!”   此时这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身份,已是呼之欲出,显然便是这犬戎十三部的实际主宰者犬祝,此人远在千里,运筹帷幄中,已经借势而成事,消弭掉了自己两名得力手下的阴谋叛乱,其心机之深,巫力之高由此可见一班!这枯干老人浮在空中的幻影目光如电,环绕过下面的院落废墟,一招手,那只用来制造人彘的铜缸便在废墟中漂浮了起来,只听得犬祝桀桀厉笑道:   “我本意是要让这小子进去送死,与其母的厉魄混于一起,令那尸槐木盖更早成熟,以便为我所用,没想到……嘿嘿,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说话的时候,院中已刮起了四道旋风,分别将犬乙,杨戬,朱海,以及犬丁的尸体卷往空中,拜伏在地上的犬丙不知为何,笼在袖中的双手却是在剧烈颤抖着,此人的名号中带有丙字,丙是炳的意思,指炳然著见。显然他是深谋远虑,智慧不凡,乃是十三巫祭里心机最深的一个。   蓦然,犬丙抬头道:   “老祖且慢。”   空中正徐徐淡去的犬祝身形一震,回过头来颇有几分不耐的道:   “这分身化影之术颇费我的精力,快说吧。”   犬丙谀笑道:   “老祖您是知道的,我饲的那头狍鴞(北次三经:“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鴞,是食人)这些日子即将产崽,正喜生人血肉,我新到此处,威信未立,自然不便随意以人养畜,犬乙和犬丁那两个叛徒您老自是有用,不过另外两个臭小子……不知道老祖是否能让给我?他日献祭的时候,我定是十倍奉还。”   犬祝嘿然出声道:   “原来是此等小事。”   说话间,他已将双臂断折的杨戬自空中摔了下来,呲齿笑道:   “这人块头颇大,你拿去吧,那叫做朱海的小子瘦骨嶙峋,浑身上下的血都快流干了,剔下来也没二两肉,拿来做甚?”   犬丙脸肌一搐,仍是陪笑道:   “老祖您老人家拿这臭小子也没什么用,不如还是赏给我吧?”   “哦?”空中犬祝的影像阴阴笑着,场中忽然出现了一阵难堪的死寂。“你想要他?”   犬丙只觉得背上凉飒飒的,一咬牙,叩下头去:   “请老祖务必成全!”   犬祝枯瘦的脸上露出玩味的邪恶笑意:   “看来,你对这小子很感兴趣啊,为什么?”   犬丙磕头如捣蒜,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传出的声音乃是诚惶诚恐的:   “老祖明鉴…….我见这小子实在是倔强得紧,颇似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因此见猎而心喜,想要收他做个弟子,因此才欺瞒老祖,望老祖看在各位巫祭的面子上,就成全我这一回吧。”   这话说得诚恳至极,叫人听了当真有无法拒绝的感觉。犬祝却是狂笑起来,笑声若午夜枭啼,尖利沙哑,听之令人不寒而栗,他一字一句的道:   “犬戎十三巫祭,本来在商人手上已亡其六,再加上阴谋叛乱的犬乙与犬丁,剩下的人已是不多了,俱是与你交好,你要我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那就是在威胁我了?”   犬丙抬了抬眼,眸子里锐利的光芒接触到昏迷不醒的朱海以后,一闪即逝!却还是陪笑道:   “老祖说笑了,我们这几个晚辈,自然不会放在您老的眼里了。不过,还是赏赐给我吧。”   这话说得虽是谦卑,却对犬祝的反佶没有作出丝毫的正面回答!反而再次进逼,竟是丝毫不肯是松口!   犬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的影象上也起了一阵波纹也似的变化,一反常态的带了很有些和蔼的口吻淡淡道:   “你不用再遮遮掩掩,这具元体,我是绝对不会…….”   “元体”二字一出,场中局势,立即起了莫大的变化!   一道夹杂了金光的细长黑气,骤然自拜伏在地的犬丙身后,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狠狠的扎在了犬祝那潜藏在黑袍中的身体上! 第十八章元体   这世上天道迢迢,修炼之人甚多,大抵分为两种,当今的主流,乃是鸿均传下的一脉,讲究的是由内至外,固炼元丹,调培内气以求长生,这修炼之径乃是背逆世间定数而行,非有大资质,大毅力者不能成,并且耗时良久,通常被唤为养气士。   另外一种则是秉承上古传承的巫法一脉,引动天地之气入体,借外力而施奇术,谋五行以展强横,这种修炼之法则是以顺应天道自然为主,虽然进境飞速,威力奇大,肉身却免不了迅速败坏,可以说是巫法的造诣越高,身体便是伤得越深,几乎是以自身性命来换取实力。但基于其不仅能够速成,并且入门也并非十分严格,因此修行的人也是趋之若骛。   从上古时期开始,修行巫法的人一面迷恋于其强大的实力,另外一面,也向往长生,因此就流传下来了许多正正邪邪的法子,什么夺舍,养尸,借尸还魂,人托兽身,种种千方百计,无非就是为求得延命二字,然而哪怕是效果最好的,也顶多只能延人十年之命,再次施为的话,效果减半,最后便是无效,毕竟他人之身并非己有,倘能延命二三十载,已是极其罕见,更需要莫大的机缘。   只是还有极少数的巫祭知道,在历代的巫典上还记载了一项秘辛,乃是说这世上人生于天地之间,居于五行当中,无论资质或佳或劣,终究体质会近于土木水火金中的某一类。   例如截教碧游宫中五大弟子之一金灵圣母,便是五行中的真金之体,一柄玉如意纵横天下。又比如昆仑原始天尊门下的击金钟首仙广成子,更是身兼真木之体与真土之体,号为双真之体,其转化天地元气为木和土元的能力,几乎是没有任何损耗,因此种种术法无形比旁人多出一倍之上,还结合二系之长,制出番天印这等无穷威势的法宝,修为隐然为鸿均一脉中第二代弟子之冠!   但世生万物,总有个别的殊异之处,在极偶然的机遇下,还会出现一类人,这类人生下来与平庸之人没什么两样,以玄门挑选弟子的方法进行查检,也殊无异常-------能被玄门看中的,至少都应是对五行之力其中一种比较敏感的------碌碌众生多是对天地元气感应极其微弱,因而根骨低微。   而特殊的这类人则潜藏在众生当中,看似平庸,但要深入开发后才会发现,其身体则是完全没有属性,好似一张白纸,这天地元气于他而言,则是只分阴阳,不论五行,若真能开窍修行起来,那便若海纳百川,大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于巫法一脉的人而言,将此类人的身体以秘法占据以后,没有种种后患,便能从头开始,相当于再活一世!   又因为巫法一脉,乃是顺天行事的关系,善能知天命,识真知,就算如此,也只流传下来唯一一种辨认这类人的法子,那便是此类人在生命垂危之际,往往能冲破凡胎,本能的燃烧出自身的潜力以续命,若是修炼过水系巫力人仔细辨认,就能查觉到这种人的身上,有着黑白二色的微弱光芒徐徐围绕。   这类罕见异常的人,巫典上便将之称为   元体!   ………….   非常不巧的是,犬丙与犬祝,都是在水系巫力上的造诣极高。并且两人的身体,都已快到了崩朽的边缘!而在他们两人的眼里,这鲜血淋漓,即将气绝的小小少年,身上当真竟有两色黑白之气围绕!   志在必得!   这是犬丙心中疯狂呐喊的强烈念头!   他此时已现邪身。   此人能稳居犬戎十三巫祭之三,倚靠的便是十年前与一只千年水毒豢蝎化形一体,尽管面前的犬祝形容虚幻,看起来应是运用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所造出来的拟身,但积威尚在,犬丙更是对朱海志在必得,一出手便用出了绝招蝎尾幻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洞穿了空中大巫祭犬祝的胸膛!   犬祝显然对这一击防范不足,脸上立即露出痛楚之色,他此时还是影子一般的灵体,饶是如此,胸口却也不停的冒出黑烟!   这干枯老人猛然须眉昂扬飘飞,脸上仿佛每一根皱纹都深了些,一下子以双手持住那条不及收回的蝎鞭,狂吼了一声,空中立即不停的传出了仿佛瓷器缓缓碎裂的声响,两团刺目的白,蓝光芒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了开来!   犬丙此时已像一只蝎子多过像一个人。   他浑身上下,通体被黑亮的甲壳覆盖,生出六只足来,一丝幽蓝色的粘稠液体从其头部的缝隙里流淌而出,再凝聚在身体的下方,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显,而两只锋锐的大螯也软弱无力的垂下,其上有着明显的裂缝,身后的尾巴更是凄惨,被生生炸断了一半,只剩下秃短的数节,也在不停的涌着那幽蓝色的液体。   而空中犬祝的影象,已经淡化得几不可辨,仿佛一阵微风也能将之吹去,他的神情分明是狂怒不甘的,只听那声嘶力竭的骂声辗转传来,尽是恶毒的诅咒与竭力的威胁。   犬丙看着掉落在地的朱海的小小身躯,眼里闪现着的是狂热的兴奋,他跨出一步,身型渐渐消失,在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半空中,与犬祝的残影脸对脸相对,诡秘一笑道:   “方圆千里之内,能够威胁到我的犬乙已被你一手消灭,犬丁已是赁无所居的幽魂,魉部族长早在三年之前,已将儿子送予我为弟子,而您老人家的真身,却还在一千四百里以外的三藜洞中盘坐等死吧?若这天大的机缘被一个区区的影子所吓阻,那我犬丙也当真是蠢到极点了。”   长笑声中,犬丙张开白牙森森的巨口,若鲸吸百川一般,想将那面容已经扭曲的犬祝影象吞吃下去!这分身影象中包含了犬祝的一魂一魄,如今反正是撕破脸来,那自然是下手毫不容情!   可是他的面色忽然变了。   由先前的自信变得惊慌,疯狂,不甘,恐惧!   犬丙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簌簌抖动着,以至于身上包被着的甲壳相撞,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响,他脸上冷汗涔涔而下,脖子似乎都已经僵硬,看他的模样,似乎既想回头,却又不敢回过头去。   “这…….这不可能!”犬丙嘶声道。“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话与其说是在否决,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增添勇气!猛然间,“哗啦”一声,他身后本来受创的那半条蝎尾已重新生出,口里念念有辞,一粒水蓝色的珠子便突兀的出现在了空中,随着上面水光漾动,那珠子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很快的就充斥在了空中,循着一道道玄奥至极的轨迹围绕着犬丙的身体缓缓转动,看上去他身边有着仿佛无数湛蓝色的星星,分外美丽。   这粒珠子,乃是犬丙苦心炼制的法宝,叫做戮目珠,此物取自一头寒獠鱼的独目中,经过了万载寒冰的淬炼,上面更以巫法附上了九十九人的阴魂,善能感应潜藏中的敌人,专伤双目。   犬丙一声厉啸,身体似乎风车一般的疯狂旋转,那百多点寒星便飞速激溅出去,俱是循着一道道弧线飞舞绕行,这百多粒珠子看似行进路线杂乱无章,可是在飞行的途中没有一条飞行路线相互重叠,没有一粒珠子掠往相同的地方,竟似乎在数十丈中勾勒出了一张张天衣无缝的网!   这时候,空气里忽的响起了一声叹息。   听到这声音的犬丙浑身上下再度一颤!他此时已经不愿去想发出这声音的人是谁,或者说,是害怕想得过多了,就失去了再度作战的勇气!   叹息发出的时候,四下乱飞的戮目珠的运行轨迹也迅速改变,它们自然是不会感知到主人忐忑的心情,只是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一刹那间,一百粒珠子迅速幻化,飞旋飘击向左方的一处地方!   在这戮目珠全力运使所激荡而起的粼粼水光里,只见得青黑之气大盛,卷腾若云似雾,只能依稀看见内中盘膝坐了一个枯瘦的人影,并指如箭,破雾指出!   这一指来得甚是奇特,给人的感觉明明是指着空处,意识里却是指着自己,初时仿佛指天,仔细一想反是指地。   这一指,不在左,不在右,不在前,不在后,似瞻前,似顾后。实在是飘渺难测。   这便是犬祝仗之横行天下的绝技之一!   幻挪指!   犬丙只是看了,脸色一下子就发了青,捂住胸口忍了一会儿,最后哇的一口血雾喷了出来!而他引以为傲的法宝戮目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在空中爆碎成一团一团的淡蓝色冰雾!一只只被他拘禁在里面的恶鬼厉魄趁此机会,纷纷逃逸,一时间空中冰寒刺骨,妖声凄号,慑人心魄!   “是你!果然是你!”犬丙连连后退,口中牙关上下相击,发出恐惧的“得得”声。他的眼神里除了惊怒,更是充满疑惑,眼前这人,分明便是自己认为还在数千里外的三藜洞潜修的犬祝真身,没想到这大巫祭的布局竟是如斯精密,不惜耗费巫力,以一魂一魄为代价,成功的将这些对他心怀不忠的人一网成擒!   原来犬祝因为巫力修为已是登峰造极,其躯体的崩坏也是加剧加快,近些年来当真是潜修于洞中,尽管有着那诡邪无比的掠夺精血之法,但也只是饮鸩止渴,无济于事。今日在这洞黎坝会盟,商讨的乃是集合族人抵抗商人的大事,此时本就已是谣言四起,犬祝不得已之下,只得采用化影随形**分出一道残像而来,没想到这残像本就是精神之质,对于各种元气变动要敏感得多,立即就感应到了朱海的怨气冲天,体内似乎还多了一条魂魄寄生,立即就大生兴趣,暗暗的留上了心。   接下来之后,朱海屡逢生死,犬祝乃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就率先发觉了此子乃是元体之身,自然二话不说,真身立即以纵地遁法急赶了过来,更是将计就计,成功引出了一系列阴谋叛乱的人,他便躲在旁边推波助澜,坐收渔人之利。   此时在犬丙的眼里,这一手遮天的可怕巫祭正氤氲在那团淡淡的青黑雾气里,垂目低首潜修的模样,看起来高深莫测。   俗话说,困兽犹斗,何况是犬丙这个跟随了犬祝几近三十年,深知其心狠手辣的人,他面上白气一闪而逝,正打算鼓动浑身上下精修了六十年的巫力来个鱼死网破,猛然间耳中只听得“哧哧哧”的连声轻响。   犬丙正有些茫然间,忽觉背上一麻,这种感觉异常奇特,就仿佛是同女人****时候的*的快感,牵震了附近的经脉,连带全身上下的肌筋都受到了牵震。   他正有些诧异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想起数年前一位门徒路经三藜洞的遭遇,大骇之下,反手一摸,立即惨呼起来!   犬祝已在他身后。   此时若有人经过,便是胆子再大,心中也一定会惊骇莫名。犬丙化形妖蝎,已是半人半蝎的可怖模样,而大巫祭犬祝自腰以下,已是尽数腐烂而去,脸上的肌肤更是皱纹交错,干涩难言,这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他浑身上下的数十条青色血管竟是抽离出体外,在空中飘舞似蛇,有数条血管的末端,已是轻易而举的刺破了犬丙体表的甲壳,自后方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里面,眼下更是随着脉络的搏动,不停的吮吸着犬丙的血肉精华!   眼下的犬祝,哪里还有统领西疆的大巫祭的半点模样?无论行为举止,都是隐秘邪奇,鬼气森森,犬丙惨嘶一声,只觉得背上仿佛被开了一个漏斗,浑身上下的精,气,神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去。他毕竟也贵为巫祭,惨叫声中,各种法宝毒虫再不顾惜,死命洒出,而人也疯狂前奔,那知道犬祝阴恻恻一声长笑,破烂的黑袍飘动,倏来忽去,竟张臂一下子抱住了他!   这一瞬间,犬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麻木了,自己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只凶残的刺猬,连魂魄也被扎了个千创百孔。   良久,这团重叠在一起的黑影终于分了开来,犬丙似一口破麻袋一般,双目无神的摔落了下去,而犬祝却是桀桀长笑,笑声里尽是诡邪之意。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赤红阴冷的眼睛扫过下方犬乙,犬丙,杨戬三人。   “这三人正好用来炼制血尸。昨日更有探子传来消息,商猪将在三月内再次进犯,此次老祖我没了这具皮囊的后顾之忧,正好毫无顾忌的一展秘法,擒纣狗,灭闻仲!之后待我闭关三年,行夺舍之术,据了这具元体!之融会适应之后,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是我对手!”   月色泛着惨青。   一勾邪月背景着天空里那个狂妄疯狂的身影。   他扭曲了的影子长长的投射了下来,带了一种不可一世的悖逆气势,恰好覆盖在了朱海平静而茫然的脸上。 第十九章暗流   (昨天不好意思,我委托一位同志帮我,他忘记了)   商都沫邑。   军营中。   使者正持旨意,大声宣读:   “…….朕之三子,皆勤能忠国,善体公事,今储位空悬,人心浮动,我大商以武立国,当凭功绩取荣华,论杀伐定显贵。是以长子启伐东夷,次子衍讨北羌,三子纣平西戎。望能追猎蛮夷,诛灭敌酋,以慰朕心。”   宣读完毕之后,跪在地上的纣王直起身来,含笑必恭必敬的双手将旨意接过,直到使者出帐,脸色才渐渐阴沉,最后更是有些焦躁的在营帐中踱着步,浑身上下的甲胄不停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大王看来是下了决心了。”一个声音略带喜意的道。“犬戎咱们这几年杀进杀出,早已是轻车熟路,那十三部中人,哪个见了我们不是望风而逃,大王的这份旨意,不是将储位双手奉送给大人了么?恭喜王上!”   说话的是一个面白长须的将领,看起来十分儒雅秀气,浑身上下却作武将打扮,纣见他说话,展了展眉-------但也只是展了展眉--------鹰隼的锐利眼中,忧虑之色更是浓重。   “桂芳。”纣王忽然出声唤了这将领的名字。“马上去请太师来。”   张桂芳一楞,立即遵令道。   “是。”   说罢便转身揭帐出去了。   纣王拿着旨意,不知为何,手指却是一直在其上“诛灭敌酋”的四个字上有意无意的摩挲,十分忧心忡忡的模样。   营帐外,便是浩淼的淇水,浪涛争逐击岸之声,清晰入耳。   …………………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从装修堂皇的大殿里传出,内中四人对坐,举爵相贺。坐在正上首的两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自衣着打扮上便能看出,这等是大商的两位殿下:   微子启与微子衍。   下首左席那人形容矍铄,举止雍容,正是当朝首相商容,而右席那人扶膝端坐,席旁放着一顶金盔,双眉浓黑若剑,却是因为战功显赫,新被封为镇国武成王的黄飞虎!   “此番大王旨意既下,三弟那边,想必是弹冠相庆吧。”微子启微笑道。他望了商容一眼:“丞相果然妙计。”   首相商容已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微子启身为大王长子,将其拉拢到自己一方也是大费周折,不仅提拔了三名商容的子侄,连正妃也是纳的商容孙女。而旁边的黄飞虎代表的黄家,为商汤之股肱,受天子七世恩荣,现镇守界牌关的黄飞虎之父黄滚,在军中威望实不在闻太师之下,更是大王次子微子衍生母的血亲。   因此可以说此时这殿中,无论从政治还是军事上来说,都是聚集了整个大商接近六层的力量,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那个大王的第三个儿子,若彗星般崛起的微子纣!(七年前,微子寿讨犬戎,身历八场血战,诛杀犬戎四大巫祭,掠奴三千人,浑身上下受十一处伤,商王帝乙终于允闻太师所请,易其名为玄鸟之鸣声-------纣)   微子衍一声咳嗽,指甲轻轻弹响手中的青铜酒爵,外面立即有十二名身着白纱的娇艳女奴鱼贯而入,收去了桌上根本没怎么动的名贵饭食,接着便有一名宫侍弯着腰行了出来,将一张绢帛平放在桌上。   这张绢帛所记载的,正是深深困扰着纣王的那张旨意。   黄飞虎的迅速扫了一眼,想了一想,顿时动容道:   “这张旨意,岂不是彻底将三殿下的希望给断绝了?”   微子衍显然还有些不明白,皱着眉道:   “这还叫断绝?这十来年,老三在犬戎那边屡建大功,对那处乃是轻车熟路,这分明就是将王位拱手让给他嘛!”   黄飞虎看了一眼自己扶持的殿下,在心里不为人知的叹了口气,还是正色道:   “这便是大殿下此计的妙处了,犬戎一共分为十三个部落,其族人勇悍而桀骜,不易统率,几乎是一团散沙,因此遇到了我们训练严明,组织良好的大商军队,往往是屡战屡败,这也是三殿下能够屡次在那处建功的原因了。但此时大王的旨意上已写得明明白白,是要诛灭敌酋!”   说到这里,室内一时间都静了下来。犬戎之所以凶名卓著,有很大关系来自于他们的大巫祭犬祝,这个人在三十年前,率领着当时的犬戎六部在渭水旁的密林里与东夷人激战三日三夜,最后集合七大巫祭之力,将三倍于己方的敌人尽数灭杀!东夷经此一战,至今元气未复,而犬祝在那一战中表现出来的实力,也是名动天下。   微子衍脸上立即露出心领神会之色,他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如此说来,此次出征,三弟肩头的担子不轻,可不是能像以往那样,随随便便杀几个蛮子就能顶事的了。”   黄飞虎摩挲着手旁的金盔,眼神深邃,好一会儿才轻声道:   “犬戎一族,身处那荒山恶林之中,族众剽悍,更有众多诡异邪恶的巫师,我当年征讨数次,均是吃了大亏,听说三殿下乃是从太师军中调出精干猛力之军士,趁冬季冰雪积冻之时候,以百乘战车为主力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一击即中,飘然远去,而事前所作的调查情报功夫,往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很不夸张的说,作战的时间耗费一月,那么探察,准备的时间,至少是一年。”   “而眼下正值夏季。大王的命令又是突然而发,犬祝更是早在十年前便罕在公开场所露面,素日里就连十三部的族长只怕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潜修。”微子启接住黄飞虎的话头,从容道:   “三弟此番出战,可以说既无天时,又不地利,若是将犬戎打得狠了,耽搁上些时日,只怕被他们聚合成团,一举反扑也未可知,要知道,三十年前的东夷诸部,国力强盛丝毫不下于我大商。就算犬戎的十三巫祭已死掉了好几个,但老三那边,也不过只得一个闻仲而已。此次王旨下得如此之急,太师便是想回碧游宫搬些救兵,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说到这里,各人心中都已是明镜似的,附掌而笑,席上当真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直到天色已晚,微子衍与黄飞虎起身告辞以后,微子启的脸色才渐渐的凝重了起来,他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好一会儿才幽深的道:   “相父此事在打压老三上,那做得自是极好的,不过我听闻北羌近年来连遭天灾横祸,国中更是纷争不断,此次又是惯能争战的武成王黄飞虎统兵……”   他的话虽告一段落,但余意袅袅,那中正平和的语调中的质问之意,却是锋锐若刀!   商容恍若未觉,只是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几声,伴着微子启看了好一会儿的夕阳,才温吞吞的道:   “老臣育有三女四子,殿下是知道的了?”   微子启此时心乱如麻,只恨不得揪住这老东西的领口将他往地上摔下去,再用力的踏上两脚,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至少,在他登上王位之前,这个想法是没可能付诸实施的。   “我不大懂您老人家的意思。”微子启忍住气道。“不过听大妃说,她是有几个兄弟姐妹的。”   商容抬起浮肿的眼泡,盯了微子启一眼,那本来昏昧的眼神却一下子钉进了他的心中,刺得人几乎说不出话来。很难让人相信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竟然会有这般锐利的眼神!   “我的那个最不成材的老六,是在五年之前,娶了一个不该娶的女人。为着这事,还惊动了大王。”   这一次,微子启终于定下心来仔细听了听这老头子的家常话,他正不耐烦嗑叨这些有什么用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不禁一楞。   “您老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印象,老六好象是娶的外族的吧?对对,叫做盘兰。”   微子启记得此事,却是因为他实在有些好色,当日商家新妇容色极为艳丽,令人见之不忘,故而今日还能忆起一二。   “其实今日王上的旨意,本是想让你去北羌,却是我老头子自作主张,将东夷抢了过来。”   商容这话再一次成功的令微子启气不打一处来,好在商容将他的性子把握得极准,抢在他说话之前,便比出了一根指头:   “你可知道,王上与东夷的长陵侯有旧怨?昔年若非这长陵侯抢去了北方毓人的贡女,你今日则未必能为长子----------此女乃是大王心爱之人,夺妻之恨,自然是刻骨铭心的了。”   商容再比出一根指头:   “东夷中有三大姓,分别为盘,戊,赤,其中,盘姓最为尊贵,我那儿媳,却是东夷中势力极大的上大夫盘盛的侄女,我大商若是讨伐东夷,这盘家的封地首当其冲,他修书来对我说,倘若大军能饶道而行,那么将同我里应外合,暗通款曲,将长陵侯双手奉上!”   微子启听得又惊又喜,早将先前心中的委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忙殷勤的去旁边的几上亲手奉上参茶,忽又担心道:   “要是是诈呢?”   商容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望了天边簌簌沉落的夕阳好一会儿,才面沉若水道:   “那我们便真的去灭了盘家的封地也不迟!此时东夷王已是病危三月,只是消息封锁得严密而已,当真打起来,我家门下的魔家四将,难道又比黄飞虎差到哪里去了?”   魔家四将这四个字立即让微子启闭上了嘴,他虽然以王子之尊,却刚刚被商容若子侄一般的呵斥,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惬意得王位已成囊中之物! 第二十章城府   一月后。   西毫东七十里。   一条长长的队伍拖骊而行,在渐落的夕阳余辉里拉得长长的,与其说这是一支军队,还不如说是行商所以构建的商队。   微子纣面无表情的策骑行在最前面,他毫不畏惧的凝望着夕阳,眼神里有几许狂热,几许暴戾,更有几许疯狂。自从接到出发的旨意以后,他的手始终都搭在腰畔古意盎然的刀柄上,片刻不肯稍离。   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   他以弱冠之身引军,连战连胜,出征十余次,斩首总计十数万,俘虏的壮年奴隶总计已超过二十万,为大商开疆拓土,足可以称得上大商中一位举足轻重,分量足够的王子!   足够到……在自己父亲的心中,能与两位兄长:微子启与微子衍平起平坐的地步。   而父亲的名字,叫做帝乙,乃是大商第三十位君主,自从商汤开国已来,商朝已经整整传承了六百一十年。   当年,他的母亲却是出身卑微,因此最初不被王所喜爱,但是纣天资聪颖,闻见甚敏;略微长大以后又是自身力量过人,得异人传授以后,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这时候便渐渐的将帝乙心里的形象扭转了过来。   但是………   但是!   纣忽然拔刀向天!刀尖直刺那通红的暮日!   好一把锐然的长刀,刀上那镌刻着玄鸟舞于九天上的花纹,直欲破空飞去!   长啸声起,内中充满了愤懑不平之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白净修长的大手按上了他的肩头,纣面色忿然的回头一看,目光先喜后忧,黯然道:   “太师!你回来得太晚了!”   来人人四十上下,颌下蓄有五柳长须,面容清矍,不怒自威,最为奇特的是,他的眉心中间,有一道悬针纹十分独特,看起来好似闭着的第三只眼睛,这个人显然身份极高,身边少说也有百余人簇拥,个个形貌古怪,坐骑却是一头双角,短翼、卷尾、鬃须的异兽,此兽通体漆黑,安静的站在那里,自然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凛气势。   闻仲清矍的脸上不见任何风尘之色,只是挥了挥手,将疲惫异常的坐骑放去修养。   “此次是我低估了他们,没想到大殿下和二殿下竟然联起手来,将我诱去北朱海平叛,结果背地里做下这等勾当。”   说到这里,闻仲望着纣的眼里已带了笑意:   “不过,这也说明,我当年确实没看错你!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商国的两位王子都为之惧怕的人物!”   纣的本来焦辣的心情,便随着闻太师这几句寥寥的话,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么太师此时定是胸有成竹的了?就请随我返回沫邑,向大王痛陈厉害,求他收回成命!”   闻太师抚着颌下的三绺长髯,微微摇了摇头,凝视了纣一会儿,忽然道:   “你可想过,在商相与黄滚上本,言明以战功决储位之后,为何从未领过军的大王会主动让你来犬戎?”   纣心中一凛,他本是文武全才之人,正想说是有意刁难,咀嚼了闻太师刻意加重的“从未领过军”这五个字一会儿,一时间竟有些惘然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涩声道:   “我…….我还真没深想过。”   “你第一次讨伐犬戎,是在十四年前了吧,之后又接连征讨了七次,九年之前,甚至一举擒杀了犬戎的四大巫祭,算得上是百战不殆,于大王而言,应该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转圜,此次让你出征犬戎,在我看来反而是成全之意!”   “可是…….”   “大王是不会知道战争的过程的!就好比我们,也断不会明白手下的伍长如何驾驭士兵!这是我等的分内之事,身为一国之主,若是这些小的讨伐战争过程也需要堂堂君王来事必躬亲,那么还有什么空闲来做其他的事情?”   “大王正是见你在犬戎这里未尝一败,才特意将你派来了这个地方--------这也是商相和黄家的高明之处,巧妙的运用了大王对你的爱护,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闻太师简单几句话,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剖析得十分清楚,他严厉的凝视着纣。   “至于返回去的话,那更是休提!且不说此事已经传扬天下,我只问你一句,若你此时身为大王,面对满怀期望的儿子的无功而返,那又该当如何?”   纣脸上神情接连变幻,面肌抽搐了一下,终于暴喝道:   “难道!我就得认命不成!”   他心中本来的打算被闻太师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彻底推翻,满腔怨意无处宣泄,本来抚摩着身边一头战马的大手竟是不觉收紧,那马吃痛,一声长嘶人立起来,纣王促不及防之下,险些被踢到,一怒之下,狂喝一声,拿住那无辜马儿前后双腿,一发力,在凄厉无比的长嘶中,将之生生撕裂开来!   鲜血瓢泼也似的迅速将草坡染得鲜红,在凄艳的夕阳下,勾勒出一种英雄末路的茫然。闻太师面无表情的看着喘息着的纣,直到他开始回避自己的目光,这才冷冷的道:   “你这性子若不改一改,就算是袭了大位,只怕也非天下万民之福。”   纣的眼神一惊一炽之后,便立即敛得暗淡异常,他看着自己手上兀自下滴的温热鲜血,很是有些暴戾的狞笑道:   “太师此时还和我提什么大位?犬戎虽然分散,其组成的十三个部落均是野蛮凶悍,是自称自己的祖先是二白犬,并以白犬为图腾的西北最古老的游牧民族,其战力之强早是有目共睹,犬祝早在十年前,一身巫法已是登峰造极,近年更是深居简出,便是犬戎十三部的头人,也未必能寻到他的所在。而七年前诛杀的那四大巫祭,功劳只怕一大半都要算在您请来的道友头上。而老大老二他们,俱是以强击弱,手下更有黄飞虎,魔家四将这等悍猛之士,我是死了心了。”   闻仲却是望着天边的浮云,淡淡一笑,直到纣再也按耐不住,不住用那焦切的眼神望来,这才抚髯从容道:   “既然如此,那还去犬戎做什么?张桂芳!”   掌管全军的张桂芳立即应声跑了过来,等候太师的军令。   “全军就地驻扎,行营!”   张桂芳不禁一怔,出征以后因为纣的缘故,士气涣散,每日里都是晚走早宿,以至于现在才刚刚抵达与犬戎交界之处,现在扎营,只怕更是增添将士的懒惰之心,但是军令如山,他也不敢出声,立即领命而去。   纣王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绽放,终于涩声道:   “眼下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只怕老大他们早已动上了手,此时若是我们再耽搁,那便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闻仲巍峨的身躯如山矗立,影子恰好罩在了纣王的身上:   “那我们进了山就有机会?”   他盯住纣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我且问你,若是大殿下与二殿下得知你驻守于此,露出放弃大位的姿态,那么他们的反应该当如何?”   纣浑身上下都是一震,舔了舔唇边的血污道:   “那当然是加紧攻伐敌国,不对!这两人素来都有嫌隙!若我给他们的压力一去,势必互相倾扎!”   “我再问你,就算是黄飞虎与魔家四将领军,他们在分别与北羌和东夷作战后,再相互火拼一番,还能剩下多少残余人马?”   纣渐渐的张大了口,尽管他此时已是三十五岁,威权日重,但渐渐的猜到了闻太师的意图以后,心中的震撼依然按耐不下,形诸于外!   “死人,是不会与你争夺大位的,就算他胜了大局,那也要有性命来享受!无论是谁最后胜出,当他们凯旋归来之际,我们这支完好无损的精锐,足已将那些残兵败将一口吃下!”   “而大王固然事后会心痛,但他一来本意就是属意于你,二来更是只余下了你一个儿子!那时候,就算你想不坐那个位置,也是不成的了。”   闻太师负手身后,闲然立在草岗之上,眯着眼看夕阳簌簌滑落渐暗的西天,悠然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中人。惟有茫然纣王身边的那团惨烈的血肉狼籍,再加上他手上尚未凝固的鲜血,才仿佛印证着先前话中的强烈血腥与加倍残酷! 第二十一章大变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这是闻太师素日里吟哦得最多的一句话。   --------这也是百年前他跋涉千里,赶往昆仑山碧游宫外求道之时,其师尊金灵圣母对他所授的第一句话。   方今天下,仙道飘渺,由鸿均道人一支独秀,授下修道法门,截教通天教主座下,有四大弟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金灵圣母门中,有闻仲者,非天仙,乃地仙一流,金木水火土遁变化,墨须臾千里,执雌雄双鞭,头生三眼,中间一目神通,白光数寸,可辨奸邪忠肝、人心黑白,为商朝太师,截教中大有人缘。   此人入朝为官四十载,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见事极明,罕有谬误之时候。在夺嫡之争中,微子启与微子衍占尽先机,闻仲却于死里求生,定下了两虎相争,猎手得利的绝户计,于是便故意在远离犬戎山林的平原地带扎营,以示无心夺位。   此计本来极佳,但无论是智谋高绝的闻仲,还是身经百战的纣王都没有想到,犬戎竟然从山林中陆续集结出来,就在他们对面摆开了阵势,看样子,竟是要在这茫茫平川上与己决战!   当三日前传令官跌跌撞撞的奔进大帐来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闻仲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可能。”而纣王直接撩起盔甲,一脚踹了上去,用肢体语言来表示了他的难以置信。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   很快的,缓缓前行的商军对面出现了一座军营,周围的栅栏上,还是枝叶宛然,有的连树皮都没有剥去,虽然看起来十分简陋粗鄙,然而里面所进进出出的密密麻麻的人数,看起来还在己军之上。目睹这等情形,商人中上至纣王,下至甲士,却都是喜形于色。   此时纣王身边这支部队,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的眼光且毒且准,首先便注意到了对面的人大多行为散漫,随意行走,而身上绝大多数都只披了张兽皮,而武器更是千奇百怪,石块,木棒,刀,枪,叉,一看便知大部分都从未在一起合作过,心中立即就松了一口长气。士气也高昂了起来。   一个打一个,这些商人甲士能获胜的,只怕是十中无一,然而犬戎十三部凶名远著,这名头却是在山林中打出来的,这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这些临时集合起来的犬戎人固然单人战力勇悍,却哪里是己方这近七百乘战车的对手?这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商立国八百余年,纵横大地之上,依仗的便是这攻无不克的冲撞车阵!   若说商军中还有谁不喜反忧的,那一定就是闻太师了。事有反常即为妖,他与这犬戎的大巫祭犬祝交手虽是寥寥,但相知却已甚深。看对面营帐的规模,犬戎十三部的精壮族人只怕一大半都在这里了。这高深莫测的犬祝的心中究竟是作何种想法,竟是以倾族之力,与自己打一场全然无望的战争?   再三思量之下,闻仲为求稳妥起见,特意传信给最近的知交道友,望其能迅速来助,同时迅速派出探子,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犬戎为何敢于主动出战,在平原之上同商军相抗。于性情有些暴躁的纣王而言,也变得出奇的冷静,这场战争于他而言,那是既不能输更是输不起!   双方对峙整整七日。这七日里,望眼欲穿的纣不仅没有等来前方探子的消息,反倒得知了另外两位兄弟的消息--------讨东夷的微子启直接绕过要冲倨城,兵锋直指东夷长陵侯卫羸的领地,现已经将其都城宜团团围住,破城指日可待,而伐北羌的微子衍也是节节胜利,斩首近万,获良田六万余顷,下七城,已经占据了北羌领土的近四分之一。   至今还无所作为的纣王自然是心急如焚,而犬戎虽然也是闭门不出,各种小动作却是不断,充分发挥他们猎人本色,当第十四批巡逻小队在夜间被犬戎人剥皮割耳,血淋淋的悬挂在阵前以后,无论军心士气,都达到了一种沸腾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若再是避战下去,实在是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战!为什么不战?”在召集了麾下的将官以后,作为中军主帅的纣挥舞着大手,首先就用这句话定下了这一次军事会议的基调。“军心可用,犬戎这些小伎俩不值一提!”   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扫过麾下的这些熟悉的军官。在场的这些人的优点缺点,纣都是了然于心,虽然这位尊贵的三殿下的在外人的眼中,留下的大多都是剽悍,暴烈的印象,但这恰好也掩盖住了他的另外一些闪光点。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犬戎这些狗崽子为什么会从山林中出来,主动与我们对攻。但是他们既然敢来,就必然有所恃!”浑身甲胄的纣一面作着动员,一面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早上闻太师临行前所说的话:   “决战的天时,地利,人和向来都很重要,重要到了可以左右一场战局的地步,如果双方实力有差距,这三大因素的其中之一,可以将局面扳过来,要是敌方高明,自己并无胜算,可以群策群力,聚其一点而破之,也可以计算时机,以势压之,更可以运用自己熟悉的环境,把对方引入彀中,减少自己的压力,增加对方的恐惧----------眼下我们所处的战场,乃是犬戎人主动所选的,地利之便已失,观附近风水,乃是性近阴寒的凹地,此间若有什么阴谋,那么当出于此中了,但我于此道并不熟悉,为求万全,须得亲自去请一位精通此术的道友前来襄助,多则三日,少则一日便回,此间事务由你主持,切勿出战。”   平心而论,闻太师文武全才,若论治理国事,处理政务不逊于两朝元老商容,若说统军打仗,攻城掠地也是百战不殆,连以武勋并称的黄飞虎,也甚是钦服。实乃大商中第一能臣,因此由他慧眼独具,相中了纣王这个庶出的三子,既是纣的幸运,又是他的不幸。   幸运的是,有闻太师为臂膀辅佐,往往就能做成一些旁人不能做,也做不成的大事,例如短短十年间,原来郁郁不得志的微子寿就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微子纣,还鱼跃龙门,参与到了大位的争夺战中!   不幸的是,正因为闻太师身上的光环太过绚目,所以将他身边的人尽数笼罩在了阴影里,偏偏--------纣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所以,就有了这一次的突兀军议。   坦白的说,纣绝非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清醒的知道,以后还有无数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眼前的大位争夺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之所以动了出兵的念头,更是基于很重要的一点:   犬戎中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巫祭犬祝竟然在阵前主动露面,他的身边,还随侍着犬戎十三部中绝大多数的头人,首领,以及分散各地的四位巫祭!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许多理由都苍白无力了。更何况在这平原上,这些商朝战士对自己战车的信心是那样的牢不可破,经历了整整八百年的漫长征战时光,这可怕的战争兵器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异常规范,圆满的地步,他们有信心将面前的这些只能用乌合之众来形容的犬戎人在半个时辰内屠杀殆尽!   因此军中竟是没有反对的声音,连最为谨慎的张桂芳也投下赞成一票。这不仅仅是因为连日夜里犬戎的骚扰太过卑鄙残毒,一战而毕其功的念头也是一个很诱惑人的想法,最关键的是,凡是与犬戎作过战的,都绝不会想在这么一个季节里,在那密林中与这些可怕的偷袭者打上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争! 第二十二章重现   “商………商人已出战!”   一名腰裹猞猁皮的威猛大汉奔进木棚里,兴奋道。他的眼里露出嗜血的赤红光芒,渴切的盯住座上的大巫祭犬祝,这位方圆三千里的实际上操控者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变得若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般,只是脸上阴鸷的神情更是浓重了些。   “哦。”犬祝依然是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张脸,盘坐在榻上,他似有些意兴阑珊的应出这声,但旁边端坐的那几名头人却是浑身上下都惊悸的颤抖了一下!   他们清晰的感受到,笼罩在犬祝身上的那袭黑袍在瞬间遽然膨胀了开来,接着又紧缩了回去,这一缩一胀几乎是肉眼不可察觉的,只是气势上的骤增与暴减,然而这一瞬间,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重一捏,难过得几乎喷出血来。   “迎战吧,启。”   犬祝轻描淡写的道,那大汉愕然当场,在他的心目里,先锋这个位置实在是舍我其谁的。   而旁边一名看起来十分散漫,仿佛一头懒洋洋豹子的男人,嘿然出声,一躬身便大踏步退了出去。帐外立即响起了魑部族人那惊雷也似的咆哮:   “上啊!”   犬戎人的木寨门立即打开,大群身披兽皮,手持木棒,锐骨,石块的犬戎人潮水一般的涌现了出来,口中喊着杂乱的战号,其中更夹杂了不少手足着地奔跑的犬卫,正面披甲持锐的商军面无表情,摆开了端然若壁的阵势,同时大喝一声,仿佛天地间响起了一声惊雷,一齐举盾,支矛!   单是从两军的声势来看,胜负便已昭然。   犬戎人狂乱的的滂沱洪流,直撞上了商军的肃然堤坝!   一百尺,对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九十尺,商人那些锐利的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妖异的光,八十尺,挡在前面的盾墙忽然裂开,露出后面的三排人,至少六百,七十尺,一排伏着,一排蹲着,一排站着,六十尺,站着的人张开弓搭上了箭,五十尺,青铜的箭头正在闪闪烁烁,四十尺,五百余支箭呈45度的仰角对准了天空,三十尺,放!   箭如雨下。   从空而来的箭簇刹那就笼罩在了奔跑着的攒动犬戎人身上,青铜所制的锐利箭头携带了自上而下的冲力,轻易而举的破开了皮肉,标溅出一股股尚且温热的鲜血。   站着的人伏下,蹲着的人起身,伏着的人站起,   引弓,搭箭!   天空中仿佛在下着不肯间断的死亡。   与犬戎人投掷的树矛,石块相比,商人的远程火力实在是占近了优势!就在付出了巨大代价,近得已经能看清楚商人弓箭手眼神中的冷酷的时候,那面孔却忽然换成了一面庞大的青铜巨盾!   前排的盾墙重新合拢,一声响彻战场的呼喝声起,从盾上预先留出的孔洞中刷刷刷的刺出了数千柄长枪!直直的昭示着残酷与死亡!   然而犬戎人骨子里那股剽悍与勇气,竟是一往无前的拿血肉之躯扑上那长枪,哪怕就是死,也要将自己的血喷在对方的脸上!   战鼓声起。   这声音幽深非常,哪怕是在阳光灿烂里,闻者也可以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怨气。   在商人阵中主持的张桂芳脸色忽变,大呼道:   “是銮蛇皮鼓,取金跋……”   …………………   半个时辰后,一人浴血冲入犬戎中军,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了,身上不仅深插了几支羽箭,连破裂的左眼球也悬悬垂垂的挂在了眼眶外面,不停的流出血色,吊吊的只有一根红筋相连。此人恍若不觉,凄嘶道:   “战车,是战车!大巫祭你为何不听我们的劝说!先前商人派出盾阵,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东,西,南面已经被商人的战车冲突了进来!快走吧!退回林子里,咱们还能保住一丝元气!”   这个人,正是先前精悍得似豹子的启!此人的勇悍在犬戎中也是声名卓著,与之交好的有几部族长,都纷纷站了起来,惊疑之色溢于言表。数十道目光一起聚焦在了犬祝身上!   犬祝面无表情,似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死板板的道:   “鼋部援东,魅部破西,貘部击南。”   面对这等恶劣局面,在座的这些头人族长也绝非庸人,有几名自认及不上启的,心中已是打起了退堂鼓,犬祝一声令下,竟出现了拖延,迟滞的现象。   “撤吧!”启一把扯掉了左眼眶外悬着的眼珠,一口将之吞了下去,血红的独目死死瞪着犬祝。“大巫祭!要么您兑现承诺,要么…….咱们在这平坝子上,是打不过商猪的,给犬戎留些元气吧!”   此人本就桀骜不驯,对巫祭也一直是格格不入。加上他的威望甚高,一时间又有两三名族长站了出来,他们的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这自然是因为他们手中实力尤存的缘故,言语里竟是直指犬祝无能,大有问罪逼宫之势。   犬祝的回答是一声冷笑,以及………掀开了身上的黑袍!   在外面警卫着的两名犬卫,忽然听到议事堂中传来了半声惨嚎,之所以说是半声,那是因为这声惨嚎并没有经过空气的递传,而是直接闷闷的响在了他们的心里。那就仿佛是一只被倒拎起来割断脖子的鸡的闷啼。   两人没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两根青色的血管刺破单薄的木壁,无声无息的从背后扎进了他们的心脏。   过了一会儿,有大量暗红色的鲜血,从紧闭的大厅木门下溜了出来,向着四面八方蜿蜒而去。   而议事堂里,已忽然多出了两个人随侍在了犬祝的身边。   一个人面无表情,双眼发直,身材魁梧高壮了不少,只是连皮肤中都隐隐透出一股火焰焚烧般的红色来,正是杨戬。   另外那人身材瘦小,双目紧闭,却是仿佛睡了过去般,坐在张形式奇特的椅子上。那椅子的木质异常奇特,黑中透黄,上面微微泛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若从背后看去,椅脊上生出三根尖刺,分别深深的刺入了坐着的人的脊柱里!却是朱海!犬祝拿住朱海以后,发现他的七魄已散五魄,但三魂却不知为何,前所未有的坚固,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将朱海的体内驱得只剩下一魂一魄。因此要以这张酸砉木所制的椅子将之制住。   ……………   与此同时,连远在军营中坐镇的纣,都忽然生出一种无由的心惊肉跳的感觉!他乃是身经百战之人,当然警惕到对手会针对自己的**作出某些诱惑,因此为求稳妥,竟是一反常态的呆在了后方。   天空忽然阴沉了下来。   没有云,没有风,依然可以见到太阳在正中的天上,只是空气里仿佛多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并且那色泽还在不停的加深,凝固。紧接着,方圆几十里的地面之上,竟有丝丝青黑色雾气蒸腾而起,片刻间便笼罩住了整个战场!   犬戎中军里,半浮在空中的犬祝已现出了本身,他的腰部以下有数百条青色的血管蠕动爬行着,其中数十根长长的刺了出去,尽头便是前来议事的十来位族长头人的尸体,俱已遭吸成了干尸!   空气里有着焚烧皮肉的难闻气息。   犬祝的左手已被青色的火焰所吞没,那火焰熊熊的腾着,每一燃,外面的天色便阴暗一分。那火焰从微青的色泽里泛出一些透明来,里面所显示的影象,赫然正是外面战场上的情形,在一片昏暗的滂沱大雨当中,犬戎人一个个双眼泛青,肌肉坟起,似失去了痛觉的疯狂搏杀,身形神出鬼没的闪现在战场之间,一时间本来已是一面倒的局面,又渐渐的被扳了回来!   这等大面积的巫法,几乎已经超出了在场人的认知! 第二十二章凶暴   凡间的军队自然不被修道中人放在眼里,然而红尘中有红尘中的律法,修道者有修道者的规矩,天规森严,若是修道中人以大规模法术来直接杀伤凡人,干扰红尘中事,那么天劫来得就越快越重。因此哪怕凶厉狂妄若犬祝,也只敢借降雨之势来损敌利己,不敢直接出手大面积的轰杀商人甲士。而涉及到天下苍生气运的朝代替更迭,哪怕是若通天,元始等人,也不敢造次,即或有心,也只能有限度的间接干预,气数未尽前,天命绝不可违!   上古巫法很重要的一点,大都是有些阴损险恶,往往行事损人利己,但是若要用到伤残自身肢体施展的法术,那么其威力自然是惊天动地,何况是犬祝这修为登峰造极的大巫祭,以十三部首领的血肉魂魄为引!以自身的肢体为祭!   室中活着的人,除掉朱海,杨戬之外,还有三个。   一名为那披着猞猁皮的粗壮汉子,看他的神情,竟是对周围族人的死伤视若无睹,反倒跪在犬乙的身前,双手合十,虔诚得似在膜拜心中的神邸!   另外两人则在犬祝身边助力,他们均是面色死白,毫无表情,举止也显得机械僵直,他们正是月余前神秘失踪的两大巫祭!犬乙,犬丙!   从外面看去,天空中悬垂下来一道可怕的墨绿色龙卷风暴,就是以此处为圆心,不住的将那阴魄邪木之气卷连上天,再将其中的怨气毒意化作雨水降落下来。沾染在犬戎人身上,便似灵丹妙药,连伤势也令其渐渐好转,落在商人的甲士身上,则是冰寒若刀,沾染者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热量都被抽吸而去,忍不住哆嗦难当,一时间本来被肆意屠杀的犬戎竟是反客为主,要将战局强行逆转过来。   似这等左右数万人战局的庞**术,不要说纣,就是连戎马半生的许多宿将也未见过!   这时候,天空里忽然掠过一道亮厉得几乎将人的双目灼瞎的庞大闪电!   这一电闪得极是突兀,一时间,整个战场上都静止了数息,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的,竟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回味那一闪之威!心中充满了敬畏!   遮盖漫天的青黑之云气,也被生生闪出了一条巨大的缝隙,阳光便从那缝隙里照了入来。   商人一阵欢呼,两军阵前,墨现出了它那庞大的身形,背上,一人凛然顾盼,额头当中的神目已睁,白光扫出丈余之外,正是商人太师闻仲。   他的身边站了一位提花篮的道者,赤发红颜,相貌十分凶恶狰狞,胯下骑乘了一头四足旋起金光的五云驼,若云霞一般飘渺,此人见远处那道青黑色的龙卷风暴依旧聚而不散,皱眉道:   “此地乃是聚阴之地,千年之前,夏王在此营造陵墓,殉葬了万余奴隶,如今被这犬祝运用其中的凄寒怨念之力,布成了这个锁心幻邪阵,你那一雷只怕是徒劳无功了。”   闻仲后世贵为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一身法术,多以凛然的雷电系为主,乃是这些阴邪毒物的最大克星,他听了这话以后,双眉一扬若刀一般竖立,正想说话,却见犬戎中军又多了两道较小的龙卷风暴,上接天穹下连大地,一色呈青蓝,一色为青白,天空云层中被击出的那道缝隙,很快的就自行合拢来。那裂破天地的一雷,竟是丝毫效用都没了。   “既然如此,不知余兄有何教我?”闻仲沉吟道。   他请来这人也是大有来头,乃是同为金灵圣母门下,号称蓬莱岛一气仙余元,手中一口化血神刀运使如电,近里因在修炼一口一尺三寸的金光锉,四处寻觅奇珍,恰好撞见了闻仲,便被寻来帮忙。   “解铃还需系铃人。”余元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盘膝打坐,不再言语。   纣在旁边豁然醒悟道:   “这位老师说得是,那犬祝全力施为邪法,定是毫无防护之力,我率了后备军突上去,一刀斩掉这厮的狗头,看他如何作怪?”   闻仲抚髯,沉吟不语,目中却是望着余元。余元嘿然怪笑道:   “我知道你要坐镇中军,调度人手,可是怕犬戎中有能人埋伏伤了殿下?你若能应承此事以后,给我寻千斤新鲜人血来淬炼我的化血神刀,千军万马中护他周全,又有何难?”   闻太师听到千斤鲜血,皱了皱眉,看样子有些踌躇,旁边的纣却一口答应下来:   “无妨,我府里蓄养的奴隶还有千余人,不要说千斤鲜血,万斤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在余元长笑声中,蹄声如雷,纣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那把诡异可怕的长刀,率着留作预备队的最精锐百乘战车,若离弦之箭一般向着犬戎的中军直突了过去!   ………   暗红色的鲜血激飞,不时有一道道灰色的锐利刺痛人的双目,惨嚎声,怒骂声,呼号声此起彼伏。作为主帅的时候,纣还肩负着主持中军的重任,战战兢兢不敢放任天性,上了战场之后,骨子里那股难以自抑制的暴戾酣畅淋漓的发泄了出来。   加上他手中那把长刀乃是开国帝王商汤所传下来的,在太庙中供奉了八百余年,却在纣十六岁时主动出鞘认主。   此刀名为虎翼,与另外两把凶刀:龙牙、犬神并称为上古三大邪刀,造刀者不明,相传锻造原料中使用了许多恶毒之物,并有多种诅咒缠缚。夏朝末期为君主桀所有,之后暴政开始。三刀被供奉于夏朝太庙,据史料记载,商汤攻入夏朝太庙之时,黑云蔗天,鬼哭神嚎,龙牙、虎翼、犬神三大邪刀化为三股妖风袭来,顿时商朝大军死伤无数。汤王弃戈下马,手持轩辕黄金剑单人闯入太庙主殿,挥剑疾斩,妖风止息,汤王便将三刀作为战利品收藏。   又据野史记载:时代迁移,北宋朝著名铁匠韩蕲在一处深山之中发现了商朝太庙的遗址,并开启封印得到了龙牙、虎翼、犬神三邪刀的碎片,其时“碎铁中隐隐有黑气,触之即发”。后由韩蕲与宫廷铸剑师合力铸造,耗时一年零八天,铸成降龙、伏虎、斩犬三把铡刀,由大宋天子御批存放于开封府,时任开封府尹包拯成为第一个“开封三铡”的持刀人。   纣王手中这柄虎翼出鞘,丈余之内全是乌沉沉的一罩光芒,低沉得令人心悸。纣被夹在两架战车正中,无须顾及左右,刀锋所向之处,当者无不披靡!   这时候有犬戎的一名主持大局的巫祭犬己见势不妙,捏了个法诀,喷了口血在地上,念念有辞,刹那间,地上泥土便自隆起四个大包,瞬间破裂,现出四头摇头摆尾的凶兽,在地上探爪磨齿,分外狰狞,犬己将手一指,四兽齐吼一声,扑倒了三辆战车,向纣突袭而来。   这四头恶兽分别是,天牙,鬼车,诸健,椒图,趁着天色被青雾灰雨遮盖,带起阵阵腥风,在人群中肆意啃噬,好不猛恶。商军的攻势顿时为之一窒。   纣自负勇力,大喝一声,挽了胯下的四眼怪马英召,飞跃数丈,当头一刀劈下斩了天牙,却陷入了另外三兽的包围,情势正有些窘迫间,忽见天上金光闪动,余元已策着五云驼飞至,将手一指,背上的那把化血神刀立即飞出,如一道电光般迅疾奇速!   形若巨象的椒图中了这一刀,大叫一声,如山般歪倒在地,少说也压死了十余名犬戎部众,浑身上下只是颤抖,不能作声。只见中伤处只是浅浅一条刀痕,流出的血水如墨。商军自然是士气大振,犬戎这边不免多了几分惊惧。   犬己见了大怒,他一身巫力神通,尽是依靠在这四兽之上,如今折了两兽当真是若断手足,痛彻心肺!他正要持咒催促另外二兽进袭,冷不防听得空中有异声传来,抬头一看,那赤发獠牙的道人已经逼到身上,大惊之下忙洒出一把毒沙。余元弗然一笑,猛然自击天灵盖,三味真火顿时自口中喷出,那毒沙无非蟾蜍,青蛇等物所化,化成道道青烟而去,这时候犬己才惊慌失措,知道自己与对手的道行不可以道里计,正想逃跑,眼前黑光闪动,纣已似猛虎般的策骑破壁突了进来,咆哮一声!一刀连肩带背的直砍作两半! 第二十三章人算   多了纣这支生力军,本来偏向犬戎一方的局势又渐渐的被扳转了过来,犬戎胜在了地利与人数,而商军则得益于训练有素与装备。这时候的战场,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成百上千人惨死在这苍茫晦暗的原野上。   闻太师乘着墨浮在半空中,眺望战场展望全局,他睿智的心中一直有着深深的疑惑:为何以犬祝之狡,竟会主动出击,在这错误的地方与自己来上这么一场惨烈的消耗战?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这声音既仿佛是从天外震响的雷鸣,又似是源自人的心底,哪怕以闻仲的道行,也被震得心神不宁,本心动荡!巨响袅袅,余音不绝,一声未停,另外一声又起,竟是连鸣十三次!   当响到第三声的时候,闻太师的心中蓦然浮现出了方才善能观气的余元所说的话:   “……….此地乃是聚阴之地,千年之前,夏王在此营造陵墓,殉葬了万余奴隶,如今被这犬祝运用其中的凄寒怨念之力,布成了这个锁心幻邪阵。”   “消耗…….阵法!“刹那间,闻太师心中的那个结顿时豁然开朗:“犬祝的目的并非要打胜!他的目的就是消耗,就是死人!人死得越多越好!”   “这绝不是什么锁心幻邪阵!”闻仲此时已是急得须发飞扬,神目圆睁,他压抑着震荡的心神,不顾一切的操控着墨向阵中飞去。   传来的这十三声响乃是因为陡然间平添了数万新魂,地府鬼门开启的标志,人间鬼界互不统属,因此饶是大罗金仙,听到这阴府开门之声,也会心神不畅,而此时阴间开门所泄露出来的那股幽寒冥气,若是有大道行之人,便可将之引出,用来炼制极厉害的法宝,例如…….   戮魂幡。   便在这一瞬间,犬祝那嘶哑难听的声音便狂笑了起来。这声音不大,却不知怎的,轰隆在了战场中每个人的耳畔心上!   紧接着,一只凶厉狰狞的巨大灰犬摇耳摆首的浮现在战场的上空,忽然仰天长吠!   普通的小兵倒也罢了,但是若闻仲,余元这等道德高深之士,直似胸口被一柄无形的大锤重击一般!几乎是被震得要从坐骑上跌下,那灰犬前爪向下一探!   一道灰青色的朦胧光华从天空中直探下来,四下里无数魂魄围绕哀号,盘旋冲天,恰好将已经冲杀到了犬戎中军帐的纣与余元一干人等围在其中!   戮魂幡!   此物虽然已被朱海无意中毁去了顶盖,但残余的邪魂厉魄还未散去,又被犬祝这等大巫看中后祭炼,何况还不惜牺牲了万人性命后,借了那幽寒冥气,威力虽然不若先前那样霸道邪异,阴毒险恶之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被这幡势笼罩住之人,任你大罗金仙还是金身罗汉,都无还手之力,只能依靠本身修为,苦苦支撑,待本身真元耗尽之时,自然便是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闻仲见到这等情形,自然是又惊又怒,他一推头上的金纹鱼尾冠,立即便有一道粗若童臂的紫气冲出,直抵九宵云外!   天上立即黑云翻涌,四野里更是昏暗若夜,猛然间,天空中一道霹雳霍然闪现,将方圆百里照得纤毫毕现,而一道锐利得似乎连人的视线也要撕裂的巨大闪电,刷拉一声,突兀出现,接天连地的直劈向那聚魂幡所在之处,誓要破幡救人!   似这等怒雷闪电,正是阴邪之物的巨大克星,加上闻仲乃是天生雷体,恚怒之下,不惜伤损自身元气引雷击下,威力更是庞然!   但是空中忽然多了一只以气劲幻化的枯干巨手,那只手已是皮包骨头,皱纹满布,却是食指,中指紧并若剑,凭空一指指出!   战场上立即多出了一股盎然的青意。   这一指给人的感觉却是   空,   虚。   给人以十分无端突兀的感觉。   这一指指得十分离谱,看似在指天,一回味却仿佛是在指地,细细深思,却惊觉它已掠夺过了你的心底,根本记不起它的存在,最后不禁会反问一句:有人指过?   于闻仲而言,他则感觉到凭空里有一股不重不轻的力道巧妙的涌了过来,轻轻的点在了他的道心之上,虽然只是微微的一颤,然而空中的那记雷霆便若一柄全力斩下的巨斧,被人在侧面轻轻一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击在了空处!   这一雷击虚,旁边的一处营帐也遭了大殃,惊天动地的响了一声之后,那处原来的三所木棚,百余名混战着的军士尽被汽化!只存留下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深深凹地!   犬祝桀桀怪笑,响彻战场,每一声怪笑,都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了心高气傲的闻仲的脸上。   闻太师铁青着脸,身边两条蛟龙金鞭围绕护持,已是催动着墨冲向了戮魂幡!若被他靠近以后再引雷下击,犬祝便是天大的本事,也也只能束手,只是他毕竟是千古名相,纵是在狂怒之下,依然保持着一丝清明,猛然见到身陷阵中的余元似乎在对己竭力大呼着什么,只是听不真切,心里立即涌现出强烈的危机感觉。   可惜已经晚了。   余元说的话是:   不,要,过,来。   随侍在犬祝身旁的犬乙与犬丙的身体,遽然炸裂了开来,成为了两具昂贵无比的祭品!而犬祝齐肩之下,也被那霍然蔓延的青火焚烧殆尽!   平空里接着出现了一个深邃的黑洞,阴风怒号间,将纣这一干人连带靠近了的闻仲生生吸了进去!   那根本不是戮魂幡!只是有其形而无其实,只能暂时的困住纣与余元一干人等,犬祝真正的后着,便是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法术!   自   成   天   地!   从一开始,犬祝所苦心谋划的,便是这一刻。   自从得到了朱海这具能夺天改命的元体以后,犬祝便急切的等待着商军的入侵-------夺天改命的过程凶险异常,就算成功夺舍以后,自身也将会失去一切能力长达三年,此间若婴孩一般全无抗力。若是能在施术过程中,得到道行高深之士或是命格尊贵之人的魂魄,那么成功率不仅会大增,术后恢复的时间也能大幅缩短。   因此犬祝立即就制订出了一个计划,他已经得知此次商人的征讨乃是以战功来决大位的归属,所以在他的构想里,商人定然是不顾一切的进攻,在这密林里,炎季中,犬戎要将之完全消灭,当真是易如翻掌。   然而商军却不来。   其余两位王子已是打得如火如荼,这纣所率领的军队却还在慢吞吞的行军,看样子等他们走到了犬戎的地界上,那两面的胜负早已决出。犬祝这等声名显赫,城府高深的人物,自是一眼就将闻仲保存实力,黄雀在后的目的看了出来,心里顿时大急。   这只因为商军耗得起,犬祝却是等不得了。他本就是大限将至,一身登峰造极的巫力所换来的代价,便是那具残破的肉身,加上在抢夺朱海之时,打破禁忌出手,虽然成功的将几名叛逆弟子以秘术控制住,却是更快的加速了**崩坏的过程。再等上两三个月,肉身彻底腐坏,强行夺舍之后,就算能抗过那种种凶险,却有谁知道在漫长的三年中,本来乱象已现的犬戎中会出现什么变故?   犬祝绝对不是一个喜欢依赖运气的人。   所以,在经过了三日夜的苦思以后,犬祝作出了一个几乎遭到所有族长头人反对的决定--------主动出击,在平原上与商人以攻对攻!   这个疯狂的计划之所以会被通过,是因为犬祝提出了会以自身的性命献祭,祈下犬神的降福,将商军彻底消灭于平原之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后面的情形便是众所周知的了,两军战于这聚阴之地上,犬祝确也施展了犬神的降福---------不过是以十三部的头人族长的血肉为祭,因此效用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他在维持了对攻双方的均势的同时,也成功的大肆清除异己,将那些可能心存不轨的人扼杀于摇篮之中。   而他也得以肆无忌惮的以自身血肉为祭-------目前这具肉身总之是最后都要放弃的------成功的爆发出了极大的能力,设下种种圈套,隐然在术法上将闻仲全面压制,从而将之一步一步的引进了陷阱中!   自成天地!   这种**乃是已经飞升的仙人才具备的特殊能力,非有大神通,**力者不能使用,当世之间,除了鸿均等寥寥数人能从中脱出之外,当真是普天之下绝无抗手。此**顾名思义,便是在这世上另外开辟出一处空间里,开辟者在其中随心所欲,外来者进入后便是任人鱼肉,几无还手之力。   不过犬祝此时施展的自成天地之术,乃是借助巫术中的一些邪毒之术强力施展,也并不完整,可以说连其威力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便是如此,被吸入的人的力量也受到了莫大的限制,而犬祝却能获得极大的加成,内中的环境更是随其心意而幻化,或荒漠,或死水,或高山,或缓岭。以犬祝之能,可维持此术近半个时辰,而半个时辰的时间………   就算多出了余元这个变数,用来对付闻仲一行,已是足够! 第二十四章亦幻   今日说明:六点会再更一章,十二点以后连更两章冲榜,明日一共四更   雾很浓。   带了一股泛黑的青。   目光最多能在这昏沉的天色里望出丈余。   周围全是人高的树从,叶子大多都已经灰败,行进的路线曲曲折折,由一堆乱树从到另外一堆乱树从,在飘着绿沫的水洼和污浊的泥坑之间蜿蜒前伸,繁茂的芦苇和死绿多汁更是粘滑的水草散发着腐朽的臭味,浓重的浊气扑鼻而来。每行出一步,脚上就会被软腐的腥臭黑色污泥埋至小腿,下面仿佛有着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拽着,而且抓得那样紧那样坚决,比起在平地上行路,至少得花费上十倍的力气。   非但如此,所有的人都觉得所立的土地不断颤抖跳动,几乎让人觉得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头不断纵横驰骋的怒马,这样奇特诡秘的经历实在是急剧腐蚀着在场人的神经。   前方的路越走越黑暗,在四周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到一些奇异的声响。十八名面无表情的甲士将纣与闻太师一行簇拥在正中,这些人乃是专门用来拱卫商朝王族的精英,代代相传,素日里绝不出手,只有在王室的嫡系子孙受袭时,才前仆后继,奋勇上前,方才在这犬祝营造出来的那个黑色涡旋消失之前,这些人也是不避反进,也策骑突了进来。   一入这里,无论是这些王卫的坐骑,还是闻仲与余元所骑乘的异兽,均是消失不见。   众人的耳中陡然传来了数声尖锐的凄呼,在场这些人都在战场上混过,全是什么场面都见过杀人不眨眼的人,都听了出来这人的呼声中充满了扭曲了的痛苦,绝望,乃至于悲愤。旁边王卫狂喝一声道:   “小心”   左边豁然破空撞出了七八条人影,这些男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死灰,表情痛楚异常,在空中无助的挥舞着手足向他们撞了过来,看样子似是被强掷过来的,他们的肚子不知怎的,涨得极大,而且里面凹凸不平,如气球一般急剧起伏着,就似有千百条蚯蚓在里面扭弯,蠕动着,仿佛随时都要破腹而出。   饶是闻仲东征西讨,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此等骇异到极点的景象,就趁他这么一楞,那数十人遽然将口一张,只觉眼前一片璨然,从口中喷出无数道腥臭的血水夹合了一线白色的东西,直噬向外面那十余名商朝王卫的咽喉!   余元冷哼一声,吹出一口赤雾。他看上去轻描淡写,其实已是全力施为,喷出了本身的元煞真气,那些白线纷纷转向投入这红雾之中,转瞬便被化去,惟有一条在空中弹转扭曲,复噬向外围的一名王卫,他只来得及将身一侧,手一挡,那长长的白线已贴在其左手上,众人惊骇欲绝时,已看清楚那条白线正是一条长而细的水蛭模样的东西,已迅捷无伦的轻易向他的肌肤里钻了入去!   那卫士立即拔刀,斩手,包扎。看他的神情,似乎只是随手折断了旁边的一根枯枝。   天空里不知道熹微出一线似昏迷了一般的惨月,吐着微蒙的光线将四下里的一切染成了惨青的色泽。   可以依稀的见到,这时候,微薄的月光下,雾气中忽然多了几只蝴蝶。   飞行无声的蝴蝶。   还有十余只蜻蜓。   它们飞行是无声的,可是一干人等的耳中分明却听到一片嗡嗡的声响。   仔细再看,原来在蝴蝶与蜻蜓的下方,更有着一大团朦朦胧胧的黑色雾气缓缓欺近!仔细一看,就发觉这些全是罕见的毒虫!   远处的树丛上,更有一道黑色的旋风卷地而起,而那群毒物便正自飞过其上。旋风中忽有十三道灰尘若灰龙卷舞,旋高,旋成人形,遽然立定不动。   这十三个人面无表情,肌肉僵硬,浑身上下都罩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身影时幻似实,飘渺难测,早有开头的六七人张弓搭箭射了过去,却都是穿落在空处。   面对欺近的毒虫,余元忽然冷冷弹指。   一缕红色烟雾顿时在数丈外的树从里袅袅升起。   说来也奇特,那些以铺天盖地之势蜂拥而来的蜻蜓,蝴蝶,瓢虫竟转向往红烟处飞舞而去,暗处里陡然有尖利的芦哨声大作,其声忿怒急迫,但紧跟着便哑了。   -------起码有数十支箭在同一时间射在了那些吹笛子的人身上,而每一支箭上所喂的毒药都至少毒得死十个人。   与此同时,那些毒物已被引入树从,片刻之后,那树从烘的一声燃成了一把熊熊的火炬!火光熊熊里,那些毒物发出古怪而痛楚的声响,到后来纷纷爆裂开来,有的体液溅得距离他们较近,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地上一个个腐蚀的园洞。与之呼应的还有远处黑暗里的隐约痛呼------有的毒物是这些人用自身精血所饲养,蛊虫一死,其主也要受到极大的伤害。   另外一方面,有了火,自然就有了光亮。   纣的瞳孔已经收缩,方才那树丛上的十三个人影,竟在他一分神间消失不见!   外围的的三名王卫,忽然失去平衡摔倒在齐腿深的泥水中,这三人也是训练极其有素之人,不仅没有乱挣乱动,更是面带狠色,拔出腰刀一竟是反斩入水中。只听得“铛”的一声清响,竟似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事。   但水下那东西的劲道似是极大,一瞬间,三人就被拉往了灌木深处,没隔多久,便有残肢,人头,肠肚给血淋淋的分门别类抛了出来,方才还活生生的同伴,瞬间就被死不瞑目的肢解,这种给人心理上的压力,实在巨大得令人的心里埋上了一层巨大的阴影。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纣额头上青筋暴绽,手紧握刀柄,声音似是从牙齿缝中绽出来一般!   闻仲微微一笑道:   “应该是那犬祝弄出来的幻虚之境了。”   只有在刚刚中伏的时候,他才显示出了略微的惊诧与愤怒,不过很快的便恢复到了平日的那种睿智与威严中。这只因为闻太师也深深知道,此事的凶险实在已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倘若自己再慌再乱,将军心镇定下来,那么就连最后的那一线生机都扼杀了!   纣带着凶性的眼扫视四周,正想说话,猛然间他身旁的一位王卫挡在了他的身前!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慢慢的将手掌摊开,只见他戴了厚皮手套的手心中,赫然有一枚棘刺也似的小针。   吹箭!   这突然的袭击使得一干人加倍的小心翼翼起来,接下来他们又连续遭遇了七八次袭击,虽然再也没有人被杀,但还是有数人受了伤,闻仲心中一凛,猛然道:   “这些人的目的,似乎并非要杀我们?”   “拖延。”余元嘶哑难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在拖延时间。”   此人号称混元一气仙,不轻易说话,一开口,便马上道破了犬祝的用意。   “要维系这地方的存在将我们困住,耗费的精力与命元定是不少,所以,拖延时间的本应是我们!”余元双目炽热似火焰。“那这条老狗为什么还要派遣这些苍蝇来不停的骚扰我们?这只能说明,他在争取时间完成某种术法,一旦成功,就一定有将我们杀尽的自信!”   他说话的时候,连周围的怪声也似安静了许多,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余元脚边的污水泥泞,已经化作鲜血一般的赤色,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扩散开去!   余元忽然抬头,魁梧的身躯上,衣衫无风自动!一双血红的眼睛定定的望着闻仲。   “闻兄,你天生雷体,最是克制这些阴魔,犬祝心中最为忌惮的,只怕就是你的五雷正法,后面的事情,便要拜托你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场中立即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阵隆隆声从地下传出,在场的人几乎立足不稳摔倒在地,十余丈外的一处泥水变得通红,接着缓缓凸起,仿佛有一头被束缚了的巨兽在地下狂嘶挣扎,想要竭力挣脱禁锢了它千年的牢笼!   轰的一声巨响!   火光烛天!   一道怒龙也似的火焰直喷上去,杂夹着岩浆石块蓬的在天地之间炸出了一朵至大而绚烂的花。这本来阴晦潮湿的空间立即为之一明,地上的水分迅速被蒸发干净,那些灰扑扑的灌木也在瞬间焚烧起来,宛如一只只熊熊的火炬。   余元自然看出,此处乃是以木,水为主,因此聚丹元为真力,化金土作元火,施展神通,演了这么一手五行化生的好戏。顿时,木助火势,水也被熊熊蒸干。这一下立即打破了这小小天地中的平衡,异变陡生! 第二十五章亦真   今天晚上12点后连更两章,还望各位朋友多多捧场赏票   藏在秘处调气匀元的犬祝,忍不住口一张,喷出一股鲜血,周围的环境,立即为氤氲的白雾所掩盖,等到雾气散尽时候,地下的积水已去,代之的是茸茸的潮湿草坪,只是空气里依然是朦胧非常,能见度很低,不过比起先前,要好上许多了。只是余元也随之跌坐在地,双目紧闭,显然是已无战力。他能以一己之力,将这自成天地内的环境改变,相当于是在与天地之间的规则对抗!能有此实力,难怪得能与闻仲称兄道弟!   平静是被一抹飞溅出来的厉红所打破的。   方才曾经现身的那十三个精锐犬卫,猛然对着纣身边的王卫,发动了最猛烈的攻袭!   这些犬卫乃是犬祝从犬戎十三部中精选出来的勇士,并且为了此事,早已将之用秘药将之生命潜力祭炼过,无论是身上的装备,还是个人的实力,都绝对要在这些王卫之上,因此普一交手,各种邪术异物纷纷涌现,商人这方立即死伤惨重!   好在还有一个以勇武著称的纣!   他手中那把长刀乃是商代开国之祖所掠来的凶刀,杀人不知凡几,这八百年来更是历经风雨,普一出鞘,灰蒙蒙的光芒立即四散,上面的凶厉桀骜之气将这些犬卫全面压制下来!   闻仲却是端然站立,长袖飘飘,双目似闭非闭,一副神游物外的悠然模样,似乎已将外界的事务置之度外,那近在咫尺的血腥与残杀,于他而言则似若清泉过石,不留一丝踪迹。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搜寻犬祝之上!没有人还能在面对犬祝这等疯狂,强大,狡猾的对手的同时,还可以分神旁顾,哪怕是大商太师,也是一样!   更何况!擒贼先擒王!   要想从这鬼地方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布此幻境的人寻出来杀掉!   闻仲心中更是有些不祥的感觉:   “这些方才还在潜踪灭迹,意图偷袭牵制的这些犬卫为何突然会跳出来,转暗为明的进行强攻?”   “这是不是意味着,犬祝就在附近?他现在还受不得一丝干扰?”   -----------这时候若不把握住眼前的每一个机会,那么很可能以后就根本没有机会让你把握!   战斗很激烈,同时也很短促,十三名犬卫全是只攻不守,务求同归于尽的疯狂招术,以至于在王卫舍身保护在下,纣的臂上也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纣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不仅没有包扎,甩了甩臂上长流的鲜血,反而沉声道:   “有些不大对劲,这些家伙好像根本是在求死!”   “呓?”眼下还残留下来七名王卫,其中一人踉跄了下,似乎一脚踏空,仿佛踩进了隐藏的沟壑了,拿刀挑开,立即皱眉道:   “主人,这里似乎有些古怪。”   纣大步行过去,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处是一条看样子早已挖好的浅沟,而沟中缓缓流淌的,竟全是暗红色的血浆!   紧接着他们又发现,周围似这种的隐蔽的小沟纵横交错,竟是在草甸上组成了一个方圆百余丈,巨大而诡秘的图案,那暗红色的血浆就在里面不住奔流,一如在血管中流淌。   紧接着,先前死去的那些人的尸体,开始站了起来,这等诡异恐怖的景象实在令人有些不寒而栗,好在这些死人并没有急于进攻,反倒聚集在一起互相抱住,而这些尸体的拥抱使力显然是极大,以至于远处的纣等人,都能听到骨骼碎断的声响!   然后,它们身上的血肉似乎蜡烛一般的扭曲,融化了开来,接着又凝固到了一起,最后竟形成了三头通体泛出鲜红色泽的可怕怪物,那模样,就仿佛是三头刚刚被剥掉皮的巨大猩猩,惟有双臂前端,由人体的肋骨形成了白森森的骨刃!   此时纣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那些犬卫会一心求死,他们的死只是铺垫,为了营造出更多的血肉尸体而已--------无论这尸体原来的主人是商人,还是他们自己!   闻太师忽然盘膝坐下,闭目喝道:   “小心!”   在发话的同时,他已脱手掷出了腰畔的雌雄金鞭!这双鞭飞出后便化作了两条丈余长的墨色蛟龙,身上围绕着紫色的电芒,缠斗上了两头鲜血淋漓的可怕尸兽!   而剩下来的那头庞大尸兽,已悄然逼近了昂然挺立的纣!   不过数息之间,纣已是险象环生,这尸兽体积庞大,行动却是极其敏捷,若非身边王卫奋力救护,以身相代,他早已被扑倒分尸,只是死于这尸兽口爪之下的人,转瞬就变成了这可怕怪兽身体的一部分,不过短短工夫,王卫已是丧命不少,而纣面对的这头尸兽的体积,又增大了近三成!   纣铁青着脸一刀一刀的斩出,却大多斩在了空处,就算偶然命中,也无非是腥臭的血肉飞溅,根本对其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他情知生死悬于一线,桀骜剽悍之气发挥得淋漓尽至,猛然间,他大喝一声,一刀突刺入尸兽的胸中,用力一割一拉,血光怒激,疯狂的嘶鸣声中,这头尸兽小半个身躯被纣生生割了下来,只是它左臂一挥,那五条白森森的由人的新鲜肋骨所形成的利爪,也向着纣的头上拍落而下!   这时候情势危急,面色死白闭目端坐的余元猛然睁目,将手一指,一道红芒似电光般激射而至,“兹”的一声在那尸兽的左臂上割出了条长长的血口,流淌出来的血液也立成墨黑之色。   化血神刀!   余元先前已是耗尽真元,此时勉力出刀,更是不得已而为之,目中,鼻中,眼中,口中,耳中尽皆淌血,似他这等有道之士出现这等五窍流血的征兆,不仅代表着道行减退,更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的修为。   然而这尸兽乃是阴鬼之类的邪物,化血神刀的效用在其身上根本发挥不出一二,只能将其去势稍阻而已。不过就多了这么一刹那的功夫,纣狂喝一声,猛然弃刀,使了个托天势以双手持着腰间的刀鞘死命迎上!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纣被这一击生生打入地面,小腿直陷入泥,而头上本来戴着的一顶束发玉冠,却已被那可怕骨爪的余劲击得“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开来,可见这时情势险到了何等程度!   一人一兽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纣忽然倒地,以手捧头在地上翻滚,长声惨叫起来,其声凄厉异常,那尸兽则是僵硬原地,似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原来他头上那顶玉冠却是大有来历之物,乃是与他腰间那柄虎翼乃是一对,当年商汤配此刀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但终是杀戮太多,有干天和,因此竟至损寿,在他死前幡然醒悟,便求高人制了这顶黄玉冠,用来收敛这柄凶刀之上的暴戾阴毒之气,配此刀者便可无事,此时玉冠已毁,这些整整积存了八百余年的凶厉残暴之气便涌入纣的脑中,自然是令他痛楚万分,几欲爆脑而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碎冠的同时,纣的近处还有一头至邪至阴的尸兽,对这些被压制了整整八百年的冤魄戾气来说,这同质同类的尸兽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栖息之所,因此冠内的那些凶厉残暴之气绝大多数都涌去了尸兽体内,反倒喧宾夺主,彻底破坏了了其内部本原兽魄的运作。反过来也救了纣一命。   但就算如此,纣的本性就有些暴躁,生生纳了这等凶厉之气更是变本加厉,日后他之所以那样的残酷暴戾,喜怒无常,只怕也与此大有干系。   此时本来盘膝而坐的闻仲的额上神目陡然睁开,放出尺余白光,而他整个人,也徐徐浮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闻太师淡淡说来,语声却是轰隆隆的滚碾天际,一如暴雨之前将至而未至的雷声。   “癸水生乙木,从一进此处起,我便一直感应到你就在我附近,却又寻不到你的踪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就藏在水中!借相生之势以旺本元,匿身型,旁人只道木克土,绝想不到你会藏在地底,却不知道土中有水,这地底当有一条暗河!你便是在这暗河当中!” 第二十六章劫雷   闻太师说到此处,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口血有分教,唤作心尖血,乃是人身精华所聚,修道之人失之大伤元气,而这口血色呈鲜红,在空中浮而不散,闻仲披发大呼,以指作剑,将这鲜血画出一道鲜红晶莹的异样图案!旁边的人单单是看了,立即就觉得眼中一阵炽热,似有无上威严,汹涌澎湃的逼拥过来!   要知道,闻太师本命乃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主管人间行雷之事,因此在旁人看来艰难无比的引雷之术,他却能信手拈来,易如反掌,可是看他如今这般凝滞郑重的模样,等下这一雷之威,当是何等炽烈!   “此雷非阴雷,非火雷,非风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在四下里呼啸而过的狂风!闻太师浮在风中大呼,须发飘飘,看上去有若一尊发怒的神诋!   “犬祝你作恶多端,以数万人之命造此大绝灭之势!天降劫雷,神魂俱灭!”   劫雷!这是连通天教主,老子等大神通之人也谈之色变的东西!那已属天意的范畴!   上天之意,何人能违逆?   能度劫雷者,便可飞升,若犬祝能够飞升,那何必还辛辛苦苦的求这寄体之术!在这凛然的天威面前,犬祝又该如何应对?   ………………….   天空中,云气卷涌,现出了一个深邃的庞大旋涡,无数树枝状的紫色细碎闪电在里面不住生灭,内中还有一朵朵火红色的铅云互相碰撞。天劫之力,沛莫难当,纵然此处乃是以大神通营造出来的自成天地,也一样蔽隐不去这劫雷的追索!   闻仲面若愍血,额头当中的神目已现紫光,四处巡索游走,最后定在一处小草坡上。   刹那间光芒大作!仿佛整个天地间都被这辉耀的光芒所覆盖,紧接着,一道赤红如血的电芒从天上的云中旋涡中直刺了下来!   很难形容这一道闪电给人的感觉:辉煌,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在深深诱惑着人前去死亡!   它是如此的华丽,但是击落的速度却并不快速,可以说是在徐徐逼近---------以一种坚决得根本生不出抗拒之念的方式!   猛然间,一道人影破地而出,张手投足的面对这道劫雷直迎了上去!   闻仲的瞳孔遽然收缩,却转瞬间发觉这人影身型修长,一声短扎打扮,年龄甚轻,绝不是已经称雄西戎几十年的犬祝,若是朱海在此处,当可一眼认出,他就是往日犬乙的从人,   已被炼成血尸的杨戬!   此时他双目赤红如血,若疯虎一般于空中扶摇直上,双手中赫然有一团血红色的亮光渐渐成形!   在距离劫雷还有十数丈的时候,杨戬猛然将双手合上,握拳向上直冲而去!从拳端猛然标射出一团细长的血红色光焰,长达数丈,形似一把凄厉无比的血色长刀!   血焰剑!   这便是犬祝的另外一式绝技,运聚过去,现在,未来三时之力,逼出全身精血于一处,只攻不守,孤注一掷!   这一剑横溯天际,当真是夭矫若龙,气象万千,杨戬本身便是历代只有大巫祭才能阅览的巫典上记载的“体具横骨,面有天目”之人,加上犬祝将之炼化本性,以缩短寿命的方式激发潜力做成血尸,便成了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最后一步伏笔!   犬祝的用意也再明显不过,是要牺牲杨戬这个棋子,用来事先将劫雷的威力引发出来,待到轰击于他之时候,那便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了!   然而闻仲在旁边对其目的也是洞若观火,他闷哼一声,本来抱在胸前的双臂霍然一分!   天空里的那一道劫雷立即一分为二,一束小的直击上了杨戬,那血焰刹那就被吞没在了极辉艳的璀璨里!整个人被击得似一段被烧得漆黑的木头,冒着烟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而另外一束血色雷光,却是遽然加速,击入地下!   “轰”的一声巨响!一刹那间,仿佛方圆百丈内飞舞的泥土,河水都似是变得透明,随即在瞬间蒸发了,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带着一团馥郁的青芒,直面迎上了那道难以形容的雷光!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放慢了数十倍,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身上的衣服似蝴蝶一般的慢慢裂开,飘舞,散离,最后消逝,而这个人自胸以下,竟是空的,只有无数青色的血管似无数条长蛇在狂飞乱舞!   犬祝坚持了数刻,   能在这天地的莫大威严前坚持如许之久,连闻仲的眼里也露出敬服之色。   但他还是败了,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幅徐徐消失的影象,由浓到淡,由淡至透明,终归虚无,只是他面上的表情却一直很是奇特,似是嘲讽,似是讥刺,更仿佛是喜悦!   “结束了”闻仲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此人不失为一代枭雄,只可惜…….落了个尸骨无存,魂魄消散的下场。”   他缓缓自空中落下,一如一张委蜕的,无力的蝉衣。   蓄发劫雷,实在是一件异常凶险的事情,那就仿佛是妄动天机,纵然闻仲天生雷体,犬祝也实是作恶多端,但这雷一发,闻仲的修为不但大损,更是要减寿十年!他此时看似面色平和,但小腹中仿佛有千万把小刀子在疯狂搅动,只能强提一口真元,双手按在地面,徐徐吸收周围的四种草木之气调理已乱作一团乱麻的内元!   手太阴肺经。   手阳明大肠经。   足太阴肺经。   足阳明胃经。   这四处经脉在草木之气的滋润下一片清凉,只是他的体内却仿佛有三只青赤色的老鼠,爪利牙尖,四处蚕食,其痛如毒,似火灼,如冰刺。   这是内元虚空,压制不住体内三尸神的显然征兆。   直到痛楚略减,闻仲才努力的压制着声音,竭力保持平稳道:   “余道兄?你可好些?”   余元与他同师金灵圣母,两人虽然一为俗家,一为出世,但彼此之间的关系自是亲密,否则也不会冒如此大的凶险前来相助。但闻仲连问了几声,却听得身后悄然无声,惟余劫雷焚尽够,残余的火焰在那些小灌木上熊熊燃烧的“筚拨”轻响。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觉涌上闻仲的心头。   “没道理会如此死寂的!”   “就算余元大伤元气,无暇开口,但是纣身边还参与了六名身经百战的王卫!无论如何他们也该出声!”   “是谁?,是谁?谁在这后面做此黄雀?”   闻仲又惊又怒的想着,只是他也只能想想,此时的他,实在是连半根小指头也不能动上一下!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一个平淡而略显得雏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他口吻中的那股老辣之意,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闻仲的视野里,他的发很长,看不清楚遮盖住的脸,只能依稀察觉,这不过是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他仿佛是携着黑暗而来的,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阴影里,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团铅灰色的阴云,正在不停的膨胀和收缩着。   “余元已经被我封了六识。”这垂头少年第一句话就将闻仲唯一的希望击得粉碎。“我是犬祝。”   说出后面四个字的时候,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笑了笑,事实上无论是谁,能够成功的将混元一气仙余元与当朝太师闻仲的命捏在手里,也的确有资格来笑上这么一次。   闻仲听到“我是犬祝”四个字的时候,双眉似剑出鞘一般一扬,可惜犬祝竟似是早算到他有此着,闪电趋前抢先出手按住了他的双肩,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将闻仲这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扼杀于摇篮之中,犬祝再一次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告诉你,换体**,免得你死不瞑目。”   闻仲一下子双目圆睁!但却在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了,耳中也是一片寂静!留存在记忆里的,只有那少年鬼火般的寒眼! 第二十七章紫薇昼现   封六识!   这乃是巫法中最为诡秘的一种,直截了当的模拟人死以后的感觉,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大意识尽数封存!   虽然这只是暂时性的法术,但中了此术的人,却无疑已成了刀殂上的鱼肉!   闻仲的心中一片冰凉,已然彻底绝望,这犬祝事事料敌机先,当真是算无遗策,环环相扣!哪怕是沉稳如大商太师,心中不禁也泛出难以企及的强烈挫折感觉。   因此他就没有感觉到,手上忽然多了几点温热。   那是鲜血。   犬祝剧烈咳嗽所呛出的鲜血!   换体**这等逆天改运,再度重生之事,岂是易与?犬祝根本也是对闻仲的实力估计不足,他根本就没有料到,这大商太师竟然可以召出灭尽一切的劫雷!因此情急之下,只能匆匆与朱海换体,饶是如此,一小半的神识修为也未被换入这具新体当中,却是随着那具残破的身躯消湮而散。好在闻仲一行,也因此放松了警惕,若是面对劫雷,堂堂大巫祭犬祝没有半点还手之力,那才当真令人生疑。   接下来的事情就太简单了。犬祝此时虽然一身登峰造极的巫法最多只能发挥出来十之一二,但商人这边何尝不是强弩之末?   犬祝偷袭之下,先封住了最可能复原的余元,再无声无息催动下方的巫血魔阵困住了剩余的王卫与纣,最后才找上了闭目调息的闻仲。不过此时他刚刚换体之后,这几件事他一一做来,实在是耗尽了精力,连元神也出现了松动的迹象,急欲渴睡,喉中一甜不禁连咯几口鲜血,那鲜血很是奇特,聚而不散,似水银一般闪现着金属一般的光泽,这些都是元气崩离,散乱将灭的征兆。   犬祝坐下喘息了一会儿,这才稍微好些,不过他也深知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许久,此时乃是最重要的时候,强打起精神,向着被封在阵中,看起来好似昏迷不醒的纣行去。   在犬祝的计划里,无论是闻仲,余元的道胎,还是纣这尊贵王子的魂魄,都是他所觊觎的对象,而无论闻仲还是余元,都是截教中第三代弟子的翘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不定有些同归于尽的仙术法宝也未可知,而纣虽是勇武剽悍,但毕竟只是**凡胎,翻不起什么风浪,于是便选定了以他为突破!   犬祝那张少年的脸上,闪现着幽幽的寒光,那是一种与其年纪绝不对称的神情。他喘息着邪恶的笑着,将手伸到到纣的脸上,开始念动巫咒!   蓦然间,握在纣手中的那柄连鞘灰色长刀开始激烈颤动起来,这等凶煞神物虽然有妨主之嫌,却也自有其玄奥之处,纣虽然头痛欲裂,神智乃是清醒的,奈何身体被那巫血魔阵所困,因此整个人若在梦魇一般,心中大急却是无所作为,猛然间右手所持的刀柄似火炭一般灼热起来,虽然刺痛难当,人却一下子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也是心机深沉之人,当下强忍住犬祝手掌上传来的强大吸力,直到自己的魂魄几乎被吸出的刹那,遽然大喝一声,若平地上震起了一声惊雷,反手拔刀出鞘,一刀向着犬祝当头斩至!   这一刀出自生死之间,求命于危难之际,实在将纣毕生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至,这一刀的大灭绝大杀势,便在这出鞘的刹那尽情发挥了出来,几乎令河水为之倒流,时光为之回溯!   犬祝正值得意关头,哪里想得到这被自己看轻的纣竟然还有如此凌厉的反噬?他大叫一声,倒翻而出,空中一串斑斑点点的鲜血飘飞而下,落下时候一个踉跄,以手按地,目中凶光若负伤的凶兽般狰狞凶毒,令人望之不寒而栗。   纣心中又惊又怒,方才那志在必得的一刀斩到这犬祝身前,竟仿佛遇到了一层无比棉韧的东西,切之不进割之不入,刀势也为之沉窒。这时候空中遽然响起一阵清晰的碎裂声,细细聆听下,乃是从犬祝身上传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他脖子上悬着的一只细小骷髅头正随风化灰,犬祝那少年的脸上,血流满面,脸容扭曲,那模样令人望之胆寒。   原来这骷髅头就是巫法中记载的傀儡蛊,这东西乃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护身法宝,方才劫雷轰下,犬祝的原身便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凭借此物整整撑了盏茶功夫才随之消亡。其可怕之处可见一班,而这东西的炼制却也是惨绝人寰,乃是要用自身十二周岁的亲生儿女加上三九之数的童男童女!   三九之数的童男童女好寻,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亲生儿女谁能割舍?这两只傀儡蛊实在是犬祝早年不得已而炼之,但是天理昭昭,牺牲了仅有的一对儿女以后,他却是再也无法让女人怀孕!因此这两只傀儡蛊对犬祝的意义可想而知!   可是这对傀儡蛊,先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为了麻痹闻太师而忍痛舍弃一只,这也罢了,最令犬祝不能容忍的是,这仅存的一只傀儡蛊,竟然由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在无所防备的情况下毁在了纣这个蝼蚁的暴起发难之上!   犬祝的脸被遮挡在长发之下,但是他的双手,已经发出了有若实质的血红色光芒!只是一瞬间,这瘦小少年的身躯便被这澎湃洪炽的血色光焰所完全遮盖!   空气里冷冷的响起了三个字:   “血,焰,剑!”   对付纣这等普通人,犬祝竟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这并非是他一怒之下气急攻心,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决然之举!   犬祝一生谨慎异常,正因为如此,他毕生可以说是算无遗策,罕有败绩!如今倚为最后手段的傀儡蛊被毁已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由此更令他顾忌非常的是,一个被他轻视的纣已如此难缠,何况是闻仲与余元?因此他宁愿速战速决,吸纳了面前纣的魂魄后,就能将寄体**的不稳定因素彻底消除,至于闻太师等人放他一马又如何?   来日方长,有了这具元体,只需不到三年,自己一身神通便会过之而无不及,有道之士的丹元,日后徐徐图之也并非难事!   纣剧烈的喘息着,那志在必得的一击失手,心中所产生的颓丧失落感觉已是铺天盖地,不过只是一瞬间,敌人的反击便铺天盖地喧嚣而来,仿佛充斥了整个世界!若是普通人,早已在恐惧与失败的双重夹击下完全放弃抵抗,   但纣!   仍,不,死,心。   “我不想死。”他对自己说。   在满眼都被那可怕的血焰充斥,烧痛的时候,他喃喃自语。   “我不想死。”   纣的胸口起伏得似风箱一般。   “我不想死。”   纣握紧了手中的刀。   “我不想死。”   最后,他终于仰天狂吼了出来:   “我不想死!”   犬祝伏着身往前激冲着,他的指间上闪耀着一抹凄厉的血光,发自眼前纷乱的飞着,他的唇教露出一抹轻蔑的微笑,他不认为这柄血焰剑能插进纣的胸口-------在这之前,那些纷扬着的火云炽焰想必已将面前这凡夫俗子融烧焚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啪”的一声,纣口里狂喷鲜血,大部分溅落在了旁边芭蕉叶上,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但手中的那柄灰色长刀,遽然间炸碎成千片万片的镜!   每一块碎片,就如一面小小的镜子,折射出无数道光线,溶解在了一起形成了道巨大的光柱,   直冲上天!   外面依然在激烈交战的犬戎人与商军,都不约而同的住了手,一齐惊异的向天上望去。   天色忽然变得似午夜一般漆黑,惟有黑天鹅绒般的天穹上,陆续出现了一颗颗闪亮的星星!   最先出现的那一点寒星分外明亮,接着是左辅星、右弼星,一左一右呈辅佐之势,陆续有天相星、文昌星、文曲星为之部从,天魁星、天钺星为之传令!   此星的位置,在南北斗中天!   这便是主天下气运苍生的命星,也是帝王的本命星   紫薇星!   这星星也曾于朱海最为孤苦无依,昏倒湖岸的时候分出一缕微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为其召来一魂一魄入住体内,辅佐着他走向复仇之路!   …………………   在商都沫邑的王宫中,正在欢笑饮宴的商王帝乙,猛然间大叫一声,滚下坐榻,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紫芝岩碧游宫中,一名相貌清奇的道人正居于九龙沉香辇上,下列十七弟子,正在开讲道德玉文,忽然目视西方,微“咦”一声。   昆仑山玉虚宫里,阐教道法原始天尊正立于桃园中,对着一枝鲜花若有所思,眉头忽然微微一皱,面前的花已是纷纷落尽。   一时间,连带西方教主,接引道人,准提道人等大神通,大存在,均有感应,紫薇昼现,实在是非同小可,本来安稳了八百年的江山,又将再起风云!   两章送上,明日三更,12点一更,6点一更,10点一更,同志们,拿票来顶下吧 第二十八章血缘   今日三更,12点一章,下午4点1章,晚上8点1章,同志们丢点票来吧   星华闪烁,哪怕是犬祝一手营造出来的自成天地,也挡不住这熹微的星光。   纣手上本来破碎的长刀,又再次徐徐凝聚成型,却是由一点点投射而来的星光凝聚而成,闪闪点点,极是好看。惟独有一点奇异之处便是,那星光似是在内敛而非外溢,给人的感觉,竟然仿佛是在努力向内吸附着什么。   纣铁青着脸,反冲了过来,星芒刀拖在身后,于空中拽出一条长而绚烂的彗尾,散散滴滴的飘扬在空气中,本来以犬祝谨小慎微的性格,见了这等非同寻常的景象自当暂时趋避,但一来先前杨戬以他本身的血焰剑硬憾劫雷的景象历历在目----------这个凡夫俗子的能耐再强,总及不上那号称万物俱毁的劫雷吧?   二来纣的魂魄他实在是志在必得,若再拖延,那实在惟恐夜长梦多,眼见得单是这么一个凡夫俗子,也大费周折,何况是闻仲那等修道之士?因此犬祝冷笑一声,将劲力凝聚,那些外散的血光幻劲尽收入血剑体内,形成一把鲜红色的艳丽剑刃,加速斩向了面前对手!   三尺,   半尺,   一寸!   劲风烈烈,将四下的的草木都吹得似置身于狂风中!   带着蓝色星光的美丽刀刃斩上了鲜红色的瑰艳长剑!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它们竟是很温柔和谐的互相斩割而过!仿佛水与水的邂逅,梦与梦的相逢,只是没有任何烟火气的交接了一下,对彼此都毫无影响,然后,同时刺入了对方主人的身体!   两相协亡!   这是在旁边目睹的几名犬卫心中不约而同涌出的感受。   犬祝的血焰剑刺上纣的胸膛,立即散漫出点点血花,瞬间便浸润了进去,只是纣的表情反而异常奇特,那模样是惊愕中带了些舒适,竟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   反观那柄由星辰之力汇聚成的长刀,却是在瞬间加速,这一刹那,它所掠过地方的空气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片漆黑澄澈的星空!   在刀接触到了人身以后,这把星辰之刀渐渐隐没!这是天空中的帝王之星的全力一击!犹如命运一般难以抵挡,而犬祝原来那枯干苍老的影像仿佛是被这一刀生生斩出身体般,浮现在了朱海这具瘦小身体的的后面,脸上尽是痛苦,惊疑,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是这一瞬间,朱海身后的背景已化成一个旋涡状的黑洞,正有无数璀璨的星尘被疯狂卷入,而犬祝的面容,身型渐渐扭曲,终于张大了口,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叫声,被生生吸了进去,于是飞速远离,成为了一个小小黑点,最后终至不见。   这一刀之威,竟然一至于斯!   只是纣的这一刀,同时也导致了紫薇昼现,逆反天理,变相的来说,也就斩破了商朝八百年的气运,动摇了这帝位的根基,所牵涉到的内容,实在深远。   被星辰之刀带过的地方,渐渐的由繁星闪烁的夜空又恢复到了平淡空气的模样,而在黑洞消湮之时候,猛然炸出眩目的蓝色光芒,令人实在难以逼视,因此就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一瞬间,有一点白光从缩小的黑洞里反射而出,钻入了双目无神的朱海的眉心!   犬祝既死,被他所布设下阵法所制的那几名王卫便渐渐恢复了自由,惟独闻太师与余元乃是被封闭六识,须得自行解放才行,而他们此时身处的这个小小空间,因为犬祝的死亡,也导致了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变得虚无崩溃,不久之后一名探察的王卫便发现,原来一干人都在身处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处小谷之中。   纣以刀鞘支地,在原地剧烈的喘息着,用力打开了要来扶持他的王卫的手,此番交战他实在是作好了必死之心,没料到竟会出现这么一个结局!如今死里逃生,检回了一条性命后,狂喜之余不禁有开始深深思索着许多问题:   “为什么两人的对斩会互不干涉?”   “为什么对方的血焰剑对自己构不成任何伤害?”   “………”   这种种的谜团接踵而至,令纣实在有些迷惑,但他先前在死亡的压力下超常爆发,眼下实在已是疲惫到了极处,见到了浑身血迹张桂芳引领着残余下来的主力迎来时,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但在昏迷前却抛下了一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   “不许动他。”   众将循着纣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赫然有一个瘦弱邋遢少年,趴伏在地上,令人一看就生出孤苦伶仃的感觉,动也不动,却是生死不知。   这时候,天色变暗,有几点冰凉的雨水从空中撒落,恍惚间,天空中似乎有人驾鹤飞过,鹤爪之下似乎还提着一具黑影,一将摸了摸脸,不由自主的道:   “要变天了。”   ………….   双目紧闭的朱海在行军床上剧烈挣扎,翻滚着,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若不是旁边有两名面色惊恐的甲士将用力他按住,相信早已滚落地上。隐约可以从他的口中传来一些异常古怪的声音和词汇,旁边人一个字也听不懂,有随军医生前来想灸上几针,灌上两口汤药,却被朱海的手疯狂一扒拉,连药碗也给摔了个粉碎,更别说针灸调理。   这时候距离平原上的那场决战,已是整整过了四天,本就散乱的犬戎人在失去了绝大多数的头人与巫祭以后,完全的被击溃了,只是商军这边也是伤亡极其惨重,先前闻太师还打着保存实力,趁微子启,微子衍班师之际中途劫杀的念头,但现在担心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反倒是他们了。   这时候,在中军帐中,纣正与闻太师相对而坐,两人之间一片难堪的沉默,连空气里都充满了不协调的气息。   “殿下。”闻仲端坐下首,半瞌着眼,面无表情的道:“此子绝不能留。”   纣抬了抬眼,眸子里有凶暴与怒气交织,语声已经变重:   “为何不能留?当日我已亲见,犬祝那老鬼的魂魄被某家一刀斩杀,余元仙长也说,他不过是中了寄体**,根本就是无辜的!”   闻仲沉声道:   “犬祝如此阴险狡诈,焉知此事是不是他弄出来的障眼法?老臣夜观天象,发觉有彗星自西南来,扫过帝垣,加上紫薇黯弱,此乃大不吉之征兆,当正是应在了此人身上!请殿下立即发令吧,处死这个叫朱海的少年!”   见闻仲如此说话,纣不知怎的,心下更是不悦,冷冷道:   “我意已决,太师不必多言了。”   闻仲怒道:   “殿下真的不肯听臣的劝谏了么?”   纣也发了怒,霍然起身,双目圆睁大声道:   “某既然能令紫薇昼现,护佑以度难关,那自然是天命所归之人。太师如此逼迫于我,不知是何用意!”   听了这话,闻太师心中一凛,他对大商忠心耿耿,绝无异念,只是本性乃是不拘小节之人,又是从纣十来岁便开始辅佐于他,一直便是以师自居,此时听了纣的话,立即醒悟面前的人已然成长,只需过得几月,当是一国之君,自己那样说话,确有暨越之嫌,立即拜伏在地道:   “臣只是请殿下为国消除隐患,并未有任何私心。”   纣其实也并未多想,见素来呵斥教训自己的太师忽然拜伏,心上已有几分自得之意了,怒气顿消,又念及素日里太师的辛劳勤勉,忙上前将其搀扶道:   “太师一片赤心,某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太师若能释去我心中的几个疑惑,那名叫朱海的孩子便依太师之意处置就是。”   闻仲眉头微微一皱,点了点头道:   “殿下请讲。“   “太师可曾想过,为何那日犬祝的血焰剑伤不了我,而我的星辰刀,却是将其斩得神魂俱灭?” 第二十九章原委   (一直登陆不上,晚了些,晚上还有一章,八点左右)   “这…….”闻太师怔了一下,那日决战之时,他六识尽失,于外界情况一无所知,后来多数时候是在养伤,真正目睹了那场决战的只有数名王卫,而刀剑相接之时,光华璀璨夺目,能真正看清楚了的人只怕就只有纣一个了,忽然听纣提起此事,愕然了一下道:   “难道不是星辰刀将血焰剑逼回去的?”   纣便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说将出来,当闻仲听到刀剑相交后出现的异状之时,脸肌顿时抽搐了一下,在心中叹了口气。   “犬祝的血焰剑乃是施术者浑身上下的精血所炼,聚过去,现在,未来三时之力,厉害无比,之所以斩中殿下之后反觉轻松舒畅,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的精血与你乃是…….”“   “同根同源。”   闻太师平平淡淡的将这四个字说了出来,脸上虽不带什么表情,心中却是无比震惊。   “同样,殿下斩出的一刀乃是萃取紫薇星华而成,乃是天威之怒,此刀一出,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是神是佛,均是沛莫能御,唯一例外的,便是不伤大商的嫡系子孙…….”   纣王闻言放声狂笑:   “我这十多年来在犬戎烧杀抢掠,奸淫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也没有想到,还能有人能给我生个儿子下来。”   平心而论,闻太师也是赤心为国,他实是从此时朱海的身上,觉察到了一丝很微弱的犬祝的感觉,为求斩草除根,这才不惜与纣争辩。只是如今得知道这少年竟是殷家子孙--------并且有极大可能乃是纣王亲子,要打要杀的话立即便说不出来了   ---------哪有强逼着老子杀儿子的道理?更何况这儿子很可能刚刚还在无意中救了老子的命。   “可是。”闻太师试着作最后一次努力,虽然他也知道,此番努力的结果很可能是徒劳的:“此子毕竟被犬祝利用,几乎令殿下身陷绝境。”   纣一楞,马上道:   “敢问太师,若是没有了他,犬祝是否就无法寄魂于另外的人身上了?”   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当然是“是”,这世上元体之人稀少异常,没有了朱海,犬祝自然无法玩这李代桃僵之举。   然而寄体**乃是代代口传,连巫典中都没有记载的秘术,饶是闻仲见多识广,也难以知晓个中隐情,只能凭借臆测艰难道:   “这…….想那犬戎乃是蛮夷中人,修行的资质自是极差的,朱海身上既然有王族血脉,被选中作为寄体也并不希奇,臣实话实说,若没有了他,犬祝当可寻到另外替身,不过效用应该没那么好,反噬之力也定会加倍增强。”   “这便是了。”纣也是有心缓和先前的气氛,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想来我等已全数尽没于那幻境里,何况这炽焰剑威力也是极大,先前那犬祝的血奴手上施展出来,也能抵消太师劫雷的一部分威力,何况是他本人施出?”   闻仲一生刚直不阿,纵然他此时心中对朱海尚有极大的恶感,但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缓声道:   “殿下说得是。此子于这事上确然有功。老臣先前所云,是有偏颇之处。”   这时候外间忽有甲士扣帘而报:   “大将军,太师,那少年醒了。”   ………………….   朱海终于悠悠醒了过来,只不过他已非从前那个大仇得报心丧若死的朱海了,准确的说,他本是一缕旁观的游魂,被那紫微星召入朱海的体内,想借助它一魂一魄的见识助其复仇。然而朱海的本身灵魂,已在大仇得报后飘渺散去。这一魂一魄,却还留在他的体内根深蒂固,潜伏深藏,因为它本是由外而来,所以犬祝多次驱逐,也是由于用错了方法而无济于事。   直待犬乙施展寄体**,松开禁制后夺占了这具身体后,偏偏又为纣王聚集了紫薇星力被其斩得神魂俱灭,偏偏这一魂一魄本就是为紫薇星所召来,因此就幸免于难,加上当时激烈冲突,出现了空间裂缝,这灵魂中所余下的二魂六魄也由于先天的感应,被大力吸入了这具身体内,因此就被融合成了这个前世记忆与现世记忆重叠的全新人物。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是全新的,充斥着无尽的吸引力,他立在用蒿牛皮制成的帐篷外,深深呼吸着混合了植物清新味道的气息,享受着迈步的感觉,以及攥紧拳头时候感觉到的……力量。   喝完一碗略带苦涩之味的淡绿色糊糊,再经过了一位身穿麻布的医生的灸治,朱海已经心平气和的作好了去见这一世父亲的准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神仙与妖怪并存,诸侯与天下共舞的世界他并不陌生------虽然那只是在一本书中看到过。   一路走来,朱海惊奇的发现,不知怎么的,附近的许多植物他一看到之后,脑海里便能自动的浮出关于其大概效用,生长周期,甚至是可以用来配成那些药材的信息!放眼望去,四下里绿草荫荫,不明白的植物还真没几种!   原来犬祝固然是被那紫薇星华斩得神魂俱灭,修为也尽数消散,但他的一些记忆却免不了残留了下来,犬祝他的两大绝技中,号称破尽一切的幻挪指,实实在在的是神农一脉相传,只是此招之意重在御,卸而轻杀,灭。犬祝便嫌其杀力不足,便又修行了后来大巫所创的颇为阴毒的血焰剑。   神农当年尝百草,知甘苦,辨良毒,因此自然亲近木元,深知木性,犬戎历代大巫也莫不如是,此时的朱海虽然只得了犬祝余留下来的部分残破记忆,但在对植物的辨知方面,已可算得上是天下屈指。   这时候已经来到了中军大帐之外,有人进去通报以后,很快朱海便被领入,坐上守的男子端然踞坐,身上裹着白布,隐隐有鲜血渗出,只是在外面简单的披了一件盔甲,露出了魁梧的身材和结实的肌肉,他的目光闪烁里隐现出睥睨之意,看上去像极了一头蛰伏整冬的凶暴猛虎。   朱海自然知道这眉眼与己有几分相似男人是谁了,马上回想着前世里见到君王的礼节,有模有样的跪了下去,叩了个头道:   “见过父亲。”   纣望了望旁边的闻仲,哈哈大笑道:   “太师,你说错了哦,此子似乎并非不通礼数的野人哦。”   闻仲淡淡道:   “你叫什么名字?”   朱海有些愕然,这个问题显然应该是由身为父亲的纣来问才是,并且他从闻仲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师的话里,感觉到了一丝隔阂着的冷漠。   “朱海。”   “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你母亲呢?”   “死了。”   “你自小生长在犬戎,这礼节是从哪里学来的?”   闻太师这几个问题都问得急且速,根本不让人有思索的余地,最后的这个问题更看似漫不经心,朱海却从中嗅到了一丝质问之意,他见纣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心中一凛,知道在此事上若不立即澄清,那只怕是后患无穷!立即胆怯道:   “我…….我是在崮子里学的。”   原来犬戎与商虽是历年征战,之中却还是有商队贪图利益,冒着极大的风险以青铜器,酒食等东西与犬戎交易里面的兽皮等物,为求方便,便设定了叫做崮子的固定交易点,不少中原来的人便生活其中,朱海在那里学到些中原礼节,倒也完全说得过去。   纣见了朱海以后,一直就颇有几分喜爱,加上这个儿子一直不为所知,流离在外,更免不了要在心里加上些歉疚,他将朱海唤了过来,抚着他的脑袋道:   “从此以后,你就改姓殷,随在我身边吧,你还有两个哥哥,叫做殷洪和殷郊,返回沫邑以后,我就想父王上表,将你纳入我大商族谱里。”   “不可。”闻太师却在此时插上了一句话,一句十分扫兴的话。   纣皱了皱眉头道:   “太师这话又是为何?”   话意里可以听得出十分不耐之意。闻太师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   “为了大位。” 第三十章去向   大位这两个字一出,纣的心中顿时一紧,心中那点脉脉温情立即荡然无存,一字一句的道:   “太师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眼下纵观全局,我们几乎将犬戎人的高位人马一网打尽,经此一役,大殿下和二殿下的胜算已是不多了。那么,除非他们束手待毙,否则一定会在其余方面大做文章!”   “其余方面?”纣有些诧异的道。   “比如…….可能会联合起来,执行我们最初那个以逸待劳的计划,或者是……殿下私纳敌国蛮夷女人,还产下一子之事上。”   纣心中凛然,现在的商王帝乙平生最恨者有两者,一是东夷的长陵侯,此人于他有夺爱之恨,另外则是这犬戎一族了,帝乙登基之初,便伐犬戎三次,次次均是大败而归,深为天下所笑。   自己临幸犬戎蛮女本是风流罪过,但生下儿子便是不妥,往更深层次想,若认了这个儿子,当如何正其母名份?就算大王口里不说,心中也必生嫌隙,值此大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任何一丝疏忽都会导致毕生之憾!   纣面无表情的听着,虽然口里不说,但心中显然已有些动意。   朱海在旁边听了,脸色渐渐发白,他的心中已有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帝王家自来就无亲情,根据自己的记忆,后来的两个哥哥殷洪和殷郊也都是被纣王下旨意杀死,只是在推出午门时为阐教中人所救罢了。这便宜老子有如此恶劣的前科,这位史上有名的暴君会不会立即翻脸将自己杀掉也很难说。   好在闻仲虽然也是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但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有道之士,也知人伦大道,别人父子初见数个时辰,就劝父杀子,此事于情于理都大是不合,马上又接着道:   “老臣这里倒有一个万全之策。”   “哦?快说?”   “殿下既然能引动紫薇之力,自是天命所归之主,大王的身子这些年一直就不好,照我看来,也就是这年余左右。”   纣听了不禁喜形于色------身为人子,听到父亲的死期却是如此高兴,心性凉薄可见一斑------他知道这太师善卜能算,料事如神,既然肯亲口道出一年之期,那么定有极大的把握。却听闻仲接着道:   “此子眼下随殿下回京,乃是凭添变数,不若由臣将其领去师门中照料,等到殿下登基之日便可召回,况且那犬祝一身巫术阴毒诡秘,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禁制也未可知,此去也正好由吾师就近照料,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闻仲此话说得头头是道,既兼顾了纣的亲情,同时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想那截教紫芝崖乃是天下三大洞天之一,法力高深的道德之士若过江之鲫,比比皆是,倘若朱海身上真有什么古怪,自然是逃不过这些人物的法眼,纣只是略踌躇了一下,虽然有些割舍不得,还是首肯了此事。   而朱海在旁边也是舒了一口长气,若此时纣要杀他,那简直是易若反掌,刚刚才重生的他自然不愿意就此死掉。又想到能去那仙山洞府居住,说不定还有名师教导,神奇玄奥的法术,千娇百媚的仙女…….整个人都已是想入非非了。   但是闻仲乃是何等人物,他定下此议看似让步,其实乃是釜底抽薪的极厉害之着,亲情于帝王家而言,乃是极其奢侈的东西,纣这时对此子颇为爱重,并不代表数年后还有此等感觉,再者,这次大战以后,势必有很长一段安宁时日,回到沫邑安定下来后,纣本性好渔色,日幸三五女也是常事,等到子嗣一多,这朱海自然就被抛到脑后了。   分离的事既然定下,帐篷中的气氛也是缓和了许多,纣对面前这个瘦弱而怯生生儿子的印象颇好,兴趣满满的问询了他许久,行军的时候也让他跟随在身侧,最后还拉着他一道共同吃了晚饭,为这首次的相见披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因为顾虑会遭到来自微子启与微子衍的联手攻击,所以纣一行人等走得颇慢,每天只行几十里地,早早扎营,尽量选取易守难攻之处,哨探尽出,这一天的营地就扎在了一处小山上。   吃过晚饭的朱海出了中军帐,在附近散着步,旁边值哨的甲士或许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纣对他的重视却是有目共睹的,于是人人都对他保持着一种礼节性的尊重--------这已经让朱海有些满足的感觉了。   营地外面是一条小河,水草丰茂,这其中不乏毛叶苕子与黑鬏草,这两种植物都是马儿喜欢的食物,因此队伍里的马夫大多都牵着坐骑到此给马儿饮水,食草,朱海走到溪边想捧些水来擦脸,忽然见到旁边一大堆马粪,立即身上一阵恶寒,打消了这个念头,直起身来向上游走去。   他走出了数十丈后,见到所有放牧的马儿都在下游,满意的蹲了下去,浇了些清凉的泉水在脸上,让那种舒爽的感觉快意的流淌过面颊,将一日的疲累都带去不少,不禁舒适的叹了口气,然而不知怎的,心中却忽然泛滥出一种沉重的感觉,似阴云般笼罩而至。   “擦啦啦,擦啦啦。”朱海的耳中传来这样的声音。分明是有人自芦苇从中急促奔跑过来,他刚刚想起身来看个究竟。面前芦苇一阵晃动,一张充满了惊惧的脸就呈现在了朱海的面前。这正是先前还在旁边牧马的那名士兵,此时他的双手无助的在身体两侧痉挛着,竭力弯曲抽搐似鸡爪一般,似是想抬起来捂住咽喉。   朱海此时还是前世的心态,心中正想此人是不是痼疾发作,一手扶住他试图探问,猛然听得此人喉咙中“格格”作响,咽喉上遽然炸裂出一个翻出嫩肉的血口,在这微凉清新的空气里喷出一团粉红色的血雾!   这一下变起仓促,朱海不及闪避,被鲜血喷了个满脸都是,他此时的记忆大多还停留在那个前世的身份上,面对如此巨大的恐惧之下,脑海里一片空白,人也僵硬在了原地。然而不知为何,身体里却生出强烈的热意,更隐隐搀杂着激切与欢喜,似乎这血腥味道将身体中一头蛰伏的凶兽唤醒了开来!   朱海在茫然间,不自觉的顺手抽出那人身上的腰刀,用力在尸身上拉出几道深口,接着将尸体顺倒在小河里,此时朱海其实是很想张口大呼救命的,但身体此时已不由他所控制,伸出舌舔了舔面上的鲜血,猫着腰踩着一种奇特的步伐,滑入了芦苇从中,此时他所行的方向,竟是与军营相反!   “毁伤尸体,将之放进河中,是要彰显血迹,以便让下游的人多了发现异变的机会。”   “张口叫救命的后果,那自然是立即丧命。”   “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先杀马,再伤人,目的是要商军的战车跑不起来,失去机动力,此时大营方向已是危机四伏,直接逃回去能活下来的几率只怕不到半成。”   在激烈的奔跑中,朱海的脑海里竟自动浮现出了这些念头。此时他惊奇的发现,在这茂密的芦苇从中,自己的奔跑却带不出一丝声响,而双手还在百忙中不停采摘着一些看上去异常普通的草叶,枝根,也不嫌其上的脏污,选择性的将一些抛进口里。   然而在奔跑出了数十丈之后,左边的芦苇突然一响,两只大手猛然伸了出来,用力一推,上面蕴藏着的大力立即将朱海弄得摔跌了出去,滚倒在地上老远,一时间身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多出了多少摔伤擦伤,紧接着一个盘辫赤身,头戴铜饰的大汉踏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悬挂了两只死白色的牙齿。   “犬卫!”这是朱海的心里涌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只是他根本不及多想,那大汉已是狞笑着大步冲了过来,一把微泛出磷光的骨刀已持在左手上。这么一个瘦小,羸弱的少年,根本就不被这人放在眼里!   大汉一刀刺下! 第三十一章犬丁   今日继续爆发,三更,看得爽的同志就投票吧   刀光泛着死黑的异色,仿佛是腐尸眼珠上的那抹光芒。   朱海勉力一个翻滚闪过,衣衫被带去了好大一快,这显然已在大汉的预料之中,他的左手早已的候在那里,轻轻巧巧的将朱海的脖子捏住提了起来。这犬卫面上露出残酷的狞笑,根本不多说话,骨刀已经上捅,这一次若被捅中,接下来便是开膛摘心!   可是就在这犬卫将防范的主要精力集中在对手的手脚之上时,朱海猛然张口,“噗”的将一团嚼得稀烂的淡绿色糊糊喷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苔状蚤缀、矮头绒草、龙胆和萎陵菜的混合,有大毒,以羊茅可解之。”   朱海的心里徐徐浮现出了这糊糊的成分。   而那犬卫猛然凄厉的惨叫起来,用手猛烈的揉搓着眼睛,而朱海却顺势扑上,一口咬上了他的咽喉!大力咀嚼间,血管,人体组织在牙齿间被切割,变形,磨平,巨痛似潮汐一般席卷而来!   要害之处遽然受创,这犬卫双目瞪大似铜铃,叫声嘎然而止,他双手本能的一下子捏住朱海的肩头就将其往外疯狂推搡,朱海用力吸了一口后,阴冷一笑,顺势翻滚而出,满意的望了望犬卫喉咙间那个用牙齿造成的可怕创伤,拿吮来的鲜血漱了漱口,用力咀嚼着刚刚放进口里的羊茅,身影一阵晃动又消失在了芦苇中。   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兀自徜徉,朱海迎面又撞上了一名偷袭者,此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小心翼翼的拿着长长的木棒在四处张望着,朱海猛然窜出令他惊慌后退了半步,只是看清面前只是个半大瘦弱孩子以后,反而兴奋的冲了上来。   朱海矮身抬臂,将刺过来的木叉夹在了腋下,他夹得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给这人以“刺中了”的狂喜,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许之近,朱海的鼻中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强烈的新鲜汗臭气息,他的左腿马上弯曲,用力的顶了上去,感受到膝盖上传来一团柔软中有什么破裂了的感觉,然后拉住这面容扭曲的老家伙胸口粗陋的兽皮,用力向旁边一甩---------   “**”两声轻响,数枚灰黑色的兽齿带出一标鲜血从这老家伙的胸口激射而出,这三枚兽齿看似普普通通,却是带了些微弱的光芒,摸上去的感觉就仿佛是死人眼珠子上的那股湿滑,让人在恶心之余,平添上几分毛骨悚然。   “这个是黑尸齿。乃是将十年以上的老黑狗的末齿炼制成的,算不得什么大术。”朱海脑海里浮现出此物的简介,敏捷的将手在地上一按,作出了一记侧手翻的高难度动作,速度不减的越过了前面那株倒伏的老树。避开了后方那三枚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的黑尸齿的绕袭,继续向前飞奔。   眼见得后面紧追不放的三枚黑尸齿将自己逼离得离大营越来越远,朱海心中焦急万分,刚刚生出还要逃跑多久的念头,脑海里立即便浮现出回应:   距离施术人百丈或者寻找到酸车草,浆鸟蹄涂抹身上即可隔绝黑尸齿的追袭。   这时候朱海的情况十分奇特,他本身的主导意识可以说是完全闲置,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这只因此时处于极大的危机当中,这具身体原本的两个主人虽然神魂俱灭,但所残存的本能却留了下来,眼下他的这些举动,完全是身体为了保护自己的下意识行动。   酸车草乃是此处常见的东西,地上一扯大把,而浆鸟蹄相对来说难些,需要在老树下鸟儿常常落粪之处才能生长,此时朱海分心二用,依靠本能进行着既险又惊的规避动作,自身的主要意识却放在了寻找这味浆鸟蹄上。   很快的,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记前滚翻以后,朱海的手中已经多了层肥肥厚厚的苔藓,他将这东西同着细柔的酸车草在手心中揉碎,顿时,一股冰冷的感觉便从手心直透进了脊背之上。   激烈奔跑着的朱海猛然向前飞扑出去,看起来像极了脚下踩滑了的模样,而三枚黑尸齿发出凄厉的尖啸,分从左右兜射而至,这瘦弱少年浑身顿时一震,打了几个滚,脸朝下伏在地上就此不动。   很快,后面就赶上来了两名气喘吁吁的两名汉子,他们同样是盘辫赤身,只是头上所戴的却是树冠,见到了倒伏在地一动不动的朱海,终于舒了口长气骂道:   “妈的,这小畜生比山里的淦兔还能跑!跑哇?你小子怎么不跑了?爷爷今儿非得将他身上的细皮嫩肉割下来烤着吃不可。”   “黑尸齿杀了的东西你也敢下口?”另外一人嘲笑道。   这两人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了,纵然对着这么一个小孩子,也是观察了会儿觉得毫无异状才上前去搜尸--------其他东西倒也罢了,这巫祭所赐的黑尸齿乃是身份和实力的象征,可不能失落了去。   然而就在他们带了几分防范之意靠近面前的“尸体”的时候,忽的轻响一声,三枚黑尸齿又歪歪斜斜的飞了出来,落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两人大惊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分头扑将出来,左面那汉子眼疾手快,连滚带爬的追了数丈远捞住了一只,欣慰之余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抬掌一看,才发觉本来漆黑的尸齿表面已变得班驳非常,用力摩挲下就能落下些粉末来。   惊怒交集之余,他望向旁边朱海的“尸体”意图泄愤,谁知还未转头,就已经听到一声惨叫传来,目光所及之处,自己的同伴已经被那个瘦小身影推挤着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株大树,惨叫声才似鸡被割断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   --------不是不想叫,而是已叫不出来。   朱海霍然回身!双手张开,他满脸鲜血,眼神里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快意与兴奋,口中传来带着铁锈的腥味,浑身上下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这种将旁人生命肆意支配的生杀与夺感觉已经统治了他的神经,并且还在蓬勃蔓延。   剩余那人的嘴唇剧烈颞颥着,他不住无意识的后退,眼前虽然只是个半大孩子,给他的感觉却是残酷,强大,邪恶,冰冷的存在,一如这孩子眸子中的神色--------赤浓若血!   可是朱海的眼睛不看他,反而对旁边一株树皮粗糙开裂的菏桉木有兴趣得多,准确的说,他的目光是停留在了那株菏桉木的叶子上。   这片叶子青中透出黄来,边缘泛出微微的枯,叶面上大概是因为鸟啄或者虫蛀,多出了两个小洞,在将至而未至的暮晚风里轻轻动着。   剩余那人在惊吓之余,虽然不明白为何这杀星会忽然发呆,却自不肯放过这等大好机会,转身拔腿就跑,谁知道迎面就撞上了一只大手!   这只大手呈青黑之色,五根手指粗若五个斗大冬瓜,伸展开来庞大数丈,携铺天盖地之势而来,手腕的尽头隐没在虚空中,将这人抓在空中往地下一摔,拎着脚直接将其串在了旁边的一根尖利木桩上,然后用力一拉!   还带着热意的鲜血气息便在林中蔓延开来,朱海的眼却依然停留在了那张叶片上。他唇角带了一抹阴邪的笑意,这种表情出现在孩子的脸上,分外的让人觉出强烈的诡秘。   “轰”的一声,浸着血液的泥土飞溅,那只大手向着朱海疯狂袭至,其威势无比,当真是碰木木断,遇树树折,朱海一时间躲闪腾挪似无大碍,只是可怜着这旁边的树木泥土却遭了无妄之灾。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蓦然间天空中有滚滚雷声响起,然后强烈的白光耀过,那带了强烈标志性的刺目光芒分明在昭示着一个事实:   在面对这场仓促袭击后,商军已开始反击,闻仲已出手!   大滴大滴的雨点倾斜了下来,朱海喘息着,眼睛却始终不离开那片随时都有可能飘落的叶子。蓦然站定了身体!   那只可怕的青黑色巨掌,便在他的头上数尺之处停定,凝固。   “你不敢杀我的。”朱海淡淡的说:“犬丁。” 第三十二章上山   犬丁这两个字一出,那片叶子仿佛被风吹拂,剧烈的飘荡起来。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只余下风凄厉的在林中穿梭着。   朱海忽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夜晚。   那个血腥残酷的夜晚!那个亲手杀死这一世母亲的夜晚!   他的拳头一下子捏紧,又缓缓松开,霍然又是一道闪电掠过,“嘶拉”的在空气里炸出令人心悸的鸣响!也映到出了他薄薄的嘴唇正微微上翘,露出了讥诮的淡淡笑容。   “你来干什么?为犬祝报仇吗?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还要背叛他?”朱海轻声的说着,仿佛在对知交好友述说着心事,话语里却充满着令人昏沉的诱惑。   “我明白了,是迷惘吧。对,是迷惘。每个巫祭自婴孩时起,就与家人隔绝,随着大巫祭一同生活,犬祝对你们而言,不仅是师傅,更有着父亲的意味,你要背叛他,那是为着至高无尚的巫典而去。但现在犬祝已是神魂俱灭,巫典也随之化风而去,骤然失去了目标的你也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为什么而活。”   “为什么而活……”听了朱海的最后那句话,一个迷惘生涩的声音忍不住喃喃响起。“为什么而活!”   树上的那片叶子忽然消失,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黑暗里徐徐浮现,那竟是一头几达四丈的庞大巨猿影子!犬丁当日弃体以后,遇到了头修炼了三千年的猿猴,便成功将之虏获,强占其体!   那庞大的猿影渐渐消失,化作一名黑瘦汉子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面上的表情痛苦异常,挣扎了一会儿才惨声道:   “你说得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杀了我吧。”   朱海露出染上血迹的牙齿笑道:   “要死当然很简单,不过堂堂犬戎巫祭,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犬丁听了这话,忽然咆哮起来,激动的道:   “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有的。”朱海的脸沉在黑暗里,声音却是森森的有些变了:“你可以为我而活。“   犬丁听了这声音,浑身上下一阵剧烈颤抖,立即跪倒在地连连扣首:   “大巫祭!你没死?”   朱海心中一阵狂喜,他模仿着记忆里的犬祝声音说话,果然立收奇效。   这时候犬丁已经张口吐出一个光华无比的青色珠子,双手捧起呈在头顶:   “大巫祭,我……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活在这世上,只是十三巫祭本来就仅存七人,三日前阴陵一战,再死四人,此番我却是与犬戊,犬庚存了必死之心前来,眼下他们只怕也遭了闻仲的毒手……还望大巫祭收下我的本命元珠,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朱海轻声笑了笑:   “你的本命元珠是你的,我要来做什么?”   他回忆了一下,在那青光幽幽的元珠上划了个符号,那青光立即被导了出来,在空中耀然滚动,徜徉流淌,好一会儿才重新缩回那珠子里去。   “我已经给你留下了印记,你今后便能感应到我在何处,倘若你真的有心悔过,那么我唤你的时候,你便迅速赶来吧。”   朱海这一手玩得极其娴熟漂亮,其实却是借了犬丁本人的巫力真气来做了这么一个印魂符,此时的他虽是元体,体内却是一丝一毫的真气道力也没有的。好在此时犬丁心神激荡,根本起不了丝毫疑心。   又是极洪炽的白光一闪!   天地间刹那全白!   紧接着才是雷声轰鸣。闻太师的这一雷的威势,实在是惊天动地!朱海面沉如水,忽然对犬丁比了个手势,自己则盘膝在原地坐了下来。   很快的,空中有异兽长嗥,须发飘飞的闻仲策着墨赶了过来,他的左手本来捏了个雷诀,见到下面竟然是朱海,一楞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海卷起唇,吹了吹额前垂下来的发,苦笑,却不说话。   闻仲扫视四周,见到了那两具死状极惨,血肉模糊的尸体,皱眉道:   “你杀的?”   语气已经甚是不悦,显然觉得他心狠手辣,更是不喜了。   “是他们先想杀我。”   朱海淡淡的道。   闻仲阴沉着脸,一时间却找不到什么训斥的话说----------毕竟面前的这个少年,是纣王颇为心爱的儿子--------至少现在还是。   闻太师手中的蛟龙金鞭飞出,在朱海的面前炸出一片白光,见到了笼罩在朱海身周的那团淡淡青气,心里的嫌恶之意更是大生,原来他先前就感到这方有一股邪气,因此才特意赶来,没想到竟是朱海发出的,不过此子不久前才被犬祝寄体,后者纵然神魂已散,在剧烈搏斗中流散出些残余的邪气也属正常,不过这么一来,更是坚定了闻仲尽快将之送走的决心。   “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闻仲根本不看朱海,淡淡的就以一种命令的口吻道:“这地方还有犬戎余孽,带着你一道上路实在很不安全,我连夜就送你走。”   朱海心中一惊,这就要与纣这个父亲分别了么?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舍之意,这个史书上记载的著名暴君,在相处的时候带给他更多的是关爱和久违的温情。   “送我走?去哪里?”朱海忍不住询问道。   闻仲轻挥了一下手,一道黄色光华将朱海笼罩住,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虚空中,只是袅袅的留下了三个字:   “紫芝崖!”   过了好一会儿,朱海先前所坐之处泥土翻涌松动,一头庞然巨猿破土而出,双目厉光闪动,仰天咆哮:   “大巫祭!我一定会前来追随于您!”   ………………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秀,一气化鸿均。   此句歌谣,说的却是传下道宗一脉的鸿均道人,他乃是天生元体,道法主张的是以“逆天”为主,求长生不老不死。   其座下有三大弟子,大弟子老子乃是人教教主,昌盛于一千八百年以后,二弟子元始开创了阐教,三弟子通天教主一手创立截教,这三人并称三清,既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   这其中单说截教通天教主,居于东昆仑紫芝崖碧游宫。广收门徒,一脉络绎不绝,号称万仙,座下随侍有开宗立脉的九大弟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乌云仙,金牙仙,虬首仙,金箍仙。此乃亲传,若论随口点拨,偶然传授,金螯岛一脉,三仙岛等等也俱算得上是通天门人,实在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大教。   闻仲携着朱海以土遁之术,很快就到了东昆仑山脚,此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叫做“莞”的市镇,东昆仑中虽然多有不食人间烟火,餐云饮霞的仙人,但内中少说也是人数近万,他们的弟子,仆佣却也难免涉足人间生活,因此这个小镇便是截教中日常物事的补给地。   闻仲至此以后,便不似往常,直驱墨而入,却是按下遁光,携着朱海步行上山。他这是为了在朱海面前表示对师门的尊重之意,出了小镇后数里,就到了东昆仑山角,只见一座巍然矗立的白玉牌坊耸立在山道之上,大有接天承地之势,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有若实质,上书:洞天福地。   牌坊下有六人排列守护,均是神色谨严,不苟言笑。人人皆相貌清奇,一看便是道德之士。见了闻仲行近,当先一名穿红的道者立即出声喝止:   “此处乃是人间禁地,尔等凡夫俗子赶快离去,否则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第三十三章冲突   听了这人无礼非常的呼喝,闻仲眉头一皱,他本是商朝太师,享尽人间富贵,在截教中人缘也是极好,便是其师金灵圣母,掌教通天教主也是对之甚是看重,这等被派下来镇守山门的多为第四代弟子,今日竟对他大呼小叫,口中不提,心里已是着实动怒。   面对这几人的呼喝,闻仲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虔敬的眺望着云气旋绕的山麓,双手合十一拜,便继续缓步上山。身上已环绕上了一层且微且薄的白光。朱海表面上作出惊恐之色,在后面偷眼看着,心中却是大感刺激。   守山门这几人见闻仲根本不将其放在眼里,自然是又惊又怒,方今天下,截教人多势大,在这山门前还敢如此放肆的当真是前所未有,一声呼哨,便将闻仲围在其中,连带朱海也受了这池鱼之殃。   光华闪动,六人已经分祭出法宝道术向着闻仲袭至,这些人修为尚浅,举手投足间却已流露出一种凛然风范,当是得到了门中师尊悉心指点,闻仲见了念着香火之情,又怕伤及他们于尊长面前不好交代,便只出了两分力,朱海眼下虽然真力巫法全无,得自犬祝的眼力尚在,一看便知闻仲在容让之间,已为六人所算,以他道行纵不至有大碍,吃个小亏那定是在所难免。   果然,那六人看似气势汹汹的攻势在距离闻仲身周丈余便纷纷化作五彩光芒消散,而就在闻仲心神松懈间,忽觉天色阴暗,猛一抬头,才见到天上竟有一块巍峨巨石翻滚着隆隆压下,声威无两,正想闪避,脚上又传来一股莫大的吸力,仿佛正处身于巨大的涡旋中,寸步都难以动弹!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其实此时闻仲可以借土遁之术抽身而去的,可他此时身边还有个朱海,纵然这位当朝太师对其深为不喜,这时候的朱海已成了闻太师的脸面,是不容旁人伤其一分一毫的!   仓促间,闻仲只能催鼓起毕生之力硬挡!   “轰隆隆”一声巨响,那块有万斤之重的大石便化作一座小山重重的砸下,连带周围的地面也似地震一般不住晃动。当先穿红衣那人哈哈狂笑,可是笑声尚未止歇,天上一道粗若水桶的可怕闪电直击而下,在巨石上“啪”的一声炸成千万条奔腾炽流的电蛇!   石碎。   乱石纷飞中,脸色铁青的闻仲缓缓直起了腰。   这素来仪表堂堂的大商太师浑身已是肮脏不堪,颌下的长髯上也满是灰尘,那模样实非言语所能描述,就连与犬祝这等强敌大战之后,也未见如此狼狈。   守山的六人笑声嘎然而止,他们实在未想到,面前这人的术法威势竟是狂暴如斯!那巨石乃是大师兄采三山之土所炼,去岁在弟子考绩里也算得上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却被这人举手投足间化为飞灰!   但此时忽然有笑声响了起来,将这难堪的气氛完全打破,却是朱海指着闻仲笑得打跌,那乐不可支的模样一直将闻仲心中的怒气火上浇油成了滔天巨浪!   旁边的几人瞠目结舌,他们本来以为这一老一少是师徒关系,但眼下看来,哪里有如此放肆的徒弟?不过迷惑归迷惑,这六人便是再笨,也知道方才的偷袭踢到了铁板上,面前这老头子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只是他们六人一是倚仗身在东昆仑山门之前,强援转瞬便至,二是面前这老头子的实力虽然强横,却显然是个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于是信奉“先下手为强”原则的六人互望一眼,心里已有定计,穿红那人排众而出,打了个稽首道:   “敢问道友来自何方?”   闻太师怒气勃发,正想一雷劈下,奈何旁人发问不答乃是大失礼,强自忍耐道:   “你等是何人…….门下?”   那“门下”两字刚刚出口,却见朱海急急跑开,闻仲皱眉怒道:   “你乱跑作甚?”   却见跑得远远的朱海笼手而立,吹了吹头发,叹了口气道:   “方才那人问你话,为何要向后退两步?”   闻仲戎马半生,种种诡秘伎俩也不知见识了多少,只是此时身在师门,心中一时松懈,竟是步步遭人算计,眼见得穿红袍那人后退两步,已同其余四人形成五行相生之势,分明已成了一个小型的阵势!   五道光华射出,将闻仲困在了中央。   困仙阵!   这阵势乃是由通天教主亲手所创,用来看守山门,防范宵小侵入,其威力自然是非同小可,五人分占五行方位集力于一处,只求困不求杀,初试绵软若丝,挣之则粘连似泥。哪怕以闻仲之能,陷入这有力使不出的困仙阵中,一时间也是无法挣脱。   “虚巨!拿下那小子!”为首的那红袍人身虽不能动弹,口里却没闲着,他们五人布阵,余下一人正好擒住旁边那小孩子为质。到时候进可攻,退也有谈判的筹码。   截教中从第三代弟子起,就开始按照辈分起名,第三代弟子为“玄”字辈,第四代则为“虚字辈。闻仲却是个特例,他名为第三代弟子,乃是金灵圣母门下,但他一身术法,十之**都是通天所授。   那虚巨生得异常魁梧,混身上下尽是黑毛,站立起来怕不有一丈来高,连身上的道袍,也似是特制,他看了朱海“呵呵”的笑了两声,弯下腰挤出一丝笑容,对朱海招了招蒲扇大的手道:   “过来,咱们俩亲近亲近?”   朱海没等他的话说完,转身就跑!刚刚起步便觉得身后一凉,“撕拉”一声,背后竟被拉掉了好大块布下来。百忙中转头看去,只见地下遽然冒出数十条墨绿色树藤,若蛇般不停伸展,倘若慢得那么一步,朱海势必被绑得严严实实!   虚巨显然没有料到这志在必得的一击会被朱海避了过去,此人外表粗豪,城府却是极深,在六人中隐然实力最高,他也看了出来,被困住那人气度不凡,一手法术直有毁天灭地之能,困仙阵虽然神妙,未必就能将其困死,因此眼前这个小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前去拿他实乃保身立命的最好途径。   眼见得朱海大呼小叫,连滚带爬的向旁边的树林中窜了进去,虚巨也大步跟入,这黑瘦小孩显然狡猾无比,逃窜的路线尽是选择的草深林密之处,摆明了看他身材魁梧,不便行动。   但没过多久,朱海却听到身后的追赶声越发大声了,忍不住回头一看,立即吃了一惊,原来这虚巨浑身上下泛出淡淡青光,显然修习过木系功法,他所到之处,树木纷纷弯曲扭转,自行为其让出一条通道,这厮一步跨出,足足抵得过朱海逃出四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想来是心情加倍紧张的关系,朱海又连跌了几交,很快就被逼到了一株大树下。   “你…….你你想怎样。”朱海似乎紧张得都有些口吃了。   虚巨哈哈一笑道:   “我开始不是说了,要和你亲近亲近。”   当他说到“不是”两个字的时候,从那大树上的枝叶陡然交缠在一起,形成了数条青翠的绳子将朱海缠住,而亲近两个字说完,连朱海的双腿也被地下冒出来的树根给绑了个结实! 第三十四章定海珠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虚巨本来憨厚的模样忽然换成了一种狰狞残忍的表情,“跑啊!”   只听“啪啪”的响了两声,朱海的脸上陡然多了两根血痕,却是被生生用树条抽打出来,他顿时痛得大哭出声,虚巨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声音,又狠狠的抽了朱海两下,听到哭声更大了,这才大声喝问道:   “说!你们跑来我截教有何图谋!”   朱海略一犹豫,虚巨立即又是重重两鞭抽了上来,忙哭叫道:   “我是被这死老头子抓来的,他说我根骨尚可,强要我做他徒弟!”   虚巨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憨厚可亲了起来:   “这不就是了,小孩子说谎多不好?”   他叹了口气,背转身后缓缓行去,走出数步后猛然回身,盯着朱海一字一句的道:   “你右手里藏着什么?”   朱海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哪,哪有什么?”   虚巨面上露出一丝狞笑道:   “从我开始追你起,你的右手就一直紧紧捏着,方才问你话的时候,你一共看了我三眼,偷偷瞟自己的右手却是整整七次!你还想抵赖?”   眼见得那根可怕的树条又即将光顾自己的身体,朱海顿时崩溃了,事实上在虚巨的心中,这么一个小屁孩能在自己面前撑这么久,已是实属难得,他面色阴沉的听着,心里却是欢喜无比。   “………因为我身体很弱的缘故,死老头子给了我一个绿色带花纹的亮珠子,要我时时握在手里,说是能够强身健体……”   听到“绿色带花纹的亮珠子……强身健体”这两处关键要点的时候,虚巨的心中猛然就被什么东西用力砸了一下,为突然而至的狂喜所充斥!这家伙修习的也是木系法术,听这小屁孩描述的,赫然应是取自千年木系妖物身上的元魂珠,只有这东西才有净体强身的功能,于他而言,得了这东西,足足抵得上百年苦功!   “快拿来!”这几乎沸腾了的三个字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方式从虚巨喉咙中挤出来的。他的面容平静,但是眼神中的贪婪与狂热,却充分的将其的本来面目彻底出卖!   虚巨的眼神几乎是扎根在了朱海的右手上,他又是一鞭抽了上去!面容已经扭曲:   “快拿来!”   朱海大哭大叫道:   “别打我,别打我!好象已经被捏破了!”   虚巨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落到了谷底,他难以置信的疯狂吼道: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朱海抽泣着用一种怯生生的声音微弱道:   “不信……不信你自己看嘛。”   说着他便张开了自己的小手,上面果然有一小团幽幽的淡绿。   林中光线本来就有些昏暗,加上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自然有些影影倬倬的看不真切。虚巨本来就修炼了巨木之术,浑身上下便是数十名大汉拿着刀枪用力斩戳也未必能伤他分毫,何况是眼前这个小屁孩子?立即就凑了上去,口里不说,心里还指望能捞些残余的好处。   趁着熹微的光线,虚巨认真的凝视。   然后朱海的这一掌就遽然拍在了他的脸上!   ………………   东昆仑山门前。   困仙阵中。   闻仲面无表情,盘膝而坐,踞然一方,双目似合而未合,给人的感觉仿佛是深不可测的大洋!   那穿红道袍的叫做虚元,乃是无当圣母一脉中,第四代的首席弟子,他先前还有些不以为然,后来却发觉,天色竟是渐渐的阴沉了下来,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现了一朵沉沉的黑云,低低的直压而下!那威势凛然下扑,几令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见了这等景象,组阵的五人都有些慌神,今儿好象是一位师叔的寿诞,上面的援军现在都还迟迟不到,只怕是去贺寿了也未可知。而去拿人质的虚巨也未归来,一旦面前这人真的破阵而出,今儿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正是骑虎难下的时候,山上飘飘的落下数朵遁光,人未至声已到:   “山下可是闻仲师兄?何事如此动怒,要施展幻雷真法?”   一听幻雷真法四个字,施展困仙阵的五人脸色一齐发了白,他们也算是在这东昆仑上呆了几十年,自然听说过这门修炼到最高重,能够召唤劫雷的**的威力,普天之下,能够施展其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素日里单是听听,便有些目眩神驰,此时临到自己头上,那便只能用魂不附体来形容了。   其实闻仲堂堂太师,肚量也未必小到一定就要和这几个小辈计较的地步,但他素来自视甚高,前些日子败于犬祝之手已是大为恼火,偏偏今日连番遭人算计又是落入了朱海的眼里--------就恰似被犬祝这宿敌亲眼所见般。因此才动了这无名火,一怒之下施展出了幻雷真法!   眼见得天上那朵墨云越压越低,山上也来了人,那红袍虚元心下一慌,也顾不得维持什么困仙阵了,腿上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哀号了起来:   “师叔饶命啊!”   他这跪倒在地以后,真气立散,本来制约着闻太师的困仙阵立即也随之化去,自山上飞落下来的三名道人脸色顿时变了--------这就仿佛是两者正在角力,双方均使出了极大的力气相抵,其中一方却忽然松劲,对方本来蓄满了的劲道就立即完全发了出去!   只见天上的那团黑云猛然向下一压!“刷拉”的有极刺目的白光闪现而过,众人的眼前遽然白茫茫的一片,浑然若盲,只听得耳中传来了极撕心裂肺的可怕响声,仿佛连这昆仑山麓也在摇曳。   直到天边隆隆声渐息,众人视力渐复,这才发觉原来顶上十数丈,有五色毫光团团围绕,二十四点五色光华往复盘旋,形成了一个斑斓华美的巨大旋涡,周围还浮散了许多紫色电蛇,不时发出“滋拉”的鸣响声,这时候那虚元才知晓,定是有高人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击,浑身上下哆嗦似筛糠般,连话也说不出半句,只能趴伏在地,连连叩头。   盘膝而坐的闻仲这时候才将双目一睁,沉声道:   “赵公明!出来!”   只听得天边有人哈哈大笑,落在这些第四代弟子的耳中,当真是震耳欲聋,一名道者跨了头巨大黑虎现身道:   “许久不见,你怎的就知道是我?”   这赵公明相貌英伟,身材魁伟,看上去年纪介于三十到四十之间,虽然身上着的是道袍,却自有一种凛凛风度。闻太师淡淡道:   “普天之下,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我这一雷化去的法宝,除了教主当年亲赐给你的二十四粒定朱海珠,还有何物?”   赵公明下了黑虎背来,挽了闻太师的手笑道:   “你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受用金屋繁华,怎的今儿有空回来和这些小辈计较?他们的性命倒也罢了,你这一雷劈得也不是地方,一落下去咱们这山门可就难保,教主他老人家知道了,指不准又要寻个究竟,我放这定朱海珠出来,可不是要扫你的面子。”   此人说话行事端的是一流人物,轻轻巧巧的就将这出手之事遮掩开去,言语间还鄣显了自己的卫护山门之功,闻仲反过来只怕还要承他的情。旁边这看门五人听了,越发是吓得心胆俱裂,这赵公明乃是得了教主真传的散仙,已经在娥眉山罗浮洞自立门户,是与第二代弟子同一个辈分的,而眼前这老家伙竟然与之平辈论交!自己今日当真是命犯劫数,竟然惹上了这等煞星!   此处又及:闻仲虽乃金灵圣母门下,但他天生雷体,命格也是贵不可言,因此小半术法乃是由通天教主亲授。在截教中人缘又是极好,因此不少第二代弟子也与之平辈论交。   看着面前叩头如捣蒜的五人,闻仲心中怒气也渐渐平了,也就不为己甚的拂了拂袖子道:   “你等将我携来那孩子交出来,此事就此作罢。”   五人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忙忙的前去寻人,先前惟恐虚巨抓不住这臭小子,眼下心中却是在不住祈祷那小祖宗千万莫有事才好。 第三十五章报复   “八下。”朱海看着手足乱舞,站立不稳的虚巨,非常麻利的就挣脱了身上藤木的重重捆缚,简直就轻松得仿佛是在脱去身上的衣服一样,笑嘻嘻的道。“你一共打了我八下。”   此时的虚巨只感觉鼻中有淡淡腥气传来,天旋地转,眼里望出去的景物俱是重影,脚下的大地也仿佛软似棉花,而他心中那股惊怒,当真是难以言喻!   其实这虚巨的性子实已算得上小心谨慎,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这小孩子从一开始就在布局!什么哭叫吵闹,害怕畏惧全是伪装!如此做作的目的,都是为了击倒他!   从一进树林起,这个局就已在酝酿之中。朱海在奔逃中不住踉跄跌倒是为了掩饰他弯腰采取合用药物的过程。之后的哭叫求饶看似应为寻常孩童的正常反应,也是为了麻痹住虚巨的警惕防范之心,   “第一下,你是拿藤条反手抽我的脸,那时候你笑了笑,还拿手抹了抹脸,第二下,你是抽我的腿,同时还惊飞了三只鸟,第三下………”   朱海在说话的时候,脸上泪痕宛然,表情却是笑眯眯的,虚巨却越听越是胆寒!面前这小鬼记住自己被打了几下并不希奇,可怕的是他竟然还能将周围的情形观察得如此仔细!并且还牢牢记在心里!   “不对!”虚巨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怒吼一声,强忍住脑中越发强烈的晕眩模糊,不顾一切的向着面前的这臭小子发动了毕生最为猛烈的攻袭!   只听得“轰隆隆”连声巨响,四下里的参天巨木都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无数道青翠的木系真气从虚巨身上激射而出,铺天盖地而来,对于现在的朱海来说,只要被其中任何一道碰上,都足够让他死上十次不止!   然而就是碰不上。   倘若说虚巨的攻势若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置身其中的朱海就似鱼儿般滑溜自如,悠然自得-------你可曾见过被水淹死的鱼?   朱海此时虽然没有任何道法巫力,但得自犬祝的眼力尚在,这等程度的木系法术于他而言,躲避起来当真胜似闲庭漫步,何况这时候的虚巨还中了迷心迷神**的三迷之毒?   虚巨是瞪着一双铜铃也似的眼睛倒下去的,可谓是难以瞑目,直失去了神智前的那一刻,他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竟然会着了这么一个小屁孩子的道儿!   朱海倒是颇为诧异,在他的估算中,这家伙应该还能撑个数刻的,只是见到这厮倒下以后,双腿已经出现中了三迷散的特有征兆-------开始不住抽搐,这才相信对方不是伪装。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因为这东昆仑乃是洞天福地之处,连所产出的药物也比别处效用好上许多。   此时既然敌人已被打倒,那么接下来要做的自然是清点战利品,否则何必煞费心机弄出这许多事来?朱海仔仔细细的在这虚巨身上搜索了一番,所获倒也颇为丰富,共计有好几样看得入眼的东西,几粒鸽卵大小的蜡丸,两个净瓶。   这虚巨乃是截教中九大弟子之一的无当圣母的徒孙,于法宝上自有独得之秘,均经过了认主的程序,因此这三件法宝于朱海是完全没用的了。   但那几粒丹丸如鸽卵大小,香气沁人心脾,纵然外面包裹了一层蜡封,其上却还有宝光隐隐流露,显然绝非凡物,而那两个净瓶触手温润,其塞子上满是符印封咒,看模样也颇为古旧,只怕内中盛的也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事,遇到了这等好事,朱海自然是却之不恭的将之收入囊中。   将这一切料理妥当以后,朱海满意的拍了拍手,觉得一路步行上来,肚中实在有些饿了,便在地上笼了些枯枝,四下里刨了数块肥大的黄精山药,生火将之烤熟,掰开美美的吃了起来,刚嚼了数口,眉头一皱,却是牵动到了脸上被抽出来的伤痕,火辣辣的发痛。   朱海望了望虚巨,仔细想了一想,扒开裤子就朝旁边的那三件法宝尿了一气,拍手笑道:   “咱们这下就两清了。”   倘若虚巨此时清醒,非气得惨叫连声不可,朱海这泡童子尿一洒上去,这三件法宝的功效立即缩水数倍,连带其上附着的灵光宝气也会散灭殆尽。若早得知道这是抽了朱海八鞭的后果,虚巨只怕宁愿抽自己八十鞭,也不敢动这小子半根寒毛。   而朱海却是拍了拍手,一副如同释重负的模样,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面前的烤黄精上去。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人声,朱海将最后一块冒着热气的黄精塞进自己的嘴里,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珠转了转,蘸了些黑灰抹在自己的脸上,顺势就倒在了虚巨的身边,看他那双目紧闭,加上脸上伤痕宛然的可怜模样,任谁要想不到旁边高大魁梧的虚巨竟然刚刚才被他洗劫了一番。   ………………   虚巨和朱海是被一起抗着回来的。   见了朱海的模样,闻仲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他纵然对朱海十分不喜,但无论如何这孩子是随在自己身旁,如今在这师门重地都不能护他周全,一旦被旁人知晓,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旁边的赵公明是个精细人物,看出闻仲表面漠然,心中却对此子甚是担忧,立即上前去搭住了朱海的腕脉,立即笑道:   “不妨事的,这孩子只是受了些惊吓一时间昏了过去。”   说完就暗地里传了一缕仙气过去。朱海浑身上下的经脉顿时炽热异常,再也装不下去,只得睁眼醒来。   不过这小子也甚是惫懒,刚从地上弹起,立即就搂住闻仲的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什么鼻涕口水,先前抹在脸上的黑灰尽数向这大商太师的金缕袍上揩抹去。旁人问他说话,朱海只是放声大哭,一概不理。   众人见了这情形,实在是束手无策,闻仲素来喜洁,被朱海这么一折腾,脸色更是铁青,将袍袖一拂,对着赵公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强拉着朱海上山去了。   闻仲一走,赵公明也不愿意留下来同这几个第四代弟子打交道,他的城府极深,只是淡淡的说了两句,也就骑虎离去,留下这五醒一晕的六个人面面相觑,心中更是若十五个吊桶打水---------当真是七上八下,情知今日闯下了莫大的祸事,不知等会儿回去还会被如何责罚。 第三十六章冲突   这东昆仑山脉极其雄伟,山势拖逦绵延,隐隐有伏龙之相,山道异常崎岖,只是两边风光也是无限美丽,既有桃红李白,鸭绿鹅黄,也有莺声嘹沥,紫燕呢喃,间或路边还有清泉流过,当真是春水悠悠,芝兰芬芳,不愧是人间仙境,神仙府邸。   朱海落在闻仲后面缓步行着,他这具身体惯在山野里奔波,行动间丝毫不觉吃力。他先前一番做作,无非就是要搅得闻仲心烦意乱,早些离去,于是自然便无人质问那虚巨为何昏迷了,那么怀中的那几粒丹药和两个瓶子,也就稳稳当当的成为了自己之物。   “是你把虚巨弄晕过去的吧?”前面的闻仲忽然淡淡道。   朱海心中一惊,知道此事终究还是隐瞒不过这大商太师,点了点头坦然道:   “他抽了我八鞭。我浇了他一泡尿,这再公道不过。”   却是将搜刮其身上法宝丹药之事完全略去不提,闻仲叹了口气,在前面缓步走着,山道寂寂,只听见空林中鸟声啾瞅,悦耳异常,好一会儿闻太师才缓缓道:   “我当年破家出门,为求修行大道历经风霜才寻到这东昆仑,其时根本还没有这山道,我一步一滑艰难上行,整整行了半年,方才见到教主,他却要我做一件事以明求道之心,于是我便独自采石凿岩,在这东昆仑上辟出了这条山道。”   朱海听了不禁吃了一惊:   “你…….你是说这条山路,是你一个人修出来的?只怕有好几十里吧?”   闻仲弯下腰去,抚摸着眼前苔痕宛然的石阶,眼里的神情,又何止能用“感情”来形容?   “一共是两百一十七里零三十六步,共为二十三万六千三百三十五阶。其时我曾多次遇险,屡逢金灵圣母救护,故与她有半师之缘。”   朱海倒吸了一口凉气,脑中却在思索闻仲说这番话的用意。口里扯道:   “我看这里林密山高,你在这里一个人修路,难道就不怕遇到什么野兽?”   闻仲一怔后傲然道:   “这东昆仑乃是教主所居的圣地,这数千年来无论是人是畜,有谁敢在这里妄动杀戒?”接下来闻太师便渐渐步入正题:   “已经到了这昆仑山上,我也不想瞒你,若论修仙求道的资质,你……的确于此方面没有什么天分。但勤能补拙,我当年的资质也未必就比你强过多少,天道酬勤,终有一日你能修成正果。假以时日超越于我也并非什么难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无缘天道,也能求个长生。”   “我靠……”朱海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一句前世的口头禅。“我当年的资质也未必就比你强过多少…”这等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老人家是天生雷体,我在你等的眼里,却是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普通人,这也能叫未必比我强出多少?你这么鼓动我一心求道,打的主意便应是我就在这东昆仑上呆上个十年八年的,最好是一生一世,免得我这眼中钉跑回大商去在你眼皮下面晃悠。哼哼,你有你的老主意,我有我的千条计!   “恩,是了。”朱海越想越觉得顺畅。“自己这个便宜老子纣王登基已成定势,闻仲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偏偏纣王对自己又颇为关爱,将来这大位指不准就有我的一份儿。为了避免我这个半路杀出的庶子横生枝节,闻仲就先来了这么一手未雨绸缪,高啊,当真是高。”   见朱海的模样还有些不以为然,闻仲又将脸一沉道:   “其实你可知道,若不是老夫将你带来这昆仑,你的性命实在也难以保住?”   “先前是利诱,现在是威逼了。”朱海听了这话以后,在心中加上了这么一句注解。好在闻仲并未回头,看不见他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的脸色。   “你前些日子遭大巫祭犬祝寄体,此事传得已是天下皆知,犬祝在时,一身巫法登峰造极,自然没有什么敢打他的主意,但他眼下既已身亡,不少贪婪宵小之人不免就要将目光转到你的身上。”说到这里闻仲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老实说,连我最初对你也有几分猜疑,眼下疑心虽然慢慢释去,可是旁人绝对不会这么想的,你就好比毫无抵抗之力的富翁,谁人也可以将你打上一劫,相信那些修炼巫法的旁门左道,就是上天入地也将寻到你的踪迹!拿到你以后,搜魂夺术,将你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此之后,凡是普天之下,除了这巍巍昆仑,又有谁能护你周全?”   朱海心中一凛,闻仲此言倒是当真不无道理,他目前确是承袭了犬祝小半的记忆碎片,因此才比任何人都深知这些东西的宝贵价值。他脸色立时不住阴晴变幻,闻仲乃是何等人也?见了他这等模样,知道自己一番说辞已是生效,唇角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一跺足,便携了朱海用了土遁之术。   仙家方术,瞬息千里,数百里长长的山道一闪即过,当朱海睁开眼的时候,已至紫芝崖下,上面云雾旋绕,巍峨雄壮的宫阙被彩光幻气所围绕,更有仙禽时时而鸣,霞彩万道,有风吹过之时,云雾散漫开来,更是金碧辉煌,庄严万分。   目睹此等奇景,饶是朱海前后两世记忆,见了这瑰丽宏大的景色,也一时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便是通天教主所居之处碧游宫,此地乃是东昆仑的最高峰,周围有九峰环绕拱卫,当年通天行游到此,见此处九峰围绕,正好印证了“造化之初,九大相争”的上古传说。   “九大”所指的,便是风、云、雷、雨、海、火、日、地、天。此时九峰之上,便分别为九大弟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乌云仙,金牙仙,虬首仙,金箍仙所居。   这时候天上忽有一声清唳传来,朱海不自主的抬眼望去,只见云气幻绕中,一只舒羽细喙的青鸢飞了出来,上载了一个翠衣的女子,也看不清楚面容,只是襟袖飘飞,就仿佛是清清的月,三春的柳,舒然间自有一种清丽意味呼之欲出。   朱海的瞳孔忽然紧缩!他的心中遽然的一阵狂跳,哪怕是隔了如许远的距离,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已若长鲸吸水般的被吸附而去。无论是从身体在到灵魂,都沸沸腾腾的疯狂呐喊着三个字:   “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这短短的一眼,就仿佛是望尽了万年的久远,透彻开了这翩扦穿越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峦顶山前见上她这么一面!   朱海深深的再望了一眼那即将穿梭进云端的背影,仿佛是要将之刻骨铭心进肺腑里去似的。接着便恢复到了那漠然的脸色,继续打量起四周的情形。不过这时候就算是闻仲主动赶他下山,只怕也是不肯的了。   闻仲在崖前下跪,虔敬的拜了三拜,这才携着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朱海,去到了金灵圣母所居的第二峰上。此峰以雷为号,四下里危崖峻耸,似刀砍斧削,连生长的奇木异树,也是孤高矗立,凌然有不群之势。   这第二峰看上去并不很大,但落住脚以后,才发觉顶上面积很是宽阔,其上五进殿堂,正中的主殿高大耸然,气势凌厉,四下里打扫得极其整洁,哪怕是入山门前的山道之上,几乎是纤尘不染,就算偶有仆佣进出,也是悄然噤声,似是连有针坠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进到外面的殿堂中,遇到的人便渐渐的多了起来,一个个见了闻仲无不主动躬身问好,连带旁边的朱海也牵扯上了不少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两人缓步上行,穿越了数十道门户机枢,来到了一处极其开阔的广场,其地上乃是以水磨青石铺成,上面有一层晶莹光芒,润泽如于,一名道姑迎面走来,稽首合十道:   “闻道兄,师尊有令,说引你去混天塔相见。”   闻仲点了点头指着朱海道:   “此子要劳烦玄华师妹照看了。” 第三十七章内外二门   这玄华素来都有些嫉恨闻仲得传幻雷心法,对朱海自然是没什么好感,只是点了点头,闻仲便踏上了广场中的一块石板,一道紫色闪电击落,他的身型立即消失,这时候朱海却清晰的在这玄华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嫉恨之色。   他暗自撇了撇嘴,四下里的一切对朱海来说都是新鲜至极,约束着他的闻仲一去,自然就想四处溜达一番,冷不防眼前忽然灰影晃动,那玄华已板着脸站到了他的身前,喝道:   “此处不能去,你这小畜生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朱海在犬戎之时,因其母的缘故,最恨别人唤他“小畜生”这三个字,这玄华无意中犯了他的大忌讳,已是决计要报复的了,于是朱海后退一步,颇有些惊恐的哦了声,玄华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还是小孩子好唬。谁知道朱海换了个方向又继续走,还四处摸摸看看,似乎根本就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这道姑心中一股无名火顿时油然而生,一把便拎住了朱海的领口道:   “叫你不要乱动!”   朱海张着口,只是呆呆的望着她,玄华忽然又觉得自己和这半傻的小孩子较什么真?叹了口气道:   “你要是乖些不动的话,我等会儿就拿糖给你吃。”   朱海听了这话,立即伸出了手。   玄华身为金灵圣母的第五弟子,身上怎会带上糖果之类的东西?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小孩马上就出手讨要,不禁为之气绝:   “我是说等会儿!”   朱海继续“哦”了一声,便将手收了回来,继续慢吞吞的朝一旁走去。那模样令玄华再也忍受不住,走上前去将这惫懒小孩提着耳朵拖住,给了两巴掌道:   “叫你顽皮,叫你顽皮!”   朱海茫然,不动。玄华见了很有些惊奇,她那两巴掌使力可并不算轻,可这孩子却似没什么感觉,反而突然出声,瞪着她骂了句,“死老太婆,想男人了吗?”   这句话实在骂得有些犯忌,玄华自幼便在这紫芝崖上长大,哪里听过这等言语?心中一股无名火腾腾而起,又加重的补了两下,这两下就打得甚是响亮了。   朱海立即“哇”的大哭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走廊上钻。一见周围人多,立即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虚岁虽满十四,但自小就受苦颇多,身材瘦小,旁人见他脸上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宛然,哭得也是凄惨无比,心里当然是恻隐异常,免不了就要说三道四。   那玄华在旁边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非常,一时间进也不是,退更不好,忽然听得有人上前问缘由,朱海立即哭道:   “我是太师领我来的,他说祖师婆婆有事,让这女人照顾我,谁知道……太师一走她就打我!”   这话严格说来并没有错,只是避实就虚,简单的说,就是只提自己的好,不言别人的对,玄华在旁边听着,气得浑身上下不住发抖,素来都是在同门中颐使气派,说一不二的她,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一伸手,便将朱海提在了手里,深呼吸一次平静了心境,森然道:   “你若是敢再胡说八道半句,我今日就将你立毙此地,以后再向闻仲请罪!”   朱海初时还有些心虚,正想求饶--------他是绝计不肯吃眼前亏的------忽的见到旁边围观人等面上都有不以为然之色。立即想起在山道上闻仲的话:““这东昆仑乃是教主所居的圣地,这数千年来无论是人是畜,有谁敢在这里妄动杀戒?”   于是心气陡壮,马上哭叫道:   “恶婆娘打人了,恶婆娘打人了!”   玄华未料到这小孩子竟有如此胆气,眼前情势却当真是骑虎难下,又看得周围人个个都面露讥笑之色,竟无一人出来给她以台阶下,将牙一咬,森然道:   “很好,既然你自来寻死,可怨不得我!”   话音一落,竟是将朱海用力向地下掼去!   这一掼的后果,实在是可大可想,只因为地面乃是以千年青玉石所制,极为坚硬平整,朱海此时仅仅是一个身手敏捷的普通少年,一旦摔实,最轻也是头破血流。   这时候,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住手。”   这声音并不大,也不响亮,只是似筷子一般直戳进人的耳膜中,隐隐作痛!   …………   斜刺里陡然射来一道浓烈血光,将朱海平平撞飞,紧接着一个方面赤目的道人现出身形,其身材魁伟,面像狰狞,旁边围观的人见了他纷纷闪避,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余元。   玄华眉毛倒竖,嗔目道:   “余元,你这外门的人竟然敢来管我的闲事?”   她将肩头一摇,天空中立即传来呼啸之声,数十道黄光直压下来,那黄光有小有大,小的似鸽卵,大的若磨盘,若天外的陨石飞砸而至。   石未至,声先到,饶是余元也只能谨重以待,全力运起化血神刀,血影闪烁,空气里也带出了一股淡淡的腥气。可是在这铺天盖地的黄光之下,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旁边围观的人,大多却都是负手在旁边看着,没什么要插手的意思。   原来这东昆仑上,内门外门之争历来已久。   如玄华这等一直居于山上,晨昏侍侯师长的,便是内门弟子,而闻仲,赵公明,余化这等或自立门户,或旁辟洞府的,便是外门中人。内门的人因为身近碧游宫,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优越的感觉,而外门弟子也因为此等干系。也默默的承受着这种被人低看的耻辱。   ………直到,四十年前!   截教教主通天居于东昆仑碧游殿,阐教教主玉清元始天尊隐在西昆仑玉虚宫,斯时一名截教中人看中了株千年灵芝,偏偏此物又是阐教中人亲手培植,于是便以此事为导火素引发了两教中的纷争!   先前斗法仅限于门下的第三,四代弟子,后来火气越打越大,截教中九大弟子无当圣母第一个出手,惹怒了阐教的广成子,此人惊才艳艳,手上一枚翻天印翻腾逼压,有五岳七岭之力,竟是将堂堂截教中人打得噤若寒蝉!   眼见得截教全面亏输,落花流水之时,外门中人听知此事纷纷回援,金螯岛的十天君摆出十绝阵困住了昆仑十二仙中的七仙,赵公明敌住了燃灯,又有三仙岛上的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乘青鸢而来,祭出了本命的法宝金蛟剪力斗广成,将他的番天印逼落入地,终于给此次两教之争挽回了些颜面。   正在双方都打出了真火,事态即将扩散的时候,三清(即通天,老子,元始)却一起现身,阻止了死伤的出现,并且决定将此次集会(其实就是打群架)名为论道,第一次论道的结果,是双方基本打平,截教胜在人多,而阐教的昆仑十二仙中,也有三人未曾出手。双方互相忌惮,只是从那以后,截教中的外门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冲突日盛。   此时余元与玄华争斗,无形中也带有内门外门相争的意味,玄华为人刻薄,人缘素来不佳,余元却是外门中有名的人物,因此观看的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采取了两不相帮的态势。 第三十八章师父   两人此时已经战到酣处,余元左手轻弹出一根一根几乎不为人觉的银白色细丝。在空中妖异的旋舞着。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团团网也似的迷雾,正在缓缓的向空中的玄华围附上去,似他们两人这个级数的打斗,胜势往往都是奠定在极细微之处。   空中土黄色光芒陡然大盛!朱海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暗自佩服这恶婆娘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得自犬祝的眼力尚在,自然对胜负之势洞若观火。   猛然间,余元的化血刀芒一闪而过,空气洒落几点血珠,显然已是一刀奏功,可就这么停顿间,一丝单是看了就觉得异常冰凉的霜色物体破雾而出,直射向地上的朱海!   “你疯了!”低下头的余元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你竟然用寒魄来对付大商的王子!”   这句话一喊出来,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但也只是吃惊而已。   坐在地上的朱海似乎呆住了,他怔怔的张着嘴,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寒魄的可怕。其实这东西的厉害之处,犬祝留给他的记忆里有着短短的介绍:   “寒魄源自极北处,乃是真水之精,润木克火,极其罕见,此等至纯至阴之物,惟元体可以运使。若用之得当,足可抵十年苦功!”   朱海并不是一个十分勤奋的人,因此他自然就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进补机会,寒魄于他人而言乃是能将血脉都凝结的可怕物事,但对他来说,这等至纯之物却是上佳的补品!   或许是那余华自己也有些忌惮这寒魄的缘故,所以其飞行速度并不似其他法宝那么一掠而过,却显得颇有几分缓慢,但还是准确的打中了朱海的胸口,这孩子立即大叫一声,似一尾虾一般弹射起来,脸色发白僵硬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就在那寒魄及体的那一瞬间,朱海的左手已经迅速缩回,捞住了这块来袭之物!   “好冷!”   这是惊电一般闪过朱海心中的感觉,于他而言,寒冷似乎已是久远得似在前世的事了。而手心中那东西很滑,很重,就像一尾灵动的鱼。   ----------当然还是冰冷的。   寒气凛冽,他的嘴唇和皮肤立即就发了白,只是此时元体的好处即时就体现了出来,遭受到这等死亡威胁的时候,朱海浑身上下的经脉立即自动扩张融合,竟是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   那寒气普一入体,以及便被吸附入了旋涡深处,一丝丝的与血脉融合,竟是伤他不得分毫,只是此时他毫无道基巫力,五指虽是紧紧扣住手心中的这枚小小物事,努力的同化着它所散发出来的澎湃寒意,却是很快的也就觉得支持不住,生出衰竭的异样感觉。   就在此时,朱海觉得耳中忽的鸣了一声,眼前也明亮了起来,恍惚中见到天空中霹雳交加,一道巨大的闪电凌空降下,最可怕的是,那道闪电的色泽竟是赤红如血!   然后,他便彻彻底底的昏了过去。   ……………….   一点残灯如豆。   在朱海朦胧的眼里氤氲出一团迷离的黄。他只觉得口中干渴异常,挣扎起来,好在旁边的几上就有一大碗水,马上端起来一饮而尽。   冰凉甘甜的泉水流进喉咙,朱海此时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异常酸软,那因为干渴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力气也也渐渐散去,手中一滑,大碗就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人也随着倒回了床上,只是脑海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澄澈。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进了朱海的耳中。   朱海抬眼望去,门口出现了一个相貌十分平凡的中年人,身上着的是青衣短袍。手中拿着一柄扫帚,给人的感觉就是忠厚诚恳,眼神也是异常平和,似乎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怒,唯一的特异之处乃是他的双耳的耳垂,且大且长,甚是奇异。   这中年人望着朱海温和的笑了笑,便径直开始打扫地上的碎屑,一面做这些杂务,一面笑着道:   “圣母她老人家说你差不多也应该醒了,我是您的师父,以后管我叫长耳就行了。”   朱海不禁有些愕然,这世上哪里有对弟子敬称“您”的师父?在他的印象里,这仙山洞府中的师尊,自应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不怒自威,无论如何同眼前这微笑着的中年男人挂上勾来,这长耳无论是从打扮或者气质上来看,都像极了那尘世中的-------管家。   事实上,在金灵圣母宣布由长耳来做朱海这大商王子的师尊的时候,的确是引起了一阵喧然大波的。   这长耳乃是本宫中的老人了,也不知道上山几年,一直便在默默的操持着诸多杂务,扫地,洗衣,做饭-------毕竟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这昆仑上也只有通天,元始寥寥数人而已,最初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做,后来峰上人渐渐多了,仆佣也多了起来,他也就开始携领起这些人的事务,不过那些下人所做的杂务,他也一样的在做。   今日昼间,闻仲冲冠一怒,运使蛟龙金鞭连击七电!将玄华周身上下五件法宝生生震碎,更是一举废去她百年道行,这等威势,一时间连亲至的金灵圣母,也是难以插手!她与闻仲虽有师徒之名,实则是半师半友,闻太师一身技业,绝大多数都是通天亲授,这玄华虽是她心爱弟子,但对一个小孩子使出冰魄,实在是犯忌良多,何况这个小孩子身份特殊,乃是闻仲亲自领来的大商王子!   按照道理说,这叫做朱海的少年身份既是如此高贵,闻仲于他又不惜毁伤同门,其师尊自应是选取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吧,这第二峰之上,高人也甚多,都看出了朱海这孩子虽然资质平平,背景却甚是强硬,若能将之收入门下有莫大的好处,甚至有人猜测将会由金灵圣母亲自教授。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竟然落到了这长耳的头上!   其实,这也是闻仲的一番苦心。   他对朱海的感觉很复杂,首先是防范,其次却也不免有些歉疚,再加上纣王对朱海也颇为看重,因此亏待此子的事情也是不愿意做的。于他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朱海在这东昆仑上平淡一生,学不到什么东西,但也不受什么苦,这样既打消了自己心中疑虑,也全了君臣之间的情分,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因此这个脾性温和,与世无争的长耳,就成了朱海的师尊的最佳人选。他没什么本事是肯定的,就算想教,无非也是教些生火,打柴,做饭之类,而素日里的生活,只需要金灵圣母吩咐一声,也定会将朱海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受什么苦来。当确定了朱海所中的寒魄之毒已被完全逼出以后,闻仲便安心下山了,毕竟王位争夺之事尘埃未定,种种大计,还需要他运筹帷幄,预防微子启,微子衍的反扑。   自此,朱海就在这东昆仑上安居下来。既不需要做那些同辈中人烦恼的吐纳功课,也没有炼丹求丹的忙忙碌碌。本来金灵圣母还有心准备好了一番说辞,以便来应付这颇有心机的孩子的质问,但这对奇异的师徒之间相处却甚是融洽,这其中的根本原因,还是朱海深知自己体质特异,俗话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朱海存留了两世记忆,知道平凡方可贵的道理,他宁可碌碌一生,也不愿当一个短命的天才。   山中的生活平淡单调,众人知道他出身不凡,加上还有那本来气势煊赫的玄华为前车之鉴,因此既没有人来招惹他,也没有人想来与之做朋友。不过朱海却是个绝耐得住寂寞的人,也是个绝知足之人,便是托着下巴坐在门槛上闲闲的看着白云飞飞,竹叶飘飘,也过得一整天的。   若一定要说朱海还有什么牵挂和希冀,那便是想再看一眼初上东昆仑时候,那个令他心潮澎湃的淡绿色身影了。   青鸢一叶,佳人随风,连带周围的云气也被蘸上了清寒的诗意,但朱海也知道,自己同她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天上地下间那么遥远。只因为这女子的名字,唤作云宵。   --------那个仗剑天下,引金蛟剪斗翻天印,胜燃灯败广成的云宵!   面对这么一个神仙般传说女子,便是起亵渎的念头几乎都有些困难,何况是要得到?   朱海在得知了她的身份以后,先是怔了半晌,接着又呆了整天,最后大哭三声大笑三声,已是决意不再去想了。   这等一心向道的女子,人间情爱于她乃是若水过石上,了无痕迹,要想打动于她,那几乎是毫无可能。就算是本着只要人不要心的念头,便是那位号称玉虚宫头一位击金钟的首仙广成子,也是她的手下败将,这等修为,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朱海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但他至少清晰的,就算犬祝这位大巫祭复生,时光回溯到那他最颠峰的时期,也,不,能。   好在少年人的初恋就好比七月的雨,来时汹涌激烈,去时也是瞬息变幻,他死了心其实也未必就觉得如何伤心,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恨不早生百年的遗憾。不过伤心归伤心,遗憾归遗憾,日子却也得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今天晚上请个假就不三更了) 第三十九章结怨   转眼间朱海已经上山三月了,他的这张脸也渐渐为人所熟悉,不过旁人在背地里的猜测也多了起来,面对这些或恶意或善意的言论,朱海的态度是无视。至于脑海里残留下来的关于巫法的修行法门,他倒也从未想要到尝试过,一想到犬祝的悲惨下场,身上立即不寒而栗。况且那些记忆碎片多是残缺不全,只怕还未练出功效,自身先便走火入魔了。   这一天朱海依旧在石阶上呆坐,忽然来了三个说笑着少年道人,轻蔑的看了下人打扮的朱海一眼,径直将背上的巨大包裹抛在他面前道:   “喂,小子,这些衣服赶快洗,明儿道爷就急着要。”   那包袱本来就捆得很不结实,在地上一颠,露出里面的脏道袍和臭裹脚布,那时尚无袜子,便以布裹脚替代,其颜色污秽,恶臭味道散发出来,当真是中人欲呕。朱海却是无风都要掀起三尺浪的人物,被这三个家伙欺到头上来岂肯干休?   朱海一翻白眼,站起来一脚就将那包裹踹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在空中散架,那些臭裹脚布,脏道袍似天女散花般罩在了对面正是洋洋得意三人的头上。三人的表情顿时凝固,其中一人正张大了口哈哈大笑,谁知正巧一根油黑乌亮的裹脚布便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这家伙立即双目圆睁,连滚带爬的跑到旁边扣着喉咙大吐起来。   忽然遇到了此等变故,名叫虚令,虚同,虚应的这三人当真又惊又怒,他们本是金灵圣母首徒玄真的门人,颇得师尊宠爱,在同辈中素来是一呼百应,哪里吃过这种大亏。呼喝怒骂着逼上前来。那虚令探手间,就引出了了一根显然绝非凡物的长棍,其色青绿泛黑,璨然似玉,隐隐似将周围的盎然绿意尽都吸附其上!   朱海只是冷笑着,吹了吹额前的发,信手拈下了一根树枝。   -------树枝短不及三寸,那长棍长达丈余!一旦交手,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事实上,朱海绝非头脑发热的意气用事之人,早在踢出那一脚之前他便已经看出,这三人中有两人修行的是木系法术,另外一人却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凝滞浑厚的土元气息。这两系术法犬祝精研究八十年,就算朱海此时只是个身手敏捷的普通少年,面对这几个虚字辈的第三代弟子却也是丝毫不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四人中忽然多了一个长袖飘飘的道人,此人面如冠玉,手上持了一柄玉如意,气度不凡。他先深深的望了朱海一眼,才转头向旁边满面激愤的三人喝道:   “孽障!为师让你们来送些换洗衣物,也给我惹出事来!”   这人显然便是金灵圣母的首徒玄真了,为首的虚巧最得他的宠爱,愤然道:   “师父!这小子太过无礼,咱们把衣服拿给他,他竟然反将衣服踢了回来!当真是欺人太甚,完全不将您放在眼里。”   此人说话一口一个咱们,一下子就将朱海摆到了对立面上,显然是个惯于挑拨是非之人。谁知玄真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喝道:   “跪下!”   这三人还从未见过师尊如此疾颜厉色,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慌神,膝下一软就跪了下来。玄真面沉如水,负手训斥道:   “我让你来送这换洗衣物,有没有让你们盛气凌人,出口伤人?”   此人说话顿时便把握到问题的实质之处,跪着的三人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虚令尚自不服,强声道:   “他不过是一个区区仆佣,我若对他客客气气,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玄真凝视了他少许,叹了口气:   “这都是为师素日里将你宠爱太过,罢了罢了。你先进去思过百日,倘若百日以后还没想明白,那么就自己收拾东西下山去吧!”   说了便挥了挥手,只见在旁边两人惊恐的眼神里,虚令身周有红光席卷,一刹那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时候空气中才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炽热之意。众人这才反映过来,方才玄真在挥手之间,就将这弟子封进了幽火之境中思过!   这时候长耳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玄真望了他一眼,淡淡道:   “长耳,这几件衣服就拜托你了。”   说完便携着两名弟子转身离去,其实照理说玄真身为金灵门下首徒,实力绝对强劲,就算闻太师亲至对他也是礼数有加,不应对朱海如此客气,只是此人心机颇深,听闻东西昆仑第二次论道大会将至,届时便是由他们这些第三代弟子为主,如此一来,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的惹上朱海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当然那禁闭自己弟子百日的重话,只是说说而已,背转身就放出来呵斥一番也就罢了。   只是这么一来,朱海不自觉间,与这虚令,虚同,虚应三人的仇就结下了。这三人在本峰的同辈之间,无论是谁都是要看在长门弟子的份上给他们些面子,哪里吃过这等大亏?尤其是那虚令出身也非等闲,其父乃是一位散修,三山五岳之人识得也颇多,费尽心机才将这儿子拜入东昆仑来,忽又听得其子受了同门的闲气,大怒之下,立时便动了报复的念头。   这人心机却是颇为深沉,先打探了朱海的背景,知道其不能硬来,并且报复之事也需做得机密,于是便思了个不露痕迹的法子。   原来此人有一知交好友,乃是九龙岛声名山炼气士吕岳的首徒,叫做周信,那吕岳乃是瘟痪昊天大帝投生,日后要主掌天下的时疫的!而这周信也是瘟部六位正神之一,其法术之诡奇可想而知,虚令之父也不隐瞒,将情由一五一十说了,开口便要求借周信的独门法宝头疼磬。   这法宝模样甚是普通,就同僧人平常里敲击的木鱼别无而至,使用起来也异常方便,哪怕不是主人施展,也只需要在十丈以内心念要害的人的名字,对其连敲三四下,立即头疼欲裂,与患病别无二至,不要说旁人,就是受害者心中也只当是偶感风寒,绝对疑不到有人加害上去。   但这周信却也是个小心谨慎之人,闻仲之名他也早有所闻,加上朱海乃是大商嫡系血脉的这重身份,惟恐他拿了自己的法宝做出什么大事来,反而撇在自己身上。为了不落人口实,于是就去师尊吕岳的一件法宝瘟疫钟内刮了些碎粉,包了些递与这人,言明用法,他心中自思这些须分量,绝计不会至人于死,如此一来既全了朋友之义,也无后顾之忧。   于是这虚令便寻了个机会,窥准朱海与那些下人一道在饭堂进食的时候将这粉末洒在了他的衣服上,朱海虽然机智警觉,却也万万防范不到此处,不到下午就脸色发白,浑身上下似火烫,缩在被子里直打寒战,那虚令得知以后,与两个师弟捧腹狂笑,要看这狂妄的臭小子受足七天的罪。   这一天恰好长耳被金灵圣母唤去打扫混天塔,也是颇为忙碌,归来时候天色已是黑透,他只道朱海已早早睡下,刚刚做好饭来,忽听得内中屋子里有呻吟声,急急赶进去一看,才惊见这个唯一的徒弟已是烧得迷糊了。   长耳二话不说,背起弟子就下了山。   这时候,他已经劳碌了一整日,并且还没来得及吃饭!   之所以是下山,那是因为九大弟子中,擅长杀人伤人的多,但救人治人的却只有一位,那便是居于第八峰上的乌云仙。   山道崎岖,没过多久,这长耳已是汗湿背衫,脸色全白,喘息声便是数丈以外都听得到。朱海在这迷糊的昏沉与欲裂的头疼中,依稀也能感受到这师父的辛劳与疲累。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第八峰没有将朱海拒之门外。   很快的,朱海就被脱光了衣服放进了一个大木桶里,桶里是滚热的水,连带屋子里,也氤氲着好大一股浓重的药味。   在蒸腾的热雾里,有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道人伸手抚在朱海的头顶上,另外一只手负在背后,意态有些悠闲,而朱海的头上则渐渐冒出淡淡的黑气,与热水的白雾混合在一起,成了混朦一片。在一片混朦的水雾里,这道人的嘴角旁,隐约可见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当朱海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阳光满天。   那折磨了他整整一夜的头疼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轻轻的穿上衣物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发觉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唯一熟悉的是那个人。   那个伏在桌上的平凡的男人。   此时他的侧脸正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平静,安详,还残存着一丝疲累。   朱海见到这情景,不知怎的,本来被两世经历淬炼得坚硬无比的心,忽然有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在悄悄萌生。他忽然侧过头去,不愿意让阳光将略微潮润的眼角出卖。   这个瘦弱的少年只是轻轻的将床单搭在了师父的肩头。然后去旁边沏了一壶茶。   --------这些事情,都是往日里师父在默默为他做的。如今只是倒了过来而已。 第四十章绸缪   一道险峻的山涧旁,有白瀑垂落,水声隆隆远达数里,其下是一带清溪,犹如玉带一般回然而下,有数松自岩壁中生出,峻岸峭拔,显然是一处风景绝佳的修炼之地。   然而这里却多了三个人,这三人都是面色愤然,互相争吵着立在溪中的一块大石上,他们将谈话的地方选在此地,自然是因为有了水流瀑声的掩饰,就算是说话大声些,也不会被旁人将谈话的内容听了去。   “怎么回事!师兄你不是说这药乃是伯父亲自寻来,定能让那小子重病十天的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   “妈的,我怀疑药根本没用,我是亲手将那药粉洒在臭小子身上,下午只是见他脸色有些白,今儿中午见到的时候精神奕奕,哪里有半点重病的模样!”   “虚应!你是说我爹骗人?***你有种再说一次!”   “师兄好了好了,咱们总不能先内乱了不成?大家都是想要那小子好看,我估计是闻仲给了他什么护身的宝物,才让这小子逃过一劫。咱们不如想些其他的办法,好歹要他灰头土脸不可!”   “………….”   这第二峰雷峰之上,人数是极多的,自金灵圣母之下,单是修行的二,三,四代弟子少说也有数百人,加上打理杂务,侍侯起居的,那足是近千人的庞大数字。所谓的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那只是存在于个别的苦修士的身上。   事实上,上行下效,单是从碧游宫的光彩夺目就可以看出,至少这东昆仑的主宰者通天教主,就绝不是一个喜欢朴素的人,因此他门下的九大弟子要将自己的居处弄得华丽大气一些,也自是无可厚非。   尽管人数繁多,等级森严,但只要是还未修行到辟谷境界的,就需要进食,况且口腹之欲乃是人之基本**,辟谷者未必就代表了放弃了享受美食的权利。峰上金灵圣母及其几位弟子自然是单独开伙,其余享受不到此等待遇的人,当然就会在一个类似于食堂的地方统一进餐。   这时候朱海就能享受到身为他的一项特权了,因为其师父长耳乃是这峰上的总管,因此无论厨子侍女,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这瘦弱的少年拿了一个粗瓷大碗,直接从后门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一干厨子无不点头哈腰,连带那些擎着托盘若穿花蝴蝶出入其中的侍女,也是对这走后门的家伙笑吟吟的不以为意。   此时的朱海已是对这里轻车熟路,连带哪个厨子的拿手好菜也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东看看西晃晃,不多时候大碗里就堆满了自己喜欢的菜肴。接着,他便离开了这一处嘈杂,繁忙的所在,行到了后面的山崖边坐了下来,望着渐渐散去的白色烟岚,开始慢慢的享受午饭。   朱海很喜欢这种平和安宁的感觉。他虽然年少,却有着一颗沧桑的心,他甚至还记得在几年以前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习惯的搂着自己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默默的吃着午饭,只是这已经过去并且只能永存于回忆之中,她,母亲……已经被自己亲手拧断了脖子。   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朱海的心中就会涌出一股心痛,这感觉淡淡的似云气熏蒸中的远山,朦胧,但是真实,看似能被微风吹散,实质却坚固得存在了千年万年。   为了将这种感觉抹杀,朱海发觉自己近日来很是喜欢上了酒,为的并非是那辛辣之味,而是向往那种能暂时忘却一切的意境。   酊聍是为了忘。   伤心的醉。   虽然长耳师父之前发觉了后不准他再碰酒,但是要想偷偷的拿些,也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并且以长耳师父温和的个性,便是真的被拿住了,也顶多只是皱眉说上两句,绝不会似其他弟子犯错那样轻则罚跪顶香,责打斥骂,重则饿饭禁押,逐出门墙。   所以,当有人在朱海背后说:“好哇,你这小鬼偷酒喝。”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全身上下只有喉结在上下滚动,当然还有“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你是谁?”朱海皱着眉头问眼前这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不可否认的是,她虽然有着一对浓烈的眉毛,但是更衬得皮肤白皙,加倍美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在朱海的面前,既有着邻家的大姐姐的温柔,又有着小家碧玉的清纯。   朱海的问题,她不回答,只是温柔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便离去了。柳腰款摆,勾勒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朱海尽管不说话,眼里却有一丝炽热闪过。这时候,犬祝留给他的男性本能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上风。   第二天,朱海又在相同的地方见到了她,这女子对他颇是关怀,虽然碎碎念了很多琐事,比如吃饭的时候不要喝酒,衣服脏了就得马上换,却能令人心中起一种无由的依恋与感动,就仿佛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接下来的十来天中,朱海的身上渐渐添置了些衣物,不用说都是这位叫做绿萍的使女的手笔。他素日里一贯的冷漠也渐渐的融化了些,但就在这时候,绿萍忽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引起朱海多大的关注,他依然默默的来,无声的去,仿佛一切事情都是若清泉过石,了无痕迹。然而又隔了两日,进到厨房打饭的朱海忽然听到两个前来端菜的侍女在前面掩着嘴悄声议论:   “你有没有听说阿萍的事?”   “没有?怎么了?”   “哎,她不知道怎的,竟然偷偷的拿玄华师姑的五彩丝线,说是要给人织围巾。”   “这岂不是要被打死?”   “啧啧,已经被关进惩过屋里面去了,现在秋老虎刚过没几天,这小浪蹄子就知道心疼人了。”   “小声些,被别人听到又要说咱们搬弄是非了…….”   朱海静静的听着,忽然手一滑,盛来的饭菜洒落了一地都是。   ………………………   长耳师父没什么爱好,素日里哪怕得空的时候,也是提着他那把破旧的扫帚在山道上扫啊扫的,但若偶尔去峰下办事会经过观心潭,就会在归途上顺便钓上两手,于是晚上通常都会多出一碗鱼来给朱海加餐。   从饭堂出来,朱海低着头急急而行,完全漠视周围人的目光,接着便询问了师父的行踪,当他得知道去了峰下的时候,不顾天上有着小雨,也跟着下峰去了。   这东昆仑上,秋色是极美的,雨中满山都是被洗刷的新绿的蓊郁树木,一株株在风中摇曳,欢笑着。一个瘦小身影缓缓的从山路上行着,每踏出一步,脚下都是一个水印,他戴一顶棕笠,行进间除了腿部在动,浑身上下都是绷紧了的弦,没有丝毫震颤,看上去整个人就仿佛是行云流水的在山间飘行一般。   单是从他的身影里,就可以阅读出一种强烈的冷漠。使观者无由的觉出,他是个外表单纯年轻,心中却是沧桑累累的人。   山路并不短,只是再长的路,只要一直走,就总有行完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一处被葱绿树林掩映的小凸地上,团团生满了茂盛的灌木,正值花期,四面围满了一朵朵吊钟状的黄色小花,花儿虽小,却一大簇一大簇的,凑搅在一起犹如一带带欢笑着的黄绸子装点着这个美丽的地方。   在凸地侧面,就是一汪碧水,在密密织着的小雨中泛滥出无数圈点着的涟漪,水上有一座木榭,轻轻巧巧的跨过半截清澈,连上了当中的一处小亭,亭前立有石,石面已被削平,上面刻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观心潭   朱海没有进亭,就这么在雨中立着。看着雨水似珠一般从头上的棕笠上点点滴落,因为斗笠很大,他的身体就显出很小,看起来却有一种不成比例的协调。   等了很久,山道上终于出现了长耳师父的身影,他一眼便望见了立在湖边的弟子,目中现出微讶的神色,行了过去也没有说什么“小心淋病了”的废话,直截了当的道:   “有事?”   朱海摇摇头,斗笠上积累的雨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洒开来,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依稀可见唇角上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长耳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他一眼,便从旁边的树从里寻出条鱼杆来,那杆色呈微黄,近柄的地方包浆油亮,显然已经过了多年的掌握,随着带饵的坠子点落水面,于是又在密密麻麻的波纹里平添了一道风景。   落杆以后,长耳便自不动,立在水边似一座雕塑,连持杆的手也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朱海无声的望着水面,拔了一株水矛草,将其白玉凝脂般的肥根洗了洗,放到口中咀嚼,仔细回味着那苦涩以后,渐渐泛出的甘甜味道,   天色渐渐昏暗,收获也渐渐增多,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麻草茎上串着的全是指余长的小鱼,只是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脸上都没有什么不足的神情,就这么并着肩在潮湿陡峭的的山道上缓缓行着。   到家以后,朱海忽然出声道:   “师父,这鱼让我来做如何?”   长耳微笑,却摇头。   朱海颇为苦涩的笑道: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其实弟子九岁时候就开始外出打猎了,有时候晚上吃不饱,还要去狗圈里偷些东西来煮了吃,若您是担心伤生以后还会糟蹋食物,那却是大可不必。”   这还是朱海第一次向这师父说起旧事,寥寥数句,便将往日的艰辛勾勒了出来。   长耳的身体忽然僵了一僵,转头过来望向朱海的脸。凝视良久,叹息了一声,   点了点头。 第四十一章钓鱼   大半个时辰后,一罐冒着白气的鱼汤端上了桌子。   罐是好罐,乃是由气孔微细致密的紫砂制成,罐身色泽光亮照人,气韵温雅。罐身因长久抚摸擦拭,光润可爱。上面还雕有十六个小字:摩掌宝爱,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类紫玉,内如碧云。   汤是好汤:洁白莹然,一股清新的菊花香味扑鼻而来,轻轻舀起一勺鲜汤,竟然也宛如奶水一般,,放至唇边,带着热气鲜意的浓郁香汤洗劫过整个舌面,从唇舌喉咙汩汩而下,一勺饮罢,微一犹豫后,竟只记得那熨贴入心的热意通透入全身,浑然忘记了这汤的本来滋味。   朱海拿出小勺,先盛了半碗给面前师父,长耳一尝之下,立即正色起身,重新取了个整洁的碗舀了,放在桌子上向东拜了三拜。斯时最重礼数,此举乃是取的为了不忘本来,有佳美之物先敬长上之意。不过就连朱海,也不知道他拜的是谁。   这时候忽然听得外面门响,却是一黑胖大汉直撞了进来,此人朱海也是认得的,叫做申山君,算是这师父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其人身份却甚不寻常,乃是第八峰主乌云仙的嫡亲兄弟,听说在昆仑中呆的时间也长了,颇得通天的看重,素来就与长耳交好,前些日子朱海忽然患病能获及时救治,也多亏了他从中出力。   这申山君一进门,魁梧的身躯忽然立住,肥大的鼻翼扇动几下,立即大声喝道:   “好你个长耳,竟然躲在屋里独自受用好东西!还不拿出来大家尝尝?这几日师兄要炼回天九术,规定峰上不许动荤,我这口里要淡出鸟来了,特地来寻你总管解解肚里这馋虫,喝!果然来对了地方!”   长耳与他乃是知交,也不客气,就将手边的半碗汤笑着递了过去,申山君丝毫不以为忤,大笑着一饮而尽,表情却随着浓汤入喉忽然双眼圆睁,半晌才道:   “这…….这他娘的怎的如此好喝?你们第二峰上何时请了个好厨子?”   长耳回头望了望朱海,眼神里颇多怜惜之意,显然是想到他早年所受的磨难,轻声道:   “是我这个弟子做的。“   申山君大喜道:   “妙极妙极,朱海你这小子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虽是你师父请动……哦,请人出手,却也欠了我老申的情,赶紧去做两道拿手好菜上来,下次若是再病了来寻我便是。”   这申山君确是个粗直之人,连“下次若是再病了”这等话也说将出来-------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咒人得病的?朱海不以为意,微笑道:   “师伯既然有命,弟子自当尊从。”   没隔多久,他就端了两个冷盘,一道热菜出来,还有一大坛好酒,申山君自然是大喜过望,便与长耳把盏起来,朱海在旁边默默的侍侯了一会儿,忽然道:   “弟子却有件事有些好奇,想要请教师父。”   这还是他自入门以后,首次向这长耳师父请询。长耳本来正嚼着一片拌笋,听他突然发问,整个人都怔了怔,连口中的咀嚼动作也凝了凝,接着才温和道:   “你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朱海不经意的道:“我只是见师父精于垂钓,因此心里有些好奇,想问问,钓者满怀希望的一杆下去,最不喜欢碰到的情况是什么?”   长耳凝望了一会儿面前的酒杯,才淡淡的道:   “自然是鱼儿不上钩了。”   旁边的申山君却是将粗腿踏在旁边的凳子上豪笑道:   “妙啊妙啊,你这弟子不仅做得一手好菜,连问的问题也是别出心裁!哪里似我门下的,净拿些如何调气,如何养真来烦我!”   这黑大汉又干了一杯,喝得热气腾腾,忽然将脚架在凳子上眯缝起眼,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蒲扇大的手掌按在桌子上,以一种颇有些诡秘语气小声道:   “若叫我来答,那钓鱼的最怕遇到的不是没鱼上钩子,而是鱼上了钩吞了饵接着他娘的又逃掉了!”   朱海听了以后,没有再说话,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四下里的暗阴影着他的脸,将表情都模糊了起来,看不清楚那是讥诮,还是领悟,只是隐约可见这少年卷起唇,吹了吹额前的头发。   …………………………   过了五六日,又是一个雨夜,   山中的夜极静,因此雨水叩响叶面的声音就分外清晰,朱海安静的躺在床上,鼻息里有着微微的鼾意,直到正屋里的谈笑饮酒声渐渐止息,   他的双眸忽然睁开!   悄然下床,穿鞋,着衣,朱海的行动就仿佛是一只灵巧矫健的豹子,行动中绝不拖泥带水,却又发不出半丝声音,翻窗出门间,就似专程在暗夜里行动的幽灵。   天上的雨还在淅沥的淋着,但朱海行过的地方却看不出什么脚印,这是因为他已在鞋上绑了两片宽纥棕的叶子,这种植物的叶面很是粗糙坚韧,适合在滑湿的泥地上行走,更重要的是,它不会留下鞋子底下的痕迹从而避免高手的追踪。   这里距离峰上禁地既不远也不近。朱海纵高伏低,行进竟是迅捷异常,这潮湿泥泞的丛林对他似造不成任何阻碍,没过多久,专门用来幽闭犯错下人的惩过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惩过屋乃是专门用来关押,惩戒犯错的下人,自然就修得颇为简陋,一共就六,七间连在一起的小木屋,看守的也只是两三个健妇,惩罚手段无非就是饿饭,禁足等。   四下里一片寂静。   从雨声淅沥中,朱海竖起耳朵,辨认出附近十丈内,共有五人的均匀呼吸,除掉外间看守着的三名健妇,再剔去男舍中的一人,那么自己此行的目标,便一定在左进第二间小屋中!   那屋子里,还燃着一点温暖的灯。   朱海在潮湿昏暗的树下矗立良久,默默的望了一会儿那盏灯,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要不要踏入那个干燥,温暖,令人挂牵的屋子里。   窗前烛下,正有伊人捻针夜织。   有燃灯的时候,自然就有熄灯的时候,甚至还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叹息。   朱海就在这个时候,闪电般的扑进了窗内!   他一探手,便捂住了茫然的绿萍的嘴,将那声惊呼按在了喉咙中。   “是我。”朱海轻轻的道。   怀中棉软的身体停止了挣扎。就那么柔柔弱弱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给人难以自禁的生出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这绿萍的鼻息很轻,带了一股甜香,似一只无形的手在勾勒着男子难以自制的诱惑,令朱海的心都在情不自禁的砰砰乱跳。   隔了好一会儿,朱海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布包:   “我特地在厨房里给抓了些糕点来,你在这里受苦了,要不要吃些?”   在黑暗里,隐约可以见到里面的糕点分为几种,大小,形状都不很相似,显然混杂了口味几种,由此也可见朱海那冷漠外表下的细心体贴。   绿萍不知道怎的,似很有些感动,怔了一怔才低下头轻声道:   “谢谢。”   “快吃吧。”朱海将布包递到她的嘴旁,温柔的道。   绿萍点了点头,大概确是有些饿了,拈了一块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她吃东西的时候低低的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搭着,很给人一种宁静而柔美的感觉.在朱海这个角度看去,薄叶的唇呈现出美好的线条与形状.   朱海默默的站在旁边,他瘦小的身材却挺得笔直。接着又去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好一会儿,绿萍轻吁了一口气,喝了些水,发出半声满意的叹息,她眼圈红红的望向朱海:   “真是谢谢你…….这辈子,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朱海忽然微笑道:   “把你的左腿抬起来好吗?最好高些。”   暗夜里,   四下无人,   一个少年叫一个穿裙子的美貌少女将左腿抬起来。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很是有些香艳,当然,这也可以算得上情人之间的戏语。   绿萍瞪着他,咬着唇,似乎有三分羞涩,三分恼怒,却不说话。   朱海此时却又退了一步,他举起了右手,双指间似乎捏了片什么东西,外间的微弱光芒此时已经照不出他的脸容,只能给他的轮廓漾出一层镀边似的死灰色来。   “我可不是说笑,你若是左脚再动一下,那么,我也立即揉碎这片能解九炙雄黄的肉茯苓。”   绿萍本来柔顺的头发猛然似被大风吹起,蓬的一声飞扬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下落:   “这关我什么事?”   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阴冷,甚至还渗出彻骨的寒意来。   朱海平淡的道:   “或许吧,不过若是一条美女蛇吃下了整整五钱九炙雄黄,无论她修为再高,恐怕也是需要些肉茯苓来中和毒性的。” 第四十二章采补   “你……你竟然下毒!”   “左脚请不要动。”朱海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绿萍的丰盈柔美的左腿上。“刚刚的点心好吃吗?那都是我亲手做的,能够幻化人型,并且善于魅惑人心的妖怪无非狐,蛇,榘鸡三种,那个布包里的点心也是三种,分别加入了山辘果,黄黔叶和杜喾。你其他的点心都是浅尝,惟独将含有杜喾味道的扁圆点心吃了精光。”   “蛇爱杜喾,这是常识,所以我接着在给你倒水的时候,就在水里加了些九炙雄黄。”   “我…….我就算是妖!但对你一番好意,你为何要如此待我!”绿萍侧着头,一副凄然泪下的模样,当真是我见尤怜。通天教主极其开明,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九大弟子中,龟灵圣母本是一只大龟,金牙仙原身为金毛吼,连带虬首仙,乌云仙,金光仙等,都是世间精灵得成大道,因此这绿萍身为妖怪出现在这东昆仑,倒也丝毫不出奇。   “是吗?”朱海头埋得低低的,加上额前的头发又长,把他的脸孔十之**都掩盖在了阴影下,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但这绿萍却分明的感到,那被阴影遮蔽的地方,仿佛正有两团森寒的鬼火在深深的望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都仿佛陡然为凄冷的寒意所凝结,一直凉意到了心中!   “从七天前开始,玄真那边晚上忽然多出了三份宵夜的供应。据送菜的小厮说,吃这份宵夜的三个人,叫做虚令,虚同,虚应。他们为什么突然要多吃饭呢?那是因为晚上的时候有些事情消耗了他们的许多精力。”   朱海冷漠中带讥诮的说着,绿萍的心却渐渐的沉了下去。   “这些事情,当然就包括来这附近蹲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接下来可能会牺牲一些色相来引诱我,在最关键的时候,虚令三人就可以带着巡值的师伯冲进来,你则很配合的扮演一个被强暴的弱女子的角色。”   “其实我一直在等,等的就是你们的耐心将失而未失的这个时候。虚令他们已经两天没有来了,这班纨绔子弟自然是受不得这等潜伏的苦,只是我料定他们必然交给了你一样能够迅速通知人的法宝。若是你成功将我引诱上勾,那么只需要启动这法宝,那么自然就能发出信息……鱼上钩了。”   朱海的目光一直就似钉子一般的盯在绿萍的腿上。   “启动法宝的时机…….很是重要,首先不能我一进来就启动,否则人来的时候,拿不到我的把柄,顶多是说我擅闯居处,所以我才放心大胆的走了进来和你演了这许久的戏。其次这法宝一定要方便启动,并且不为人知,还有什么东西比一根绷紧的透明天蚕丝更加隐蔽的呢?只需要将之轻轻踢断。什么消息都发了出去!”   绿萍望着朱海的眼神,已有惊惧之色。她万万想不到,看来周密的计划,竟然是千创百孔!只是她最想不明白的是,这朱海分明只是一个感受不到任何法力的普通人,他凭什么就能在这黑暗里一眼将那根连系着屋檐下飞剑的天蚕丝给辨认了出来!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   元体。   朱海虽然未修炼法术,只是元体那天然的感应能力,却早将周围五行之力不正常的细微变化之处一五一十的反映了出来!在他的眼里,这根附着了法力的细丝,正似黑夜中的明灯,当真是想看不到都难!   “你…….你想怎样?”绿萍的身体摇曳了一下,离开了那根丝线,表示了自己的屈服,同时用手扶住了床沿,她脸上已经泛出一种不正常的嫣红,九炙雄黄的第一重药力已然发作,此时她的内腑里,已经生出了燃起火焰的感觉!   朱海默默的不说话,但是绿萍却感觉到一股奇诡的煞气逼来。虽然看不清面前这个少年的表情,却能分明的感受到:他笑了一笑。   并且笑得很……邪,就仿佛眼前的这美貌妖精的身上,没有穿上衣服似的。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解脱身上的衣物。   白皙的身体,在黑暗里犹如白梅的花瓣,有一种火热而眩目的诱惑.   九炙雄黄,有九道药力,应用在人的身上那是大热大补之物,但蛇若吞了,就是绝命断魂的奇毒!她历经千年修成人身,又用了三百年才入了东昆仑做了一名侍女,那是既不甘心也不情愿就这么死的。   妖界之中,强者为尊,既然自己算人不成反被算。那么,自然就要付出代价,何况,自己还有那一招。   绿萍白皙的身体在昏暗里依稀着,她虽然双手护着胸,却在无形里加倍的突兀了那两团丰隆,朱海的鼻息有些粗重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睛落在了她的**上,想是因为先前有些急促使力的缘故,那近在咫尺的丰隆微微的颤动着,有一种深切的动感的诱惑.   这只妖精的腰极细,分外有一种袅袅娜娜的别人不曾有的风情.朱海拿手揽了她的腰,抬眼望着她夹杂了羞涩的明媚与在单衣中刻划着极柔美曲线的**,心中顿时有一股燥热的火焰升腾了起来.   他用力的压了上去,手开始肆意的揉搓那两团丰满的温软,在这**炽热的关头朱海似乎已经迷失了自己,可是就在绿萍想要动念头引来分身相代的那一刹那,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我知道美女蛇擅幻术,你若敢在这时候拿个西贝货出来顶替,哼哼。”   绿萍心中猛然一惊,就在这时候,她雪白丰腴的双腿被猛力拉开,朱海将身体顶了顶,一种被烧红了的炽热铁棒贯穿的感觉遽然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忍痛忍辱的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即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任这少年在自己丰满的身体上纵横驰骋。   而朱海也是满意了叹了口气,这条蛇妖自化成人身以后,应该还从未与人交合过,因此当他试着运用犬祝留存下来的记忆片段采取其真力元气,所获也是异常丰厚,只是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他身体内本就有着当日吸收的些少寒魄,奈何道基未筑,便是所获也是有限,也会时日渐渐散去,于是索性将那一点目前已不能转化的寒魄度进了这绿萍体内,自身却将空间腾了出来,肆意吸纳她体内的真元!   ----------这东西,却是自己目前能自由运用的!   此等关窍之处,这绿萍却是不知的,她先前自然能感受到自身苦修来的丹元被人吸去,心中大惊之下,却是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垂泪,心想不该贪恋那一粒灵丹,今日反遭此大祸。   谁知道后来这少年在交合耸动之际,倒反过来度给自己一点冰寒,这分明就是被已被磨去寒毒的寒魄!心中那股惊喜自然是难以言喻,要知道真元可以重修,这等被炼去寒毒的天材地宝却是难得,蛇性属阴,有了这点寒魄在体内驻守,那么她今后修炼的速度会快上一倍都不止!   她的心中既然存了感激之意,那么两人之间的欢好自然也就转变了性质,至少不似先前那样似强奸一般。当朱海喘息着吻上她胭脂一般嫣红的唇后,舌头就畅快的滑了入去,尽情的在里面攻城掠地,绿萍先前也是很勉强的应和着,但随着把玩她**的那对怪手的不断游走,她的呼吸明显的急促了些,也伸出嫩滑的舌头与之交缠互吻了起来。   朱海此时的身体既没有经过巫法的摧炼,也没有被道法所铸基,因此收得的这些真元之力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属于用完了就没有的那种。   然而此事也是在朱海的预计当中,他素来便是人若伤我三分,我必咬回一口的那种,这虚令三人显然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之人,若不将他打痛打怕,只怕将来更是后患无穷!这些得自绿萍这妖精的真元虽少,但今天晚上运用以对敌却已足够!   想到此处,朱海不禁亢奋的加快了耸动的力度和频率,他是那么的大力,以至于绿萍已然难以自制的哀吟起来。在那极度快感来临之前,朱海闷哼一声,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前些日子的对话:   “…….那钓鱼的最怕遇到的不是没鱼上钩子,而是鱼上了钩吞了饵接着他娘的又逃掉了……”   “师叔你错了…….钓鱼的最怕遇到的,是反被鱼给钓了去!” 第四十三章战   两人整整**了大半个时辰,当朱海心满意足的从那具丰满白皙的身子上爬起来的时候,绿萍已是浑身上下瘫软如泥,连动一丝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朱海却没有贪恋这**的温柔乡,反而起身很仔细的将四下里的环境清理妥当,尽量使周围看不出什么异样,然后喂绿萍吃下可以解去九炙雄黄之毒的肉茯苓,接着如来时那样,悄然消失在了窗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什么异样举动的话,那便是在出窗之际,朱海的脚尖轻轻一勾,拉断了那条连接着示警飞剑的天蚕丝!   很快的,这间小木屋的门便一下子被踹开,一马当先的是个不住喘息的年轻道人,那惺忪的睡眼与不整的衣冠充分说明:他乃是在熟睡的情况下被猛然唤醒赶来的,这人根本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已是舌绽春雷的喝道:   “呔!淫贼哪里逃!”   可是预想中的有人提着裤子落荒而逃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在飞剑放射出来的微光下只能见到:一个美貌女子脸色惨白,昏迷在床上气若游丝,她的手无力的垂在床边,看样子像极了是急病发作或者是行功之时走火入魔。   这样的情况无疑是令虚令三人有些目瞪口呆,紧接着大步行入了一位脸形方正,不苟言笑的长脸道人,其人身上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双目顾盼有神,不怒自威。   这人正是金灵圣母的第三徒,执掌本峰上弟子刑罚的玄沐道人,他素来就以端方公正自居,一旦犯错,不讲丝毫情面,虽然与其师玄真交好,但他们这几个门下弟子也没在这位师伯手上少吃苦头。   今日虚令特意将这位师伯诓来,打的如意算盘便是要让这背景颇大的臭小子对上这铁面无私的掌罚师伯,此后无非是两种情况:   朱海若是甘心领罚,犯了淫色之戒无论在何处,都是极大的罪过,惩罚绝不会轻了,这自是一大快事,他若依然能以势压人,靠背景将这责罚轻轻免去,却不免将这三师伯得罪得深了,往后自然会慢慢收拾于他,这结局就更妙了。   然而竟出现了第三种情况----------这小子根本就不在!   一时间,虚令三人的面色都难看无比,倒是玄沐真人心无旁骛,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床上的使女情况有些不妙,忙将外面看守的健妇唤将进来,让她们请人来诊治。只是临走时候不免有几分恼怒的瞪了这三个大惊小怪的师侄一眼,显然是恼怒他们大惊小怪:   -------这侍女生病的区区小事,竟然也要劳烦我老人家的大驾!   三人闹了个这等乌龙,不免也有些灰头土脸,颜面无存,加上方才心中激动倒还不觉得,此时更是困意袭来,呵欠连天,没精打采的向着住处走了回去。   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旁边的密林中,正有一道鬼魅似的身影在旁边的树从里串高伏低,紧紧跟随!   在激烈的奔跑中,朱海充分的体会着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那种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充斥了滂湃五行之力的感受,实在是难以言喻!   这力量虽然是从绿萍身上所借来,然而在他元体的催动下,这道力在全身上下不住运行,以五行之顺序不住往复生化,贯穿了全身上下每一处细微之处,不仅没有消耗衰竭,反有生生不息之势,同时更是令人在精神上产生出异常明快的欣悦感觉,令得朱海几乎有一种想要放弃一切,就这么一直全力奔跑下去的的冲动。   然而……前方已是黑浚崖了。   黑浚崖一过,就不再荒僻,纵是夜深,也常有人往返,那时候要想再寻到这等绝佳的机会,便是千难万难!   朱海拉下蒙脸的旧布,猛然站起将手一扬!   顿时,千百道青光交织在一起,如疯狂飞舞着的大团恶蜂般,猛烈的罩向山道上毫无提防的虚令三人!   此招的声势竟是如此巨大,连朱海自己都有些吃惊,这密密麻麻的青光本来是他一路行来,信手采集揉碎后的新鲜枝叶,在其上附着些木系道力后随意洒出的,未料到衍生出如此威势!   其实这也难怪,朱海此时虽然因为天生元体,可在体内自由转化五行真气道力,但影响他最深的,还是犬祝的行事对敌风格。试想这犬戎大巫祭浸淫木系巫法近百年,纵然此时能运用的真力极其有限,但其中可以借鉴,使用的技巧经验又是何等高妙!   面对遽然而至的突袭,这长门三名弟子的素质,能力的高下之分立即就被判断了出来。首先发觉遭受袭击的是虚同,但第一个作出应对却是小师弟虚应,他大叫一声,身上道袍若被劲风吹激,滚滚涌动,从头顶猛然浮现出一尊白色钟形虚影,瞬间就变大将三人罩在了其中。   而素日里最飞扬跋扈的虚令,直到那点点苍翠“叮叮当当”的洒撞在虚应放出的法宝无形钟上时候,才醒觉过来,眼里的惊惶之意分外明显。   朱海不禁在心中感慨名门大派确是不凡,这虚应遽遭突袭,却能在瞬间辨明性质,以金属法宝来克制这木系暗器,其中颇多可圈可点之处。   眼见得那一点点翠绿光芒在这无形屏障上撞得纷纷扬扬,星散成无数星花,又惊又怒的虚令虚同两人却已开始蕴蓄道力,预备反击。   只是朱海为今日之事布局良久,又怎么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地面土石猛然炸开,无数条粗大暗褐色的树根破土而出,似一条条可怕的触手,顺着三人的小腿卷缠粘上!   这暗夜里突遭狙袭,法术道力已经蕴满的虚令惊叫一声,本来用以对付朱海的一记掌心雷啪的一声就击在了自己的脚下,他的反应乃是为了保护自己,当然是无可厚非,虚令一记正气凌然的掌心雷击下,那些烂根腐枝自然是应声而破,四下飞溅,只是此地正处悬崖边缘,土质岩石本就被树木的根系攒空钻松,这山道连同附近的山岩立即崩溃跨塌,三人仓促惊乱间哪里还记得什么腾气驾云的口诀,只能勉力提起道力,保证摔不死已是万幸。   而浑身黑衣的朱海,便在此时从山崖上若猿猴一般纵跃而下,他一落之势便是数丈,脚尖在岩壁上一借力,就又能继续似饥鹰一般扑落而至,目标正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虚应!   -擒贼先擒王,更何况对方有三人,纠缠得越久,就给另外两人准备的时间越多,所以朱海不仅要制服虚应,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达成这一目标!   面对朱海的突袭,虚应却是冷静得似另外一个人,他弹指之下,头上的发髻上的玉笄立即飞出,化作绚目的白光落进右手中,那赫然是一把短剑!   飞剑!   此时朱海与虚应都置身空中,只要捏动剑决,运使飞剑,便是一百个朱海也难逃此劫,纵然通天曾订下严规,东昆仑中杀人者死,但以朱海此时的修为,中上一剑被废去手脚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只是此时岩壁上疾射出一条粗大的树根,“啪”的一声击在朱海的足底,他下投之势立即加快近十倍,虚应持剑的右手脉门就被在半空中遽然加速的朱海一把握住!顿时整个右半身都酸软了,像箍上了一道钢钳,不要说是捻诀施术,就是想弯下手指头也是难事。   那树枝穿破岩壁之术原是极普通的术法,召唤出地下的树根用来伤敌袭敌,但朱海这一下别出机枢,立即就起到了出奇至胜的效果!   冷静的虚应此时眼里也露出惊慌之色,他正想用左手去摸腰间的锦囊---------想必又是一件保命法宝,朱海却已料敌机先,左手也闪电般的探出,按在他的腋窝上,用力一甩!恰好将虚应的身体与自己互换了个位置! 第四十五章敲诈   只听得“啪拉”一声巨响,顿时,虚应身上道袍碎片激飞四射,鲜血泉涌而出!   原来那虚同在百忙中已想起了反击,手上多出了一条火红色的长鞭携着风雷之势向朱海抽来,没想到本来是对准的敌人背后,刹那间两人却来了个移形换位,这重重的一鞭正正的击在了师弟的背上!虚应遭此重创,惨叫一声,便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而旁边的虚同误伤同门,心中当真是又惊又怕,一时间楞了下神,朱海便已经顺着长鞭的来势,鬼魅般的闪至他的面前,两人相隔极近,以至于连对方的呼吸也可感应得到,虚同上山这十数年来,无论是师尊传技还是同门切磋,何时曾经遇到过这种敌人与自己面对面相贴的局面,脑海里一片空白之际,朱海已是猛然低头,“砰”的撞正在他的鼻梁之上!   虚同眼前一黑,双手已是本能的捂住了脸,剧烈的痛楚夹着眼泪与鼻涕一起混合宣泄了出来,人也似断线风筝一般的摔落在地上打滚,喉咙里也发出难以忍受的呜咽声,养尊处优的他,已被这并不致命的伤势打击得失去了出手的勇气。   朱海站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剩下来的虚令。   这小子努力的作出一副要誓死抗争的样子,但哆嗦的双腿却将他心中的真实状态彻底出卖。朱海安静的站在他的对面,穿着那一身长长的灰色布袍,腰间以麻绳随随便便的系了一圈,身材显得瘦且小,仿佛正在这冷雨里静静独立,以一种享受的方式体味着黑暗里传递而来的幽凄冷意。   “你……你想怎样?”虚令的语声里已是带了哭腔。其实他却不知道面前这敌人已是外强中干,那借来的道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倘若他真的愤然动手,朱海自是只能立即撤退-------毕竟方才一战已闹出不小动静,夜晚巡值的师长随时都可能赶来。   “我听说,你小子身上有几件很是不错的东西,若你交出来,本大爷放你一马也未可知。”朱海沙哑着声音道。   虚令脸上肌肉剧烈抽搐着,朱海前面的话只是想诈他一诈,顺带不经意的暴露出自己袭击他们的目的,没想到看他的表情,竟似真有什么舍不得放弃的东西。于是便冷哼一声,上前了半步。   其实这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眼下朱海身体内借来的真元已近枯竭,还要算上等会儿逃跑时候所需的,心中打算做足姿态后便于抽身,谁知道虚令这时心中正是天人交战,朱海这一步踏上,无疑是将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双脚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哀哭道: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说着便抖抖缩缩的从包里掏出一只火红色的玉葫芦,一把碧绿色的小扇。朱海心中大震,那把扇子看似卖相极好,质地萤润若水,不过是一件品相略好的高级法宝,但那个玉葫芦中所盛之物却绝非寻常,朱海天生元体,对天地之间的灵气变幻比别人敏感数十倍之多,那玉葫芦口上的塞子虽然还没有被揭开,但其中那浓郁的灵气已刺激得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朱海走上前去,故意做出对那只火玉葫芦不屑一顾的模样,反倒拿起那只玉纹扇面露贪婪之色仔细端详把玩着。忽然,他踉跄倒退,大声痛呼,其声凄厉,捂住肩膀指着倒卧一旁的虚应厉声道:   “你敢用万尸腐魂散来暗算我!啊!我的手!”   在场那三人听得“万尸腐魂散”这等诡异奇特的名字,心中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自是不约而同的望向朱海的肩膀之上!   就在这时候,一道剧烈的强光从朱海的掌心中爆发出来,睁大眼睛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惨叫一声,觉得双目中刺痛难当,泪水立即不停溢出,眼前更是白茫茫的一片。朱海便在此时长笑跃出,手上更是扣了几粒小石头向周围分散投出,目的是要干扰他们的听觉,避免三人听出自己遁去的方向,很快的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   第二天朱海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这不仅仅是因为昨夜所经历的事情太多,更重要的是他回来之后,还特地盘膝近半个时辰来将体内残余的真元散尽。   这东西本不是自己的,在体内久呆,反而有损身体。   尽管在旁人的眼里,朱海只是个资质极其普通的半大少年,但他也知道,昨夜闹出来的事情实在也有些过了,峰上的长房弟子被人偷袭后打劫,这已不是普通的袭击,对金灵圣母而言,那其实是一场挑衅。为求谨慎起见,朱海是决计不会留下任何一丝纰漏的。   其实虚令等人布置的这个陷阱可以说也是颇为精密的了,以美色引诱在前,再布置下桃色陷阱谋略在后,若不是朱海心思缜密,从厨房中这几日送出的夜宵增多,推断出虚令等人前来埋伏自己的破绽,想必也只能乖乖入彀。   而朱海此时倒也不怕绿萍出卖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虽然最初为虚令等人所利用,但现下也等同是自己的帮凶,于此事上她既得到了那丝寒魄的甜头,又有九炙雄黄的威胁在后,出卖自己的可能性不大。最重要的是,各种各样的背叛与出卖都有一个千篇一律的前提:   丰厚的利益。   于绿萍这条美女蛇而言,出卖朱海这么一个一无所有,连师父也是操持贱役的人,得到的利益就算有,但也是极少。甚至很可能还比不上朱海在交合之时渡给她的那丝寒魄。   因此,朱海很是安心,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下午。直到暖意的阳光透过外间微黄的树叶晒到他的脸上以后,才醒了过来。接下来自然是洗脸,漱口,等等系列起床后必须要做的事。   料理好这一切以后,朱海出去到门口的正屋里,原木色泽的桌上有一个粗瓷大碗,上面罩有驱逐蚊蝇的水蕉叶子--------这自然是长耳师父特地给他留的午饭了。   本就有些饿了的朱海自然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山间用松柴烧出来的米饭很香,菜蔬也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在喝下一口甘甜的山泉水以后,朱海抹抹嘴,看了看廊下--------那里有一双草鞋,朱海早已留意到,通常要去其他峰办事的时候,长耳师父就会穿上仅有的一双布鞋前去-------这自然就代表着,他有充足的时间来欣赏一下昨天夜里获得的战利品。   首先是那柄碧绿色的小扇,正如朱海先前所估计的,这是一件精巧有余能力中上的法宝,扇柄上以篆书写着“云,风”二字。以他源自犬祝的眼界来看,这自然很是有些鸡肋,运用起来对道力的耗损也是巨大,而如何处理它,也成了一个颇为玩味的难题。好在朱海的元体天生就能内敛周围的灵气,因此也不怕此宝未经炼过的灵气外放,原主会找上门来。   接下来的重点便是那火红色的葫芦了,为求慎重起见,朱海在拔出葫芦塞子之前,还特意从外边斩下了七根槐树的新鲜枝桠,按照左三右四的顺序,分别插在屋子周围承平,女丑,辛穷,风眼等七处风水方位上,构成了一处能够藏匿灵气的饰灵阵。   不过接下来的启葫芦之法又令朱海大伤了一番脑筋,这时候他才发现,因为葫芦中灵物外放的灵气此时被阵法尽数吸纳的关系,令得塞子上本来隐藏着的那个小型保护法阵显示了出来,这阵势却是颇为阴毒,乃是用七名活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画成的,若是开启不得法,这七人立即身亡,其魂魄身化厉鬼日夜纠缠,不得安生。   只是对朱海来说,纵然脑海里记忆的巫法大多残缺,但也能轻易寻出来几十种比这阵法阴毒酷烈得多的法子,这禁止哪怕在金灵圣母的眼里也是颇为棘手,但于他而言,自然是嗤之以鼻。   唯有一件事却是有些难办---------他现在又回归到了一张白纸的状态,浑身上下没有半分道力,要破此阵便只能借助地势和药物,这东昆仑上灵气充裕,寻上一处好穴与几味药物并不困难,只是有一样东西却是不可替代,那便是女人的月红。   破阵大计既然卡在了这里,朱海倒也不为己甚,忽然有想起刚刚上山之时,曾经从那虚巨身上也搜刮来了三件东西,分别是几粒被包裹在蜡丸中的丹药和两只玉瓶,于是趁着这时周围没人,便也拿出来放到桌上。 第四十五章收服   这丹药……朱海围着它左转了三圈,再右转了三圈,接着再左转右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不认识。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通常都会有一些顾忌的。何况来到这东昆仑后,虽然这几个月朱海也没做什么正事,但耳濡目染中也听人谈起过一些逸闻,了解到丹药的作用实在太多:   有专用于收纳魂魄的阴丹。有旺健体力的阳丹,还有用来害人杀人的瘟丹毒丹,更有治人救人的活丹仙丹等等等等。   至于服用丹药前的禁忌配合,更是数不胜数,烦琐异常,朱海记得在前世里常常看到小说里记载某人轻易吞服仙丹从此实力大增。此时看来,纯属无稽之谈,这等牛嚼牡丹的吃法,对身体不仅无益,并且还有大害。   因此朱海又将这丹药郑重的保存了起来,他可不敢乱启封,若是其他还好,一旦遇上了瘟丹毒丹,只怕就小命不保了。   而另外两只古旧瓶子朱海却有几分头绪,这瓶子上被雕刻了好几个阵法,有不少朱海也颇为眼熟,应该是传闻中的拘禁瓶了。斯时异兽奇物颇多,修道中人常常捕捉,或是取其内丹剥其兽皮炼制法宝灵药,或是用来看守洞府捕为坐骑。兽性大多凶暴难驯,须得长期关押以消磨野性,因此为求方便,通常就将之收入器皿中关押,这等用来关押奇兽的物件,就被称为拘禁瓶。   朱海翻来覆去的端详着这两只瓶子,凭他现在的实力,是看不出里面究竟有没有关着异兽的。这时想必外间因为昨晚之事已闹得天翻地覆,倘若贸然开瓶,万一放出什么可怕凶兽,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其次,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就更加不妙了。   将这些东西都重新藏好以后,朱海对开启那只火玉葫芦却已有了几分定计。他听得外间门响,知道多半是长耳师父回来了,便连忙去接住。   不知怎的,朱海隐隐的觉得,素日里开朗温和的师父,今日的眉宇里总是有一丝阴郁之色。连话也是出奇的少,他的心中最初有些讶异,但见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心中挂念着那个红玉葫芦的破法,便打了个招呼出门去了。   这东昆仑上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连带那一段垮塌的山道也被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异样。破坏容易建设难,朱海见了心中暗暗乍舌,这东昆仑上当真是藏龙卧虎,他初步估计了一下,施展这土系道法的人,修为绝不在那混元一气仙余元之下!   到了吃饭之处,朱海自己盛了些东西,就蹲在门口吃着,没过多久,就见到绿萍端了个托盘徐徐前来,朱海便直接引了她到后面---------两人前些日子常在一起,旁人早已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异。   想来是昨夜被朱海吸去的道力尚未恢复的缘故,绿萍很有些萎靡,不过在朱海的面前却是温顺异常,眼前这少年给她的感觉当真是深不可测,心中对其端的是有敬又怕,敬的自然是他注了一丝锻炼过的寒魄给自己,从此免了多少寒暑的修炼之功,怕的当然是他那不动声色的喜怒无常。   绿萍的身份却是金灵圣母身边的侍女,因为她天生就能辨灵药,知明细,所以在丹室里做的也是晾晒,打理药材的清闲活计。那虚令之所以选上她来做这美人计,是答允事后送她一粒能增五十年修行的逆天丹。   这时候听绿萍说起朱海才知道,昨天夜里之事金灵圣母却并不知晓,却是虚令三人吃了这哑巴亏,并不敢声张闹大,只因那玄真身为长门弟子,素日里最是珍惜羽毛,若得知三个弟子如此窝囊,只怕雷霆震怒之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开革出门!   因此三人竟只能说是同门之间见猎心喜,互相切磋失手所至,好在虚应身上的伤势也确是被虚同一鞭抽出,这谎话圆得倒也天衣无缝。而朱海劫夺去的虚令的两件宝物也并非玄真所赐,乃是其父爱子心切,惟恐其吃苦受累,巴巴的寻遍千山万水弄来的,旁人并不知情,因此玄真得知此事后只是责罚了数句,心中还暗自欢喜弟子勇猛精进,勤勉努力。   朱海听了之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此时心情甚好,又见元气大亏的绿萍脸色苍白,楚楚可怜的模样,就仿佛是一朵惹人爱怜的苍白小花,别有一番柔弱的风致。心中不禁一热,兴之所至之下,就将她拉过来亲了一口才笑道:   “那九炙雄黄之毒有没有解?”   绿萍被他一抱一亲,羞急之下,身上早已软了,却又不敢反抗,垂着明媚的眼睛轻声道:   “好了。”   朱海无声的笑笑,放开了她,拾了一块石子在手中上下抛着,却是看着天边簌簌滑落的夕阳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展颜笑道:   “我昨晚上得了一件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说着也不待绿萍回答,就径直从怀中将那柄翠绿色的小扇法宝拿了出来。   夕照时候的阳光,已经是灿烂里流露出一丝温和,映照在这若一泓碧水的翡翠小扇上,当真是幻丽不可方物,连人的视线仿佛也要给吸附进那幽朦的深绿中去。   绿萍微张着口,已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手足无措的模样自妩媚里透出端丽,连朱海的心中也自一荡。   好一会儿,朱海牵起她羊脂白玉般的小手,平平摊开,将那柄瑰丽的小扇放在了上面,唇角的笑意却是带了几丝些微的嘲讽。   “想要么?拿你的忠诚发誓来换吧。”   绿萍茫然点头,但忽又见到了朱海那双深邃难澈的眸子,又想摇头拒绝,但此时脖子仿佛有千均之重,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朱海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绿萍吃力的将视线挪了开去,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好一会儿才垂着头低声道:   “我不能要。”   朱海吹了吹额前的头发,诡异笑道:   “没事,那个常常和你一起来吃饭的绿琴也是条妖精吧,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不!”绿萍惊然抬头。她之所以拒绝朱海,那是因为仅存的一丝理智知道,拿了这件东西,只怕从此就后患无穷,得将自己的命运彻底同眼前这个修行全无的普通人绑在一起。   但她素来与这绿琴都是面不心不和,两人同为山间精灵,修为也差相仿佛,早在深心之中将对方视作潜在的对手,若是面前这少年以这件法宝为饵找上了那个骚蹄子………   她一定会答应的!   女人的特有的强烈嫉妒在绿萍心中穿插着,她矛盾的望了朱海一眼,心中知道已经没有了选择,终于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闭上眼睛道:   “谢…….主人。”   这主人二字一出口,绿萍身上就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桎梏,但她付出了这样巨大的代价以后,所获得的也值得的。那丝被磨练去毒性的寒魄自不必说,这把云风扇在朱海的眼里固然鸡肋,只是他是什么眼界?对于绿萍这等级数的妖精来说,就算是次等的法宝也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何况这云风扇在妖界里也算得上颇为有名,号称一扇得风,二扇得云,风是源自九天之上的罡风,吹动三魂,云是九地之下的冥云,震撼七魄。能惑乱敌人的心智,看着面前少年,绿萍不由自主的捏紧了那柄温凉的小小玉扇,鼻中一酸,忍不住淌下泪来。   “恩,我现在配药需要女人的月事……你去给我寻些来吧。”朱海若无其事的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   晚间等师父入睡以后,朱海偷偷的取出那个红玉葫芦摆在桌上,又取出一片生肉,将事先调配好的药物抹于肉上在烛焰上烧炙,说来也怪,那肉被燎得“吱吱”作响,却整整小半个时辰都不变色,朱海聚精会神的看着,直到肉上沁出了一滴黑色的汁液,才猛然将手一翻,啪的一声贴到了葫芦嘴上! 第四十六章万载空青   屋子里立即响起了一声异常古怪的嘶哑声音。   在葫芦嘴的那个位置上,猛然间起了一层水波般的变化,接着空气中就变得渐渐的模糊,徐徐现出一团茶壶大小的模糊的轮廓出来,朱海面露喜色从怀中掏出三条绿色的树皮,围绕着那轮廓弯弯绕绕的摆放出一个微小的阵势出来,那团模糊终于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头生得十分丑陋的独目野兽。   这野兽被唤做鹚,乃是由地下的阴气所结成,素日里最喜以邪物瘴气为食。独目六足,性情却不甚凶暴,颇为温顺。朱海用秘饵将之引诱出来,正是觉察到那封葫芦嘴的法阵十分阴毒,正好用得上它。   只见这鹚张开口,仰着鼻,像极了瘾君子吸鸦片烟的模样,那只前爪在空中虚舞了几下,立即葫芦嘴上就现出了丝丝黑气,径直向其口中投入。朱海纵然有那犬祝的记忆,但亲眼目睹这等异景也觉颇为好奇,看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候,黑气吸尽,那鹚意犹未尽的吧嗒了两下嘴,便如来时那般消失在了空气里。朱海将那葫芦略略拿起,塞子便“搭“的轻响了半声跌落在桌面上。   顿时,屋子里异香扑鼻!那味道直沁入肺腑,只是瞬间就仿佛连人的灵魂也酥透了。朱海闻到这股味道,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泛出了这四个字:   万载空青!   他猛然怔住,竟然是这个!心中涌出一股极其荒谬的感觉。此物却是生于极其灵秀的山洞中,由钟乳石涓滴汇成,据说要一万年才能生成一小滴。十分珍贵罕见,人若饮用后,便会在不觉间脱胎换骨,悄然蜕变,当年以犬祝的势力声望,也是苦寻点滴而不得,没想到这虚令身上竟会有此等罕物!   其实这也是虚令的老头子的一番苦心,他也是千方百计的搜求而来,巴巴的拿给儿子,指望他服了有所长进。没想到却便宜了朱海。   似这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异宝,服用之时也需要异常谨慎,稍微有所偏差,灵药就变成了追命的毒药。从犬祝的记忆中朱海得知,这万载空青不仅需要经过一番繁杂调制方能服用,还得选时,择地,看天时来服用。   所谓的选时是指:刚刚采集的不能服,采集太久的不能服,刚刚采集下来的清澈如水,饮用以后将人的脏腑都化为坚石。而采集太久的万载空青则呈黑色,饮之不但对身体无疑,更有剧毒。服用此物的最好时候,就是其色呈深红之时,这时候的万载空青已经被充分酝酿,服用以后就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而择地,顾名思义就是说,你不能随随便便的将此物喝下去,若是寻到灵气充沛的地方,喝下去的效果就会更好。   看天时则更有几分苛刻,须得是不日不雨不湿不燥不寒不热。必须做到这六不,才有可能让万载空青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看着火玉葫芦中已紫红得微微发黑的那一小汪万载空青,朱海也有些发愁。这旁人看来苦寻之物,于他而言却也是无用,他天生元体,连体内的经脉也是虚像,就仿佛是一件反朴归真的艺术品,若再去雕琢反倒不美了。   只是这东西看起来也无法再放下去。朱海摸着鼻子只能苦笑,万载空青这等东西,哪怕是金灵,闻仲之流也会珍之重之,只是落到自己手里,却真真的成了个烫手山芋,连送人都送不出去!   这时候,朱海的目光停留在了外面的竹竿上,那里正晾晒着自己脏了的衣物,想必是长耳师父睡前帮自己洗好的。回想这三个多月来,这位师父虽然没能教授自己任何的道术真法,但这并非他不尽心竭力,而确是能力有限,反观日常生活中,他却是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有些时候自己起床后忘记叠好被子,长耳师父也一定会替自己叠好。   一时间,朱海的耳中仿佛又回荡起了上次生病,师父背着自己上峰求医时候的沉重喘息,那脆弱的肩头,微微颤抖的身躯……他一时间都有些怔然,仿佛从前的时光又归来了一般……   直到楞神良久,朱海才微微一笑,目光却是深邃难测,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   第二天是个晴天。   秋高气爽,空中湛蓝少云。   朱海一大早就出了门,赤着腿穿着草鞋,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一直弄到下午日影偏西才回来,他的两腿上满是干涸的泥浆,手上提了个用树叶做成的简易兜子。只听得里面“啪啦啪啦”的作响,仿佛有许多东西在里面不住跳跃似的。   傍晚时分,长耳师父准时的返回来了,他这几日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提了食盒唤朱海来吃饭。谁知道今日朱海却做出有些神秘的模样,要将师父径直拉到了屋子后面的崖边。这对师徒素日里已是随意惯了,长耳虽不想去,但耐不住这弟子软磨硬泡,叹了口气,也只得跟着前行。   那山崖上本是颇为险峻,此时已被朱海打理出来,难得上面本就有一块很是平整的大石,旁边散放了几个粗厚的木墩。   长耳在上首坐了,山风徐来,将他的须发都吹得飘飘纷扬,环顾四周苍山兀立,林涛翻涌,令人顿生飘然出尘之意。纵是他这些日子有些愁绪的神情,在此坐了也觉得心旷神怡,十分舒畅。   朱海忽然跪在长耳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长耳忙伸手去扶,惊异道:   “你这是做什么?”   朱海平静的道:   “这三个月来,师父待我实在是若子侄一般,我自思无以为报,今日特地亲手做了些饭菜,若师父吃得尽欢,便算是我略尽了些心了。”   长耳在生活上素来节简,绝不肯浪费糟蹋,加上他今日又带了饭菜回来,因此朱海才特意跪上这么一跪,便是要这忠厚的师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果然,长耳面色一紧,为难道:   “可是我已经带了菜饭回来了……”   这时候,下面茂密的树林中忽然窜出一头异兽,其生有四蹄,长尾,六目,似马而类虎,摇头摆尾颇是凶恶,虽然这巍巍东昆仑上,大凡这等灵兽都知晓通天教主禁令,决计不敢伤人,但朱海还是不由得一惊站起身来。   长耳却将手搭在朱海的肩头上,微笑道:   “无妨,这头溷鹿是他的坐骑,那个吃白食的又来了。”   他口中虽这么说,神情却颇为欣悦,显然来的人乃是知交。   这时候,那头异兽已经发现山崖上的两人,撒着蹄子就仰天“烯呖呖”的长嘶了一声,接着院子那方就传来一阵豪笑:   “好你个长耳,竟然躲我躲到山崖上来了。”   听了这声音,朱海的心里只叫得苦,这位祖宗早不来晚不来,怎的赶着巧儿这时候来?他心中正在百转千谋,这位不拘小节的申山君已是行了过来,他身高肩阔,龙行虎步,一脚迈出,只怕能当旁人走上好几步,转瞬就到了这崖上。   长耳笑骂道:   “你这夯货,我什么时候躲过你,是我这徒儿想尽孝心,整治了些小菜,拉我来这里吃上一顿饭而已。”   这申山君对朱海上次料理的鱼汤自然是记忆犹新,睁了铜铃一般的眼喜道:   “真有这等事?还不快些端上来!我就说今天右眼老是跳个不停,原来赶上了这挡子好事!”   朱海此时已定下心来,看看天色,实在也已耽搁不得,便有几分踌躇的道:   “可是师父说他也带了堂子里做的饭菜回来,不愿意浪费……”   申山君蒲扇大的巨掌一拍大腿:   “我当是什么大事,那些大锅炒出来的东西怎能和你这小子的手艺比?”   顺手就拎起旁边那只食盒向下一抛,那头踟躇在旁的溷鹿轻跃而起,一口就将其吞了下去。伸了伸脖子舔了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朱海见了不禁哑然失笑道:   “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兽,这只胖鹿原来也如此贪吃。”   下面那溷鹿早通人性,听了朱海的话不禁未有发怒,反而昂头阔步,徐徐缓行,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而申山君听了朱海的话,也丝毫不以为忤,击掌长笑道:   “你这徒儿,当真妙极。我门下那些废物,就没一个赶得上的!快快快,上酒上菜。” 第四十七章意会汤   用来充作桌面的那块青石早已被朱海打扫得洁净非常,他先从旁边的篮子里端上一道拌肚丝,这菜却是以当时废弃不用的牛肚切成细细,在开水中汆过,拌上山中的碧绿的云菜,蕨丝,夹一筷子嚼在口中,当真是既有卖相,又有口感。   申山君吃下第一口,已是拍着大腿连声赞好,朱海又从下面提来了一只小小炭炉,拿了只锡壶将预先备好的酒暖暖的烫了,再替两人满上。   四下里立即弥散出一股浓郁的酒香,只见杯子中的酒色呈金黄,浓稠似蜜般,轻轻摇晃宛然若冻,申山君连尽三杯,这才意犹未尽的撩须大笑道:   “好酒!好酒!”   朱海年纪虽轻,做事也是十分精细,此番做菜用的锅子为免有异味,也是事先以山麻叶擦洗过许多次以祛除油腻,接下来奉上的数道小菜都也十分精洁。无论是喜欢浓烈酣畅味道申山君,还是嗜好清淡雅致的长耳,都觉得甚是可口。   这时候一轮红日已沉入大地,只有灿烂的余辉依然绚丽天际,远处林涛阵阵,更有朦胧的山岚氤氲腾起。朱海观望天色后,径直走到崖旁的陡坡下,扯开一从被伐断的灌木,拿手扒去上面的泥土。上面踞坐饮酒的两人已有几分醉意,见了朱海的古怪掘地举动,不禁很是有几分讶意。   谁知道随着泥土被扒开,就渐渐的氤氲出腾腾的热气出来,跟着就是灰烬和还有些深红的碳火,在这暮色里正仿佛是一道或浅或重的风景,直到掘到最后,才见朱海拿湿布包了手,小心翼翼的提了个上好的赭底小坛,敲开上面的泥封,顿时空气里泛滥出难以形容的奇香。   这时候上面的两人才知晓,原来这道收席的尾菜,却被雪藏到了此时!   长耳素日里性子随和,此时只是有些赞叹这弟子的心灵手巧,那申山君却是地道的饕餮之徒,双眼直似长在了那坛子口上,不觉间有一道馋涎自嘴角垂落,良久才醒悟出不应在这小辈面前失了长上的体面,却还是耐不住猴急道:   “这是什么菜!怎的他娘的如此个香法?”   朱海此时却提着坛子上了坡顶,正色道:   “我这道汤,乃是以秘法所制的,若要喝它,得有三不准。”   饶是长耳与申山君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过吃食这东西还有什么规矩的,但面前这个弟子素来有出人意表之举,他有这么一说倒也并不希奇,而申山君已是没有任何长辈觉悟的,没口子的答允了:   “这汤单是闻起来就是如此之香,喝到嘴里又是怎样滋味?快些端上来,不要说三不准,就是十不准某家也依你!”   朱海从怀中摸出两条黑布,微笑道:   “喝这道汤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不能看。”   这第一个条件就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申山君一楞道:   “为何不能看?”   朱海比出第二根指头:   “这第二个条件便是:不能问。”   这句话立即将申山君生生堵了回去。倒是长耳笑笑道:   “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此汤的滋味,只可意会,不能言传,故得名意会汤,因此第三个条件就是,不能谈。喝完这道汤以后,于此事须得缄默不提,无论师长,弟子亲人之间也不可谈论。”   听了这离奇的三个条件,长耳沉吟不语,申山君皱眉道:   “我说小朱海啊,这吃就是吃嘛,弄这么多规矩……”   这堂堂第八峰的掌门师弟猛然住口,黑脸都惊得发了白,蒲扇大的手掌连摆,若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修为精深,引动了天劫。哪里知道紧跟着来了这么一句:   “别别别!我依你还不成嘛!我不看不问不谈总成了!”   原来朱海已是沉着脸,将坛子向崖边一搬,就这么一半凌空悬着,似是再听到半句质疑的话马上就来个毁坛灭迹。   长耳温和道:   “好,既然山君答允了,我也陪他吧。黑布就不用了,我二人都是一言九鼎之人,自不会偷看的。”   说完后两人便将眼睛闭上,等待朱海将他们面前的碗斟满。   而朱海如此做作,一来是因为那万载空青实在香味浓郁,要令人在不自觉中服下,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酣醉之后,嗅觉和味觉都有些麻痹了,才不易引人注目,因此才特地摆了这顿饭来。   二来设下这三大条件是因为那调治过后的万载空青实在卖相特殊,长耳师父终年呆在山上自不会多想,而那则是因为这申山君实在非同小可,见多识广,难保没有听人提起过这等灵物,因此才是不得已而为之。   整整一小坛子药料,结果就只熬出了小半碗汤来,朱海没奈何下,给两人碗中各自倾了一半,只见其色鲜润如血,若是看那在碗中荡漾的纹理涟漪轮廓,却又是温然似玉,空气里酝酿着一股甜美的异香,申山君闭着眼急吼吼的端起碗来,作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却是咕嘟一声将之尽吞落肚,连味道都没品出。   当他正想嚷着再来一碗的时候,猛的那放碗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连那话声也僵硬住在喉咙里。   好一会儿,这粗豪大汉才哽着语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道:   “好一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才异常珍惜的将碗放到了桌上,接着直到离开,也是沉默无声,连半句招呼也没有。匆忙得似一头尾巴着了火的大黑牛。   而长耳却是很悠闲的端着碗,远望着天边,似平日里饮茶一样慢慢品着,但他一直信守着对朱海的承诺,绝没有向碗中望上一眼,等到申山君离去以后,才主动的将石上的碗筷收掉,洗净,连那慢慢抹净手指上油污的动作,也一如往日。   这一夜,却注定不平静。   最初,从第八峰上传来巨大沉涩的兽吼,那声音不仅闷,并且其中还搀杂了难以言喻的尖锐感觉,令人多听几声之下,心胸中立即生出难过得想要吐血的感觉。   好在这吼声只持续小半个时辰,便已徐徐消散,然而并不是那吼声止歇,而是从最高的主峰上,弥散出大片的浓密云雾,竟是绵绵然,泊泊然的无穷无尽,将第八峰团团罩住!   那云雾的源头,赫然便是东昆仑的中心:   碧游宫!   要怎样大的事体,才能劳动通天出手!   那可怕宏大的吼声虽已传不出来,可是地上却是不停传来微微的震动,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那开天辟地之时的洪荒初期,连天地间都在不停的战栗!   这一夜里,东昆仑上注定不得平静,那些有道之士倒也罢了,可是山上那些精灵的反应尤为强烈,纷纷现出原形以抗衡传来的那股无穷无尽的凶暴压力,连带通天座下的九大弟子中的金光仙与龟灵圣母,也是道心动荡,只得盘膝收心,以压制心中那澎湃难禁的挑战之意!   相对之下,此事的始作蛹者倒是睡得最安稳的一个,他日前耗心竭力的设谋暗算虚令三人,看似胜得轻松,其实自身也是大耗精力,今日又张罗着这万载青空的事情,早已疲惫异常,伏在床上倒头就睡,这些外界的事物对他却是半丝影响都没。   直到接近天明,第八峰上才渐渐平静。这时候,长耳也手持着蜡烛,轻轻的推开了自己弟子的房门,他凝视着烛光下弟子熟睡的恬静面容,伸手出去轻轻抚摩着朱海的头发,眼里的神情,却既是慈祥,又是惋惜,最后才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这时候长耳手中的蜡烛已快燃到尽头,被风一晃,一滴烛泪滴落下来,正好烫实在手心之上   今天中午老张喝的,就是现实里的意会汤,哈哈,某家独创哦。 第四十九章灵台   第二日,碧游宫中的水火童儿下得峰来,似在四处搜寻什么。旁人问他尽是不答。   第三日,就有人放出风声,说是这水火童子乃是寻的乃是千年寒玉,百年幽水,还伐了一株摩柯树。这些东西,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制作灵台的材料。这就意味着,每逢初一,十五教主讲经论道之时,又有一人能坐于灵台之上,进入碧游宫中听讲了!   此事实在非同小可,能亲耳聆听圣人教化,无疑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最初能够入宫的,连九大弟子中也只能进六位,反倒是是外门的赵公明等人颇得教主的青眼,后来渐渐有人增补进入,但便是到此时,能入宫之听讲之人,也不过只得三五之数。   此时又有有心人联想到前日夜里那惊天动地的变化,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就都投射到了第八峰之上。而那乌云仙也并不讳言,含笑坦然说是自己亲弟申山君感悟天人之应,因此为教主所青眼,特许入宫听讲。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即惹来议论无数,在此之前,只有大弟子多宝道人主掌的首峰之上,同有三人有这入宫听讲的资格,这种一家独大的态势被突然打破,其中牵扯出来的多种利益纠葛,地位纷争自是暗流涌动,难以尽述。   ………………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海不禁也有几分吃惊,他也未想到这万载青空竟是如此神奇,那粗鲁贪吃的黑大汉的实力也是如此高绝。   不过这惊讶也只是一闪即逝,朱海的注意力却主要放在了长耳师父的身上,这位师父平日里做的事情无非是挑水,烧火,扫地之类,只是因为生活在这仙家洞府而得长生。   常言道:福兮祸所倚,申山君服用了万载青空能脱胎换骨,但长耳师父能否经得住这灵药的药力,却实在令朱海颇有些担心,只是他暗中观察后,发觉师父素日里却也没有什么异状,若一定要说什么特别的,就是每日里精力变得旺盛了些,无论早晚扫地的时候更多了。于是一颗心便渐渐的放了下来,心道这样最好,若真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岂不是自己又要多出无穷麻烦?   这一天,朱海正在屋子里尝试自行摸索调气培元的法子。   他并不介意将自己的实力增强一些,事实上,那日吸纳了绿萍真元后,在空中的飘逸感觉,此时还驻留于他的心间,难以散去。朱海本是天生元体,对五行之力的感悟与领略何止比旁人强过十倍,因此纵然摸索方向错误,也不会导致什么走火入魔道力崩泻的后果,最多最多就是头疼,胸闷上一会儿而已,只需要歇上片刻,又恢复到那一张白纸的状态了。   “霍”的一声,门帘猛然掀了开来。   朱海的双目虽然是闭着的,心里却很是惊讶,长耳师父素来都温和非常,绝不会有如此行径。   入屋那人紫膛脸,顾盼有威,赤颊方颧,似乎连随身的衣袂也如铁片般激荡着金风烈烈,连那扫视人的目光,也带了一股锐利的炽热。   他并没有动手掀帘。   厚旧的竹片帘子像是给激荡起来的。   他大步而入,   后面跟了两个道人,眉目清奇,背负着两口鞘与柄都是异常古旧的长刀,虽未出鞘,却已是睥睨天下,这两人无论气度,身形,都绝不在那玄真之下,但此时却持手谨立在大汉身后,目光低垂,神情也充满了崇敬,应是他的门人子弟。   -------尽管是在这样一间低矮的小屋里,当先那大汉的气势依然豪壮,与其说他似一位修真之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位手掌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海,所过之处,朱海裸露在外的肌肤竟有一种遭到用力揩抹的**辣感觉!好一会儿这人才微微的“咦”了一声,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失望,显然在朱海的身上没有寻到预计中的东西。   “我是乌云。”大汉很平淡的道。只是这两个字,在这东昆仑上,用如雷贯耳来形容只怕也有些委屈。   九大弟子当中,出身异类的有好几人,按照排列次序分别是:龟灵圣母,金牙仙,金光仙,虬首仙,乌云仙。然而私下里一直都有个说法,那就是这几人的真实实力,只怕是刚好要倒过来算。   龟灵圣母的原身乃是伏羲时候负碑而出的一只母龟,因为受了碑灵之气,于是渐渐修炼成人型,因为它修炼的时日最长最久,因此最擅长守御,若论杀势战力却是寥寥。而剩余的四仙本体均乃洪荒异兽,未遇见通天之前造下血腥杀戮无数,凶恶狰狞!   这金光仙,金牙仙,虬首仙,乌云仙本来法力均是仿佛,但乌云仙当年却是被晚收入门整整数百年,饶是如此,在排峰论座次之时,他排众而出,挑战第八峰当时的峰主,后来居上,以异类之身连败十八人,夺得九大弟子身份的壮举,当时若非他的法宝混元锤尚未全部炼成,只怕位置还要往上拔升。   最关键的是,这乌云仙不仅道法高深,更是因为精通天水真法的缘故,擅长炼丹诊病疗伤,战力擅能持久,就连素来自负异常的大弟子多宝道人都曾经亲口说过,若与乌云对敌,不能将其在半个时辰内击倒,败的便是自己。   朱海歪着头看着对面的人,既没有显示出受宠若惊,也没有表现得过分冷淡,只是很平静的道:   “找我有事吗?”   乌云的眼里露出赞许之色,点了点头道:   “是的,走吧。”   他也不说去哪里,直接大袖一拂!朱海只觉得眼前黑光闪耀,脚下仿佛踏入了虚空当中,但只是瞬间便是脚踏实地,立定后时才发觉,已被带到了金灵圣母的问心殿前。   站稳以后朱海才发觉,此处竟是林立了许多服色各异的道者,形貌奇异,或穿红,或着皂。那为首当中坐的的黄衣道人看似十分普通,浑身上下一丝道力也无,而他身边陪着的两人却是飘逸洒脱,似欲随时趁风归去般。但那黄衣道人见朱海来了,双眉一扬笑道:   “把人带来了?”   他这一开口,朱海猛然觉得身体自内由外,陡生出一股磅礴的大力,这种感觉就算是在那堂堂大巫祭犬祝的记忆中,也是从未有任何一门巫法能达到此等效果!这道人只是谈笑举止间,就有一种不容人回避的巨大力量,似乎与之对视都要鼓起极大的勇气!   在这东昆仑上,能有此修为的除了通天教主之外,便只可能有一个人了。   截教首徒,统领东昆仑上下一万五千余弟子的多宝道人!   朱海垂着头,做出惶恐模样,却是细细查探四周,这时才惊然发现,今日问心殿里的人中,九大弟子竟是整整到了七位!   他们想要做什么?就算要做些什么,为什么要将我唤来?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相互寒暄,打量上。不仅是相互探询着彼此之间的修为进度,更想竭力的查探这些老对手有没有出现新法宝等等。通天教主素日里对门下的约束放得极松,唯一的禁令便是在东昆仑中不许杀生--------倘若将这句话反过来理解,那便除了杀生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大会引起他的干涉,因此在激烈的明争暗斗之下,也造成了截教中人的修为迅速攀升,就一如逆水行舟,倘若不进,那么自然就有人从后面的湍流中赶将上来,取而代之。   这时候,殿中金光再次闪动,笼罩在一团淡金色云雾中金灵圣母携了一个人行了进来。那人朱海也认得,平凡的眉,平凡的眼,平凡的相貌,任何时候都温和的表情,正是长耳师父。朱海的心里疑惑更甚,却发觉此时长耳师父的神情里,却带了一丝微微的黯然   终于登陆上来了从8点登陆到9点,郁闷 第五十章斗   见本峰主人金灵圣母也到了,四下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立时也静息了下来,多宝环顾四周,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   “我等平日里各居一峰,除了入宫听讲以外,也难得一聚,今日请诸位师弟来此,却有两件事,一为公一为私。我就先说公事吧。”   “今日已是十月十七,再过得月余,便是师尊的寿诞,他老人家虽然清心潜修,但我辈弟子却也不能失了礼数。”说到这里,多宝顿了顿,眼里有若火焰般洪炽的神情一焚而过!“更不能在外门弟子的面前堕了我等我颜面!”   这第二话想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截教之中,内门外门的争斗由来已久,五十年前已被外门把握机会渐渐坐大。多宝这句话说出来,顿时若一石击起千层浪般惹出一阵嗡嗡议论。   “并且。”待声音渐渐平息,多宝才继续道:“另外两位师叔届时也将到碧游宫观礼,议定第二次三教论道的日期。”   这句淡淡的话落入众人的耳里,无疑又是一记晴天霹雳!以多宝道人此时的身份地位,能得他尊称一声师叔的,自是人教教主老子与阐教教主元始天尊。自从截教一家独大以后,三教之中便屡有明争暗斗,但在表面上也未曾撕破脸来。但这样三教教主同聚,也已是难得的盛事。   在这样关系到整门荣辱的争斗中,通常都是斗势胜于斗智,斗智强于斗力。倘若三教互争的局面局面发展到通天这个级数的人都被迫得要主动出手,无形中就已输了一着。近些年来截教中人在第一次论道中吃了大亏,痛定思痛,自多宝之下,无不憋了一口恶气,这些情况另外两教也并非不知,却在此时提出要议定第二次三教论道,不知究竟有何打算。   多宝见众人沉吟不语,知道滋事体大,要在这仓促间计较个什么方案出来却是不大现实,便微微一笑道:   “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莫说这盛会还有整整一月的时间给我等筹备,就是明日就开始,我截教上下数万人众,每人凑些份子,难道还能堕了我截教的威名?”   这东昆仑首席弟子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那睥睨之意呼之欲出,在场人一想,确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也就都宽下心来。   多宝脸上却浮起笑容,立起身道:   “公事我已和各位通过了气,接下来就该说私事了。”   他左手虚引,指向矗立在右首下的申山君,此时他似一座黑山般挺立原地,自是渊停岳持,气度不凡。往日的他只能随侍在兄长乌云仙的身旁,但获得了入宫听讲的名额后,就具备了与众仙分庭抗礼的资格!   “前日里申山君修为突飞猛进,得师尊青眼相加,特赐入宫听讲灵台一具。奈何各峰之上,均有向道之心甚坚之人,均为未能亲聆师尊讲道深憾。不知道山君可否割爱?”   多宝道人的话说得颇为斯文,但内中流露出来的残酷之意却是明显。这东昆仑上历来就有强者为尊的规矩,要想每逢初一,十五入碧游宫听讲,来人须得端坐灵台上方能入去。只是那负责把守宫门的水火童子却是认台不认人!   这举动其中蕴藏着的深意自然是不言而喻,因此近些年来,凡是得到了通天教主所赐灵台的人,都是喜忧搀半,喜的自然是终于具有了这入宫资格,忧的却自然是不知道有没有能耐将这灵台保住。事实上,在申山君之前,通天教主先后颁发下来的三具灵台上,如今都已换了主人。   然而申山君毕竟是申山君!绝不是以前的那三名获得灵台的散修可比的,没有人能够忽略他背后那个强大的身影!   乌云仙!   这第八峰主近年来威棱日重,又是天生水元之体,据说其金系法术也趋于化境,浑身上下的金系,水系道力已然锻炼得浑然一体。单单是站在那里,就令人生出高山仰止的巍然感觉。相信若是申山君本身不愿交出灵台,这东昆仑上下,也绝无人敢强迫于他!   “不知道是哪几位道友想要我这灵台?”面无表情的申山君却是这样回答。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似的。从他的掌上遽然浮现出五彩毫光,紧接着那光芒一收一敛,若水银泄地似的铺离开来,绽放出一朵七瓣莲花,光晕流转,更有层层华美的璎珞不停垂滴而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竟然是七瓣莲!”一个刻意压抑的扭曲声音低声道。那声音里充满了嫉妒,恼怒,愤然。但却是袅袅的从四面放散传来,根本无法辨明是谁所说。   旁边站着的朱海唯一留意到的是:至少有数十人喉结贪婪的抽动了一下。   要知道,这灵台的花瓣越多,便越能靠近通天教主讲道用的法坛,目前为止,九瓣灵台只有两具,分别在多宝道人与无当圣母的手中,七瓣灵台也不过只得三具!   在场的人可以说绝大多数都想占有这具灵台,但敢在脑子里策划夺取方案的只怕不到十个,而将之方案付诸行动的,却只有三人。   两男,一女。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 _w_ .t _x_t_0 _2._c_o_m   这三人排众而出,彼此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相互戒备中无疑也有着联手施压的目的。   朱海看着这三个人,再看看申山君,忽然皱起了眉头,他似乎从中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乌云仙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声音并不大,但落在那三人的耳里,就仿佛是被一根筷子用力戳了进来似的,震得耳膜都在荡漾着颤抖的疼。   “你们打的好算盘!这东昆仑上师尊禁令人人知晓!尔等向他挑战,赢了就能掠走灵台,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大可卷土重来!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此话立即将这三人挑战的路堵得严严实实,那无当圣母素来与乌云仙间有嫌隙,微微颔首,身边立即有一名枯瘦老者站出来冷笑道:   “神物宝器,惟有德者居之,倘若连教主他老人家赐下的宝物都保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入宫听讲?”   这话一出,在场的大多都是惟恐天下不乱之徒,纷纷叫好。乌云仙眉毛陡然一扬,望向这枯瘦老者,狞笑道:   “你是叫罗识吧?乃是火龙岛焰中仙罗宣的胞弟,听说窃了他的一件法宝逃了,没想到竟然躲避在无当门下做了客卿!”   开始这数句他淡淡说来,但陡然间这八峰峰主暴喝一声,连带方圆数十里的林木叶子,都被震得簌簌落下,恰似平地里起了个惊雷,修为较差的立即觉得道力翻涌,头目昏眩,难以站立。而朱海却是因为根本毫无修为,只是觉得乌云仙当真是中气十足,喝声极大,反倒是其中最为轻松的一个。   “正好我与罗宣有旧,今日就代他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乌云仙已似墨云一般飘到这罗识头顶,那黑红色的巨大披风向其当头罩下,风云激荡间,附近的人已是离足不稳,惟有那深陷当中的罗识才深知这一式中的巨大威力。他的足下就仿佛陡然现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庞大旋涡,正在将他疯狂卷吸入九幽深处,连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在不住动摇惊悸呐喊!   此人本来仰仗自己一身火系术法也是炉火纯青,恰好对这乌云仙所修行的的金,水两系有极大的克制,加上号称东昆仑上道法第一的无当圣母又近在咫尺,因此才敢率先出来唱这个反调,没想到乌云仙暴起发难之下,自己竟是连释放术法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罗识眼见得自己的双足已是一点一点的化为虚无,大骇之下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当下只能豁出最后一点命元,将之本命中当中那点至真至纯的火元凝在眉心,苦苦支撑,他唯一的希望,那便是身边距离不到数丈的   ---------无当圣母!   转载本书的人,请一同转载此段谢谢。   接下来说几句废话:本书上传到现在,已经一月时间了,现在的成绩是点击不高,推荐更低才6920票。说实话,这样的点推比,是老张写了四本书来,最为离谱的一本。我想问一问各位看书的,我的这本书真的就如此差劲,差劲到了各位连投票都意兴阑珊的地步?书评区里有人问我,这本书点推比如此低,是不是质量有问题?我苦笑,无奈,将这个问题转过来问看书的各位。如果你们觉得本书实在不好,不能让各位尽兴,不能让你们有投票的**,我无话好说,只能草草结束 第五十一章赌注   此时的罗识乃是无当圣母的脸面,那是既、不能毁,也不可伤的。若罗识被乌云就这么给毁去道行,那么人人不免就会想:   是无当太弱?还是乌云太强?   无论得出哪种结论,对无当圣母而言,那都是一件绝对不会令她感到愉快的事情。   照理说,发生了这样大的争斗,组织此会的多宝道人理应出手阻止,但这貌似平凡的道人却是面带微笑,手挽拂尘端然不动,似乎已是入定去了,看他的模样,竟似不闻不问!   其实就连朱海也看了出来:多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那显然是坐山观虎斗。   无论是乌云败了无当,还是无当胜了乌云,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东昆仑上的九大弟子相互之间已整整有近五十年未动过手了。多宝身为首席弟子,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此时能够机会摸清这两大劲敌的底细,那简直是天赐下来的良机,他惟恐促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去试图终止?   无当圣母终于出手。   堂中人眼前一炽,空气里遽然多出无数细微的紫色火蛇,条条昂首吐信,迅速游聚交汇,连带空气里,也陡然多出了强烈的热意,腾腾的逼着人的脸。这些火蛇四散复聚,迅速在罗识与乌云仙的身周游动,渐渐的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头狰狞庞大的火蟒,凶然摆首,择人而噬!   然而忽有墨影闪起!   这影子一闪即逝,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根本看不清楚其本来的面目!只能依稀的感觉到其中的凶暴,剽悍,强大。就仿佛是一座巍巍峻岭,庞然得令人难以捉摸!   众人眼前一花,乌云仙已是重新脸无表情的站回了原地,本来空气中那庞大的压力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罗识站定当场,喉咙中“格格”作响,脸上满是怨毒的神情,似想竭力的抬手指向乌云仙,但他浑身上下却颤抖得有如风中之烛,这平日里做来简单异常的动作,于他而言竟是难于登天!   那条可怕的火蛇依旧在罗识身边盘旋,只是无当圣母的脸色难看至极,头也不回便转身行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云雾中,罗识才似一条失去了骨节的蛇般,瘫软在地,整个人都仿佛若一滩烂泥。   这时候看得有些目眩神驰的朱海留意到,居中的多宝道人口唇细微的蠕动了几下,似在自言自语,朱海前世里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唇语的书籍,很快便将多宝的原话解读了出来,那竟是:   “好个乌云!好一把混元锤!”   回想起那团庞然墨影,朱海心里也有些骇然,他虽没有一丝道法真力,但本身眼力尚在,越想越是心惊。这混元锤初看时觉得平淡无奇,但它给人的印象却是深镌在记忆里,每多想起一次,心中就多一丝畏惧!若是道行稍差的,只怕今后连面对其的勇气都会被销蚀得一干二净!乌云仙在这东昆仑上偌大的名头,果然不是胡吹出来的!   申山君在此时站了出来,盯着先前那向他挑战的三人,仰天豪笑良久。忽然一字一句的道:   “想要我手中的灵台?可以!但你们也得拿些赌注出来!我输的话,我将灵台留下,你败,你也得交出你最珍贵的东西!”   他携乃兄大胜之势说出这番话来,自是有一番豪情气势。那凛凛目光环顾全场,那三人为其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被迫得无人出声。连朱海的心中也在暗叹,连气势也被先声夺人,这三人只怕要心愿落空了。   见了这等状况,申山君狂笑道:   “怎么?先前还耀武扬威,信誓旦旦的要夺我手中灵台,此时却又都做了缩头乌龟?似你这等鼠辈,便是让你们三人联手,又能奈何于我?”   听了他这话,不仅是朱海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连乌云仙的面色也微变,正想说话,首先出列那道人叫做邓奇的已是铁青着脸,行到场中稽了一首,在地上划了个***,放了一点晶莹似水的珠子进去。   显然,这便是他的赌注了。   此时能有资格立在这会场中的,无一不是九峰之上大有头脸之人,至不济也是客卿高人之流,俗话说得好:人要脸树要皮,被申山君这么一损一激,加上还放出“三人联手”的话来,眼前这三个人实在已是被逼到了不能不应战的绝路之上!   然而被逼上绝路的,同样也有申山君在内。   要知道,挑战他的三人同样在东昆仑上赫赫有名,为首那人叫邓奇,号称尾火虎,乃是第四峰龟灵圣母的客卿,穿白衣的两只獠牙突出唇外,凶睛闪烁,名曰吞金道人,却是金光仙的熟人,最后那个道姑却是金灵圣母的道友,来自金鏊岛上,传说乃是天上星官下界。三人若无实力,岂敢主动前来挑战?更何况是三人联手之威!   接着吞金道人也行了出来,在那***里放入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奇兵,看着这东西,人人眼里都露出艳羡之色,这东西却是大有来头,名为文山刃,其用途却并非是伤人杀人,以其在人伤处上加划一刀,不管再重再大的伤,只要不是生机已绝,便能将人救活。   申山君仰天哈哈一笑,信手一抛,将那七瓣灵台同样也丢进圈里,眼中却盯住那道姑朱虚道:   “莫非三人联手你也害怕?”   这话说得却甚是轻蔑,朱海微微皱眉,他隐隐觉得,申山君的十分心神只怕有八分都用在了这道姑身上,其中必有蹊跷。   那道姑闻言大怒,她本是自重身份,不愿与人联手以免背上胜之不武的口实,没想到却反被视作畏惧的表现!她立时铁青着脸,张口吐出一尾晶莹剔透的冰鱼,想要放进圈里。   申山君却适时的淡淡道:   “朱虚,这尾混沌冰鱼虽然贵重,但用来博我的灵台只怕还欠缺些分量吧。”   混沌冰鱼产自极北之地,只有活过千年的全身上下才透明如冰,乃是修炼水系道力的绝佳辅助品,但与邓奇的梦空珠,吞金道人的文山刃相比起来,的确差上了些。   那朱虚道姑怒道:   “我这一门,素来便是只重本身,不借外物,莫非你要我将这把白玉拂尘拿将出来?我一身术法全系于此本命之物上,你怕输就直说得了。”   申山君大笑道:   “我也不和你这穷道姑一般见识,罢了,我也不要你这宝贝的混沌冰鱼,只是你若输了,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朱虚道姑冷冷道。   申山君忽然转身,满头乱发无风自动,双目凛然望向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朱海:   “我与这小子有些夙缘!他现在是在金灵门下,你若败了!那么他从此就要转投我第八峰上!”   朱海本来看到了绿萍,百无聊赖的他打算偷偷的去打个招呼,但申山君这句话,一下子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中!   …………………….   被数百个人同时望着是什么滋味?   尤其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包含了神念道法妖力在你的身体中进进出出,反反复复的时候。作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就好被是被人**。   不过这种不愉快的经历对朱海来说并不漫长,事实上,他本身的资质在这些人的眼里,乃是一目了然的平庸。之所以要郑重得动用神念道法探察,却实在是对申山君眼光的尊重。   然而获得的都是失望。   无一例外。   元体之人,一出生便是反朴归真,除非是在濒临死亡之际,才可能将那难得而可怕的能力彻底爆发出来,平常时候,便似高山流泉,涓滴不断。除此之外,若有人修炼巫法过百年而不死,也可能发觉身具元体之人。   这是唯一甄别元体的方法。   唯一。   所以,那数百道目光又都聚集到了申山君的身上,只是这个人似乎没有任何要解答他们心中疑问的意思。   倒是那道姑朱虚楞了楞,直截了当的道:   “我做不到。此子乃是金灵门下子弟,我一个外人,如何做得了主?”   申山君望向金灵圣母,沉声道:   “不知道圣母意下如何?”   在这一瞬间,金灵圣母脑海里将此事的利弊反复权衡了许多次,她当日答应闻仲,对朱海这少年既不能让他成长起来,也不能亏待于他。就算将朱海输了出去,这申山君这般看重于他,亏待自是不太可能,而以这孩子的平庸资质,只怕连道基也未必能建立起来,“成长”二字也是无从说起了。   因此,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三人联手之下,申山君的胜算只怕还不到一成,之后的灵台争夺战中,朱虚的实力却是三人中最强的。自己的得力臂助能入宫听讲,假以时日,本峰的实力超越多宝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   倒是朱海,在脑海里一片纷乱以后,申山君再次望来之时便知道什么他为何要苦心积虑的将自己收归门下的原因。   因为道心。   只有他们两人才心知肚明,若没有朱海那日调理的万载空青,这申山君绝无可能在短期内作出如此巨大的突破。似他这等以兽身成道的,最重的便是“恩,仇”二字。若是有恩不报,有仇不还,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很容易就成为了道心的破绽。从此不仅修为难以寸进,并且天劫也瞬息渐至。 第五十二章诡   然而就过了这么短暂瞬间,申山君已是缓缓步入场中站定。   四人默然对峙。   猛然间,申山君那庞然的身躯变得模糊起来,围着他的三人均犹豫了一下,照理说这时乃是出手的好时机,但三人不知为何,却均未出手!   这便是围攻的弊端。   三人联手,固然是实力大增,然而就算再直爽的人,此时也想得到在胜利以后,彼此之间也定有一场争斗。因此似这等大好机会,固然可能会一击而胜,但率先出手的人,难保不会受到申山君的全力反扑---------那岂不是就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朱海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得自犬祝的眼力尚在,立即就意识到了申山君外表看似粗豪,心中却是极其细腻!连这三人联手的反应都算得分毫不差!   似他们这等级数的人物相争,许多东西都是电光石火,转瞬即逝!他们微一错愕,申山君那魁伟的身躯已缓缓淡消在众人的眼前,遽然间虚空里便有三条巨大的身影分出,空气里腥风盎然,赫然现出三头背身双翼,庞然凶暴的七目猛虎,张牙探爪,直扑三人!   看到这一幕之后,已有不少人惋惜摇头,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九大弟子中人。   申山君也是洪荒异兽成道,他一上来就径现兽身,施出着分形化体的奇术同击三名大敌,抛却胜败不论,单是这等心胸气魄,已是常人所难及。   然而这种大敌当前,反倒再分散实力的行为,却是实属不智,就连旁边眼光尤在的朱海也看得出来,此战唯一的胜算,那便是申山君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施展出最强的绝技,集中力量打倒一人,将三打一的局面化成二打一,最后再来单对单。时间拖得越久,对方三人的灵活性就发挥得越好,申山君输的可能就越大!   但是,猛然间,   --------在场中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邓奇率先出声挑战,按理说,他的性格应当最为冲动激烈,但在三人当中,他应付那只七目翼虎的手段,却是最小心的一个。   这人竟是不战反退!他首先抛出一件法宝,化为朦胧青光贴在身上,接着又捏了个指诀,唤出一只玄龟精魄挡在身前,最后才用力跺足,震出一记红光,象征性的反攻了一记。   只是就这么象征性的试探攻击,却将那只气势凌厉,汹汹扑来的七眼翼虎,打得变淡变薄,就仿佛是一副经不起时间洗礼,急速褪色的画,刹那间便归于虚无!   而旁边的那道姑朱虚与吞金道人所面对的,也是同一情况!   朱海长长吁出一口气,唇角已有笑意,他对天地元气的变化感应敏锐异常,乃是常人的百倍以上,已经明白了申山君的战术的关键之处!   “竟然是幻术!”这一时间,无论谁也没有想到,看似威猛粗豪的申山君,竟有这么一手以假乱真的幻术,成功的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骗了过去!   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有九大弟子中人!   周围已在不知不觉里黑了下来。   这九峰之上,乃是人间仙境,便是这问心殿里,也自有无数光华闪耀的珍物。光线绝计不会如此之暗!   远远的传来巨大沉闷的声响,就若是天际有两只大手,一下一下的交互着单调拍击。   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正似涨起时候的潮水般在慢慢上涨,酝酿。   那磅礴恢弘的感觉,竟仿佛是要将这天地都吞将下去!   遽然间,在三人头顶的黑暗里,徐徐浮现出一道庞大的长影,缓慢而坚决的向下直压下来!   那长影乌沉沉的,只怕不下数十丈长短,普一现身,就将下面惊然仰望的三人映得脸容皆黑。   那黑色竟似生生镀上去的!深入肤肌,直沁入骨!   这缓缓袭来的,原来是一柄乌金巨杵!下方三人自知已被申山君的神念所锁,也绝了闪避的念头,他们情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不再藏私,什么压箱底的招式纷纷施展了出来,击打得那黑色巨杵上光华四溅,彩光纷飞!   但是没用。   这可怕的巨杵下落之势丝毫不增,但也丝毫未减,那凌然下压之势缓慢,坚决   固执得一如天意!   你几时见过可抗拒的天意?   申山君的身型隐没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单看他御使的这件法宝,威力尚未尽展,已是睥睨豪情,锋芒毕露。   巨杵的下落之势终于悬住。   停在三人顶上四丈七尺上。其轮廓依然在黑暗里若隐似现,给人以稳固若惊涛骇浪中的嶙峋礁石的感觉。哪怕是正在竭力与之对抗的三人,心里都生出难以言喻的挫折感觉!   “吞金,邓奇。”申山君忽然出声,虽然看不到他的人,但这浑厚的声音依然给人以很有力量的感觉。   听到他说话,正被这乌金巨杵压得透不过气来的三人心中均掠过一个念头。“这厮竟然还有余力说话!”   吞金道人已是汗湿重衫,他此时哪里还敢分心?若是最趁手的文山刃还在手中,他还敢施展成名的法宝天暗梭?这东西先吸主血,再取敌魄,对敌对主的伤害均是不相上下,若有能快速治愈的法宝,这便是神器-------但文山刃却被拿了出去当作赌注!   而邓奇的情况也是类似,离了梦空珠,几手最得意的术法就施展不出,这两人一面在心中大骂申山君这厮过分奸滑,哪里像只老虎精?根本就是猴子所化!两人怎敢答话?各自催谷出了全力,与头上传来的那股无穷无尽的压力相抗!   申山君外表粗豪,见了两人的模样,自然也猜得到他们心中所想。于是又道:   “两位的道力深厚,修为精深,在下也不过是取了个巧,不如你我今日就算打和如何?”   此话一出,邓奇与吞金道人立即狂喜,倘若此时周围四下无人,那么他们只当申山君在放屁。这众目睽睽下就算是申山君反悔,那么龟灵圣母与金光仙也有充分的理由出手救人了。前一刻两人还在为求保命挣扎,此时答允却还能保住自己的法宝,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怎么做了。   于是申山君话音刚落,两人就立即异口同声的道:   “如此最好,就算和局吧。”   他们话一出口,立即觉得身上压力暴减,本来蕴聚在体外苦苦支撑的法宝道力蓦然就仿佛是决堤的洪水般宣泄而出,炸出两团极绚目的光芒!纵然有人及时出手阻挡,殿内依然狂风激荡,几乎将朱海瘦弱的身体吹飞开去!   见了这等威势,周围的人顿时对不动声色操控一切,举重若轻的申山君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只是身为地主的金灵圣母,脸色却是难看了几分。   因为那根若隐若现的可怕乌金巨杵依然悬停在空中,   四丈七尺高的空中!   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恰好是这法宝能发挥最大威力的距离!   照理说,申山君既然放了吞金道人和邓奇一马,自也应该对这道姑朱虚网开一面,但他此时却没有丝毫要讲和的意思,那柄巨杵在无形中又下压了几分。 第五十三章拒绝   朱虚的脸色白了一白。   她本是盘膝而坐,身下地面坚硬的千年青玉石上,骤然响起了连串轻微的碎裂声,立即以她为中心,布满蛛网状的裂痕!   金灵圣母忽然厉声道:   “你胜了。”   她将袍袖一拂,朱虚身上猛然多了出了一团闪耀的金光,柔和的将她包裹起来。只是在头顶上的地方,为那杵力所压,现出一个微微的凹形。周围的黑雾散去,申山君缓缓现出了身形,原来他就身在半空当中,双手傲然抱在胸前,正踩在那柄巨杵之上。   他盯着金灵圣母,豪笑道:   “圣母的这手金光圣法越发精纯了,一施出来,我老申就没了还手之力。”   听得申山君这样说话,金灵圣母的脸色稍和,却还是冷笑道:   “山君好心机,朱虚败得也不冤了。”   她这句话说得甚是讥刺,通常称赞人都是“好修为”,这金灵圣母却说的是“好心机”,意思当然不言而喻。   事实上申山君此局先设计令三人交出身上最珍贵之物作为赌注,已经将他们的实力削弱了十之三四,接着又拿捏住了人性上的弱点,看准这三人各自为战,不会精诚合作,因此争取到了大量时间来施展出那柄乌金巨杵才能获胜。   眼界低些的看不出其中关窍,但似多宝,金光圣母这寥寥数人已经把握住了这新晋灵台中人的真正实力。若是此时再来打过,申山君以一抗二或可不败,但以一敌三,则是必输无疑!   乌云仙却是怪眼一翻,冷冷的道:   “圣母自然承让,舍弟自是要谦虚一二,我这个哥哥心下却是欢喜。屁话少说,愿赌服输!”   这“屁话少说”四个字一出,当真是满坐皆惊,敢在金灵圣母面前指责她的话是“屁话”的,恐怕这乌云仙乃是首个。只是看他一步踏上,身后披风似乎黑云般跋扈飞扬卷袭。显然一言不和,也会立即出手要给弟弟讨个公道!   ……………   ------有时候,要想办成一件事,得要迂回曲折,得要以退为进,得要颠三倒四,得要朝秦暮楚.   ---------世间的所谓大事,便是极难办的事.   ---------所谓大人物,就是把极难办的事办成的人.   就拿朱海来说,他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在这些修真的眼里,只怕身边的下人的资质都比他好过十倍(例如绿萍),然而他既然是在这第二峰上呆着,那便算是这第二峰的人!若是金灵圣母不点头,除非是通天出面,否则他要改投师父,便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难于登天!   尽管他的师父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扫地。   而第二峰与第八峰间,早有夙怨。金灵圣母与乌云仙都是同一类人,实力高绝,心胸狭窄。乃是天生的冤家,前世的对头。   所以百般无奈之下,申山君只能高调一些,将自己得了灵台的风声放了出来,又刻意的制造出一些流言,说自己乃是因为治人救人方面颇有建树,才得了教主青眼。第八峰中人本来就精擅丹术,这话放出去,一些人便深信不疑。   于是,吞饵的人果然就有这朱虚道姑。   听了乌云仙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话,金灵圣母将袖一展,旁人只道她盛怒之下即将出手,谁知见金光闪过,却是携着朱虚金遁而去。申山君转头望向朱海,温声道:   “过来吧,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门下首席弟子,将来我手中这乌金杵少不得也是你的。”   这话一出,旁人无不哗然,首席弟子通常就是得传衣钵之人,更何况方才那柄乌金杵的无畴威势,人人都得以亲见。此时不要说是与朱海同辈的虚令等人,就连金灵门下的玄字辈弟子,眼神也是充满艳羡。   朱海默然了半晌,他脑子里乱成一片,几乎就要踏出步去。但双足却似灌了铅,欲行出半步都觉太难,一抬头起来,又见远山连绵,晚霞千道,不可迫视,有小小黄花,开谢在岩边,柔弱孤单。   -------就仿佛是默默无声的长耳师父。   他忽然想起那个在观心潭垂钓的雨天,忽然念起那个烧得连梦境都是一片炽热的夜晚。临到最后的,渐渐聚集成那个默默扫地的背影孤单!   这时候朱海才发现,这半年来的相处,实在是这一世里难得的平静幸福,每当归去到那破旧简陋的小院里的时候,他的心中就无由的泛出一种家的温馨,幸福。这种平和的温暖,在无声无息里已浸透了他的身心,已是难以割舍。   朱海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叩了四个头。   申山君只道他终于要改投入第二峰门下,脸上已露出笑容。   但是朱海却不起身,瘦小的身躯伏在地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世上既然没有嫌弃父亲的儿子,那么自然就没有抛弃师父的徒弟!还望山君成全!”   他的语声并不响亮,但语意却是斩钉截铁!如长江大河,深深的注入海中,绝不迟疑转圜之意!   这小子竟然不愿!   他竟然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天赐良机!   在场的人均呆了一呆,脑海里无不浮现出“这小子疯了”的念头,惟有旁边矗立的金光仙一阵诧异之后,哈哈大笑道:   “有趣有趣,你这小子当真对我的胃口!我先前还有些纳闷:你这资质平庸的的小子为何会被素重天分的乌云一脉看中,现在倒是了然了几分!以后这九峰之上谁敢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号吧!”   说完便跌足腾云而去!   接着,申山君目瞪口呆之下,只能苦笑摇头,偕了门人大步归峰,旁人也纷纷散去,一场盛会,就此结束。   直等众人行完以后,朱海才站起身来,走到旁边默然站立的长耳身边平静道:   “师父,咱们也回去吧,今儿的地没扫完,还得去灶上看看有停火没,否则晚饭还得咱们自个儿弄。”   握着扫帚的长耳深深望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   ………………   这场变故之后,朱海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他与长耳师父之间的关系一如往昔,申山君也会常常自携野味过来打打秋风喝喝酒,拣些趣事说说,收徒的事情却是再也没有提过。   倒是金灵圣母因为此事对朱海颇为另眼相看,特地让人唤他去了一次,温言勉励以后赐了道法宝下来,却是个精致的小挂饰,乃是由颇为罕见的琥珀炼制,琥珀里却是溶了只黑刺虫,这东西带在身上,蚊虫难近,并且若中了剧毒后将之吞下,就算不能解毒,也能将其压制,保得一时平安。   这显然是考虑到他乃是大商殿下之尊,难保将来不会遇到各种狙杀的特殊情况。朱海拿了倒也没有受宠若惊,不卑不亢的谢了。后来却是一转手就抛给了绿萍。   倒是绿萍见朱海正得势,就算抛开那金光仙与金灵圣母,还有个法力不在九大弟子之下的申山君撑腰,于是也就大着胆子在得空的时候过来陪她。遇见申山君与长耳在旁饮酒,见朱海做完菜后不耐烦其他琐事,做了甩手掌柜,便主动过来把盏伺候。   这绿萍本来就是异类得道,就恰好对了申山君修行的路子,因此偶然趁两人喝到半酣之时,便大着胆子请教了些日常里的难题,便很是得了些好处。   要知道她在山上作这侍女,地位本就颇低,绝不是正常弟子可比的,每年当中若不犯错,有一次机会可向上面请询。她来这里侍侯半个时辰,整整顶得上忙碌整年! 第五十四章筑   上午11点发的牢骚,真的很没有想到有那么多朋友发评出来安慰我,提出一些十分中肯热心的意见。票数也有大幅度的增长,我是个讲究直接的人,也不想说什么感谢的空话,只能用实际行动来答谢朋友们的支持。顺便在这里表个态吧,这个月应该是要上架的了,请朋友们把月票留给我吧。月票能到100票,我爆发10章200票20章绝不食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的,多宝道人先前所曾经提到过的事情也摆上了日程,那便是通天教主的寿辰以及元始天尊与老子这两大教主的联袂到访。截教此时声望正隆,当真是如日中天,自然就不肯似以往那样随随便便,哪怕在这些表面功夫上也要压倒其余教派,才能展现出第一门派的风范。   因此通天教主也是颁了令旨出来,自己的寿诞倒也罢了,就将此次聚会作为第二次论道的预演,务必不能堕了本门的威风,各峰弟子自然是凛然遵从,努力要在此事上讨得他老人家的欢心。   若论求道炼丹,这东昆仑上深谙此道的比比皆是,但说起操办这等隆重大典,却还当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全山上下闹腾得无比忙乱。经常是弄好这样,那边的事务又冒了出来,各峰之主当真是忙得十分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而当先压力最大的多宝道人实在苦于这些冗杂事务,实在头疼,便同几名师兄弟商议以后,便将九峰上的各位总管请了去,要一道商量个章程出来,孰料这些总管平日里操办的无非也就是分配人手,协调矛盾,打理卫生等等,加上面对的都是本山中的大人物,一个个惶恐无比的坐在那里,好比锯了嘴的葫芦闷不作声。   见到这等情形,多宝道人心中的怒火再也忍耐不住,他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以他的修为已不用吃饭睡觉,但清修的时间也被尽数占据。猛然“啪”的一拍桌子怒道:   “说话啊!你们平日里总领各峰事务,我多宝素来都对你们宽纵有加,一应事务请托只要来说,少有驳回的时候,今个儿掌教将此等重任交托于我,你们就如此来回报我的!说话!”   此时的多宝道人眼带红丝,面露凶光,似欲择人而噬!哪里还有半分那仙风道骨的首席弟子模样?这几名总管见了吓得魂不附体,首峰总管素日就在多宝手下打理杂务的,他自是拿不出什么主意,但这时候好歹也得给东家挺上一挺,只得出声道:   “这个……我看香花鲜果是少不了的……”   好容易憋出这几个字,脸已经涨得通红,忙端起面前杯子专心喝茶。   恰好这第五峰总管与其私交甚好,忙拿住这机会接口道:   “对对,各位世外神仙,自然不好人间烟火之物,一定要多备香花鲜果!”   而第八峰总管却素来看不惯这两人,趁此机会公报私仇冷笑道:   “那倒也未必,西昆仑那边的人算什么神仙?论修为他们他们能赶得上九位峰主?旁人我不知道,咱们峰主平日里除了要炼丹以外,也喜荤酒,便是多宝道长来本峰上拜访,也没禁绝这些吧?若只弄些果子花的什么去,被外人在掌教面前说咱们待客不周你来担戴?”   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抛出来,首峰总管面皮涨得通红,却不好反驳,倒是五峰总管听了大怒,他本是粗鲁不文之人,立即骂道:   “周老四,你他娘的存心捣乱是不是,咱们在这里商量正事要你搀和?”   “你放屁!多宝道爷让咱们来,不就是要商讨正事?像你这样胡搅蛮缠,才要坏大事!”   “你***说谁放屁呢?干你娘………”   “…….”   多宝见了这出闹剧,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发颤,只觉眼前发黑很想直接祭起法宝将眼前一切都化为齑粉。但最终还是理智的按耐下了这个冲动,好在这时候门下最机灵的弟子出了个死马当成活马治的主意,那便是将日后接待之处分割成九处区域,每位总管抽签选取一处,十日以后进行检查,若是弄得不满意的,那便直接关入静思房三月!   …………………   朱海虽然上一次拒绝了申山君收他为徒,但并不代表他对道术全无兴致,相反自从借了绿萍的道力以后,他就一直对那种御风而行的飘逸感觉念念不忘。若不是脑海里残留下来的修行巫法的那种种可怕反噬后果历历在目,连犬祝这等心机,城府之人也难以幸免,只怕早已经修炼了起来。   不过就算是道术没人教,巫法不敢练,朱海却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师法于天地自然。   这条路有无数人行过,但能走到头走出结果的,古往今来却也只有鸿均一人而已。   朱海这一世自小就在山林中生活,同时承袭了犬祝的记忆,因此了解最深刻的,便是五行当中的木系,因此几度与人交手,也是巧妙的运用了对木系深刻认知因而得胜。正因为如此,他这些日子才常常呆在山林中,古树前观想静息,以求领略引天地元气入体为己用的法子。   他本是元体之身,对这天地之气感应之力极强,但这第一步同样也就是最难的一步,始终都不得其门而入。那浓郁的草木之气在身边不停盘旋,甚至因为元体的缘故,还自口,鼻,耳中徐徐沁入,只是完全不听自己的控制,一但起身走动,便立即消散飘逸而去。   只是此事他也并不心急,朱海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就好比已经站在了门外,所欠缺的就只有灵光闪现迈出的最后那一步而已。他每日里就这么静坐上两个时辰,倒也觉得神清气爽。   这天回屋以后,朱海三下五除二的扒完长耳师父预先留好的饭菜,就想去寻绿萍,试图再找她借些道力来研究。谁知道抹抹嘴刚想出门,见到长耳师父在内间收拾东西,不禁奇道:   “您要出远门?”   长耳回转头来见了是他,不禁苦笑道:   “远门算不上,不过好歹得去静思房里关上两三个月了,只怕非得等多宝道长消气才能出来。”   朱海当然知道静思房乃是专门关押犯错弟子门人的所在,里面一片漆黑,进去以前先服一粒辟谷丹,若是会道术的人在里面呆着还能修炼养气,但长耳师父进去后的日子就难耐了,他更是有些惊怒的道:   “您怎会无缘无故的惹上他来?   长耳无奈道:   “这也不是惹他,多宝道长其实也是没了法子,才将这迎宾的事儿分给了咱们,若我们做不好,也要累得他受掌教责罚。我自思是于此道一窍不通的了,偏偏又抽到了碧游宫前的正殿,这地方乃是最紧要之处,因此还是早做准备,收拾好东西吧。”   朱海皱起眉头道:   “就不能寻山君想想办法?要不圣母也行。”   “山君乃是初得灵台,他也没什么办法好想。”长耳此时心神宁定,又恢复成温和的模样道:“而圣母她老人家肩头上,也担了好大的干系,不加责都算是运气了,还怎会来管我这档子琐事为我求情?。”   朱海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怒道:   “这怎么成!便是要杀鸡儆猴,明明九峰总管人人有份,干吗就一定要您来做这猴子?”   他发泄的吼了出来后,又觉得这实在也是于事无补,撇了撇嘴,忽然忆起前世的经历中,曾经参加过一次朋友的婚礼。这通天教主的两大要求不正是新意,大气吗?自己就来个依样画葫芦。这几千年后的文化沉淀,总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吧。   于是立即笑道:   “师父,你知道弟子好歹也算是大商的后裔,这个世面还是见过一些的,反正这事儿还有五六日的光景,不如我同你一道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长耳却是知道这个弟子素日里狡猾多智,说不定还真有那么几分能耐,就算办砸了,无非也就是多在那黑屋子呆上几天,何况他的性子本就温和恬淡,也就点头应允了。   朱海随着长耳师父来到那碧游宫前,听一些旧人说,这元始与老子以往也驾临过,其时候无非就是遣几个人,搭起两座芦蓬席殿,供奉些鲜花香果。朱海听他们这么说来,单是想想也觉得确实有些寒碜,心里倒也觉得此次通天教主的法旨并未下错。 第五十五章秘谋   长耳日前抽签,手风极背,恰好抽到的便是这首日迎宾的大殿范围-------无非就是极其空旷的一带广场,其上本来铺了上好的青玉石板,大概是因为年久无人打理的缘故,石板蒙尘,缝隙里还生出许多荒草来随风摇摆,上面还有许多鸟粪,,加上长耳素来和善,没有什么威望,此时就几个老得路都行不动了老头子呆呆的立在上面,看上去不但没有什么宏伟的感觉,反倒是觉得加倍的觉出凄凉来。   朱海见了这场面,立即便携了师父去寻金灵圣母,直说人手不够,圣母却也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乃是掌教亲口颁发的令喻,于是也颇为重视,不禁将偷懒未去的人痛责一番,连身边的侍女也调了十来个予他。并遣了门下最为尽忠职守的弟子玄沐随时监督支应。   一时间,这二峰之上除掉必要的人手,几乎所有能抽调出来的仆佣都到了一起,林林总总竟不少于两百人。长耳便在朱海的帮手下,将这些人分为了四组,每组五十人,每组设出了一个组长,那绿萍却也被朱海拉了出来负责,   接着朱海吩咐了下去,第一组负责清洁广场,务必要将青玉石板擦净抹亮,第二组专程去附近山间寻找些草木。第三组则要在他的旁边帮手测算一些古怪东西,并且用白粉将其勾画出来,第四组则所圈画出来的标志,将石板掘起,挖坑堆石。   虽然人人都对他后面两个命令感到很有些奇怪,然而有事做总是比若无头苍蝇乱撞的好,况且他们的身份就决定了对主人命令的服用。即使有个别人想要欺朱海年幼无力,但看到旁边目光凛凛的玄沐,也立即绝了偷懒的念头。   第一组人清除杂草,打理青玉石板也只用了大概半天的工夫。而第二组的人所做的事情却进展不大,朱海对他们寻回来的那些幽兰芳草,奇木怪石却是十分挑剔,许多上好的珍罕东西都弃之不用,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反倒是对一些普通常见的灌木情有独钟。连玄沐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想数说几句,但他终久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档子事情实在有些复杂,听说连多宝道人这等高人也给闹得焦头烂额,他实在有些害怕引火烧身。   接着朱海更下了一道别人觉得荒唐无比的命令,他竟然随意的在四处指定地点,命人将这广场的石板掀将开来,大力挖坑,直将本来还平整无比的地方弄得满目创痍。这时候连长耳都有些现出忧疑的神情,但行动里还是默默的支持着他。   只是在傍晚收工的时候,其他八峰的人也会经此路过,顿时招惹来了无数幸灾乐祸的嘲笑。朱海恍然未觉,依旧专注的指示人胡乱的挖着坑,但这二峰上的人,顿时就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了。   第二天清早,大概是有人去打小报告的关系,金灵圣母却也早早的来到了广场之上,面沉如水的将朱海唤了过去。朱海却是微微一笑,只是凑上去轻声说了一句话。   金灵圣母听了,闭上了眼睛数刻,显然是正在拿神念探察什么,接着睁了开来,遽然间众人眼前一亮,一道有若实质的亮金色光芒呼啸着在空中夭矫而过,啪的一声打在了旁边那侍女绿琴的身上,显然是在惩罚这妄打小报告的!   这一记抽得看似轻描淡写,但那绿琴也算得上是得道数千年的妖精,竟是痛得在地上翻滚,嘴唇都没了血色,偏偏还发不出一丝凄呼!   金灵圣母这时候才淡淡的道:   “你们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朱海这孩子所说的话,只要是涉及到这迎宾方面的事务的,就等同于是我说的!”   一干人等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绿萍在旁边看着却是快意至极,这绿琴素日里就与她不对劲,还敢去打公子的小报告,圣母这一道金光鞭抽上去,少说也打掉了她百年道行!   第三日头上,朱海先前所做一系列准备工作终于渐渐现出了雏形,这期间曾经多次让绿萍抱他上天测查,以纠正偏斜的方位,一个个以青玉石砌成的花坛渐渐整齐,而本来堆放在旁边,看起来普通无比的灌木被依次栽种了下去,在广场正中,一干人等还在卖力的推搬着大块的汉白玉石,虽然此时还看不出来它的用途,但朱海的威信已经建立起来,没有人敢再像先前那样心存懈怠了。   这天下午,连多宝道人也听说了此事,特地赶将过来观看,自然也是赞许有加。只是对这花台中栽种的参差不齐的灌木颇有些不解。朱海却是笑道:   “求借锐器一用。”   多宝见惯了这特行独立的小子,对他的说话方式并不以为忤,此人虽然也有几分功利之心,但心胸气度还不至于容不下朱海这小小少年,顺手便抛了把小剑过来。   这把剑却是以白玉所制,光洁华丽,剑身上横了一条天然生成的血纹,朱海入手之后立觉轻若鸿毛,但略略挥动,便是寒气逼人,直沁肌骨。他提了剑径直行到以墨绿大理石所镶嵌的花坛边,轻轻平挥而出,那本来稀疏的枝叶立即簌簌而落。   只是削得那么数丈,旁人便已经看出个中妙处,那些奇花异草单株看来,确实胜过这些平凡灌木甚多,但若是将之整齐栽种,聚在一齐仔细打理,呈现出来的规划气势,便是单株花草难以企及的了。   多宝抚髯微笑道:   “不错,你很好。”   此时通天居于碧游宫中,早已不问世事,素日里许多杂务琐事,都是由多宝一手打理,因此威权日重,平日里能得他赞一句好的,已是罕见,而这东昆仑上能被称许为很好的,更是难得。   朱海却是对这把白玉小剑十分喜爱,不仅精致,更是锋锐绝伦,即使自己没有丝毫道力催动,也隐隐感觉到内中的澎湃力量,只怕已有剑灵存在。只是多宝道人位高权重,平日里根本也连话也没说过几句,这讨要二字倒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最重要的是,便是开了口,多宝未必也肯赐。   然而朱海在见到这处广场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一个颇大的规划,他的头脑清晰,心思缜密,因此早已经考虑到如何利用此事为自己来谋求最大的利益---------否则只需要帮助长耳负责的这块区域进度不落在最后便是了,又何必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他在心里计议已定,便行到多宝面前,恭敬道:   “目下这广场上的韵味是有了,不过还显不出我截教惟我独尊的气势来,此事我心中却有个规划,只是非得有大神通之力的人出手不可……”   多宝道人听了那“惟我独尊”这四个字,饶是他道行高深,也自是砰然一跳,但口里却是淡淡的道:   “哦?这小小土石工程,需要什么大神通?我给你调拨几人过来便是了,别的不说,若让他们翻山掀岭,倒也是举手之劳。”   朱海微笑道:   “要做成这件大事,有力无巧那是涂鸦,有巧无力却是空谈,何况此事无论是谁若做成了,连带在教主面前的地位也要水涨船高。”   朱海的话虽只得寥寥数句,但内中触动多宝道人的,只怕不下四五处,他面上先是有些阴晴不定,接着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望了望朱海:   “你这话…….当真?”   朱海神秘一笑道:   “真人请随我来。”   说着便拉着多宝的宽袖向十数丈外行去,此举甚有些不分尊卑了,多宝面色立即沉了下来,但还是忍着气随朱海过去,当朱海对着广场当中指指点点了一会儿以后,多宝的面色先是由阴沉转为惊疑,再由惊疑化为欢喜,先前两人的话声还有模糊一两句传将出来,后来却是半点声响也无,竟是多宝为了谨慎起见,特地施展了一层隔音结界!   两人最后的谈话结果,旁人自是不得而知,但那把白玉小剑,最后朱海则故作粗心忘记还,多宝也未出声讨   顺便写了点关于历史上纣王的东西,发在资料里,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独家原创。 第五十六章凶煞之剑   第二日上工的时候,只见广场的中段就已被笼罩上了一层白雾,若浓云般氤氲朦胧。完全看不清内中情形,周围有多宝的门人日夜巡逻,严禁靠拢。申山君来探望长耳的时候,也颇有几分诧异向朱海询问,但朱海却笑嘻嘻的把玩着那把白玉小剑不出声,顿时将其好奇心勾了起来,便分出神念想进去探测,却未料到还未靠近那白雾,就立即被强行反弹了回来!   申山君这时候才有些吃惊道:   “你小子出了什么主意,竟然能让多宝不惜代价的把他这件压箱底的法宝拿了出来?”   原来那团白雾在这东昆仑上都是极有名的,名为幻罗境,一旦被罩入其中,立即幻拟出你最为伤痛惧怕的事情,一一返照心中。号称先伤心,再伤身,笼罩面积也极其宽广,人人都为之色变。   但此宝运用一次,须得重新祭炼三年,似如此长时间覆盖的话,少说也要耗费主人十年之功!从此处却更是反映这多宝道人对这广场之事何等看重!   朱海微笑道: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的话,这把剑就要被他收回去了。”   申山君骂道:   “你这臭小子也忒没出息,老子要将乌金杵传给你你都不要,反倒被这么一把破剑给收买了!”   朱海苦笑道:   “你那根大棒子确实威力无穷,但未免也太重了些吧,我看连你施展前都得准备好长时间,换了是我,只怕这辈子都休想使动。”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申山君老脸微红,好在他脸黑不易觉察,口里却是绝不肯服输的:   “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我看你这臭小子当真是被长耳给惯坏了!说话也是没大没小。”   他看朱海依然兴致勃勃的摆弄着那柄白玉短剑,忍不住又道:   “这把剑卖相不错,然而内中的剑灵却颇有些凶煞之气,你小子道基未铸,还是离远些为好。”   朱海听了却是不以为意,然而这申山君一身道行此时实不在九大弟子之下,本身又是山间凶兽得道,在这方面的感应又要强出他人许多。此剑尚未被催动,内中的凶煞之气已然外放,落在朱海的手里确实不大妥当。   只是申山君也是个外粗内细之人,本来因为要收朱海为徒一事,与长耳之间已无形的生出些芥蒂,此时长耳虽然在旁边微笑不语,却实在不便深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宽阔广场的改造工程也渐渐接近尾声,诺大的广场自上而下被分成了三个部分,最下面分成左右两条白石主道,盘旋相接,内中花台布局独特,交错有致,当真给人以曲径通幽的感觉。   中间部分则为白雾围绕,依然看不分明。   最上面的那层还在改修,可以看出乃是由徐徐上升的玉台渐渐攀升,层次分明,想来最顶端自是三教教主所处之处,以下则依次为第二代弟子,第三代弟子的位置。那层层玉台上纹龙镌凤,只是远看大体轮廓,已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雄浑庄严,壮美瑰丽!   当天吃过晚饭以后,朱海依然留在这广场之上。他寻了处草坪躺了下来,仰望浩瀚无尽的星空,回想前生今世,心中不禁生出恍然一梦的荒唐感觉。   谁想得到,当年的小小职员,竟然能在这巍巍昆仑上指挥得道真仙,成精野兽修出这么一处胜景来,而自己的身份,还赫然是大商王子!   夜空深邃,朱海的眼神也是同样迷离,说实话,他现在的心中,还是缺乏一个目标,纵然对道术有那么一丝渴望,却也并非不能舍弃的东西。此时朱海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今后的路,应该如何去走,自己往后的生活,又应当如何去安排?   他的心底忽又掠过初上东昆仑时候,惊鸿一瞥而过的那个骑鸢掠去的清丽身影,只是此时在这东昆仑上呆得久了,知晓的事情多了,就越发觉得与她之间相隔越远,甚至……何止是天上,   地面!   “云宵……”   这是朱海的心中,常常掠过的一个无声句子。   这时候,朱海的脸上忽然一凉,才发觉空气里开始散落点点冰凉。   他黑浓的眉头一挑,正想起身查看,却发觉在零细的小雨中娉娉婷婷的行来了一个绿衣女子。   正是绿萍,   她温婉端丽的容颜,在夜里看去,就好似花别离了颜色,可是挂了雨珠的她被微远射来的灯色一映,却美得令人不可暂忘。   朱海望向了她,目光里有询问之意:   “在按照你的意思进行调节。”绿萍微笑道,她的神情忽有变得有几分忧虑:“只是你这法子,我以前不要说见,就是听也没有听过,这可是要在掌教他老人家面前呈现的,你若无把握,还是去了吧。”   朱海望着她紧蹙的眉和焦虑的神色,心中忽然似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行到她的身前,捉住了她的手.   那只伸出袖里微微颤抖白似黑夜里的莲瓣的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   很专注而深情的笑.   绿萍虽是埋着头,雪也似的娇嫩脸面上,隐隐泛着两朵酡红.她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好热好烫,一直熨入了自己的心里,她忽然一阵莫名的羞腼与慌乱,刚抬起头,双唇却已被朱海热切的吻封住.   良久,   唇分.   朱海忽然轻声道:   “你现在没什么事把?”   绿萍兀自沉浸在方才那种如痴如醉的恍惚里,听朱海问了数声,方才腼然摇头,朱海很是霸道的携了她的手,温声道:   “那好,陪我走走.”   绿萍此番出来,是带了伞的,此时雨势渐大,两人依偎在一起缓缓而行,周遭风景都模糊而粗浅,反而更能专注的细听雨脚叩响伞面的声音.两人的身影完美的契合在一起,宛如一体,密不可分。   前面是一个小湖.两人立足的小路温柔的圈绕着安详的小湖,延伸入静谧的黑暗里.   雨水沙沙的落在湖面上,若春蚕噬叶,密密麻麻的汇聚入两人的耳中.   绿萍温软的身子斜斜的倚在朱海的身上,恍惚中,她似乎只愿同身旁这个男子就这样一生一世的站下去.朱海吻了吻她道:   “你说,要是明儿得了掌教的赏识,我该要些什么东西好?”   绿萍转过头来,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望着他,很是有几分惊奇的道:   “你真有这把握?”   朱海微笑道:   “这世上哪有十分把握的东西,但若真的有这机缘,先未雨绸缪下,也好过临到头来手忙脚乱。”   绿萍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拿指头画着圈,眼里却是无限神往:   “是啊…….你倒真是有办法,连多宝真人的这把白玉心剑也给你拐了来,难保能创下什么奇迹出来也不一定啊……”   她的语声轻柔,还带了无限幽幽的向往,令朱海的心头也有些荡漾。   “你其实是待我极好的了,先是送出那一点寒魄,跟着又赠那把云风扇,连带前些日子还沾你的光,连山君大人对我也是有问必答,与其他姐妹比起来,能遇到你,我当真是应该知足了。”   朱海听到“其他姐妹”四个字,推开她站起身来,凝视着天空,心中忽然泛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妲己!   这也是妖,一只在前生记忆中溶进了中华历史的艳妖!   断送了大商八百年江山的一代妖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念及此,他不为人知的皱了皱眉头,望向绿萍的眼神不禁冷漠了几分。   “未来,到底会怎样?”朱海其实早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他有时候倾向于就在这东昆仑上安度一世,但想到不久以后即将到来的封神大战,连通天,鸿均这等人物也要给卷入进去,自己又岂能独善其身?   一时间,百念涌来,朱海便在旁边的小亭里坐了,沉沉睡去,绿萍寻了件衣服,搭在他的肩头,眼中的幽怨之色,却更是浓烈,几乎是泫然若泣,她自知身份卑微,朱海虽然将自己当作玩物,但平心而论,却实在未曾亏待于她。只是无论是人是妖,心中不免都有几分对美好的憧憬向往…… 第五十七章露脸   这是主角第一次和圣人打交道,大家觉得安排得如何,可以给我提些意见吧   第二天清晨,   宽阔的广场上浮荡着一种敬畏着的寂静,东昆仑中的门人弟子排成两列,形成了一条长得似乎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涛分逐裂的自中轴线上整齐的分裂,尽头便是通天教主辉煌庄严的碧游宫。   此时朝阳冉冉升起,耀得殿上的琉璃瓦金碧辉煌,连带映照得人人的衣上也镀了上一层明丽的金边.   来了!   远方天际,现出了庆云朵朵。   渐渐的,半空中就传来了仙乐缭绕,一派嘹亮之音,更有青鸢白鹭在前方引道,一头异兽踏云徐徐而行,背上托了一柄五光十彩的三宝玉如意,看这架势,赫然是元始天尊先行驾临了。   但元始一行在空中停留,却并不下落,天尊顶上现庆云,有亩田大小,上放五色毫光,金灯万盏,点点落下,如屋檐前的滴水不断。又有身边弟子也现法身,面分蓝,红,白。或现三首六臂,或现八首六臂,或现三首八臂,浑身上下俱有金灯,白莲,宝珠,璎珞,华光护持,单是看这卖象,的确是截教中人难以企及。   不多时候,忽有一声闷嗥,原来老子也骑着板角青牛驾临,不过他的排场倒小多了,身边就随侍了一位玄都**师。   这时候通天教主也迎出碧游宫,浑身上下紫雾红云围绕。右首是金灵圣母乘七香车,左方是多宝道人驾八虎辇,正当阐教中人有些诧异其余人去了何处的时候,东,西,南,北四方此时又是云雾翻涌,只见正北方为首的乌云仙着皂色服,莲子箍,宾铁锏,跨麋鹿,正东上为首的虬牙仙着水合袍,九华巾,太阿剑,跨梅花鹿,正西上的金光仙着淡黄袍,双抓髻,古定剑,乘八叉鹿,正南上的无当圣母,大红袍,灵山旃,昆吾剑,骑火蹄鹿。   这四大弟子领着数千门人来到广场上,拜伏在通天教主面前,那多宝道人忽然张手,发雷将广场中段盘旋着的浓稠白色云雾震散!那方圆数千倾的诺大面积上,竟赫然全铺以纯黑色的大面积刚玉石,在空中看上去浑然一体,平坦似镜,其上写着四个大字:   泽被苍生!   这四字每个都有数百丈大小,写得龙飞风舞,气象万千,直欲破石飞去!就这么斜斜的铺在宽达数千丈的深黑玉面上,   ------当真有一种开天辟地的气势!   若说先前这广场上的布置只是宏大壮观,却没有神髓,但这四个字便是点睛之处,将整个气氛都盘活带动了起来,此时朝阳初生,那四字上显然是以黄金所筑,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更生庄严肃穆的感觉。几乎要令人膜拜!   此时那空中那两教中人,已是被全面比了下去,他们纵然开始能依照个人气势修为占据上风,先声夺人。但此时截教乃是融合了庞然的天地之势,再加上压倒性的人数,这样架构出来的浑然一体的恢弘威严,阐教中人当然是难以与之相提并论。对望一眼,心中自是有些颓唐。   金灵圣母下了七香车,行下了广场,对老子与元始作了一个迎宾的礼节。元始此次前来,身边共带了四名弟子,分别是玉泉山金霞洞的玉鼎真人,太华山云霄洞赤精子,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青峰山紫阳洞的清虚道德真君。他们见了截教摆出这等声威,心中当然有些不忿。但眼见得师尊都降下云头,缓步从夹道中向上而行,也只得随着前导的金灵圣母一起步行上去。   被朱海主持改修过后的这广场已经呈现出微微向上的坡度,阶梯和缓平顺,当他们上到那题字玉台之时,每行出一步,广场两侧就同时向上喷出高达数十丈的清澈泉水,于最高点散落成雾,被阳光一照,立即幻成十彩迷幻的彩虹。整座平台本在山颠白云间,却有彩虹清泉,雾霭弥漫,见到这等奇异瑰丽的胜景,就连老子的面上,也露出赞许的神情。   通天教主身处之地,乃是一座十数丈方圆的玉台,多宝,乌云等九大弟子,连同阐教的四名第二代弟子,都在其下一层垂手而立。元始与老子相携上了顶层,分了宾主坐下,自然就有童儿上来奉茶。   老子眯起眼,看着下方百股喷泉齐射,千条彩虹争辉的瑰丽盛景,呵呵笑道:   “贤弟当真是好本事,弄了个如此好景致出来。”   通天微笑道:   “哪里哪里,这只是弟子们的一些心意,我只是想将迎接二位弄得隆重一些,没想到多宝搞了这般大一个阵仗出来,当真是该罚。”   他口中说该罚,但看那抚髯微笑的神情,却只怕回头就要重赏,哪里有半分要罚的意思?   元始凝视了一会儿下方,淡淡道:   “贤弟当真是大手笔,东昆仑上,竟突然冒出来这许多精通水系道法的弟子,莫不是炼出了什么稀罕的丹药?”   老子闻声一怔,立即便想到了那百股喷泉的来源,脸色微变,这截教本来的实力已隐然为三教之冠,看这喷泉的激射之势,并且还维持这许久余势不衰,施展这法术的人,实已接近第二代弟子的实力!   本来老子与元始这等修为之人,若在其他地方,只需要闭目一算,便将个中情由了然于胸,但此处乃是碧游宫!通天教主清修之处,也不知道暗地里布置了多少阵法机关,他们远来是客,若是暗中探测,未免就大**份。   “这……”听了元始一问,通天也是楞了半晌。见他颇有些犹豫,元始不禁淡淡的道:   “此等秘术,实乃夺天地之造化的奥秘,贤弟自珍乃是情理中事,倒是我和大师兄唐突了。”   这元始不动声色,便将老子拉到了自己一方来联合施压,也是极厉害的人物。通天如何品不出其中意味,冷冷道:   “没有什么秘术。”   只说了这句话便不出声,场中气氛一时间就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道:   “确实没什么秘术,两位仙长大概是想偏了些。”   “竟然有人敢在这里插嘴?”这是三大教主脑海里同时泛出的念头。在这等场合下,就连他们平日里最受宠爱的门下弟子也是噤若寒蝉,这说话的却是谁?   只见一个笑嘻嘻的少年手里托了个果盘,从旁边侍立的童儿列中行了出来。不是朱海还是谁?他早已深得多宝信任,这次迎接大典十之七八的事务都是他一手安排,要将自己弄上这高台,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是现在朱海却很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从来未想到,被人注视着,仅仅是轻描淡写的注视着,浑身上下就仿佛被融化了的铅灌进去,炽热而疼痛,晦涩而沉重,连魂魄都在作着即将支离破碎的呻吟!   然而朱海依然在微笑着,躬身道:   “这广场上的大部分改造事宜,乃是多宝真人带挈弟子所做。方才听到三位老爷之间似乎有些误会,因此才斗胆出声。”   老子却是三人中最谦淡平和的,便收回了目光温声道:   “哦?什么误会,你且说说?”   朱海喘了一口气道:   “这喷泉并非是用水系真法所驱动的,广场改建的第二期规划里,预计还会增补同等规模   的近百处,若这些都要以术法控制的话,便是放眼天下也寻不出这许多人来。”   元始通天二人此时也收回了目光,他们先前只是有些惊奇,绝非连朱海这么一个少年的失礼之处也容纳不下。元始听了他的解释,奇道:   “那这喷泉乃是如何弄成?”   朱海恭敬道:   “乃是将山间的桶竹选取粗大的砍下,将内中竹节穿通后,加上塞子木杆后固定即可。使用之时要选取臂力颇大之人用力推动木杆,便可将水疾喷射出,之后再将木杆拉回,重新灌水反复,如此喷泉便成。” 第五十八章赏赐   元始听了脸色顿和,这臂力颇大之人比比皆是,与他先前设想的百余名精通水系道法的弟子差距极大。于是便向通天笑道:   “此时倒是我想差了些,贤弟莫怪。”   通天得了这个面子,心中自然快慰,又听朱海道:   “这喷泉做来简单,不过有一件事情却颇为繁琐,便是那用来作筒的桶竹须得以纯厚的土系真法加固,否则用力过大的话就会破裂,听说此次多宝真人门下的玄黄师兄为了此事,累得修行都倒退了。”   朱海这话却是说得甚是大声,站在下层的多宝听了心中自是得意,那列于第三层上的玄黄更是心花怒放,望着朱海的目光几乎已是感激涕零了。   通天心中倒是一直惦记着朱海先前那句“二期规划”,此时终于得空询问道:   “你先前所说的二期规划又是何意?”   朱海恭敬道:   “回掌教,眼前的这所广场的工程还颇为仓促,只是给我的时间太少,所以才勉强弄了个这比较粗糙的模样出来,倘若要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那就需要启动第二次改建,至少耗费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这时候老子皱眉道:   “我等方外之人,何必要将居处营造得如此豪奢华丽?入得眼即可,通天贤弟,不是我说你,广场上泽被苍生这四个字就不大妥当,我看还是改上一改为好。”   通天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置可否,转首对朱海温言道:   “好了,你下去吧?对了,你是何人门下弟子?”   因为涉及到师长名讳,朱海躬身下去道:   “是长耳师父教导弟子。”   通天皱了皱眉,显然完全不知道这“长耳师父”是何方神圣,于是又改了个方式询道:   “你现在住在哪峰?”   “弟子住在第二峰上。”   通天点了点头唤道:   “金灵。”   金灵圣母早在下面就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楚,只是未得师尊传唤,不敢妄自回话,此时忙上前道:   “朱海乃是大商王子微子纣的儿子,在年余前由闻仲领上山来委托代为照看,却未曾说要拜师学艺,因此就寄放在本峰总管长耳处代为照料。”   旁边的元始听了朱海的身份,心中更是不快,通天教主乃是他们三师兄弟中年纪最轻的一个,如今他一手创立的截教已隐然为天下第一大教,并且门下闻仲为大商国师,众多弟子都在商军中任要职,眼下还将最可能登基的纣的儿子弄到了东昆仑上,要是再这么被他弄下去,只怕自己门下就当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朱海在此时却得了个大大的彩头,只是他做事深谙花花轿子大家抬的道理,无形中又把多宝一脉与自己绑了在一起,因此下面就算有人心存嫉恨,但也须得看在多宝道人的面上三思而后行。   就在他颇有些志得意满的下台的时候,忽然见到安置阐教的玉台上有个背影很是熟悉,一时间却又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心里有些讶异,今日能被携来的阐教第三代门人,应俱是师长的爱徒,怎会令自己觉得眼熟?他摇了摇头,只道自己看花了眼,便自下台安排事务去了。   大典举行完毕以后,朱海便来请示多宝道人这些外客会在本山上呆上几天,他好方便统筹安排。此事倒是问得多宝一怔道:   “谁知道呢,按照惯例多是当日就走,不过方才听师尊说,可能会商讨一件大事,或许又会耽搁几日。”   朱海点点头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有些为难的道:   “方才我在台上侍立的时候,听见老君曾说咱们广场上这四个字用得有些不当,当时掌教也似是有些意动,眼下二期工程也已经开始筹备了,还望真人去请个准信,倘若掌教觉得确是奢华不当了些,我们也就好着手改进。”   多宝觉得朱海说得甚是有礼,又见他今日在师尊面前应对得当,措词得体,索性道:   “这倒也是,那你就在宫前等会儿,我进去问一声水火童子,若是师尊得空了就一道领你进去了。若师尊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一并参详。”   于是朱海就在碧游宫外等候少许,很快的多宝便出来了,领着他一道入了宫,这碧游宫内,玄奇奥秘之处自不必多说,四处装饰也是颇为华美,通天教主却是在后园里见的他们,听得多宝将来意说明后,忽然微微一笑,负手转身过去悠然道:   “恩,不错,那四个字的确要改一改。”   多宝面色不变,心中一沉,只觉得这些日子的辛劳都付诸东流了。谁知通天接着道:   “元始那里的崖你们去过没?那玉虚宫三个字,生生是在整座崖上刻出来的!这四个字不改得大一些,怎能显出我截教惟我独尊的气势?不过泽被苍生这四个字不错,你们也算是有心了。”   多宝这时一颗心才落回地面。暗吁了一口气恭敬道   “只要师尊满意,弟子立即就去着手操办。”   通天点了点头,忽然又看到了旁边的朱海,颔首道   “今日之事,多宝你固然勤勉努力,这孩子倒也是出力不少,这改建广场的各种新鲜主意只怕大部分都有他的份儿吧,他的资质虽是平庸了些,但这份心倒也难得。”   多宝知道通天道人慧眼若炬,这些事情当然是瞒不过他,何况朱海这小子颇为识趣,因此也就在旁帮腔道:   “弟子不敢欺瞒师尊,若没有朱海这孩子的帮手,外面这广场实在是做不到现在这样子的。”   通天点点头,犹豫道:   “哎,可惜你这孩子资质平平,我赏你的东西多半消受不起,将来若离了昆仑山若引起邪魔外道觊觎反而不妙。要不多宝你再收个记名弟子?”   多宝一怔后苦笑道:   “弟子倒没什么异议,只是说到收徒,倒早有人先一步慧眼识英才,只是这孩子固执得紧,恐怕我与他也没什么师徒之缘。”   “哦?”通天听了颇觉好奇,于是多宝便将那日申山君大费周折,不惜拿灵台为饵要收朱海为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听完之后,通天望向朱海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赞许: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得好!本门择取弟子,素来都是先重品行,再看资质,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志气!”   这截教之主沉吟了一下,转过身来,手心里已经托着一件光华璨然的东西,因为光线太过强烈的缘故,只能依稀分辨出那种温润的质地,好似是一块石头,朱海只觉得身上一热一凉,低头看时候,胸口前已多了条细长的红痕。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通天教主的形容,却是十分英锐挺拔的中年人形象,先前纵然是近在咫尺,也仿佛眼前有一层浓雾,模糊看不真切。   “这东西,却是我早年所得的一件希奇物事,我也不知道其有何用途,只是已在我身边几百年了,也算得上是沾染了我的一些气息。”通天指了指朱海胸前的那条红痕:   “因此就不用担心旁人起贪夺之心。我今日就将之赐予你,作为日后你入宫的标识。但凡我讲道的时候,你也可以在旁边侧殿中潜听。”   多宝听了已有些动容。这圣人讲道,实在是夺天地之机的一件秘事,飞禽走兽听了,高者成精,低者化妖。草木山石闻了,也可投胎转世,获取从无到有的那一点生机。似通天这等修为的论道之时,那当真是心论而非言论,十个人听了自有十种不同感受收获,绝无雷同的可能。   能入宫听讲是什么福缘?单是看日前众人为了争夺申山君手上的那个灵台的激烈程度,便可见一斑,朱海能得此机缘,实在是邀天之幸!   当朱海踏出碧游宫,与多宝道人分手以后,斜刺里又杀出来了个程咬金,却是多宝门下的那位玄黄,这厮素日里就极其精明,今儿白天得了朱海的好处,又见乃师从不离身的那把白玉慧剑也赐给了朱海,心中知道这小子虽是资质平平,却是前途无量,一番计较之下,当然是要倾心结纳了。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朱海回峰之时已是接近半夜,玄黄本来是想驾云带他飞过去,朱海今日却是喝多了些酒,觉得胸口烦恶得紧,惟恐呕吐出丑,便婉言谢绝,觉得路反而也不太远,还是走回去的好。 第五十九章突袭   山道平缓,蜿蜒着延伸向黑暗中。   朱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行着,并非是路面崎岖,而是脚下虚浮。   他忽然停住了脚,似是有些困倦的用两指夹夹眉心,弯下腰似乎要呕吐的模样,但跟着又直起身来走了数步,又弯下腰去。   “你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黑暗里忽然有人说话,他的声音十分和善温和,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这人说话时候那笑眯眯的表情,紧接着,他就现了身,站在离朱海不到三丈的地方。   这是个道人,身上穿着蓝色的水合袍,头戴麻巾,手上持的是一把三尺拂尘。这种打扮普通得随处可见,因此朱海根本就不能判断出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朱海心中的那种不祥感觉越发强烈,对方能在此时此地出现,显然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么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无疑是最为可怕的!   “你是谁?我们有仇?”朱海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蓝衣道人微笑道:“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你先看看四周。”   朱海顿时发觉,周围方圆十丈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层薄膜。似是无色透明,却还是泛着微微的蓝意,透过膜向外望出去,连夜空,星辰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荡漾感觉。   “我知道你是发觉周围没有了虫鸣的声音,因此才怀疑被人埋伏。”蓝衣道人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朱海。“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被我这六丁六甲,雾壬乱丝网罩住,除非是通天掌教亲来,才有可能从外面发觉这丝异样。”   朱海默然了一会儿,忽然冷静的道:   “我谅你也不敢杀我,说吧,你要什么?”   “万载空青!以及,三个响头!”这句话却是另外一个很自大,洋洋得意的声音说出来的,朱海一听到这声音,便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说话的人,是虚令。   而面前的这个道人,与其眉眼倒很是有几分相似,定是他的父亲张山了。   到了目前这个地步,朱海知道对方既是有备而来,此事断难善了。不要说那万载空青已被消费殆尽,就是还在自己的手里,冲着“三个响头”这四个屈辱的非常的字眼,他也断然不可能就范。   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若是不交,只怕这对父子还不敢将自己如何,一旦得知了万载空青的下落,这报复起来便是肆无忌惮,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万载青空?我压根都没听说过!”朱海双手抱在胸前,双眼望天道。   虚令见了他这模样更是大怒,指着骂道:   “你这狗东西,那日明明就是你设下圈套,暗中偷袭于我等三人,还敢抵赖?”   朱海惊奇道:   “你乃是玄真道长门下高徒,道术法宝都是极厉害的!怎的三个人也打不过我这个连道基都未筑的普通人?   这厮的表情做得当真是惟妙惟肖,虚令的脸却一直通红到了耳根子,他正想说话,却被其父张山狠狠瞪了一眼。后者淡淡的道:   “你当真是好口才,不过我也知道这世上有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请出来!”   右边的密林中发出悉索响动的声音,两个神情木然的黄脸大汉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朱海的面肌不为人知的抽搐了一下,先前虚令提出条件之时没有提到那把云风扇,他的心里就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此时得到证实,反倒没有愤怒,多出来的只是一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平静。   “果然是你。”朱海平静的道:“除了你之外,他们不可能将我的情况掌握得那么详细的。”   绿萍苍白着脸,不说话,良久才哀伤的道:   “公子,你还是把万载空青交出来吧,免得少受些罪。”   朱海不说话,深深的叹息。   只是那道人张山这时候忽然道:   “听说你是商朝纣的第三个儿子?”   “关你什么事?”朱海冷冷道。   张山微笑道:   “你老子怎么不要你?反而把你丢到这地方来?”   朱海不说话了,只是盯住了他。   “听说你是从犬戎那里给拣回来的,你这么一个野种,也配称得上是大商的血脉子孙?”   听到这等强烈侮辱的话,朱海反而冷静下来,平静道:   “你是在激我,想我主动出手攻击你,这样即使是出了什么事情,传扬出去也可推说自卫,不会落人口实。”   张山笑嘻嘻的表情掩盖住了一切,但心里却有一股强烈的杀志升腾起来--------此子不可留!   他小小年纪,竟将自己的用意看了个通透!此处毕竟是在东昆仑上,今晚的事情难保不会被泄露出去,旁人不说,自己的儿子就很有可能在师长的盘问下坚持不住!因此朱海恰好道中了张山心中的隐忧!   这样的一个敌人,假以时日让其成长起来后,实在太过可怕!张山乃是教外中人,还不知道朱海已被通天召见过,而其子这个草包,今日庆典之时远远的站在最下方,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那些细节。   “……….”   “你娘呢,你这个不孝子,在这东昆仑上快活,就不顾她了?”张山说出这句话以后,猛然捕捉到了朱海表情上的那丝波动,心中立即一阵狂喜,立即道:   “难道,她是在犬戎里偷人偷得上了瘾?不愿出来?”   朱海终于愤怒喝骂道:   “住口!”   张山心中大定,邪笑道:   “果然如此,若不是偷人无数,怎会生出你这混血的小杂种出来,只是可怜了纣啊,当了这个便宜老子还给蒙在鼓里!”   听到这句话,朱海再也按耐不住,看那表情是又惊又怒,又羞又愤!双目赤红的向张山直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绿萍凄喊了一声,依稀是“不要”二字!   张山距离朱海,有整整四丈远。   对朱海这么一个连道基都没有打下的普通人来说,他奔跑四丈的时间,足够早已蓄势待发的张山施展五次法术。   而老谋深算的张山,也没有浪费掉这五个机会,他知道朱海乃是由闻仲领上山来,身上很可能携了有一件或者两件十分厉害的法宝,因此丝毫都没有掉以轻心。   他施展的前三重护身法术,就特意针对的雷系阵法而设,为求谨慎,还特意耗去了一粒,接着又祭起了门中师长所传的镇门之宝,太乙元烟罗,为求能及时泄去雷劲,导电入地,将两腿踏入了土里后,再施以指地化铁之术,   两丈,一丈!   张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朱海的脸虽然愤怒得似乎都扭曲了,但他的目光!他的双眼却是无比清澈!   就在即将撞入张山的防御阵法的那一瞬间,朱海遽然自怀中掏出了一把剑!   一把泛着几缕血纹白玉小剑!   张山的瞳孔紧缩,他虽然感觉不到朱海手上的这把剑有任何特异之处,但心底忽然生出的那一丝难言惧怯,却实在令人有些不安!   可是朱海这一剑刺得极是平庸。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平刺出去,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任何的花巧,至于什么剑势,剑气,一概全无,若一定要打个比方,就似街边顽童用枯枝在随意削刺。   然而弥漫在空中的那层能粘万物的太乙元烟罗,却被朱海这么轻轻巧巧的刺出了个空洞出来!   张山根本没有机会痛心,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忽然闪烁出了千万点淡蓝色的光芒,星星也似的亮着,有一名黄衣大汉站得稍近,猛然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有一点淡蓝色的星星就在他的肌肤上灼烧着,而从其口鼻流淌出来的鲜血本是鲜红,滴落到地上已然发黑!   但是朱海却依然握紧了剑直刺过去!   看他坚忍冷漠的表情,仿佛只要能刺出这一剑,就算立即死了也甘心!   然而在场的人便都看到了一件奇观。   那张山施展出来的漫天的蓝色星华,纷纷涌向那把白玉小剑之上,若寒鸦赴水,络绎不绝!每一点星星触到剑面的时候,都激起一朵蓝色的亮花! 第六十章后手   这件法宝显然与张山心神相通,当最后一点蓝色星星也没入了白玉小剑上之时,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白得似纸一般!   但是朱海的那把玉剑却骤然大放光芒!似乎连黑夜也被染成了深碧之色,一剑起,连四下里的人的须,发,眉,衣,尽碧!   星星都被亮在了他深碧的剑身上。   白玉的剑面上嵌了星星点点,分外的给人以凄美无助的感觉。朱海前刺之势不停,却仰头向天看了一眼,天仍然黑沉一片,有凉风过面,剑上的光华立盛,绽放出栗人的深绿!   这时候,朱海与张山之间的距离,已可以说是触手可及。那玉剑上渗透出来的森森寒气,已沁透入了人的肌肤中。   张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一把毫无起眼的白玉小剑,竟能在朱海这个丝毫不懂道法的少年手上,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当真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势。   他左手的袍袖忽然激荡起来,仿佛是一面鼓满了风的帆。露在外面的两根手指上,闪耀的是亮金的色泽,倘若有见识高明的人在此,就定能一眼认出,此乃北苍山鹿罗上师门下的化身**,能将肢体瞬间化为五金,最大限度的避免伤害!   那柄勾勒出一抹血红的玉剑依然长驱直入,后面曳着一条长长的深碧色剑光!   而张山就在这一刻,用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霍然刻不容缓的紧紧捏住了剑尖!   朱海的去势被猛然终止,闷哼一声,持剑的手肘撞上了胸膛,几点鲜血从口鼻中飞溅了出来,有一点落在了白玉的光洁剑面上,似落入了油锅般的水珠那样滋滋作声。   玉剑被金指拈住的部分,忽然发出十分暗哑难听的声响,就仿佛是一头受创的巨兽喉间传出的愤怒低吟!   剑灵!这把剑赫然有剑灵!   紧接着,张山只觉得心尖一寒,手指一麻,那柄剑就似毒蛇一般无声的刺破他手上千年天蚕丝混合金丝锻造修炼成的手套,,从上臂直透入肉,一直捅入了他的臂骨并势如破竹一般的直穿了下去!   在惨烈的疼痛若浪涛般袭来之前,张山还来得及低首探视,只见一痕绯红的剑身在手心中幽幽的颤着,然后霍然抽回!跟着又捅了入去!   张山觉得鲜血和骨髓一齐都给被他抽了出来,整个人一软倒地.他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有名的散修了,就算是刀斩到脖子之上,元神也可遁去,只是这一剑刺入,其上竟似附了极强的吸力,浑身上下的精血不住涌去,哪怕在这样剧烈的疼痛中,有一股似连灵魂都冻僵了的寒意迅速弥散到了全身上下,   这时候,张山蓦然惊惧的想起了一个传说,他这时候很想大声狂吼,但舌头却已僵硬!只能发出“荷荷”的吼声!跟着再过了一会儿,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朱海一击得手,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剧烈的喘息着。一阵阵晕眩之意从脑海中传来,胸口中烦恶欲呕,忙放开了剑柄,竭力将那柄小剑撒手这才好受了些。   旁边的虚令早已被这一幕惊得呆了,这时候才赶忙跑了过去拼命摇晃着父亲。朱海咳嗽了几声,抹了抹唇边的鲜血,直起腰来想要尽快离去,但整个人却忽然怔住。   十余丈外,一道半月似的光轮破空而来!其色皎洁如雪,所过之处树断岩裂,自有一种无声的肃杀之意!   这光轮飞行奇速,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还是远在十丈之外,只是那么略一楞神,就已飞抵眼前!这刹那间,连朱海的皮肤,头发,嘴唇都给染上了一层银白之色,他的瞳孔里所呈现的,正是这疾速旋袭而来的可怕一击!   只是在这时,忽有一个碧色的婀娜身影从旁边扑上,挡在了朱海的身前!   是绿萍!   那半月光轮斩中了她娇柔的身子,开始急速旋转,喷溅着混合了无数碎光断影子的血色!似乎要染尽这漫山遍野!   朱海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他张大了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偏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绿萍却紧紧的抱住了朱海的肩头,哀怨的眼神锁定了他的瞳孔,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下,却只说了一句话,很简短简单的一句话!   “我没有出卖您……”   接下来便没有说下去,也再也说不下去!   那半月光轮已是无声无息的炸了开来!银光似水银泄地,无孔不入的四处消融。但朱海的脑海里,一片鲜红浓稠的背景里,却尽是绿萍那凄伤酸楚的笑意!   这刹那间,他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开来。随即整个身心,便都被一种咸腥的强烈味道所淹没,那味道既仿佛是血,又一如是泪。   …………………………   天上星,亮晶晶。   偷袭朱海的那个人站了出来,只是因为其身在大树下,背着光的关系,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依稀觉察到,这也是个年轻人。   熹微的星光下,朱海抱着绿苹站在原地上,似乎在动,又似乎根本没动,他的整个身体都似乎被包裹在阴影里,给人以异常奇特的感觉,像正在不停的膨胀和收缩着-------以心跳的节律方式。   朱海的长发极低的遮着他的眼。此时他仿佛需要随时在阴暗下吸取养分,不能接受光线的洗礼。   他瘦小的身影沉默无声,虽看不清楚脸目,煞气却已扑面而来。他似在垂下头看自己的影子,黑暗似也被他的杀气割裂得尸骨无存!就仿佛是一头凶毒的野狼,在阴毒的窥视,   “你,是,杨,戬。”   朱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似乎在周围环境里不住冲撞,回荡,听上去加倍的诡秘难测。   黑暗里的那人踏前一步,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庞,果然是那昔日犬戎族中,大巫犬乙的奴仆   杨,戬!   他眉心正中本来有一只青色的邪异肉瘤,此时想来已被消去,形成了一条若竖目般的伤痕。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增添了些阳刚之气。   杨戬踏前一步,以一种胜利者的口吻冷笑道:   “你倒还记得我。”   “我又怎么会不记得你这位犬乙的宠姬呢?”朱海以手捂住淌血的嘴,轻描淡写的道。他说得平淡,然而内中蕴涵着的讽刺之意,却是扑面而来!   “住口!”杨戬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   原来当日犬戎一战后,被炼成血奴的他也侥幸未死,恰好被阐教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从那里经过,见杀气盈野,无意间就发现了垂死的他。在治疗过程中觉得此子骨骼清奇,资质不凡,便收为弟子,因为他修行道法进展神速,竟是加倍宠爱。   对杨戬而言,以往噩梦般的生活恍若前世,他眼下已尊为玉鼎真人门人,极受尊重,本以为知晓他过去的人已经在那场席卷整个犬戎的战争中烟消云散,但朱海的这句话,又勾起了他痛楚而屈辱的回忆!   朱海从地上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说话间甚至可以见到他唇边正淌着血,乱乱的发遮住了他的眼:   “上一次,你败给了我,咱们这一次交手,你同样也胜不了我!”   朱海提到上一次的交手之时候,杨戬浑身抽搐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那完全是一次肮脏,灼热,充满了汗臭与血腥的噩梦,以至于连回忆起来,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耻辱!   但就是趁他这么一楞神的时机,朱海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那种消失的方式很是奇特,仿佛是逐渐的淡化在空气里,甚至还泛了微微的绿!   杨戬的瞳孔遽然紧缩,这已不属什么障眼法的范畴!而是真真正正的道术!在这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了周围木元的轻微波动!   “这…….怎么可能!”经历过筑基的杨戬,最是清晰的知道踏出这从后天到先天的第一步有多难。他突然后退,恰好避开了脚下疯狂冒出的一团深黑色藤蔓。 第六十一章嫁祸   而朱海就现身在杨戬飞退的路线上,一脚飞踹他的咽喉!杨戬无可奈何,勉力竖肘挡下。人却已在空中失去平衡被横扫出数丈之外。但在身体还未落地的时候,他已经一个后空翻卸去了余劲,双足在地上一蹬,似离弦的箭般挥拳反袭而至!   两人在林中作着无声而凶险的搏斗,倾刻便交手近百次,双方彼此都想尽快结束战斗,于朱海而言,绿萍必须得到尽早的救治,对杨戬来说,笼罩着的太乙元烟罗已随着张山的重伤而消散,必须在有人闻声而来之前速战速决!   “啪”的一声林中的枯叶纷飞!朱海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显然吃了个不小的亏,然而朱海此时骨子里那股强悍睥睨的狠劲又燃烧了起来,竟是立即蹬地扑上,反抱住了杨戬!一时间口,首,肘,膝全出,哪怕被对方打中十拳,自己能反击一次也是心满意足!   这时候杨戬当真是又惊又怒,他自从拜入西昆仑门下,无论是同门切磋还是师父授技,哪里遇到过这等近身搏战?接连打中了对方七八下后,朱海反而一口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慌乱中被反打中了几下,都是下阴,咽喉等处,当真是痛测心肺,顿时狂喝一声,不惜一切代价的将道力爆出体外,将也已是受创累累的朱海震飞开去!   接着杨戬立即身幻数条残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闪动变化,似变成了一头强大诡秘的鬼魅,朱海深呼吸了几下,猛然发现杨戬已踪影全无,而头上,身上接连巨痛,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敌人欺近!   在朱海已被打得头昏眼花,跌跌撞撞之下,正想向前扑去以暂避,冷不防右手又被隐没无定的杨戬一把捞住,一股大力强行将朱海的胳膊反拧过去,那力量巨大到几乎要半掂起脚,才能勉强维系那钻心的巨痛!   但是朱海猛的一咬牙,直起身来一挺一折,竟是生生的自行将胳膊拗断,那清脆的骨折声令人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而杨戬也未料到面前这对手不仅对敌人绝,对自己也绝到了这等地步,被朱海把握住机会趁势反倒重重一肘捣在了他的腹间!   这一下却着实将其怒火打了出来!杨戬大叫一声,倒是恚怒多过了痛楚,一扑一定,又施展出了方才的那招身外化形的法术,场中立时又影影倬倬,鬼影密布!   而朱海此时也开始奔跑起来,无论是翻滚奔跑之际,手中都捏了个法诀,只要是被杨戬欺近迫拢时,地上总是会适时的射出一条根须击在自己的足底,加速避了开去。这不禁令杨戬加倍的忌惮起来,要知道这等木系道术也并不太高深,但大多都是用以伤敌,要似朱海这样将之控制用来逃跑的却是绝无仅有!   控制术法击向自身并不难,难就难在力道既不能伤到自己,又必须得恰到好处的将身体推送开去,这便极其考验对施法时候元气的精微奥义控制了。此等精微的对木元的控制之力,杨戬自知是绝对做不到的,就连其师亲来,只怕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念及此,杨戬的心中更是腾出蓬勃的杀志!   他其实也极擅把握时机,略一回气定神后,立即在空中迅速飘飞逼前,趁势追近,不求伤人只求困敌,若一只织网的蜘蛛一般慢慢的蚕食着朱海的行动空间,但朱海在踉跄倒退中蓦然扬手,绿影缤纷闪动,罩向对方!仔细看去,竟是无数揉碎了的树叶!   他还未来得及反映过来,片片碎叶上遽然蒙上了一层金属般的色泽,临到了面前才发出异常凄厉的啸叫!这时候杨戬避之不及,蓦然深吸了一口气,片片碎叶划过他的脸上,竟是火星四溅,啪啦作响!   朱海踉跄后退,捂住唇,但仍有鲜血自指缝里淌出,声音模糊的道:   “九转玄功?”   杨戬面色铁青,也不多话,飞身便打。他的资质虽不适合修炼巫法,却是极对阐教的路子,加上曾身受巫法血奴的萃炼,拜在玉鼎真人门下年余,其进境之速当真是令人惊叹,来此之前,玉鼎真人已将连自己都没完全练成的九转玄功授了给他。   此道修到极处,有七十二般变化,当真是世间任凭纵横,此时他修为虽然尚浅,用了也是大伤元气,但朱海这本来志在必得的一击,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只是两人又打了数合后,杨戬却觉得脸上开始痒疼起来,心中当真是又惊又怒,也不知道上面是否带毒,出手又狠又重,但朱海此时身形飘忽,倏进忽退,似鬼魅一般,竟是一味游斗,浑然采取了拖延的办法。一时间,两人竟打成了平手。   原来朱海先前愤然之下,终于自行领悟了最关键的那一点道心,但他此时心中终究为愤怒杀戮所支配,加上又有犬祝行事只凭喜恶的性格影响,可以已经堕入了邪道,出手中不免就多了几分阴毒邪恶的感觉。   这时候,杨戬猛然双手合拢,揉搓间一团银白色光芒已然成型,他的双臂霍然张开,将那光芒拉长成弧形,对着朱海冷冷道:   “我看你还当不当缩头乌龟?”   朱海还未领略他话中含义,眼前就见到又是一道半月形的旋转银芒追斩而至,这一斩来势虽然劲急,但他还是足能勉强避过,只是那银芒余势未尽,反而旋转着斩向了他的身后,朱海遽然明白了杨戬的话意,他的目标竟赫然是重伤待死的绿萍!   “救,还是不救?”朱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提起了浑身上下的的道力,后发先至的将绿萍扑了开去,四下里树木碎烂的叶片纷纷落下,朱海以身相代承受了一半炸力,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身体也被那爆炸的余劲所远远抛飞开去!   他本来就是在危机关头初筑道基,浑身上下的此时运行的道力都是临时从周围吸纳而来,若非本是元体之身,于天地之气有特殊的领悟能力,早已力竭束手。此时被炸之下,仅存的一点道力也消耗殆尽,浑身上下还受了不轻的擦伤,那游斗之法,却是再也行不通了。   杨戬盯着朱海,淡淡道:   “跑啊,怎么不再跑了?”   朱海此时却也是将一切置之度外,笑道:   “你敢杀我?来来来,我就在这里让你打,最好打得重些,明儿传扬出去,说是阐教的鸟人跑到咱们东昆仑上来撒野!到时候咱们再来好好叙旧。”   听了叙旧二字,杨戬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时候,他身前的地上猛然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身穿淡黄色道袍,挽双抓髻的道童。朱海看着这人也颇为眼熟,乃是白日里随侍在普贤真人身边的弟子,好象叫作土吒。   这土吒身材颇是矮小,双眼看人的时候细细的眯成窄缝,初见就觉得冷漠狠毒,他一来便道:   “通天已率着四大弟子同师祖,老子一起进了幻虚迷境,说是要商讨共立封神榜的大事,对外界的事情乃是一无所知的。”   听到这句话,朱海的心中陡然沉了下去,对方连通天教主的行踪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想来今日是志在必得的了。   “截教目下势大,在朝廷中的势力本就根深蒂固,元始师祖已说了,方今紫微暗弱,但这小子却是一个变数,他老人家虽然不大方便直说,但咱们的师父心里倒是明镜似的,否则也不会默许你我二人自由行动,左右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俗话说得好:有事弟子代其劳,今儿咱们就将这个变数给抹了吧。”   土吒口中接着缓缓说着,人却暗地里移了三尺,无形中已将朱海唯一的退路给封死。杨戬今日之所以来此,却是因为这张山早年曾与玉鼎真人有一段渊源,若非阐教择徒甚严,早已将其子拜入玉鼎门下。   因为今日朱海在迎接大典上大出风头,这阐教的几位真人便是留上了心,玉鼎因此便来寻了这熟识的虚令盘问朱海的来历,恰好一来,就听到了这父子两人为着万载空青的事情要去寻朱海的晦气。于是正合他意,便命杨戬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平心而论,在这土吒来之前,杨戬心中对是否杀朱海还真有几分犹豫,那虚令在旁边却已是眉飞色舞嚷道:   “快杀快杀,宰了这兔崽子!”   土吒看了看重伤昏迷的张山,目中阴冷之色一闪而逝,他对着杨戬低声道:   “这分明是截教内部中人自相残杀,内讧所至,天赐良机,师弟切莫错过啊。”   杨戬听他话中之意,赫然是在杀了朱海以后,还要将张山父子两人及随从一道灭口! 第六十二章灭口   杨戬心中虽对这土吒的行为有些鄙夷,但也要承认,此乃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只是杨戬也是自小就生活在尔虞我诈中,否则也不可能在犬乙的身边呆上那许久,当然不会蠢到主动去做那把别人手中的刀,沉吟良久,却始终不肯表态。   那土吒此时也知道这师弟入门虽不久,但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狠角色,他贪功求利,一心想要以此为进身之阶来讨好师长,看看时间已是刻不容缓,一拍大腿道:   “你与这叫朱海的小子已有仇怨,自然就交给你了,其余这些人与你有旧,想来也不便下手,师兄我好人做到底,帮你代劳了便是。”   虚令此时再笨,也听出了两人的对话,只吓得脸色青白,他万万没有想到情势忽然急转直下,自己竟落入了这么一个噩梦里,他正想出声哀求,猛然见那土吒原地转了个圈,蓬的腾起了大团土黄色的烟雾,再现身时,骤然已在张山的身前,   剑光闪动下,张山的喉咙,顶门,心脏三处同时标出鲜血,这矮子端的是心狠手辣非常,先割喉是免得其临死之前念动什么咒语反扑,再刺顶门是防止元神遁出,最后一下才绝了张山的生机。   土吒这时才回过头来,见杨戬还不动手,不禁不满道:   “你怎的这般拖沓,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还得布置成他们互拼而亡的模样,这叫做朱海的小子乃是闻仲亲领上山,要伪造些雷系术法的痕迹出来还不是一件易事。”   说话间,张山的携来的家仆已被吓得心胆俱裂,远远逃开,那土咤冷冷一笑捏了个指诀,地上“蓬”的炸出大团黄气,状如一只大手从后抓至,土石轰鸣中,又将剩余下来的那名家仆生生拉入地底,连其人临死前的那一声惨呼也给活埋在了喉咙间,紧接着又正缓步行向虚令。   杨戬冷哼了一声,已是下定决心要铲除朱海这个知晓他过去的绊脚石,从背后缓缓的抽出了那把其师所亲赐的三尖两刃刀。   此刀非同寻常,乃是从远古东彝传下来的独门兵器,其前端有三叉刀形,刀身两面有刃,构成法门独特,除一般大刀之使用法门外,其前端三叉刀可作锁、铲之用,刀上镶有三个环,舞动时有金铁之声。主要用法是劈、砍、抹、撩、斩、刺、压、挂、格、挑等法。   杨戬远远的对准了朱海,举起了刀,他的心思缜密,知道自己的兵刃乃是奇门兵器,惟恐被人从伤口上发现破绽。因此便竭力逼出了一道绚灿无比的刀气,他的本性属金,这一全力施为下,足以洞金裂石!   刀气未至,空气里已仿佛有一堵高不可攀的巨岩直接逼压过来,几乎压制得呼吸都为之艰难   朱海面对着这携带了席卷天下之势的刀芒,   深深吸气!   他确然已是油尽灯枯,但这并不代表着就会束手待毙!   那刀气在地面深深的犁出一条沟壑,其后枯叶败土狂乱飘飞,看上去威势无两,瞬间已斩到了朱海的面前!   这时候他哪里还来得及多想?顺手向怀中一掏,摸到了件硬硬的物事,直接就对准刀芒扔了过去!   银亮的刀芒在刹那间炸裂成千万片星星点点的碎!   接着游离,蜿蜒开来,化成无数青黑色细小的电蛇,包裹着朱海抛出的那东西形成一团巨大的球悬浮在空中,四下里的大树枝叶哗啦哗啦的作响,仿佛正被大风疯狂吹激。   与此同时,张山尸身无声无息的从胸腹处裂开,一股污血激射而出,上面承着的乃是朱海得自多宝的那把白玉心剑,只是那剑上面的血纹已蔓延到了整个剑身之上,殷红非常,还在空中微微的颤抖着。   紧接着,那把白玉心剑的剑尖自行徐徐掉头,正指向空中那团巨大的电球,猛然间化作一道血光直射了进去!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叮”的一声轻响,分明便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接着毫无征兆的,四下里遽然便被冰冷厚实的黑雾所掩盖。   ……………………   朱海遭逢此等大变,仍不失冷静,这时候略一回忆,立即明白了自己方才抛出去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那是一个瓶子。   -------古朴,陈旧的玉瓶。   自从朱海得到了多宝道人手中的那柄白玉剑以后,他就发现初入昆仑时,从无当圣母徒孙虚巨身上搜刮而来的一个拘禁瓶有些变化。   首先是其表面渐渐的粗糙起来,紧接着慢慢的形成了一个个奇立峭拔愤懑的陌生文字,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那仍然喷礴难禁的惨烈情怀!   接着,瓶塞的颜色开始变化。   先白,在黑,又青,跟着由赤转黄。   无形中,已是将五行的颜色按着相生的路子幻化了一次。   然而那瓶子的表面就回复如初。   只是朱海分明的感觉得,瓶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渴切着自由,他不是没有动过将里面东西放出来的心思,只是一来解不开那封印,二来也不愿多事,于是也就渐渐的将之淡忘了。而今日出门的时候,因为长耳师父说要打扫房间,他害怕这东西被师父瞧见后,就算他不知晓是何物,拿去问申山君又是一场口舌,因此就顺手携了出来。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派上了这么个大用场!   杨戬此时的心中,已是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有想到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了个如此结局,笼罩在四周的黑雾十分奇特,风吹不动手挥不去,他勉强燃起胸中的三味真火,才能依稀分辨出几步之外的情形。   “不行,一定要将那小子杀了,他腿上受了伤,还得携了那条蛇精,就是想趁现在溜也跑不远!”杨戬呼出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三尖刀,开始侧着头,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息。   黑雾忽然卷动,杨戬将刀一横,已听出有一物正向自己飞袭过来,它是激烈旋转着的,发出如雨一般震撼入心的密集哑啸,就仿佛是鬼魅的影子,没有踪迹可寻。   杨戬目光一凛,此时还能袭击自己的,除了那朱海还能有谁?面对着这个似是命中的宿敌,他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默念真诀,“哄”的一声双袖鼓胀如帆,生生的将这来袭的一物卷住!他的宽袍中顿时若裹住了一头负隅顽抗的困兽,带着他整个人都一直不住后退!   与此同时,杨戬还起足踢起了一块岩石,带了微微的土黄色光芒向前疾射而出,却是投石问路之意。然而这块若离弦之箭的石头只射出了数丈后,就消失在黑雾中,无声无息的湮灭了。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看袖中的那物事,只觉得似乎有些潮湿,还在淋淋的滴着水。奈何光线黯淡下实在看不真切,只能拿近些,谁知刚抬起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杨戬这时候才惊然发觉,此物竟是一个人头!其上的皮肉大部分都被啃去,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连舌头,脑髓都被吸食一空,左边的眼眶黑洞洞的,右面的却正流淌着鲜血混合的液汁,然而颧上的那颗黑痣却将这粒人头主人的身份昭示了出来。   竟然是那心狠手辣的土咤!   这数刻工夫,他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第六十三章白泽   “不可能!”这是杨戬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土咤的实力有多强他并不知道,但普贤真人门下的金吒的本事却是知道的,比自己只高不低,这土吒乃是首席弟子,能耐难道弱得到哪里去?   杨戬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上直冒出来,自从投入阐教玉虚门下,他已经同恐惧这种感觉分别很久了,但如今这瞬间,它又以全盛之势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这时候,他心中警兆忽生,蓦然蹲下,一拳砸向地面,然而就在拳即将触到地面的时候,沙石纷飞,“轰”的一声从地上陡然冒出条粗壮的触须,击在了杨戬的拳面上。   杨戬大叫一声,叫声中充满了痛楚之意,他的右手胳膊的骨骼已被击得寸寸断折,整只手臂都以古怪的姿势扭曲着。   -------他顿时踉跄,后退,锫地,委顿,似已昏迷在地。   蓦然,一个庞大的身影夹带着飞溅的红黄色恶心液汁,遽然出现在倒地杨戬的身后!   这身影的背上,生有两条巨大的触须在狂乱的挥舞,其中一条已经紧紧的将杨戬裹住,怪物忽然仰天怒叫,发出一声闷钝的怒叫。   只见“杨戬”迅速变色,最后竟是化作了一块顽石!**玄功,果然是名不虚传!   黑雾迅速的被吸入了这头可怕怪物的体内,朱海搂住重伤不醒的绿萍,环顾四周,发觉除了自己两人以及逃去的杨戬以外,余人竟是无一幸免,均是被生生扯烂吞吃!血肉模糊,看上去几似修罗屠场。   这时候,那怪物缓缓转过身来,隐约可见其全身上下都溃烂了,肋腹一带,甚至能够看到粗壮的白骨脊柱!其首若牛,身躯似虎,背上的触须已融合成一对肉翅。   见了这可怕的形貌,朱海得自犬祝的知识在脑海里急速涌出,最后试探性的吐出了两个字:   “白泽?”   这时候朱海忽然发现面前怪物的双目,给自己很是熟悉的感觉,略一回想,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得自多宝道人手中的那把白玉小剑上,经常漂浮移散的那一抹血纹!   …………………….   原来这头白泽在百年之前犯了通天教主的禁令,大闹东昆仑,吞吃了无当圣母的数名心爱弟子,于是截教便出动人手去杀他,结果白泽本就是通晓万事的妖兽,史上曾有记载:   当年黄帝巡游至东朱海,曾遇白泽之首领,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   -------连轩辕黄帝心中有疑问,都要去询问白泽,由此可见它的博闻多识!   而扰乱东昆仑的这头白泽,更是天生妖灵,极擅躲避藏匿,又潜修千年,妖力澎湃,去围剿的第三代弟子竟是死伤惨重,个个都被当作了血食,若是多宝道人,无当圣母等人亲自赶去,它又能事先趋避,化风而去,异常难缠。   然而最后终于惊动了通天教主,特地对无当圣母赐下了至宝穿心锁,   这一次,它没能逃掉。   因为多宝道人出力最多的缘故,恰好当时他也在炼器,需要剑灵,于是便用锻魂炼魄的异术。将这白泽的魂魄封存在了白玉剑上。而躯体则因为肉身不灭,魄灵长存的关系就被无当圣母封存在了拘禁瓶中。   这一封,就是整整百年!   因为此兽魂体分离的缘故,便是开启了拘禁瓶,那白泽的肉身也无危险,何况关了这整整百年,弱一些的妖兽的躯壳也早已腐化消散,因此无当圣母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随手将之弃置在一边,也就渐渐的忘了。   前不久虚巨得了个机会,想要寻只坐骑,恰好其师尊就是管理这些杂物的,虚巨仗着受宠爱,就大着胆子去库房中偷拿,于是便将这只瓶子携了出来-------恰好紧跟着就遇到了朱海!   而多宝道人这些年来修为精进,已经渐渐的步入不羁外物的境界,对身边的这把白玉心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恰好朱海又跑来谋取,便一笑置之,随他去了。   多宝只道朱海虽无道基,但内中的白泽之魂被自己设了多道禁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得以逃脱,没有本体所居,不到一时三刻自然随风消散,谁知道世事难测,这盛着白泽本体的拘禁瓶子,恰好又落到了朱海的手上!   即便如此,那剑上禁法与瓶口封印乃是也不是那白泽能从内部所冲破的。但机缘巧合之下,这把白玉剑先吸足了张山这名道行颇深的散修的精血,而后那瓶上的封印又为杨戬锐金刀气所伤,加上时间已过了整整百年!终于机缘巧合,令得这头曾经搅得东昆仑上风云变色的妖兽再度重临人间!   ……………………   这头白泽向前走了一步,已仅仅离朱海丈余,身上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此时的它的肉身还很虚弱,整整百年的时光,几乎令其浑身上下的精气接近油尽灯枯!若不是那修为不低的土吒被它偷袭杀死后,浑身上下的精魄血肉缓解了其一时之渴,相信其早已化灰飘散而去!   朱海看着黑雾中这巨兽狰狞的模样,听着它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心中泛出一种荒谬非常的感觉,他没有死在杨戬的手上,可是却要葬身在这头可怕凶兽的嘴里!   白泽的背上的肉翅又化为溃烂可怕的触须,缓缓的刺入地里,这种令人防不胜防的攻击方式显然是它所擅长的。朱海在这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   “倘若犬祝在此,他会怎样做?”   “等一等!”朱海忽然厉声道。他脚下的泥土已经微微隆起,显然若再晚说一秒,身躯便已被骤然射出的触手贯穿而过。“你若杀了我,就永远只能做一头被心魔所拘的野兽,终生无望得成正果!”   朱海已经看了出来,这头白泽的来头绝对不小--------否则其魂魄也不会被多宝道人看入眼去,收作剑灵。还有一处细节朱海也注意到了,那便是这头凶兽在杀尽了其他人以后,实在接近油尽灯枯无以为继的情况下,才来寻上了自己,这说明它也深知杀死于己有恩的人,极有可能在修炼的过程中出现心魔,反噬自身的大害!   然而白泽只是迟疑了少许,暗红色目中凶光复炽,又逼了过来,值此生死关头,它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漂亮话人人会说,但最具说服力的,还是事实!   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朱海又想起从那虚巨身上劫来的物事中,与那拘禁瓶一道的还有数粒形象特异的蜡丸,他一直未明其用途,此时求生本能催促下,却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好在今日长耳师父要彻底打扫屋子的卫生,朱海的这些种种来路不正的物件都携在身边,忙探手入怀取出一丸摊在掌上道:   “喂,等等!这东西是和关你的拘禁瓶一道得来的!你要不要吃吃看?”   白泽向前一迈,腐烂得深可见骨的前爪已搭上了朱海的肩头,那腥臭的黑水顿时浸润了他的道袍,若说此时朱海心中不怕,那是假话,因此他才极其麻利的将那丸药面上的蜡封捏破,周围顿时异香扑鼻!内中的丹丸缓缓膨胀,色呈朱红,大若鸡子一般,就在朱海的掌上滴溜溜的转动!   “这是什么何物?”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声生硬的语声,干涩难听若用刀子在生刮铁锈,竟赫然是这头白泽在说话!只是它模糊暗哑的语声中,却是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急切之意!   朱海还未来得及回过神得,只觉得手上一凉,接着便是剧痛!原来是那白泽已经伸舌闪电般的将那丹药吞了下去,其舌面异常粗糙多刺,若锉刀般将手上的皮都带起了一层,要是卷到人身上,那还了得! 第六十四章御兽丹   原来这丹药叫御兽丹,通天门下,素来都是主张有灵则教,无分族类,因此门下几大弟子里有不少也是异类出身,一样修成正果。这几百年来,九大弟子明争暗斗,那无当圣母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也就想着眼于一些修炼已有大成的妖兽精怪身上,想直接将之收入门下,遇到有不愿的,就直接捉了来关在拘禁瓶中慢慢“劝服”。   这劝服的途径无非两种,威逼加利诱。   威逼就不必多说了,而利诱的一大手段,便是这御兽丹!此丹人服了无非强身健体,但妖吞了,则能开其心智,化去横骨,脱胎换骨一般的增添道行。想这白泽当年与东昆仑结怨,起因也就是因为它听说了这御兽丹,这才暗袭了那几名门人,诸多巧合之下,万不得已才杀了数人。   而这如此珍贵的丹药之所以会到了虚巨手上,却是因为百年之前通天赐下穿心锁以后,也训斥了无当圣母,说万事具离不开缘法二字,她以这别种险恶法子收纳弟子,实在有些失了截教的脸面,这头白泽引出的灾祸就是天谴。   无当圣母此时势力本就已经扩展得七七八八,于是就遵照师命住了手,而那剩余下来的几粒御兽丹无论是人是兽,只是服用首次才有功效,多年不用之下,因此慢慢的也就遗忘了下来,随手放在了丹室里。那虚巨师父听说弟子要寻头坐骑,也就问掌管丹室的总管讨了钥匙,随便拿了几粒来给他,谁知道竟是在无意里获得了这等珍稀的物事!   看着眼前的这头白泽身上皮肉渐生,眼中红光也慢慢的褪成幽绿,朱海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终于拣了回来。于是没好气的挥了挥手道:   “你快走吧,方才那被你吃掉的矮鬼都说了,教主领了多宝道人与金灵圣母闭关去了,你杀了普贤真人的弟子,如今主事的乃是无当圣母,她手底下的弟子精怪出身的也是颇多,还是快些逃是正事!”   白泽盯了他一眼,背上肉翅略动,已是扶摇直上,在夜空中化作一个小点,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凄厉的嘶叫!仿佛在宣布自己的脱困!   它的魂魄被困在了白玉剑中近百年,种种前因后事都想得明了透彻,连带对自身妖力的操控又何止上了一个台阶?百年之前东昆仑上下都拿它无可奈何,如今一心逃遁,更是难以捉摸!   朱海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吃力的将绿萍抱了起来,顾不得擦上一擦唇边汩汩淌出的鲜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第八峰走了过去,这天夜晚东昆仑上死掉的人已经够多,他绝不希望再多出一个!   山道崎岖,绿萍娇柔的身体在朱海的双臂间温温的渐冷,生命也徐徐的在淌去。朱海和她之间,邂逅只是因为一次穿插过阴谋的强暴,这其实并不浪漫,也不感动,但这也害苦了她。   -------或许他就是她命里的克星吧。他对她其实是猜疑多过信任,防范大于肯定。却很可能是害了她一世,但她对自己却是一直默默忠诚,甚至可生可死!眼下她为遭受如此欺凌伤死,命在旦夕,而他在之前居然眼睁睁看着,将其弃若敝屐,此时纵然心中生悔,她只怕这生这世也难以得知了,想到此处,朱海的心中一酸,流下泪来。   ……………………   当朱海吃力的爬到第八峰下,得知讯息的申山君抛下酒坛子急急赶来,着实吃了一惊,说实话,此时朱海的模样要比绿萍狼狈得多,浑身上下灰土仆仆,身上袍子破了不少处,更是血迹斑斑,加上失血过多后又带了绿萍奔了这十几里山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申山君不及追问究竟,一搭绿萍的腕脉,脸色立即郑重了起来:   “她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这伤势分明是阐教的人出的手!不行,得马上以文武火炼其内丹!”   朱海还来不及回答,便只能目送着绿萍被送上峰去,自己若有所失的站了一会儿,又想到夜已深了,长耳师父只怕有些望眼欲穿。他望着沉沉的山峦,在夜色中起伏波折,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虽然火辣辣的疼痛,却是精神焕发,一丝丝微弱的天地之气却已进入体内徐徐流动,唯一有些令他讶异的是,每当调动道力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可避免的涌现出狂暴杀伐之意。   当他走回到居处的时候,远远的就能见到屋子窗前那明黄色的***,朱海心里顿时泛出温暖之意,那种迟迟归去以后,始终有人关念自己的感觉,于前世孤儿,今世父母也双亡的朱海来说,实在是一种罕有体会的奢侈情感了。   长耳师父果然没有睡,照着灯笼出了来,见到了朱海的模样也只是一呆,接着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要洗澡不?”   余下的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许多情感都从他温和的眼里流露了出来……有担忧,有询问,有关怀,有责备。朱海望着师父的眼神,一时间忽然有些歉疚,觉得自己让师父如此挂念,实在有些不该。但想出口说明情由,一时间又实在不知道要从何处说起。   -------最重要的是,便是对这位只怕是世上最关心自己的人说了,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却对整件大事没有什么帮助。   这东昆仑已有整整百年无人敢妄开杀戒,此次一死便是五人,其中三人还分别属于截教和阐教门下!可以预见得到,明日通天等人出关以后,这东昆仑上将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而他作为亲历现场活下来人之一,定会被卷入这个深不可测的旋涡里。   目下朱海要做的事,便是竭力避免自己被拖入水中溺死,他可以依靠的两个人分别是多宝与申山君,看在闻仲的面上,金灵圣母也当会站在自己这一方。多宝道人眼下随着通天入了碧游宫,而申山君这方,自己为了免他分心救治绿萍,来不及对他讲清一切。   因此,朱海始终保持着沉默,用师父打来的温水冲洗一番以后,便带着疲惫上床,思绪万千交错之下,终于沉沉睡去,却没有留意到,长耳师父的房中的***一直无声的燃着,光芒温和的映在他的门前,仿佛是在守护着来袭的暗。   …………………………………   朱海是从恶梦中惊醒的。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他正梦到被几双大手用力按住,卡住,窒息得难以呼吸!就在即将气绝的那一刹那,   他醒了。   但是窒息的感觉依然存在,仿佛粘稠的毒药一般附着在咽喉之上!   不仅仅是他,连带外面的林木,山石,云层仿佛都为这可怕的压力所迫,一齐低低的沉默埋首伏着,只有从千山万壑中穿梭而行的林涛阵阵,在不甘的澎湃呜咽着。   有人来了。   强大的敌人。   朱海忽然浑身上下全是冷汗,发现自己回来睡觉是一个错误。他低估了杨戬更是估错了形势,姑且不说多宝道人与金灵圣母没有一定要帮助自己的理由-----------为着自己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孩子与整个阐教作对,最关键的是还没有任何利益可图,世上只怕没有人肯做吧。   这时候,朱海的心中反而是一片平静,他缓缓的穿好衣服,整理好被褥,以珍惜的方式留恋的望了望小屋里的一切。跪在地上对长耳师父的房间叩了三个头,便推开门想悄悄的走出去。   ---------漫长人生中,总是有些东西需要直接面对的!无论能不能胜,会不会败,便是死,也得站着死!   ---------但是门却拉不开!   恩,恩,我坦白,第一个**来了,阐截大乱战给我些票吧。 第六十五章乱   朱海心中略微惊讶,但只道是门被卡住了,这时他心中一片苍苍凉凉,第二次拉的时候就用上了刚刚领悟不久的道力。照理说,便是这薄薄板门再厚上十倍,被他这么一拉也定是连门带栓一齐给拉脱了来,然而……   门纹丝未动。   朱海瞳孔收缩,来人莫非已经先一步用神念锁定了自己的位置,施术将这处房屋禁制住?这需要何等的神通!他此时道基虽然是初筑,然而对天地间元气的细微感应乃是极强,这人竟是在无声无息间做成这一切,单是这份悄然的淡定,已足可惊世骇俗!   小院外的山道上,已有无声的沉默逼近。来人在外面站了一站,似乎在等候什么指示似的。紧接着就有人朗声道:   “奉代掌教口谕,我携同阐教门下薛恶虎,金吒等前来拿取纵放妖物,连害两教弟子一十五人的邪魔外道殷朱海!”   听这人的声音,乃是无当圣母的二弟子玄如,他之所以在拿人之前先说这么一声,并不是对那长耳这区区一峰抄持贱役的总管有所顾忌,而是为了全金灵圣母的面子,日后就算说将起来,也是通了礼数。   朱海听了这话心中一惊,那白泽昨夜自己亲见只杀了土吒,张山父子以及其两名从人,哪有一十七人之多?他却不知道这异兽服丹以后,已成气候,顺势就又伏杀了东昆仑上十名弟子,在大肆吸吮精血之余,以出被困百年的胸中的这口恶气。他张口欲辨,但却发觉声音已传不出去!   这是何等道术!外面的声音能传得进来,自己的声音却传不出去!   院外剑拔弩张,院内却一片寂静。唯一清晰可辨的,只有舒缓的扫帚拂过地面的沙沙声。   两者之间相隔只得一扇薄得四处漏风的木门,这门甚至已经古旧得连蛀虫都不想下口,但院内院外的世界,却是截然不同!   玄如心中暗自有些恼怒了,他在无当门下哪里受过这等冷落,面上不动声色,人已微微后退半步,用颇有些悲天悯人的口吻道:   “既然这邪魔执迷不悟,玄真师兄,那自然就怪不得我等,五师弟,破门!”   玄真作为金灵圣母首徒,有人上峰来拿人自然是要知会他一声的,并且昨晚遇害的六人中,赫然有两人都与他大有关联,那虚令是他门下弟子,其父也是一年四季供奉不绝。因此心中也是大为光火,便冷眼看着玄如的五师弟玄至一掌向着那扇小门按将上去!   朱海透过窗上的缝隙,看得心中大急,但他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一下按得是轻描淡写,但玄真的眼神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这名不见经传的玄至运劲之际,脸上眉间有隐隐的紫气闪现,分明已是将本门玄功修炼到了第十层以上的征兆!   玄至的手掌其实并没有触到门板,只是虚虚的按了下,就转身回来,洒然道:   “各位,请。”   这种事情当然是弟子服其劳,自然有门下虚字辈排行的想拍这马屁,赶紧上前一推,   接着再推……   然后拿肩膀扛住用力挤。   以脚使劲踹,   整整弄了十分钟后,   最后终于放弃,低着头喘着气可怜巴巴的道:   “师尊,这门好象……没开。”   出了这档子意外,玄至的脸色已成铁青,看着周围人那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他猛然一拂袖子将那弟子卷开,身后放出大团黄光,汇聚成一把庞大威猛的灿烂金斧,呼的斩向那扇似连风都吹得倒的木门!   这一斩去势极其劲急,且不说威力如何,但是此道法宝一出,连带附近修为不足的,都给吹得东倒西歪,须得用手扶撑住东西才避免出丑,旁人虽然看不出来,但朱海此时已初筑道基,这一斧劈下,竟是感应到四下里的木元在凄厉的奔逃呻吟!   旁人若是先前对玄至有轻视之心的,已是尽数收了起来。   可是这柄锐金之斧斩在木门外三尺,空气里就陡然却荡漾出波纹也似的涟漪!层层叠叠的圈圈带内点开来,在外人看来,这来势猛恶的一斧就仿佛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中途失了力。   然而操控法宝的玄至脸色都白了,他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就仿佛挥进了粘稠无比的泥潭中,先头之势一尽,四周的压力就无穷无尽的绵绵涌来,一似平静的大洋,温和里蕴蓄着的是深邃。   ---------以至刚对至柔,那当然是徒劳无功,有苦自知。   他整整在那扇门前站了一刻,终于脸色苍白的踉跄倒退出来,话也不说,掉头就走。连旁人关切的唤声也没有理会。屋子里的朱海,也是张大了口,良久都发不出声来。   冷眼旁观的玄真,玄如两人心里却是骇然,这两人乃是两峰的首徒,见识修为自然又比常人高上一筹,实乃第三代弟子中的翘楚,方才玄至的出手,实在已趋近完美,换成是他们来做,最多与之看齐,也不可能超越,但里面的人根本未有出手就已轻描淡写的将那一击扼杀于摇篮之中!这等淡定从容的境界,实在已超越了他们太多!   玄如此时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当时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出手明知是讨不了好的,只是若就这么走了,又怎么向师尊交代,会不会给她老人家留下办事不力的后果?   那旁边玄真倒是面色故作凝重,心中已经抱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他所思则更是深远一些,先前玄至的那一斧头砍出了很多耐人寻味的疑团:   这九峰之上,各峰尊长的居处,自然预先布设有各种防范法阵,即使这样,要似开始那么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令他无功而返,至少也需要与九大弟子同一级数的人才做得到!   然而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管理仆佣的总管的破屋子而已!   玄真暗自摆了摆头,在心中对施术那人给出了四字评价:   深不可测。   至于昨晚上那丧生于白泽口中的弟子生死,早已抛到了脑后去也。   此时玄如一眼看到旁边的两名阐教门人脸上露出讥诮轻蔑的神色,心中大怒,他身为无当圣母首徒,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于是立即叹息道:   “这朱海毕竟是本峰中人,又是由大商太师闻仲亲携上山,我等实在是有些顾忌,不知两位阐教道友是否方便?”   昨夜惨死的那土吒与同门素有嫌隙,偏偏他心思缜密,善于逢迎,修为也是普贤门下之冠,不知道挡住了后面多少人的路,因此来的木咤和金吒表面上做出一副悲伤愤怒模样,心中却是大感快意,对朱海当真是感激涕零,自然是不肯多这一事的了。   倒是那道行天尊门徒薛恶虎一早就跃跃欲试,要在此处压倒截教众人,为师门争脸,立即排众上前道:   “让我来。”   说话间他已拿出了一个淡黄色的葫芦,捏了个法诀将塞子揭开。只见一道深黄色的光芒喷出,似烟若雾,厚厚的重罩在了那门前三尺处,徐徐向前推进。涟漪依然不断泛起,然而那水光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暗淡,眼见得破门就在顷刻之间。   不仅是截教众人均是识得货,连里面的朱海也感应到这法宝的凶险之处:眼前得那葫芦里盛的法宝浑黄泛亮,还有道道淡彩交错相织,赫然就是传说中禹王治水所余的息壤,虽然数量颇少,但是五行生克,自有其妙处。   ---------千年巨木也挡不住一柄小斧,长江大河也要为堤坝所挡阻,卫护小院的水系阵法,断然挡不住这自传说中流出的神物,眼见得这人人束手的风头,赫然就要被薛恶虎生生夺了去!   然而就在那息壤的微黄光芒即将触到破旧门板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第六十六章反侮   薛恶虎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倒飞入了身后的丛林中,就仿佛是被人大力一脚直踹在了脸上,只听得喀嚓连声,也不知道飞行过程中撞断了多少株古木。而他手中的葫芦还诡异的悬停在原处,接着轰然炸裂,里面涌出大团黄气围绕着一点深浓的星黄,倏然前飞,穿过门缝后消失不见!   这一点精心炼制的息壤,竟然会被强行收纳了去!   朱海张大了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外面的那一干人也全部呆住。   反侮!   这法宝乃是纯正的土性质,在本原上直克包围着屋子里的水系术法!但是不仅没有破阵,反被收了去!这种本来先天上弱势的强力反扑,就被称作反侮!这淡黄葫芦中的息壤乃是由道行天尊亲手炼制,纵然是门徒施为,其威力也不可小窥!单是要在它的攻击面前保得不失,已需要数倍的修为,何况是将之反侮收纳!由此可见,内中主持阵法那人的实力,实在是已高到了令人不可想象的地步!   “怎么办?”此时望向玄如的目光,十之**都在等他拿着主意。这时候的他们,已是神摇心悸,斗志动荡,哪里有来时半分的意气飞扬?谁都知道面前不是一只想象中的软柿子,而是一块铁板!   还是很厚的那种。   玄如茫然环顾四周,金吒木咤转头四顾,好似天边出现了什么奇景,那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远远的同自己这群人拉开了距离,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似乎早就入定。本来骄傲异常的薛恶虎已是很没风度的坐在地上,扁着嘴颤着手在擦鼻血,看样子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   “是进?还是退?”玄如知道,此时能倚赖的只有自己了。   退回去,则很有可能导致正身怀丧徒之痛的的师尊,将怒火宣泄到自己的头上。事实上无当圣母本来就是一个暴躁的人。恰好被那白泽生吞了的,又是她最器重的弟子之一!   继续进的话,那最好的下场都是被碰得头破血流!最坏的可能……自然是送命。有着那薛恶虎的前车之鉴。玄如实在是没有再上前的勇气。   于是一干人便僵持在那里,既没有人敢说走,也没有愿上的,好在养气培元乃是这几位每日里必修的功课,一时间还不至于无事可做。   这时候,忽然起了风。   虽然众人都没有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但远方已有着强劲的破空声卷来,它似在极其深远的地方孕育,夹携着疯狂。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其中飞扬的尘土掩蔽了。这阵风依稀是要寻找着什么,它盘旋着,把光线和时间全部笼罩在其中,似乎要吞噬掉所有胆敢挡在它面前的东西!   玄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举手从袖口里射出了一道幽艳的火。那火成线状扶摇上天,仿佛在天地间由下自上的划出了个“1”字。在漆黑的天幕里渲染出一道绚丽的风景。   紧接着,狂风已是袭卷而至,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头目难睁,风势如此猛恶之下,朱海却分明留意到,那无数枝叶尘土,竟是吹不进小院三尺之内,少倾天上冉冉落下一名穿玄的道姑,浑身上下黑雾弥散,也看不清脸容,但那玄如已跪倒在地道:   “弟子恭迎师叔。”   这道姑脚踏风云,人未至,风先抵,乃是无当圣母的知交涵芝仙了,她道行深厚,隐然为无当圣母的一大助力。偏生昨夜被白泽所杀之人中,就正好有一名与她有夙缘,因而特地拜在无当门下的晚辈,没想到会惨死在这东昆仑上,如何不怒气勃发?见那上峰擒人的玄如迟迟未归,自然就主动前来,要亲手将这小子揪将出来报仇雪恨!   然而她的见识,也绝非眼前这几个第三代弟子可比的。这小院初看上去平淡无奇,似乎轻描淡写的就能闯进去,再看一眼则觉出了几分迷蒙,最后给人的印象,竟是完全摸不清看不透!   涵芝仙忽然站定,纤细的身体被裹在宽松的道袍里,被劲风吹激,加倍的显出那种窈窕来。她陡然举起了左手,上面托着一口小小的袋子,那袋子似是以皮做成,但面上光润平滑,还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袋口系了条小小的红绳,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朱海不仅听说过这东西,也在犬祝的记忆里见过它的威力!   风袋。   这就是涵芝仙成名的法宝!   这袋中风分为三类,一是罡风,吹裂肌肤,散乱精神,一是恶风,卷袭似刀,徘徊伤人,最厉害的还是阴风,自地下吹出,隔绝生机,了断道力,伤人于无形之中!   停留在纤掌上的风袋轻轻的浮了起来。这是涵芝仙即将出手的征兆,当着这许多晚辈的面,她若是连手都不敢出便走,那实在是有些大**份。 仈_○_電_ 耔_書 _ω_ω_ω_.t x t 0 2. c o m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将触而未触到红绳的刹那,小院的那扇门猛然开了,大步踏出一名凛然生威的黑大汉!赫然乃是申山君,他皱眉道:   “涵芝,你何苦也来为难这孩子?”   涵芝仙先是浑身一震,接着咬了咬唇冷冷的道:   “干你什么事?让开!”   申山君叹了口气道:   “我若让你把人带走,掌教等人都闭关去了,阐教中人本来就忌惮我教势大,正好借题发挥要离间我教与人间朝廷的关系,这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以为你挡在这里,就能护得住他?”涵芝仙冷笑道:“现在东昆仑上下,都盯着这里!我知道你的道法实际已不在九大弟子之下,但是你挡得住一个,挡得了一双?你若不想道行尽毁,那便趁早交人?”   申山君默然了半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涵芝仙忽然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厉声道:   “你配叫大丈夫!你也对得起大丈夫这三个字?”   素来给人感觉粗豪爽直的申山君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他默然了半晌,却是欲言又止,最后挥挥手道:   “当年之事,我的确对你有所亏欠,今日之后若我不死,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疯了!”涵芝仙脸上的泪终于流淌了下来,她纤细的身子在风里看来似弱柳般不停颤抖:“当年我对你痴心一片,你却弃我如敝屐!但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子,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   她说出这句话以后,已是泪流满面,掩面转身就走,只留下悠悠情伤。面对昔日的情人,她终究还是没有出手,也出不了手!   “你们回去吧?”申山君立在那里半晌,望着眼前的这群人,面无表情的道:“若没有掌教的口喻,我是不会将这孩子交出来的,这些人将是非曲直都归结到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身上,只怕也太过无耻了些!”   “谁说他们要回去?”遥遥的传来一个悠悠的语声,在千山万壑里波折相撞了也不知多少下,终于传了过来。说话的人似在千里之外,又仿佛近在耳旁,给人以很不真实的感觉。   “无当圣母,你既然来了,就现身吧。”申山君扬声道。“还有几位,请一并出来!   晚上有事,提前了。 第六十七章双仙至   他的声音洪亮若雷,震震荡荡的向周围涌去,单是这份从容,已可显出豪气冲天。天空中蓦然闪起一道闪电,照亮了从西飞来冉冉落下的一干人等,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整个山顶之上立即被雨声风声所充斥。   见了外面的情形,朱海的心中立即揪紧!他深深的觉得自己连累了别人,此时他其实真的很想走出去。因为申山君独自一人,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哪怕加上其兄乌云仙,也是毫无胜算!   “这位后起之秀是谁?”与无当圣母并肩而立的一名道人淡淡道。说话的正是金庭山玉屋洞的道行天尊,他苦心炼制的息壤被人收去,实已恚怒到了极点,此时率先说话,用意已再明显不过,显然是要率先发难了。   也难怪得朱海心中焦急,眼见得此时峰上阐教的第二代弟子已到了两人,再加上无当圣母,这局面竟然是申山君以三敌一之势。无当圣母冷冷道:   “掌教会同多宝师兄,金灵圣母闭关,目下教中大事由我主持,申山君你在此挡住,是否想要包庇那纵放白泽妖兽的殷海?”   申山君铁塔般的身躯矗立当场,凛然道:   “敢问圣母要如何处置他?”   无当圣母寒着脸道:   “这东昆仑上,妄伤性命者只有一个下场!你也在这东昆仑上呆了数千年了,算得上是山中老人了,何必明知故问?”   申山君冷然道:   “当年那头白泽,乃是由掌教亲赐法宝才将之收服,这么一个丁点大的孩子,有何能耐做出这等事来?我看圣母你这话未免大失偏颇!”   “此事由玉鼎真人门下弟子杨戬亲眼所证,难道还会有假?”无当圣母已有些不耐。若不是看在乌云仙的面子上,相信早已出手。“你快些退去,不要耽误本座办事!”   阴沉着脸的道行天尊忽然接口道:   “阁下方才替我教训了那个不成才的徒儿,还轻轻巧巧将法宝收了去,想来是修为绝高的了,老道正要讨教一二。”   他以阐教十二仙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申山君已是不能不应战了,这已属于两教相争的范畴之内,一声长啸之下,申山君的顶上,已经现出那柄乌金巨杵,虚虚的悬在空中,周围有红黑两色的浓云托住,还有无数细碎光彩盘旋四周,单单是看上去,已觉威势无穷!   两人再不搭话,杵影舞动间,已是交上了手,那道行天尊也非等闲,现出顶上一点金灯,将手中剑招架,两人偶而法宝交集,便溅出千朵星花,万道霞光,将这东昆仑上点缀得绚丽多姿,瑞彩缤纷。   无当圣母见申山君已被缠住,心中念及弟子惨死,冷冷对门人道:   “去将那殷朱海给我抓出来,也不必问了,就地打死以慰英灵,那白泽百年前我能拿他一次,百年后我就能拿它第二次!到时候再大开灵堂拜祭!”   得了她的这句话,门下弟子立即驾云落地,急奔向院门,冷不防空中黑云翻涌,一道乌沉沉光华若长虹般飞射而至,在小院之外划出一道深深沟壑,直将无当圣母的几名弟子吓得脸色煞白!   朱海长长吁出一口气,但还是神情漠然的摇了摇头。   无当圣母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上净瓶,怒喝道:   “乌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雨滂沱的天际,威猛睥睨的乌云仙乘了一头卷毛摆尾的狂蟒而来,他的身型坐在凶猛的异兽之上,更加显得极其雄壮,却是单手操缰,一手支颐,一副困顿得没有睡醒的神情。   但他这模样不仅未给人以慵懒的感觉,反倒深刻的透析出一股霸气。就仿佛是一头冬眠了整季方自醒来的猛虎,横生出懒洋洋的威严与悠然的气度,将之衬得卓然不凡。   但是天空中又有金光一闪,在窗边紧张观望的朱海瞳孔收缩,已有欣喜之意,陪乌云仙同来的,赫然还有九大弟子中的金光仙!   乌云仙先望了望天上,见道行天尊一时间还占不了上风,这时候才哈哈一笑道:   “我既然来到这里,什么意思当然是再明显不过!”   无当圣母脸色已经渐渐发寒,又望向旁边的金光仙,冷冷道:   “你呢?”   金光仙闲适的弹着指甲,怪眼一翻道:   “我是来看热闹的,不过那小子虽然平庸至极,性子倒也很对我胃口,又主持着改建了碧游宫前的广场,大大灭了阐教的威风,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罚他,那是师尊的事情,你无当帮着阐教外人胳膊肘往外弯,转脸子就将于我教有大功的人拿了杀了,这事若传扬出去,未免也过于招人心寒。”   “我这是秉公办事!”无当圣母此时的脸色已经渐渐透明,身周十丈之内隐隐有白光穿射交错。“有玉鼎真人门下弟子为证,杀他难道冤枉了?”   金光仙仰天打了个哈哈道:   “我还是信本教的人多些。”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内中的讽刺意味却是颇浓,无疑将无当圣母与玉鼎真人都得罪得透了。他一来是暗讽无当圣母信外不信内,吃里爬外,二来则是明喻玉鼎真人门下说谎了。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多说反而是示弱之了。玉鼎真人拂尘一洒,众人眼前乍亮,如火团中最炽热之处所绽放的光芒,射出万道红光,似丝般卷向金光仙,后者鸣雷般的一吼,震得连山间的岩壁上都有石尘簌簌而落,两人便踏霞在空中排云奔雷的交上了手。当真是山河动荡,云气翻涌。   而无当圣母注视着乌云仙,本来有些慈祥的脸容森然一笑即止,长削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的道:   “看来,最后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她话刚说话,掌心中已多了一口小小银瓶,从口处射出两道峭拔嶙峋的冰柱“刷拉”在空中凝结,庞大若柱,旋转飞溅,转瞬间就形成了一面方圆三丈余的冰盾与一把锐利逼人的冰枪,周围隐隐的盘旋着淡淡紫气!   乌云仙面色微变,这无当圣母不知何时炼就了这件法宝,显然打的是以水御水的主意,如此一来,要击破她的防御,那非得用火系术法不可,然而他乃是真水之体,勉强能施展出一两手低级火系术法已要耗尽精神。面对无当圣母这等攻防一体的法宝,又该如何应对?   然而乌云仙一生对敌无数,自从得道以来,大小经历何止数百战,正是越挫越勇,他长啸一声,大袖飘飘拂出,已在刹那间运用无上真法,竟将两人的战场顷刻化作了一片恣肆汪洋的怒朱海!   水从天上来,天自水中生。   这十个字,就道尽了乌云仙无上道诀的真谛!   …………….   浓雾弥漫,将本来渐露的曙光又侵犯得缩了回去,天空时而发出道道幻丽交加的闪光,将山坡上汇聚的纤细水流映照得似银丝一般。   潮湿泥泞的山道上,徐徐行上来两个人。   当先一人面色阴沉,身上道袍被劲风吹得不停卷动,背上有一把长剑露出了柄,但单单是那柄,就有一种苍宏古意扑面击来,他眼神异常锐利,对半空中的大战视若无睹,只是一步一个水印的向前行着。   后面那穿着古旧道袍的道人却是十分安详,哪怕在这风雨里,也是安步当车,从容不迫,看他的模样,仿佛天上下的不是一点点的冰雨,而是许多珍珠,但这道人一上峰之后,几乎峰上所有的人心中,都无由的泛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不安的嘶鸣。   朱海忽然生出一种凄凉的感觉,他闭上了眼睛,自从看到这两个道人以后,本来略微燃起的希望,竟彻底绝灭!   “普贤师弟,还是你来吧。”后面那安详道人忽然微笑道。“土吒师侄之死,这叫做朱海的少年虽然难辞其咎,但终究并非元凶,我就不出手了。”   普贤真人望了他一眼,冷冷道:   “用我的吴钩剑取他的首级,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听这两人的口气,仿佛是仅仅是把朱海的脑袋斩了下来,仿佛已是莫大的恩赐! 第六十八章扫帚.....   行近小院十数丈的时候,后面那穿着古旧道袍的道人驻足了下来,而普贤一个人前行。   笔直进迫。   先前两人上峰之时悄无声息,然而此时普贤一举步,连整座山峰都微微晃动!他像是一开始一走,便永不停歇。   永不回头,   也绝不收手。   这等若刀似剑的煊赫声势,哪怕挡在他面上的是一座大山,也会给生生劈裂成两半!   普贤此举,一来是要宣泄丧徒之痛,二来却还是旨在立威!要将昨日阐教在大典上失却的脸面彻底的挽回来!   小院就在眼前,本来笼罩着的宁静气氛也仿佛被那冲天的煞气搅得粉碎!   冰凉的雨水自己天上滴落,在普贤面前圈点出一层层的涟漪,他已走到了那扇仡今为止还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的破旧木门外,冷冷的笑了笑,伸手就向门上按去!   “快走。”虽然明明知道声音传不出去,但是闭着眼的朱海依然喃喃道。这两个字,是对着长耳师父说的。   这一按之势,已是风云卷动,连带四下里的草木积水,都“哗啦”的被吹激射出,撞得四周岩石碎木乱飞,这一下若按正了,不要说这扇破旧木门,连带这处小院也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然而这时候,门缝中忽然递出了一把扫帚,   轻轻巧巧的隔在了普贤的手腕之上!   ………………   这实在是一柄过分普通的扫帚,   若是将它弃在一旁,只怕十个人中有九个会将其一脚踢开,剩下一个则直接无视从上面跨将过去。甚至可以从那磨损过度的帚头可以看得出来,泥水淋漓的它,刚刚还在忠实的执行着清洁地面的使命。   然而就是这么一把扫帚,直直的隔在了昆仑十二仙之一,堂堂九宫山白鹤洞的普贤真人的手腕上!   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将他那志在必得的一掌阻断了下来!   普贤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事,心情都自然不会好起来,因此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先前那一扫帚出手的时机,恰好是他手上的道力将吐而未吐之际,甚至连带他这出手的方位,时机,以至于气劲运行的方式,都预判得分毫不差!   这势无可挡的一按落在这把脏水淋漓的扫帚上,竟像是滔滔江水被阻断在了雄伟堤坝前一般!连浪涛都掀不起来,又何谈决堤泛滥?   眼见得天上地下的数十道炯炯目光一齐聚集了过来,普贤真人长啸一声,将左肩轻摇,那柄古朴拙实的长剑竟是自行离鞘飞出。这时候才发觉,这剑十分奇特,剑身长仅两尺,剑柄却足有三尺三寸!其上盘绕了一股幽蓝的闪电,亮闪闪的激出了点点蓝星之火,发出了兹兹的颤震声音,周围也迅疾的缠闪过几条吸若游丝的银蛇,嗡嗡作响!   而普贤真人顶上丈余的地方,赫然也现出了一柄庞然的巨剑影像,剑身上吴钩两个古体大篆清晰无比!   他并指捏了个剑诀,悬浮在天际的那一剑便带起了无数条影亮的平滑光芒,悄无声息的斩/砸了下来!   剑色青寒,   还绽放出一种傲意!   这就是普贤真人籍以成名的法宝之一   ---------吴钩神剑!   朱海浑身上下已在发颤,这并非是害怕,而是他修为太浅,普贤这一剑斩出,竟似将周围的元气吸聚殆尽!他顿时生出一种溺水般喘息不过来的错觉!   这时候,整座山峰又震动了一下,忽然自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的地面上,同时卷聚起了无数团水球,这些都是本来积存在洼处不及流下的雨水,竟在瞬间被吸聚,层层的附汇在那扇破旧的门板之前,凝成了一堵晶莹脆弱的水墙!   旁人倒也罢了,只觉得这堵水墙只怕连吴钩的半剑都挡不住,然而在普贤的感觉里,这堵水墙却似重峦千峰般壁立巍然!难以跨越,甚至在还未交击以前,心里竟就生出了挫折的感觉,这实在是他平生所从未遇到过之事!   吴钩剑切入水墙,最初势若破竹,渐渐的周遭的光芒便势弱起来,最后好容易穿破水墙斩上扫帚的时候,竟是发出清澈般的长吟,溅出无数星火电花,但还是难以寸进!   这时候,普贤真人又捏了个剑诀,一指虚点在剑身上!   这柄吴钩只有二尺二寸长,但它本身开始慢慢发出绛红色的的光芒。足有三十三尺三寸三分长,渗渗然的浸了开来,映得周围人都须眉皆赤,连带周围的环境都染上了一层浓厚的赭!   扫帚开始渐渐向下被压了下来。虽然只是一分一寸的微弱移动,但已现颓势,只是普贤铁青的脸色也异常难看----------当着这许多本教同门,外教劲敌的面,要压制这么一把可笑的扫帚,竟然要他出动吴钩,更是动用了轻易不用的洪炉真诀!   只是木门的缝隙里,忽又伸出了一只手。   宽厚,沉稳,甚至觉得温和的大手。   手握住了扫帚的柄。   吴钩的下压之势又顿住了,但扫帚却没有趁势上挑,只是那么简简单单朴朴实实的稳在那里,然而其中蕴涵的游刃有余的感觉,哪怕是旁边躲得远远的“虚”字辈弟子也看了出来,要反攻只是轻易而举的事!   这一次普贤真人再也沉不住气了,他骤然飞身而起,握住了吴钩的柄,在空中由上到下,竖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晰虚劈而至!   空中那道巨剑的轮廓也陡然清晰,轰的一声带起了巨风直压了下来,看那无与伦比的威势,大有要连院带人一同压为齑粉的意图!   扫帚从左到右略略动了动。   看那挥动的模样,简直与那些仆佣平日里扫除落叶时候挥动动作没什么两样,只是空中那柄直挥下来的虚影巨剑却在刹那间失却了准头,歪歪的一剑擦着小院的院墙劈下,斩得土石乱飞,只听得隆隆巨响缓缓轰鸣,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地上衍生出来,连带着旁边的山崖都被毁了一小半,山崩地裂的带了无数碎石烟尘向峰下滚落下去!   普贤真人精修土系术法千年,他此时出剑的劲道已非人力,而是大地之力!   --------人力道力有限,   --------大地无限!   半空中吴钩连环斩出,普贤丝毫不因为虚斩一记而懈怠,第一剑即出,第二剑又到,你不能只接一剑,不接第二剑,也不能在接了他第一剑以后,改而闪躲第二剑!   不能够。   他根本就不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那就好比一场精彩的戏,一但开演了,剧情就丝丝入扣,一丝连一丝,一线连一线,不能说停就停,说止就止。   又似已在发足狂奔驰骋的的骏马,若骤然间要它止歇,只怕双方都要付出极可怕的代价!   只是那柄扫帚没有闪躲,它依旧是按着吴钩斩出的节奏,慢吞吞的左右扫动着,一如面前是被落叶覆盖的地面,看似有一下没一下的毫无章程,但那吴勾斩出的每一道剑气,都被生生卸落在了或左或右的虚空之中!   那只宽厚温和的大手持着扫帚,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画家拿着他的笔,钓者持着他的杆,诗人拿起了手中的酒,自有许多数说不尽的悠闲雅意。   朱海已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身处的角度虽然看不到门后那人,但隐隐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第六十九章阴阳镜   此时此刻,连空中激斗正酣的乌云仙与无当圣母心中也惊疑了起来,这方圆千里的事情大小巨细,都在运起了空明道心的他们心中历历在目,将下面普贤的一招一式也反馈入心。   两人自问便是换了自己,抵御那柄吴钩并不甚难,只是要做得这样若清泉过石,月照松间的不带一丝烟火气息却是力所难及,这对打得正热火朝天的对手互望一眼,心中均是暗中生出忌惮之意思,不觉都在手下削减了三分道力。   ----------第二峰上竟是无声无息的又出了这么一位大神通之人,此时若不留些手段下来,只怕第二次论道之时要吃上大亏!   普贤此时的心情,当真已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他如何体会不到对方尚自游刃有余,显然是给自己留下了余地。但在这当前又非私下切磋,若在这里低了头服了软,只怕这生这世也要留下个深深的耻辱烙印了!   “事到如今?我还能隐瞒什么?”这普贤真人仰天长叹,他的头顶上陡然现出一朵金莲,先开再谢,谢了复开。就在这开谢之间,身前三尺处已经多了一点金光,璨然似朝阳,接着迅速变大,形成三个环套着一条似木似玉长柱的法宝,在天际盘旋了一会儿,蓦然对准小院门口飞套了下来!   三环在空中交叠,当啷有声,清脆非常,只有道心高深的人才看出其中暗伏的凶险杀机,这***套的不是人,而是前世今生的魂魄,一旦被圈定,那么立成往复交叠的破灭杀势,中者便是连动上半根小指头,也是难以作为!   旁观的朱海心念电闪,陡然失声道:不好!   看着第一个金环迅速罩下,普贤终于宽心的叹了口气,他攥紧了手中的吴钩,已是打定主意要破上一次杀戒,若不如此,实在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恚怒,事实上,这件法宝名为遁龙桩,乃是他与文殊广法天尊共同炼制,本是想留到不久之后的论道大会上以作杀手。   而昆仑十二仙中,普贤真人的的排位正在中游,广成子击金钟的首席位置他是没有非分之想的,但那敲玉罄的云中子的次席地位早就有些觊觎,所依仗的就是这件法宝遁龙桩,眼下逼于无奈施将出来,对手将来就有了防备,因此自然是对这隐在小院中的神秘人恨之切骨。   这时候只见第二个玉环又套将了下来,将那扫帚连同手臂一齐圈住,待到第三个火环落下之时,那人已现出身形,只是朦胧在蒸腾的雾气里,看不清楚脸容,但浑身上下已被这三圈连环生生绑在了遁龙桩上!   吴钩便在此时,在空中发出极尖利的啸声直斩下来,那辛锐之势,当真是多望上几下,连眼睛都会错觉已经受伤。因为这一剑下割的速度太快太疾,以至于空中幻出许多残影,就仿佛是凭添了一面森冷的剑墙!   但此时那穿着古旧道袍的道人却忽然皱起了眉道:   “小心。”   他的这小心二字,当然不是对受袭的人说的,而是在提醒普贤真人,   虽然昆仑十二仙中也并非铁板一块,但此时他们终究是在外教的地盘上,普贤真人在这里出了丑,自然是要连带得阐教也是面上无光!   元始天尊不在,这道人隐然就是此地阐教中人的主脑,他的大袖忽然似吃满了风的帆般鼓涨浮出,竟是要卷向普贤真人猛力斩出的吴钩剑上,但这刹那间,忽有人轻微的低低叹息了一声,给人很无奈的感觉,拂出袍袖之势顿时一窒!   与此同时---------   吴钩剑已斩上了被遁住的那人的颈项之上!   没有血光,   也没有惨呼,   什么也没有。   那人竟是一个虚像!被剑风一带到,就冉冉化风消散!但普贤真人此时为那声轻叹所慑,一时间竟是收不住手,吴钩剑势未尽,继续前斩,“啪”的一声砍上了遁龙桩,激得霞光万道,电芒四射!   这件法宝凝聚了普贤的无数心血,早已就与他心意相通,共存共亡,这一剑下去,创的是自己的道力,伤的是自己的根基,普贤脸色顿时煞白,在半空中晃了晃,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小院中的神秘人只是借力打力,竟就打得昆仑十二仙中人重伤呕血!这等实力,已是高妙至极,只怕已略在乌云仙之上,足可同多宝,金光等人比肩!   但此时小院里也有清晰的咳嗽声传来,在黯哑里带了些创痛的感觉,众人望向那把扫帚的时候,见那只宽厚温和的大手袖口里,缓缓淌出了一条暗红色的鲜血,就仿佛是一条蜿蜒的小蛇,直流到了手背上,再一滴一滴的落进土中。   “原来,他也受了伤。”   看到这一幕的,无论是截教和阐教中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长气。但饶是如此,也再无一人敢对这所貌不出众的小院起轻视之心!   ……………   身心俱受重创的普贤自是无颜再留,借土遁直接归回洞府。眼下还空闲未出手的,就只有那位穿着古旧道袍的老道人了。他洒然在雨中而立,面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对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微微稽首说:   “道友在水系道术上如此修为,偏生又自甘无名,这份心境当真是难得,然而你方才中了遁龙桩之后强自破出,元神震荡,已受了不轻的伤势,眼下若是立即调息培元,三日内当可恢复如初。只是现下若还要强撑的话,便不是贫道的对手了。”   朱海在榻上剧烈喘息着,他修为低微,偏偏对周遭的元气变幻了如指掌,因此所受的震荡反而最大,距离方才战场最近,也将一切情形尽收眼底,深知这老道所说的并无半字虚言!   小院里一片沉默,这道人微谓半声,已是举步。冷不防空中传来了一声讥诮:   “阐教自称正门大道,你赤精子也算是一方高人,原来做的就全是这以众凌寡,车轮战法的勾当!”   说话的却是申山君,他表面粗豪,其实心细如发,纵然与那玉鼎真人打得难分上下之际,也趁势说话来挤兑这赤精子。当年第一次论道之时,金螯岛的十天君摆出十绝阵困住了昆仑十二仙中的七仙,惟有此人毫发无伤,并且更是破阵而出,反伤了阵主秦天君,其道法高妙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赤精子也是擅于炼器,早在百年之前,其掌中那面阴阳镜便已照倒无数截教中人,这镜子甚是奇特,半面是一团绛红,主的是心尖的那点热血生机,半面是一片惨白,映的是魂魄中的劫数死气。拿出来运使法诀对人一晃,无论是人是仙,立即昏迷倒地,罕有例外!   昆仑十三仙中,他的实力稳居前三,通常都流传着阐教三尊:广成,燃灯,赤精的说法。   听得申山君这般一说,赤精子果然犹豫了半晌,忽又听得空中玉鼎真人厉声道:   “今日不拿了这罪魁祸首,那惨死的土吒师侄又该当如何?他的冤屈,又向何处诉说?”   赤精子闻言单掌竖在胸前,长叹一声,身前半丈之处陡然浮现出一面八棱小镜,其上光华璨然,往复旋转,内中呈现出浓得鲜艳欲滴的殷殷红色。   蓦然间,小镜射出一道白光,细细看去,那白光乃是由千百点形状各异的碎片所构成,直直的照在了小院的木门之上!白光过处,连坠落的雨滴也停止住了,本来就破旧异常的木门黯哑的发出了“嘎吱“的轻声,终于在那惨白色的光芒里一片一片,一点一点的剥离,脱落,化为飞灰而飘逝! 第七十章镜对镜   赤精子本来恹恹的眼神忽然一炽,接着又黯了下来,这只因为他又看到了一面璀璨晶莹的华美镜子!   那是一面突兀出现的水镜。   冰镜!   他聚凝全身精力/劲力,以阴阳镜发出的那记千百道杀着,几乎在同一时间若陨落的星子飞散着撞上了那面冰做的镜上!   镜对镜!   这一切却是无声而微妙的,两人俱屏住了呼吸,只是从空气里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所有的白色光点仿佛瞬间被冰镜吸纳得无影无踪,可是冰镜也在坚持了数秒后,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纷纷扬扬舞似落英,在黑暗里仿佛正下了一场晶莹而纷扬的雪,幻梦而旎丽。   接着,一个看上去很是沧桑,温和,平凡的中年男子现出了身形。他穿的是青衣,脚下踏了一双麻鞋,手上握了柄长长的扫帚,恰似峰上随处可见的下人。   正是第二峰总管,   朱海的师父   长耳。   竟是那个脾气极好,随时都有着温和微笑的长耳!   赤精子也是微微一怔,虽然口中没说,但眼里的讶异也是呼之欲出。事实上,他一出手,便逼得长耳现身,这份修为比起普贤来说,已是何止高出了一筹。只是赤精子的面上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反倒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你……你现在若是把那少年交出,还来得及。实不相瞒,我杀心已生,今日若不杀了你,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这威胁虽是轻描淡写,只是其中的肃杀之意,却是连远远躲在一边观看的玄字辈,虚字辈弟子身上,也激荡出一阵深入肌骨的恶寒!   任谁也看得出来,长耳虽然还是看似悠然而立在小院门前,但他的疲惫就仿佛是陈列在阳光下的灰尘,虽然细微难辩,却清清晰晰的存在着。   “你有没有见过抛下孩子独自逃走的父亲?”长耳忽然微笑道。赤精子微微一怔,显然不明白长耳在说什么。   狂风卷涌,大雨滂沱,长耳却是眼神深邃,温和望天!神情里却多了几分睥睨的狂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总管的时候,这孩子面对巨大诱惑,却是跪倒在我面前,如是说!现在,这也是我的回答!”   屋子里的朱海,此时已是热泪盈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赤精子咀嚼着这话中的深意,不再说话,闭上了眼,举步前行。   这干瘦道人一起步,却是地动山摇!连带在足下的坚硬石地上,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深深刻划!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如千仞峻崖,壁立千丈的步步迫近!看他的架势,竟是仿佛是要直接挤逼过来,直将面前的小院撞得粉碎!   这种几近肉搏式的打法,乃是极其罕见的,这只因为他们这个层次的比拼,相隔得近到了一定距离,考虑的不仅是对方的反击,还要顾虑到己方术法溢出的误伤,出手之时的顾忌便是越多。   然而赤精子却是一反常态的直冲过来,笼罩在一片明黄之气中,麻衣长袖飞扬,飘然里更是带了极强的煞气!   这只能说明两点:一,他已将长耳的虚实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二,他身上必定有着极强的防御性法宝,足可无视掉一些可能存在的变数!   可是长耳不退反进!   他一直都给人的是中正平和,与世无争的感觉,   但是,   但是!   这刹那之间,他给人的感觉骤然变了,就仿佛是现在的阴云密布的天色一般阴,沉,冷,静,大手紧握在扫帚柄上。四周的事物已被身遭的蒸腾起的云雾隐没得模糊,只有黑暗的轮廓依稀若荒诞的伏兽,唯一清晰的是:他手背上伤口流淌出来的血,已染湿了扫帚的柄。   谁也不知道,长耳的伤并不如猜度的那般严重!普贤真人的法宝几近全伤,自身修为倒退三十年,代价回的就只是他肩膊上的一条割伤!   在两人即将碰撞上的那一刹那,长耳蓦然间低啸了一声,啸声很轻,却如屹立在惊涛中的千百年的礁石。嶙峋而傲然,却不知怎的,纷杂喧嚣的峰上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然后有一股寒彻入骨髓的冰凉感觉腾腾地自战圈周围的每个人心中升了起来,仿佛这种感觉一早就在那里潜伏/滞留了整个世纪!他们的心里先是觉得冰凉,跟着就生出焦辣的灼热感觉,就像是冻僵了的肌肤突然遭受烛焰尖端的燎烤!不仅冷到了极处,也是痛到了深处!   白光似一朵花般暴绽开来,水银泄地,无孔不如的蔓延开去。   赤精子已祭起了阴阳镜!   便是在此刻,他忽然发现,面前对手的手里,那把扫帚不知何时竟是消失,已然空空如野!   这一瞬间,他陡然生出从万丈高楼上一足踏空的感觉!   而长耳身前,赫然多了面熊熊燃烧的火盾,直迎着白光反溯冲上!   无数白色的光点撞击在了那面火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周围流光幻彩,华丽至极!那白光竟是攻不破青焰腾飞的火盾!   其实这也是在意料之中,赤精子本命属金,这道阴阳镜也是金系宝物,天生为火系术法所克制。但是最令人觉得惊叹,可怕的并非是这道火盾施展得有多神妙,而是长耳本人!   他可以先凝冰成镜卸掉阴阳镜力,此时又聚火为盾来反制之,这两样术法若出现在不同的两人手上,最多也只是令人觉得精妙,但被长耳这一先一后的施展出来,其中暗藏的关窍连旁边的乌云仙,无当圣母都为之震惊!   ---------双真之体。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四个字。   这过分简单的四个字,已经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嫉妒,**,酸楚等复杂的感情激发了出来,阐教出了位双真之体的广成子,已压得截教内门整整百年未曾抬头。可是眼下,又出现了一位双真之体的高人!   这个时候,那把消失了的扫帚出现在了在墨黑的的雨空里,其上燃着熊熊的青色火焰,看上去若如一颗凶星滑落长天,分外壮观的直飞而来!   它从中天飞射而下,疾划出一条深青色的光带,飞撞在了正全神贯注抵挡火盾的赤精子的背上!   紫光闪动。   赤精子身上那件破旧的道袍猛然膨胀,表面上的烂布灰尘化为尘埃飞去,内中乃是一件深紫色的飘然长袍,表面放出团团柔和熹微的紫色光芒,轻轻巧巧的抵住了背后焚着的青焰。   但这紫绶仙衣固然神妙,也只能消去外袭来的道力真元,那扫帚自长空中射落所蕴蓄的大力,却将赤精子的身躯生生向前推去,以至于他站稳桩子的双腿,竟生生在地面上犁出两条深深沟壑!   前方,正是长耳掌中那面以静制动的熊熊火盾在等着他!   目睹这一切的朱海,心中实在有异常紧张的感觉,他的下唇已在不觉间被咬出了血。   只是赤精子也非等闲,他合掌念了一声“无量寿佛。”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在面前三尺的空中,袖口里立即飞出一团朦胧光华,将那鲜血尽吸附了进去,从那光华时明时暗的情形下看得出来,此件法宝应当还尚未完成。但它在骤然间,就凝结成一点锐冰,对准火盾就旋转穿刺了进去! 第七十一章交心   神说:要有光,这世界上就有了光,读者大人说:爆发吧!老张只能努力复制粘贴,老张说:投票吧   这件法宝同赤精子身上的那件紫绶仙衣乃是一同所炼,名为冰锋。只因为赤精子知晓本身乃是金元属性,天生就为火系术法所克制,因此特地求恳元始天尊,才得其师之力炼制出了这件至阴至寒的法器,取的是水克火之意。乃是他所预备的后手,用来应对敌人的奇诡火系真法,也是以求在突然间反败而胜,死中求生的最后法宝!   这冰锋透入火盾当中,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余势未衰,倏的就攒入了长耳的体内。但赤精子分神于冰锋之上,对紫绶仙衣就懈了几分心神,那扫帚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破衣而入,深青色的火焰立即染上了赤精子的脊上,拈附焚烧了起来!   两败俱伤!   一时间,两人都顾不得体面,同时跌坐在地上,盘膝运劲起来!   朱海这时候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手中滑湿异常,在腿上一擦,才发觉津津的全是冷汗!   目睹了地面上这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以后,空中互斗的六人均是心有所思,互无斗志,象征性的互拼一记后,各自收劲退开。申山君,乌云仙,金光仙三人自是站在一处,而无当圣母则直接冷哼一声回峰而去。   这其中申山君与长耳的交情最为深厚,落下遁光立在闭目盘膝的长耳面前叹道:   “你倒是瞒得我好苦。”   但其眉宇当中的忧色丝毫不减。他深知赤精子的法宝大是厉害,此时更是深入体内,实在是难卜吉凶。这时候忽然听得有人道:   “不妨事的。”   申山君心中一喜,抬头看去,却是朱海从小院里行了出来------长耳此时已无暇维持封闭他房间的禁制,因此得以脱困。   “你这个惹祸精!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若不是绿萍那丫头醒来就挣扎着央我来救你!我他娘的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申山君直接便伸手拧住了朱海的耳朵骂道。“你怎么知道你师父没事?”   “这些混蛋冤枉我!”朱海将他的手挣脱开怒道:“那白泽是杨戬放出来的!我这资质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不适合修道!怎能打得开无当圣母与多宝真人的封印!”   他这话说得极是大声,连带对面为赤精子护法的玉鼎真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申山君却是个急性子,又急着道:   “别他娘的废话,这赤精子的法宝大哥说过,阴毒得紧,你就半点都不关心你师父?”   朱海叹了口气道:   “那法宝哪怕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是水系的,我师父乃是水火真体,只需以水系道力慢慢将之逼化即可,何况先前还刚刚收了一件土系的法宝息壤?也正好拿来克制其阴毒杀戮之力。”   旁人闻言看去,果然长耳的胸口,正隐隐透出微弱的土黄色光芒,不禁又多看了朱海两眼,均觉得这少年心思缜密,所虑极远,朱海却是接着笑笑道:   “倒是那位道爷只怕要受些罪了,扫帚上附的乃是乙木真火,正好克制他的厚土庚金。啧啧,只怕要烧到明儿日出。”   此话一出,玉鼎真人的脸色立即铁青,而乌云仙,金光仙两人对望一眼,均觉得快意非常。他们两人在第一次论道之时道基未坚,尘心尚存,在阐教的凛然正法下大受克制,颇吃了不小的苦头,今日正是大出了一口恶气。   果然,又过得有一小会儿,长耳身前黄光闪现,先前被收去的息壤被他用火系真法催动,已告功成。他缓缓睁眼对着乌云仙,申山君,金光仙拱手微笑道:   “谢过三位替我护法了。”   乌云仙呵呵一笑,挥了挥手腾云去了,自有一种豪迈气概油然而生,金光仙倒是相当热络,他的城府颇深,眼见得这长耳身具水火真体,炙手可热指日可待,他今日来此本是兴之所至,没想到无意中攀上了这么个交情,自然是要好好拉拢了。   等到金光仙走后,三人回到了院中,申山君这才沉下脸来责问朱海道:   “你可知道此次你闯下了多大的祸事?现在周围没有旁人,你老实告诉我,那白泽是谁放出来的?”   朱海叹了口气道:   “可以说是我,又可以说是杨戬。”   接着就一五一十的将那夜里的情形说了出来。饶是申山君见多识广,也听得颇有些瞠目结舌,未料到此中竟是多出来了无数波折。   闭目盘坐的长耳忽然道:   “那虚令为何会请出其父来伏击你?”   他不轻易说话,但所问之处必是关键之处。朱海闻言楞了楞,忽的嘿嘿笑道:   “那碗意会汤的味道如何?”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申山君固是一头雾水,连带长耳也有几分讶异,微微抬眼看他,自是带了质询之意。   朱海叹了口气补充道:   “意会汤的主要材料,就是我从虚令怀中搜出来的,还有一把法宝云风扇,顺手丢给了绿萍玩。”   长耳听得此事理亏在己方,已是在眉心里打了个结。申山君却是个要打破竹桶问的底的性子,接着追问道:   “你小子究竟抢的是人家什么东西?要出动这样阵仗来对付你?”   朱海双手一摊,颇有几分委屈的道:   “不过就是几滴熟透了的万载青空,我若喝了半点作用都没有,只怕还虚不受补,会大流几天鼻血,只能便宜你们了。”   连申山君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听到万载青空四个字,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东西连通天教主的寿辰上都没有出现过几次,其功效本就神奇,在得到了的寥寥数人口中,更是被吹嘘得神乎其神……没想到,被自己“咕嘟”一口倒了下喉去,连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原来是这样。”长耳摇了摇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道。“那虚令乃是玄真门下弟子,竟是打不过你,我都不知道是你太狡诈,还是他太过平庸。”   朱海此时已经知道这位师尊当真是深藏不露,于是索性要释去他心中之疑,也将自己曾被犬戎大祭祀犬祝所看中,充作夺舍用的工具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隐瞒去了自己灵魂带了前世记忆以及元体的事情。这时候面前的申山君与长耳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知道巫术其实变幻莫测,其威力与道法相较并不逊色多少。只是未免急功近利,对身体伤害极大,忙忙的询问朱海有无伤损。   这时候又说起将来通天教主出关后的事情,申山君倒也毫不担忧,掌教乃是出了名的爱才,也是出了名的护短,如今门下忽然有人身具水火真体,还连败昆仑双仙,表面上的责罚是一定的,但接下来暗地里大喜之下,说不准当场就会指点法术-------那碧宵手上的金蛟剪本来威力并非眼下这样宏大,就是第一次论道之时,通天自感她撑住大局,给自己颜面长脸,因此亲自为她重新祭练过。   ---------而朱海的事情,目击证人只剩下朱海,绿萍,杨戬。绿萍自不会对朱海不利,剩下两人各置一词,顶多吵闹一场也就罢了,最后收场极有可能不了了之,终归是不怕了。   长耳点点头,起身,负手在房中来回行了几步,接着才望着朱海温和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一直不为你筑基,传你道术?”   朱海老老实实的道:   “自然是弟子资质平庸,不堪造就。”   长耳摇了摇头道:   “我的修行法门与旁人不同,若水滴石上,时久自穿,资质固然重要,只要贵在坚持也定会有所成。我不传你道法的真正目的,却是不想害了你。”   朱海默然半晌,明白了长耳师父的意思,野心通常都建筑在实力的基础上,他身为纣王的私生子,又颇得其宠爱。若是再会了道术,难保不会卷入对王位争夺的旋涡中。这其中的凶险之处,自是不必多说。   “是。”朱海垂手道:“师尊的爱护之意,我是明白的。” 第七十二章出关   长耳温和一笑,便不再说话了。见朱海床铺上被坐得有些乱了,就行过去仔细的拉平床单,扯齐褥子,又看到外面院里积水尚在,又拿出扫帚“哗啦啦“的扫将起来。   这时候,连朱海的眼神都有些异样,眼见得半日之前,堂堂昆仑十二仙中的赤精子就伤在了这把扫帚之下,换了是旁人,早就将之珍之重之的收藏起来。而长耳就这么随随意意的将其拿来扫地!眼见得其上脏污淋漓,申山君终于忍受不住吼道:   “长耳,你如此暴敛天物,也不怕灵物反噬?”   长耳愕然直起腰来,望了望申山君,举起持帚的手问他道:   “这是什么?”   这次换申山君愕然了,憋了一会儿才道:   “扫帚。”   “扫帚是用来做什么的。”   “…….扫地。”   “这就是了,我拿扫帚扫地,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希奇的。”   申山君为之语塞,看了这对师徒古怪的情形,只能连连摇头叹气,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朱海在旁边为之莞尔,申山君看了更是怒火中烧,走过去就对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大喝道:   “小兔崽子!我今日为你打生打死,就是来听你嘲笑的?还不赶紧去厨房弄些好东西来犒劳?对了!那道意会汤老子上次没尝出滋味,赶紧去弄十碗来,少上半碗,把你小子的屁股踢爆!”   这一次,轮到朱海愁眉苦脸了,此时小院附近的道路尽被那普贤真人的吴钩剑气所毁,哪里去寻合用的食材?只是看着申山君凶神恶煞的模样,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不敢再去触这霉头。   好在朱海此时一出门便撞见了申山君的二弟子,立即狐假虎威的令他去周围寻几道野味来,长耳今日连败双仙,连带朱海的身份地位也顿时水涨船高,加上这二弟子更是深知这小子在申山君面前极其得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唯唯诺诺的去了,未过多久就寻了头梅花鹿回来。朱海见了立即附掌称妙,下厨整治去了。而那二弟子也非等闲之人,涎着脸死缠硬磨的要留在旁边伺候,这份心机倒也颇为不俗。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朱海便在榻上摆上炕桌,请师尊与申山君坐了,先拿出一壶酒来将盏满上,那酒色却是特异,其色鲜红,喝到口里却是异常的芳香甘冽,最后余味里还带了微微的腥气,最后吞落肚中,则仿佛似一道火线由喉直串下腹。   申山君眯缝着眼饮了一口,大声叫好。原来此酒中朱海特意加入了香料与新鲜鹿血调和,有大热大补之效果,在他的记忆里,犬祝便最擅长以此酒来诱捕蛮荒原林中的凶兽,申山君也是异类成道,自然也是喝得酣畅淋漓。   紧跟着那在旁边打杂的二弟子就端上来一道热气腾腾的小瓷锅子,下面还以碳炉红红的煨着,周围的盘子里,整齐的码着切得极薄的淡红色肉片。朱海行了过来,拿竹漏勺在锅子里搅了两下,将里面事先烫入的鹿肾捞了出来,笑嘻嘻的道:   “师父,山君,你们两位今日为我的事情辛苦了。弟子无以为敬,尝尝这鹿肾补补吧。”   说着便一人分了一个,那鹿肾似煮得半熟,内中还带了血丝,看起来颇有些不敢入口,但一吃之下,觉得嫩滑香软,轻轻吮吸就化作极鲜的浓汁滑落入肚,申山君大呼过瘾,又连干了三杯,只是将旁边的那二弟子弄得手忙脚乱。   陆续又有切成长片的鹿心、鹿肝、鹿肺等嫩嫩的送到桌上,只见瓷锅中满满的汤滚了起来,色呈乳白,汤底浓稠,质酽如酱,而鹿杂下水一滚后即可入口,味道醇厚绵长,极富口感,旁边放上一个干辣椒碟子蘸而食之,微辣里又略觉刺激。   接着朱海又送来两只小盏,里面盛的是淡绿色的清水,袅袅的散发出清香,水面上几瓣黄白色的雏菊吸涨了水,浮浮的荡着,观之就觉得心旷神怡。长耳素喜这种清淡,端起来慢慢闭目品着,只觉得半日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所带来的疲乏,就在这烫热的芬芳中慢慢的荡漾开去。   最后的主菜却是两条烤鹿腿,在朱海的示范下,两人先用小刀把烤得金黄红嫩、味道香中带微辣的肉片切下来,细细品尝。之后再抓起鹿的骨头棒子大啃上面残余的肉和韧韧的鹿筋。极有嚼头,两人对坐,谈谈笑笑,论些道术秘法,讲些行气筑根,时间过得飞快,看看日影西斜,申山君喝到醺然,也不回峰了,就歪在榻上,不多时就鼾声如雷。   朱海的心里却是感激异常,这小半坛酒哪里灌得倒这堂堂山君?他分明是见长耳师父新伤未愈,浑身上下的术法不免只能发挥八成,于是怕那阐教中人恼羞成怒前来偷袭,才特地借酒驻留。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两位长辈的关爱,也算是平生之幸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长耳依然闲闲淡淡的在峰上做着素日里那些杂役之事,洗衣,做饭,扫地,给弟子叠着被子,旁人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惶恐,少了些亲切,惟有朱海依然故我,毫无任何弟子自觉的早睡晚起,过着的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   ………………….   在第四天头上,通天教主连同元始老子终于出关。   于是他们在第一时间内,便知道了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场大事!   百年前的妖兽复出,东昆仑上连死十五人,无当圣母会同截教三仙大战乌云仙等人,以及……第二峰总管长耳以一柄扫帚,连败普贤与赤精子!   并且,他还是水火真体。   通天教主勃然大怒,咆哮声几乎将碧游宫上的琉璃玉瓦都震得嗡嗡作响:   “大胆!放肆!我这才闭关几天,全山上下竟就乱成一团!无当!你在做什么?多宝于金灵随侍我身旁,你就是这样暂代全山上下事务的?着实可恶!”   无当圣母拜伏在丹阙之下,脸色难看异常,却不敢还嘴,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犯了莫大的忌讳,当时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因为丧徒之痛,与阐教中人一同向本教的出手,这说好听些乃是维护纲纪,但说难听些,却叫做吃里爬外!   通天雷霆震怒,足足当着元始,老子的面斥责了无当圣母半个时辰!最后才得严厉道:   “自今日起,无当圣母开革出宫,十年内不许入宫听讲,空出来的位置,依次由后来人接替增补!”   无当圣母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但四下里噤若寒蝉,哪里有人敢出来吭声,她叩了三个头,退了下去。通天教主此时才面色稍和道:   “这峰上事务,数日没有个得力的人来主持就出了这样大的岔子,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元始终于忍受不住怒道:   “通天!你身为一教之主,就是这样给我等交代的?”   通天怪眼一翻,也是怒道:   “你还要我怎样?死的十五个人当中,十四个都是本教中人,你要交代是不是,行,那头白泽随你怎样,你们阐教的有优先捕杀权!”   前面几章小**,马上才到大**求票. 第七十三章证据   元始冷冷道:   “那头白泽乃是由你教中的那个叫朱海的弟子放出来伤人的!只怕就是由那长耳在背后授意,此事不彻查到底,我阐教绝不肯善罢干休!”   “咱们一直在宫中桃园内商讨大事,你怎知道就是由我门下放出来的?”通天乃是出了名的护短,立即反问道。   “此事乃是玉鼎门下弟子杨戬亲眼所见!我玉虚门下岂有打诳语之人!”   “哼,这样说来,我截教中人便是胡言乱语之辈!那朱海资质低微,只怕终身无望筑基,他凭什么纵放那白泽出禁?我看分明就是杨戬所为!”   见两人之间火气渐生,老子身为大师兄,主张的乃是无为而治,觉得这两个师弟在晚辈面前斗口,也实在有些缺乏体面,于是站出来做和事佬道:   “如今你等二人各置一词,却均是听旁人所言,不若将那朱海与杨戬同时唤来当面对质,是非情由,一问便知。”   多宝听了此话,立即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道:   “师伯此言乃是极老成的,是非曲直,自是一问便知。”   他却是与朱海相处过的,知道此子年纪虽轻,但行事间极是精明干连,更是口齿便给,颇具城府。若是叫他与那玉鼎真人的爱徒杨戬斗力斗法,应当多半不是对手,然而当面对质斗口的,这胜负之数只怕要倒过来算。“   通天似有似无的扫了大弟子一眼,坐下身来淡淡道:   “如此也好,唤那朱海来吧,若是元始你害怕理亏丢脸,也大可不必让那杨戬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怕杨戬现在马上死了,元始都得将他的魂魄从九幽之下唤将出来,未过多久,两人一齐带至,朱海依然是那日庆典上不卑不亢的模样,先依次拜见了各位真人,接着再是殿上正坐的三清,而杨戬虽然看上去颇为镇静,但感觉总及不上朱海的坦然洒脱。   元始率先开口,淡淡道:   “朱海,可是你将那白泽从禁锢中放出来的?”   朱海抬头惊道:   “不,不,当然不是我!”   杨戬立即大声道:   “那把封存白泽魂魄的白玉剑乃是多宝师伯所佩!已经在日前赐给了你,你敢说没有此事?”   朱海脸色一变道:   “那又怎样?”   “那你还说与你无关?”杨戬正是得势不饶人,趁朱海说话前抢先道:“我是有证人的!繁劳请无当圣母座下徒孙虚巨上来!”   此事显然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朱海面色一白,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是终究颓然摇头,说不出口。   那虚巨不知无当圣母已被通天重重训斥过,一上来刚刚见过礼数,便立即大叫着指证:   “便是这小子在刚刚上山的时候偷了我的东西!”   杨戬双眼一转道:   “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我师尊交由我保管的一个拘禁瓶!据说里面藏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恶兽!”   杨戬此时嘴角含了一抹得意的笑意,向四面团团行了个礼,大义凛然的道:   “列位师尊,此事显然已经清楚无比,朱海身上先得了这封禁白泽魂魄的白玉剑,又盗了那只盛了白泽身体的拘禁瓶!想要借助其凶力后失败,造成了日前山上的那一次浩劫。”   朱海此时已是面色惊恐,连连摆手道:   “不是,弟子资质平庸,不堪造就,就算想放那白泽,也是有心无力。”   事实上,朱海此时虽然已经算得上筑基,但他与旁人又有不同,首先,他的筑基乃是在无意当中摸索而成,与此处人观念中的固定思维有所不同,最重要的是,此时他的身体吸引天地元气以后,转换而成的并非是道力!而是紫薇星力!要知道,他本就是商朝皇族的血脉,又曾亲被纣王引来的紫薇星力迫入体内,因此就造成了此等异常奇特的现象,因此只要他一心隐藏,便是元始,通天这等人物,实在也看不出他身体内中的变故!   “我就知道你会寻出这个借口。”杨戬在旁边冷笑道。“列位师伯尊上,这朱海乃是出身西疆犬戎,乃是纣王强暴的一名夷女所生,曾被那犬戎大巫犬祝看中作为托体**的炉鼎,很是修习了些阴毒的巫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弟子有无说谎,恳情掌教老爷一试便知!”   此话乃是他苦心积虑之下所想出来的杀手锏!朱海要表示自己的清白,那么必然就要让阐教中人来试试----------此时便是大好机会,只需要将这小子往死里逼,不怕他现不出原形来,到时候其谎言自然就被戳穿了。若是他抵死也不露马脚,便直接下手取了他的性命,到时候只推说是收势不住,更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元始听了此话眼前一亮,立即道:   “这法子不错,玉鼎,你去试他!切记下手要适度,不可害了这孩子的性命,莫要粗心大意,弄些疏漏出来,令我无法交代。”   这话里却是大有深意。玉鼎如何听不出来,立即轻甩拂尘出列,看样子就要对朱海出手。   朱海慌乱道:   “杨戬当时是与我同在一处,照他这么一说,仿佛我只要有能力弄破那封印,放纵白泽的就一定是我?他就没有丝毫嫌疑?久闻阐教以光明正大自居,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玉鼎念了声道号,慈和的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行下那等恶事时,恰好为小徒亲眼所见,就不要再抵赖了吧。”   朱海忽然直起身子,扬眉道:   “哦?当真是亲眼?”   “自然是!”杨戬急不可待的道。   朱海微微一笑,那笑容很像是瞅着小鸡的狐狸。   “白泽被放出的地方乃是在长梯道,地处荒僻,距离你们居住的会宾阁足足有七十余里!当时已近二更时分,我乃是与多宝真人门下的玄黄道兄一同商讨广场扩建之事,才耽搁到那时方才回峰,你和土咤两人深夜出来却是为何?”   这问题问得十分之偏,但也是异常的绝,一时间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杨戬竟是为之语塞。朱海却不出言催促,还十分好心的望着他,看那模样恨不得递张手帕去给他擦抹流淌下来的冷汗。   好在杨戬也是机变之人,很快就道:   “那是因为我整个晚上都在同土吒师兄研究道法上的心得,惟恐在附近施展影响到了师辈休息,因此才特意选了个僻静之处。”   “是吗?”朱海诡秘一笑道:“兄台真是好兴致,来到了我们截教还在念念不忘修炼,如此勤勉,当真是难得啊。”   杨戬一哽,正在思索对策,朱海此时怎会给他以机会,马上高声道:   “列位须得知晓,这杨戬也是来自犬戎!此人以前乃是巫祭犬乙身边的男宠!常常为求活命,整晚都要陪犬乙宣淫!”   “你胡说!”最大的隐秘在刹那被揭穿,杨戬只觉得脑门中嗡的一声,当真是若晴天霹雳般轰下来,心中也是惊怒交加,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应对此事,只是被先前的节节顺利冲昏了头脑,竟是很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朱海冷笑道:   “你有没有做过此事,犬戎洞黎坝中人尚未死绝,随意寻个人来一问便知!”   他说到此处提高了声音向周围朗声道:   “其实那夜情况十分明显,乃是土吒与杨戬两人早有暧昧,为求避人耳目特意寻了处偏僻之地行那苟且之事!却被我等无意撞破,因此被这两人痛下毒手,杀人灭口!又见了我手上的白玉剑珍贵非常,才出手夺剑,导致白泽被释放出来!”   这时候听了朱海一番理直气壮的说话,不要说是截教中人已是面带鄙夷之色,连列席的阐教中第三代门人的神情也颇为古怪,目光中也是颇为闪烁。   杨戬气急败坏的道:   “你这小贼信口开河,当真是胡说八道!”   朱海冷笑道:   “我早知你会抵赖,你当那晚之时连尸体都被白泽吃得干干净净,就没有证据留下来?错了!” 第七十四章抗!   朱海说完一拍手,顿时有人从外面抬出一具冰块,只见里面一具尸体面色青紫,舌头吐出,浑身上下的骨骼似乎都被击碎了。杨戬一见这具尸体,面色顿时大变,朱海却悠然道:   “此人乃是我东昆仑弟子虚令的家仆,事发当晚也在那处!乃是被那土吒以独门术法化为大手,生生拉入地下所毙!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海这番说辞当真是真伪交错,杨戬信口开河,他也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于五句真话里加上五句伪言,实在叫人难以辩驳。   而旁边的玉鼎真人已觉大失脸面,额上青筋绽出,立即在旁边道:   “你这小子当真是扯话题的高手,废话少说!还是先验一验你有没有能力破掉白泽封印!吃我一拂尘!”   话音未落,黄光闪动,在这碧游宫中当着通天教主的面,玉鼎真人以考校为主,自然不便下死手,然而他所击之处,竟是斜斜的掸向朱海的头顶上方,看似已失了准头,然而那道茫茫的白气中,却含了极大的浑厚力道,连带附近立着的侍童与弟子,竟都纷纷踉跄倒退!就仿佛凭空里生出了一只透明的大手,将周围的人牢牢推送开去!   于朱海来说,他虽非首当其冲,浑身上下却更是难受无比,就好似周遭的空间都被凝固住了,连挪动一丝小指头的力气也没有。在他内心中不知怎的,反倒对这一拂隐隐有着似曾相识的明悟:看似指东,其实打西,看似击天,其实攻地!竟隐隐仿佛是潜藏在了深邃记忆中的呼应,一时间脑海里遽然闪出三个字:   幻挪指!   原来玉鼎这一击得传自元始,乃是鸿均道人一脉正宗的玄门紫府心法,而犬祝的成名绝技幻挪指得自神农,同样是师法于天地的大成之作,内中都蕴涵了天地至道的奥秘,两相印证下,朱海的脑海中顿时如水至渠成般豁然贯通!   但他沉浸于得悟至道的明悟的时候,却是忘了招架闪躲,玉鼎虽然心中恨透了这小子,但此处毕竟乃是在碧游宫内,当着通天教主击杀截教弟子的事体终究是不敢做的,他正待收力之时。空气里遽然传来一阵徜徉细微的声音!   ---------这声音纵然很轻很淡,却是丝丝入扣,抵人心弦,就仿佛是呼吸眨目,自然而然的就传入了人的心里耳底。   接着,就有一团隐隐的水光从外面似慢实速的驰将进来,抵住了玉鼎击来的那道茫茫的白气!只是那白气下压之势丝毫不减,依然是平平和和轻轻巧巧的向朱海的头顶迫压下来。就在这刹那,水光接连闪动,化作鲜赤色,其光芒如针般璨然四射。抽丝剥茧般将那白气的表层一点一点的剥离开!   就在这刹那间,空中雷也似的响了一声,像地底喷着熔岩,天隙击下一道惊电!一道凄厉无比的庞大杀气,若黑洞般疯狂卷吸,瞬间就充斥了整个碧游宫的空间之中!   先前那温温和和的白气,在瞬间就蜕变成了一场凶恶的可怕风暴!似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此时在截教中人的眼里,这玉鼎真人出手之势名为考较,其实竟仿佛是要彻彻底底的想要朱海的小命!   通天教主面色大变,霍然起身,也来不及说话,头顶炸响了一连串的紫色怒电,双手极其迅捷的在空中划出数十个复杂手势,碧游宫内预先布设下来的法阵立即发动,数不尽的幻异光彩激射飘散,已将那在半空中成型的黑洞扼杀于虚空当中!   但是终久那黑洞乃是率先形成,先势已成,吞吐含孕出一点锐金色的亮珠,便直截了当的轰在了那团鲜赤色的水光上!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听得巨大的轰鸣声隆隆传出,那鲜赤色水光中赫然有一个人影,半跪于地,双手向前苦苦支撑着传来的庞大压力,浑身上下纵是纹丝不动,也被迫得似离弦之箭一般的飞速向后倒退,而碧游宫中的地面上,本来是以云石,幻岩铺就的光滑坚硬阶石,就仿佛是豆腐般在他的脚下涛分浪裂的被破开,四处狂乱飞溅,在本来平滑如镜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深而嶙峋的大沟,长达数千丈!远远的延伸到了出去,看上去就仿佛在瑰丽雄壮的碧游宫里,生生划上了一道可怕的伤疤!   此时通天教主的寿诞已近,三山五岳的外门弟子已纷纷赶来,如何感受不到方才玉鼎真人出手后,那天地元气的骤然变化,刚刚赶来,又见到这等前所未见的景象,加上又听说了日前白泽凶杀之事,均以为有外人潜入这东昆仑上,立即如临大敌的聚拢来!   然而那点锐金色的亮珠上,携着的破坏性力道竟是丝毫不随距离的延伸而消减!只是瞬间,那挡在朱海身前的人影已被半跪着迫到了碧游宫的入口,后背一贴上两扇巍峨巨大的宫门后,只见两扇巨门上的雕花,纹饰纷纷剥离,掉落,表面上立即生出无数细密如蜘蛛网般的裂纹,只撑了不到数秒,便“啪“的一声炸裂出漫天烟尘!   而那人影姿势不变,被继续迫进了刚刚改建好的广场里,脚下的深长沟壑也随之不断延伸,直退到广场中段那泽被苍生四个巨字之下,这才狂喝一声,左手上凝结出冷然晶莹的寒冰,右手中却赫然燃烧起了腾腾火焰!将那点锐金色的亮珠生生激向天际!   这还是先前那个黑洞湮灭前放射出的一点余威!   就在这个时候,碧游宫中才传出了一个怒意勃发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整座巍巍东昆仑山脉都仿佛在为之震颤,通天教主已是愤然起身,嗔目望向元始,怒喝道:   “尔当真是欺人太甚!”   此时连朱海也看了出来,仅凭玉鼎真人的修为,那是断然不可能发出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的,显然是元始预先将自己的修为注入了那柄拂尘,预谋好了这一记惊天动地的伏笔!   元始面无表情的道:   “此柄拂尘乃是我见玉鼎尽心做事的份上,特地赐给他护身的,玉鼎乃是以本身道力相试,若不是你那弟子贸然冲出,又怎会引发其中内蕴的护体反噬之力?这又能怪得谁来?”   他这话虽然带了几分强词夺理的味道,但一时间旁人还当真拿不住他的痛脚,有些难以反驳。通天的修为虽然是三清之冠,但若论心机与辩才,却实在不及两位师兄。一时间面色铁青,又无言以责。倒是玉鼎在一旁悠然道:   “此人能硬挡我师尊一击,也算是了不起的人才了,只是此时只怕已浑身经脉尽碎,也不知道能否留住苦修而来的道胎。”   这时候广场之上,尘烟尚未散尽,迷离朦胧里,忽然伸出了一条光秃秃的扫帚   -------斜斜指天!   尽管这扫帚上满布尘灰,尽头更是光秃秃的几被磨损殆尽,破烂得像是刚刚从垃圾堆中拾出来似的,但此时整个东昆仑上下,不管是眼高于顶的赵公明,还是怡然自傲的多宝道人,甚至是清冷似冰的云霄三姐妹,望着这把扫帚的眼神均已泛出凝重/慎重/敬重之意!   扫帚一点一点的放下,支撑着地面,随着几声干涩暗哑的呛咳声响起。那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中年人开始苦笑着擦去唇边淌出的鲜血。他眼神复杂的望了望空中,又望了望被震得鲜血长流的双手,叹了口气道:   “好厉害。”   好吧,再更一章,顺便要给大家通报一件事情,那就是本书因为某些原因:具体的说得现实一点,那就是收藏不高,点推比太低的缘故,不受编辑的重视。原话是说:尽量给我本月安排强推,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话中的意思,相信都很明白。所以本月我应该不会上架了。请各位把月票留着的朋友投给其他需要的书吧。我的并不会断,我是一个坦诚的人,并不想说些什么虚伪的话来骗取各位的票数和点击。只能希望大家多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耐心。谢谢。 第七十五章入   碧游宫前的那处被撞断了主柱的玉石牌坊,终于也支撑不起自身的重量,摇晃了数下,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的尘土雾气,而通天这时候才阴沉着脸大步走出到宫门之外,负手而立,俯瞰着一片狼籍的广场,只有当视线掠过这手持扫帚的温和中年人的时候,才柔和的停留了一下,淡淡的道:   “你便是长耳?”   中年人以帚支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捂住口唇的指隙中,正有鲜红的血液在不断溢出。朱海此时已被震得七荤八素,跌在一旁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有心过去想搀扶师尊一把,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通天凝视了长耳一会儿道:   “你这一身道术秘法,虽然尚自粗糙,却已有浑然天成的大气,不知道是谁授你的?”   长耳的神情有些茫然,还带了些痴傻的模样,四顾了下似有所得,然后,他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最后恭恭敬敬的望向前方。   上面是天,   下面是地,   “云,溪水,昆仑山。”长耳很庄重的说:“还有您。”   通天面色数变,终于似有所悟,接着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   “恩……但我不记得教过你。”   长耳更加恭敬的道:   “三百年前,碧游宫初建,那时我曾在掌教真人身边服侍过一段时间。看您呼吸的频率,便可以大至明白吐纳培基的循序,看您行路的步伐,也能摸索出一些闪避腾挪的道理。所谓圣人师者而不自知,掌教真人予我的这些小小恩惠,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此时旁边人已是惊呆,仅仅凭观察这些细微动作,这长耳竟能摸索到今日的修为,这不仅需要极大的恒心毅力,更是要冒莫大的风险,但单是从他身怀一身登峰造极的道术却甘心扫地几百载就可以看出,这长耳实在是淡泊这些名利到了极处,也只有他这种心无旁骛,甘于平常的人,才能一步一步的摸索到今日的这种地步!旁人若是想复制他的经历,却是万万不能的。   通天楞了一楞,忽的哑然失笑,他望了望元始,又看了看旁边显然以为长耳必死,因此错愕,震惊的玉鼎,忽然长袖卷出。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长耳的身上,已是多出了一件庄重的道袍,其质地乃是由数层薄雾也似的轻纱,上面有着无数核桃大的文字在徐徐流动。这些文字形式极其古拙,似是太古时期所流传下来的,其上斑斓幻丽,一个个灵动若有生命,更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沉抑感觉。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门下第十弟子,易名为长耳定光仙。”通天教主嘉许的道:“这定光诀,正好配合你的水火真体,日后你要多加研习,切莫堕了我的威风。”   在场中人听到“定光诀”三个字,无不动容,连带老子,元始这等绝世人物,也露出惊容。原来当年通天功成以后,鸿均道人遂命三大弟子各开宗门,又请出分宝岩来,将随身珍物法宝分予三大弟子,以镇守四方。   --------当年通天教主以分宝岩所择的第一件宝物便是这定光诀!   直至今日,连老子,元始也才知道,原来这神物已不仅仅是属于修炼心诀的范畴,而是以这般独特形式呈现在这件紫元道袍之上!成为了一件攻防一体的至高法宝!   长耳清矍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不正常的艳红,也看不出是惊是喜,只是将朱海也拉到了自己身后,平静的对着通天九叩首。这一拜下去,就算正式入了通天的门下,也当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就在长耳叩到第三记头的时候,朱海在身后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异常舒服,再看四周,只见众人也都现惊容,这时候朱海才发现,原来四周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布上了一层漾漾水光,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微蓝,并且正随着长耳的一起一叩之势不住破碎融合,看上去滚滚涟漪,圈圈点点,实在慰为奇观!   而他身上紫元道袍上的一个个奇古清拙的文字,也陆续飞出,似活物般在周遭盘旋,依次在长耳定光仙的体内进进出出,纵然是以朱海此时的低微修为也看得出来,这定光诀乃是与长耳师父十分契合,普一交汇,立即就将水火真体的冲突,对立之处转化为阴阳互济的圆通境界,老子见了倒了罢了,那元始脸色更是难看,阐教素来夸显的是门下的根骨质素,偏偏眼下又出了个这长耳定光仙!看其资质竟丝毫不在广成之下!从此以后,阐教门下岂不是要被这截教全面超越了?   今日乃是朱海先被唤入宫中进去对质,长耳也在旁边观礼等待,忽然见到玉鼎突施袭击,也不及多想,要为弟子解困,谁知道竟是引发了元始的伏着!若不是通天教主及时出手,断掉了那点锐金元珠的引动地水火风的后续之力,那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但纵是如此,他也给通天大大的长了脸面,此事传扬出去,那便是元始亲自出手,也奈何不了东昆仑上的一个打杂道人。通天本就极其爱才,更是护短,见了长耳如此资质,加上他又为此事身受重伤,于是一怒之下,就索性将之收归门下,还将号称三教真法第一的定光诀赏赐于他。   元始忽然在旁冷笑道:   “我们今天是来看你收弟子的,还是来为我门下讨公道的?”   老子此时也感受到了截教门下的煊赫气氛,不禁心中亦生出戒备之意,他身为鸿均门下三圣之首,言语里自然就有一种威势:   “不错,通天贤弟,方才那只是玉鼎身上的护身法宝所引发的意外,作不得数,无论如何,普贤门下的土吒是死在你东昆仑上,于情于理,今日你也应该给个交代。”   这时候,一干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朱海的身上。只是这时候,那个淡定,瘦削,温和的身影又挡到了朱海的身前,依着斜阳,   像一只鹤。   “师伯要怎么交代?”长耳的目光宁定平和,望向殿上诸人。“此子无论做过什么,只要我不死,一切事体就由我承当吧。”   普贤真人踏出一步,单掌竖在胸前行了一礼,慈和的道:   “既是如此,只要道兄能入师伯的太极图中走上一遭,我这丧徒之仇,便就此揭过。”   他的语声低吟呢喃,却暗地里交织成一张杀气的网,覆天盖地的罩压下来。普贤这提议看似公正,乃是由两不相干的老子出手,但就连通天教主听到“太极图”这三个字,眉心也是一皱!   太极图!   老子此宝乃是当年随他炼心魔,破三尸的神物,端的是性命交修,此图如四象变化般有无穷之妙,思山则山,思水则水,包罗万象,内中更是将老子昔年度魔劫的心魔影印其中,心忧何事,何事便至!一时三刻行到尽头路还堪不穿思不破,那便将千年道基付诸流水!   一时间广场上尽是劝阻之声,连乌云仙这等人物也闻之色变,望着长耳微微摇头,玉鼎却是在旁边冷笑道:   “截教好大的名头,怎的一提起太极图,就做了缩头乌龟?”   这话说得却是内外两门弟子的脸上一齐**辣起来,金光仙反唇相讥道:   “那你阐教又有谁能肆意进出?尔等标榜的名门正派,原来就会这等信口雌黄的口头功夫。”   元始忽然出声道:   “我门下有一散修陆压,曾得我点拨几次,入图七次后,已于去岁脱图而出,得悟大道。”   他以阐教教主之尊说出这番话来,自是不容人质疑,连老子也在旁边微微颔首道:   “不错,确有此事,祸兮福之所倚,入我这太极图看似凶险,倘能顺利脱身而出,修行大进也是必然。”   长耳温和的望了朱海一眼,许多想说的话,想叮嘱的言语,就在这一眼中表现得淋漓尽至。接着站了出来,谦然垂目道:   “我愿往。”   依旧,谢谢大家听我发了发牢骚。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七十六章扰圣   朱海大急之下,想要出声反对,却深知此时关系到三教相争的脸面,阻止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长耳的这句话一说,诺大广场上的无数碎石残屑似被一种神奇力量所吸引,徐徐浮起,若长鲸吸水也似的投入了长耳的双袖当中。   他长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在不断膨胀着,平和的望向老子,安静不语,而长耳的袖子收入了那千万亿道碎片崩石,也并不鼓起,看上去仿佛是他吞下了那些泥土碎物,而不是以袖相容。   目睹这一切的元始更是心惊,这长耳拿到定光诀不足半刻,修为竟已增至了纳万物百川聚为己用的境界,若是今日不能将之扼杀,只怕日后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   老子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将袖一拂,已将太极图打散抖开,---------此图乃是老君劈地开天,分清辨浊,定地,水,火,风,包罗万象之宝,化了一座金桥,五色毫光,璨然瑰丽,就这么立在了长耳的面前。   朱海在旁边怔怔的看着,他此时觉得自己轻薄得似一张纸,师父为了维护自己,不惜蹈此险境,而他只能在旁边这样看着,无声的看着,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话也不能说,朱海忽然很是痛恨自身的无力,那心境深深失失的,直若一片苍茫的雪地,泛滥着苍凉无奈悲伤!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渺小少年左手的食指,正在微微的颤动。   -------甚至就连跌坐的朱海自身,也完全沉浸在深深的自疚中。   -------他不自知的,左手缓缓下垂,食指落到坚硬的墨玉石面上,竟是如入豆腐,徐徐戳入了地里!   这时候,也正是长耳举步踏上金桥的那一刹那!   这金桥其实乃是太极图的门户,共有八座,依次对应:开、休、生、景,伤、杜、死、惊八门,随老子的心意而幻化。这其中,开、休、生、景四门为吉门,而伤、杜、死、惊四门为凶门!   与此同时,老子也对这通天新收的从容淡定的第十门徒颇为忌惮,正想发动四大凶门中最绝最险的“死”门,将之彻底困死其中,心中忽的微微一动,   ---------就一如看到潮水初起时候涌起的第一个浪头!   ---------又好似聆听到新生婴孩落地时响起的第一记啼声!   似老子这等修为,可以说当世之间能够撼动他道心的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但他不管道术再高,修为再深,也始终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那么就无可避免的要受到自然的影响。   而朱海本就是元体之身,最能引动天地间至纯至精的那一点的共鸣,加上他又从大巫犬祝的记忆里承袭了铭记神农一脉亲传的幻挪指,因此就在复杂的心境中,若呼吸进食般,将之本能的施展了出来!   朱海看似修为低微,但此时他悲伤自责的心境可以说已达到了指诀中所说的最重要的“忘我”一途,正是暗中契合了自然至道,更何况他的本意绝非伤人害人,只求扰动老子平滑如镜的道心---------就一如清风细雨,迎面而来,润物无声!   任老子神通再大,道行再深,也不能让这世间停止刮风,不再下雨,   ---------更不能隔绝这天地自然的本来大力!   老子乃是何等人物,道心略动,立即警醒,首先的反应就是对旁边的通天起了防范之心,但他三人均是出自鸿均门下,彼此之间甚是了然,立时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更是打破头也想不到朱海的头上去,只道是天意了。   这短短瞬间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弹指的功夫,只是老子这略一迟疑,外人看不出来,长耳却已踏上金桥,仓促间八门千幻万化,瞬间飞逝,老子已不及开启四大凶门中的死门,而只能将之换成主掌心魔的“惊”门。   老子在心中叹息一声,隐隐觉得只怕此人命不该绝,闭目跌坐入定了。他乃是何等身份,既然说明是考校,长耳入图之后,于情于理也不能再操控太极图发挥其中威力了------否则便是十个长耳,也得陷在里面-------饶是如此,这其中的凶险也可想而知,数千年来,能成功闯出来的,也只得一个陆压罢了。   ---------并且最关键的是,当日陆压还是自生门而入。   此时碧游宫外的广场上,除去九峰之上的内门弟子之外,已多有隶属于外门中的三山五岳的截教门人,均亲眼目睹长耳踏上金桥之时,有微微光芒一闪,便自不见。   然而目睹那道光芒之后,空中竟顿时有数十人之多狂喷鲜血倒栽下来!在地上抽搐蜷缩,甚至有异类成道的不停颤抖,现出原身。   就连初得听讲资格的申山君这等道行,心里也莫名的感觉到甚为凄苦,他觉得五脏全都弹到了脑子里去,但脑髓中却似填塞满于肺腑之间!   他本来还想挺着,   他强撑着,   站着,   只觉天不旋,地转,地不暗,天昏!   --------这还只是太极图“惊”门中泄露出来的一丝光芒!便已将这许多道德高深之士的心魔引动!   --------而长耳身在其中,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朱海这时候跌坐在地上,正还有些茫然,点出那一指以后,他就立即清醒过来,似乎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件什么事,但记忆中却无论如何寻觅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只是浑身上下,难受异常,似大病一场脱了力一般。然而旁人见了他的模样,有的觉得这孩子只怕被吓傻了,更多的人却是有些鄙夷,觉得他连丝毫关怀急切之意都没有,天性甚是凉薄。   但还是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朱海。   远远的目光。   投自碧空中的青鸢之上。   是那个美将起来也使人眼里一凛,心中一寒的女子。   云霄!   不知道怎么的,这女子看到了朱海蜷缩在地上的瘦小身影的时候,并不觉得他狼狈,反而生出一种很沉很凝静的感觉。就仿佛是豹子出袭前蓄势待发的沉凝。   尽管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远,连身份道术也不可以天壤道里计,但云霄乃是借助海外仙岛的清泉中的一方碧玉成道,本也是个至纯至真的女子,虽非元体,对天地元气的变化也甚是敏锐,先前朱海那一指插地所衍生出的波动,立即就被感应了出来。这与自身修为无关,完全是属于天生的本能。   此时的朱海心中也忽生警兆,转头望向空中,正好和云霄对了一眼。   他感觉一阵恍惚,连身周的空气都似给冻住了似的,留存在记忆里的只是那双寒彻刺骨的弯弯的眼,新月也似的眉,而她的容颜,则是全都在心间溶溶漾漾了开去。这瞬间,不知怎的,朱海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狂暴难言的悸动,连带口中舌面,也泛出了一种铁锈般腥涩的浓重血腥味道。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但是却并不排斥,一时间,留存在记忆里许多血腥画面都涌现出来,朱海不由自主的产生出焦渴的感觉,忍不住伸舌舔了舔嘴唇。   于云霄来说,她则是觉得这少年的眼里很有些疲惫,又流露出一种空洞的寂寞--------或者那已不像是眼睛,而是像沉在海底一千零八里以下的珠宝,而且已经沉了一千零八年了。   然而紧接着,朱海的眼里又似火山爆发一般,盈满了凶暴与狂热,这使得云霄修炼了千百年的道心也忍不住被冲激出一番波谰,恍然间仿佛有一头狂躁凶残的兽,肆无忌惮的践踏在她温柔的心灵陌路上仰天长嗥!   其他的话我不多说了,只能努力码字。感谢大家的支持。现在没有什么推荐,也没有上架。所以每天量在5000~6000,但是如果大家能够一直支持我,应该还能再快些。 第七十七章出   这刹那的幻象,也只是令云霄恍惚了瞬间,很快的,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动作随意至极,相貌英伟,胯下骑了一头庞然巨虎,浑身墨黑,摇头摆尾的极其威猛,正是娥眉山罗浮洞的赵公明。   “怎么了?”赵公明关切的问道。他其实一直对这三仙岛上的云霄情根深种,但知她们天生清冷,一心向道,因此着实花费了好大的心思,甚至数百年前三仙度地劫时,不惜以身犯险,助其渡劫,饶是如此,这三仙子也只是拜其为兄,至于情爱之事,则是绝不肯沾染的。   云霄一惊,摆了摆头,她也未将先前的异状与朱海联系起来,若说被这么一个小小少年撼动道心,不要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相信。只以为是近日修行有进,心魔从生的缘故。   然而无论赵公明还是云霄均想不到,朱海这小小少年曾被犬祝寄体,这蛮荒大巫杀伐极盛,视人命如草芥,手上的血腥何止千万,纵然其魂魄飞散之后,那种因此而带来的凶厉之气依然盘旋萦绕在了朱海的身上。而他此后道基又筑在危难搏杀之时,于是无形中自身修为虽然浅弱,却更是桀骜残虐。正好与单纯若水,清明澄彻的云霄形成了两种极端。   就好比磁石的两极,   相互吸引的两极。   那种力量源自本能,与自身的喜乐好恶无关,就仿佛宿命中的牵扯,虽然无形无迹,但也千丝万缕,沛莫能御!   ………………….   这时候,广场上中人忽的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咦”一声轻呼,虚空里忽然徐徐现出了一件物事。   一把破烂不堪的扫帚!   其上赫然已被笼罩上了一层黑光,正在不住闪动!   倾刻,黑光散作无数点黑芒,疾飞向宫门之外,那无数黑芒在飞行途中迅速变幻膨胀,形成了一张张人脸的形状,表情不停的在喜,怒,忧,思,恐五种表情之间幻化,在空中盘旋出一个大弯以后,疾射向碧游宫门前,但就在其接近通天等人所居的高台前的时候,忽然空旷的前方又多出了数道高墙!   -------以厚实的千年刚玉石砌就的高墙。   这墙竟是新近修成的广场平面,被人以猛烈无匹的道力生生剥离,抽了起来!   一道接一道的叠在了一起。   石墙无声粉碎,轰然炸裂,尘土飞扬里,那点点黑芒复敛化,终化为虚无归于扫帚之上。   但是通天忽然起身,皱眉!神情里竟是大有忧色。   黑光散尽以后,扫帚在空中不住颤抖起来,这时候,旁人才发觉原来其上密布了一层奇异的光泽,就仿佛是被摩挲多年的瓷器上蒙被的那层光芒。紧接着,“啪”的整把扫帚的猛然炸裂,众人眼前顿时幻化出无数奇景,仿佛正有无数沧山暮雪,寒岩霜木向着自己奔压而来!   而修为较低的人更是觉得左半边身子如遭剑刺,森寒,但又锐烈无比,仿佛有千万根酷烈冷冽的冰针,似已戳入毛孔里,再遽然在右半边身子中化作千片烈阳,自血脉里炸开!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身体上出现了诡秘难测的两极分化:   ---------一边是炎炎烈日,一边是冰天雪地!   通天长叹一声,左手轻轻一按,幻像异状立消,天空中惟有碎散的竹枝木屑纷纷飘落而下。接着,空中金桥再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歪歪斜斜的大步迈了出来,但足一触地,身上那件泛着紫光的道袍立即炸裂成漫天蝴蝶,人也随之摔倒在地!   “他竟出来了!”   这是阐截两教中人心中不约而同横掠出的第一个念头!   看着地面上长耳师父因为痛楚而不断抽搐着的枯瘦身躯,朱海窒住了呼吸,他似乎感觉有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了喉头,想大声呼喊,可是那千言万语却已哽在了喉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一刹那,他的脑海仿佛爆炸了,只余留下空白的一片,没有痛苦,没有焦虑,也没有担忧,余下的只有如潮一般的惊天动地的:   -------寂寞。   元始不动声色的望了老子一眼,两人均留意到了长耳身上披着的紫元道袍已是消失不见,穿回了先前那件破旧洁净的道袍,相互间不为人知的颔了颔首,显然是觉得大局已定。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长耳的身上,渐渐的腾出了深红色的雾气,而空气里也开始泛出一种独特的香气,令嗅者感到异常的心旷神怡。赤精子长年云游天下,见多识广,不禁失声道:   “这…….他竟服了万载空青?这味道,还是以神农一脉的失传的上古秘术所调制!”   很快的,长耳身周又泛出一个庞大透明的水球,球面上上披了一层不易觉察的色泽斑斓的华彩,若非细看,那只有太阳特别亮丽的时候才看得依稀。这彩色仿佛只能从那些斑斓得艳丽的蜘蛛身上才看得到,显然正在迅速的逼出体内蕴藏的毒素,   紧接着,水球就被凝结成冰球,长耳浑身上下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纷纷扬扬而落,在阳光下仿佛正下了一场晶莹而纷扬的雪,幻梦而旎丽。同一时刻,紧闭双目的长耳两只瘦骨嶙峋的双手已紧紧握拳,随着道力的流转贯通,先前那定光诀中的一个个奇古朴拙的文字竟是缓缓在他身体周遭浮凸了出来,分呈青,蓝,绿色往复盘旋,似在卫护其主一般!   通天教主神情略松,望向下首的普贤真人,面无表情的道:   “长耳已入了师兄的太极图里行了一遭,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普贤一礼,微笑道:   “长耳师兄道法高深,此事自当揭过。”   元始忽的出声道:   “通天贤弟,你这门下若是还能醒得过来,今后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说完以后,便不再多言,跨上来时所乘的八宝云光辇,携着门下弟子同老子一道驾云而去。通天面色铁青,大袖一拂,便将容色安详,恍若熟睡的长耳卷入了碧游宫里,余下一大群门人面面相觑,细细咀嚼元始离去时候的言语,各有所悟。   ………………   湛蓝的天色,仿佛浸透了一万年的寂寞。   朱海仰天躺在小屋后的山崖上,嘴里一下一下的嚼着草根,脸上的神情甚是平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过了整整五天。   被通天教主携入宫中的长耳师父依然是音信全无。   小院的树阴下忽然转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正是面有忧色的申山君,他刚刚才随着乌云仙入宫探问过情况。   朱海坐起身来,望过去的眼里已有焦切的探询之意。   申山君眼里尽是血丝,脸色凝重,行到朱海的身边坐了下来,默默望着远处白云苍狗,变幻无穷,好一会儿才涩声道:   “凶多吉少。”   朱海捻着草茎的手颤了颤,手背上的青筋似龙抬头般跃了一跃,却是依然稳定,他想了一想才道:   “长耳师父出来的时候,体内的生机似乎已绝,若不是当日服用万载青空的时候,他刻意存下了一半,相信是连太极图也出不来的。”   申山君望了他一眼,大有惊异之色,不过又知道他与那蛮晃大巫犬祝实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心里也就旋即释然,于是缓缓解释道:   “掌教真人所赐的那件紫元道袍,可以说是代他承受了许多心魔反噬的力道,而定光诀与长耳也甚是契合,虽所获时间尚短,已经能起到护身作用…….”   朱海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您就直接说吧。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第七十八章下山   申山君别过头去,魁梧的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天边乱云飞渡,暮日染金,语声忽然哽了一哽,沉涩的道:   “掌教说,眼下长耳已是处于一种息眠的状态,什么时候醒………或者说,还能不能醒得过来,就要看他自身的意志与运气了。”   朱海只觉得胸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激烈的冲撞着,嗓子眼里都泛滥出一股腥咸的味道,浑身上下一片炽热,若正在被烈烈焚烧的鲜血所浸泡!   他舔了舔干涩而开裂的嘴唇,站了起身来,徐徐的道:   “我要下山。”   申山君一惊道:   “有人欺负你?”   朱海摇了摇头,缓缓的说:   “我只是想为长耳师父多做些事…….而东昆仑上大不方便,须得下山去才行。”   申山君皱眉道:   “连掌教真人都束手无策的伤势,你能做些什么事?长耳此时生死不知,便当由我来管教于你,不许你胡来!”   朱海望了申山君一眼,眼神里竟带了些疯狂的血腥凶狞,旋即又恢复清亮,平和的道:   “不瞒您说,那杨戬在殿上所说的一些关于我的往事,倒也不假,我的确曾被那大巫祭犬祝寄体,此人虽然已魂魄飞散,但一些记忆残片也留存了下来。这其中,便有歧道经。”   “歧道经”这三个字一出口,四下里的寂林立即沙沙作响,而暮色将临前的残阳似乎也暗淡了起来。   原来这经书声名颇盛,又被称为“邪秽经”。其上记载的多是一些阴毒污秽的法子,却能迅速的疗养伤势,增加修行,当日犬乙所炼的邪鬼尸盖便是源出于此,在正道的眼里固然对此经嗤之以鼻,更对按经修行的人深恶痛绝,但于旁门左道的眼里,却是至宝。   申山君一怔道:   “你……那经书上的狗屁东西确定有效?”   “有没有效果,总得试试才知道。”朱海忽然诡秘一笑:“或者,要问问你自己。”   申山君更有些愕然了。   “我自己?”   朱海歪着头,吹了吹额前垂下来的发:   “是啊,那碗万载青空,就是我按照歧道经上所书的法子所炮制的。你吃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申山君本乃异类出生,与三山五岳中人交往甚密,因此这号称天下第一邪书的传闻也听过不少,急道:   “你是怎么炮制的?”   朱海想了一想道:   “也不算很偏门,只是加了些天葵(女人月事),黑狗涎,魔信子,蛇足等。”   申山君脸色立即发了青,两眼瞪得铜铃也似的,面上肌肉扭曲了几下,干呕了半晌才青着脸道:   “你…….”   朱海叹了口气,望着申山君认真道:   “说真的,我若不试上那么一试,只怕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这东昆仑上禁忌良多,兼之人多目杂,而歧道经这东西正道不容,邪道难免心存觊觎,一旦被人发觉流传开去,我便是后患无穷。”   申山君雄壮的身躯立在烈烈的山风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自会护你周全,你若一定要下山去我也不阻你,不过就别走太远吧。一旦发出警讯,我也方便迅速前来救援。”   朱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了自责,焦切,甚至是愤怒,只有前后两世记忆里深刻的孤单无凭…….清晰异常。   深深深深的。   那就像是,   一场永远不会忘记的噩梦。   所以,长耳师父……我一定会将你救醒转来的!   一定!   …………   明黄色的火苗欢快的舔着锅底,干透的松枝在火堆里不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白色的水蒸气已经顶开原木色泽的锅盖扑了出来,那种燃烧的树脂的袅袅味道完美的与锅子内那股刺鼻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   这里是东昆仑下,莞镇不远处的一座山崖旁。   朱海就选择了此处作为栖身的地方。   莞镇乃是补充东昆仑上下日常用度的镇子,其中物质多由当时的商都沫邑直接送来,居民也有七八百户,算得上是附近最为繁华的地方。朱海看中这里,一来是因为其距离昆仑上距离很近,二来也便于购求所需的一应药物,三则存下了小小的私心,想要尽量多了解一些闻太师的活动。   --------朱海当然没有忘记,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师对自己的防范之心。眼下见识多了人心的诡毒险诈以后,更不会对其掉以轻心!   朱海从锅子里舀了一瓢黄绿色的茶汤,慢慢的呷着,任那苦涩清香的味道直沁入心肺当中,丝丝缕缕的升腾。这熟悉的味道还是在上一世的记忆里存在着,再一次尝到它的时候,却已当真是恍已隔世。   尽管心中穿插着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往时,但朱海此时端着粗瓷大碗的手,依然稳定坚毅。他此时已不是那个脆弱得仿佛若一片飘萍的孤苦少年。就算长耳此时倒下了,但乌云仙,申山君,金光仙等人的联合之势已成,这三个人形成的庞大力量,就直接庇护在了他的身后!没有人能忽视这股力量的存在,就连闻仲,也,不,能!   因此,朱海此时就可以做许多旁人不敢做,不便做的事情,歧道经上记载的疗伤法子众多,他一个人是绝对做不来,因此,海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划破了手臂,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阴气弥漫的法阵。   这个法阵的作用,是激发曾经下在犬丁身上的印魂符。   此时的朱海渐渐已经明白了道基初成的好处,最直接的就是,可以以紫薇星力衍化而成的道力来运使巫法。   巫法和道术两者之间,从本质上来说,乃是水火不容的,巫法的本源是顺天,道术的本源却是逆天,这一顺一逆之间,就注定了二者的不能互通,但于朱海来说,这却是个特例,他的道基转化的乃是纯属自然的星力,加上身为千年难逢的元体,因此这莫大的难事,却是轻轻巧巧就跨越了过去。   而他现在急需一个帮手,一个忠心而强力的帮手。   而身化巨猿的犬丁,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人选。当日朱海在分别时候预先伏下这一着棋子,也存下了日后利用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近暮的天色迅速转黑,一只盘旋在远方山间的苍鹰锐然长鸣,朱海坐在一株被伐倒的参天巨木上,眉毛忽然向上一剔,淡淡的道:   “你来了?”   林木森森,一片寂静里忽然多了时隐时现的粗浊喘息声,连那燃着的火苗,也随着呼吸的节律一长一息。连带火焰之上,也被镀了一层幽幽的绿。   朱海半闭着眼,似在养神,忽然阴冷的道:   “你现在气脉悠长,呼吸间带了至强至刚的意味,与你我分别之时大有不同,显然颇有长进,如此一来,自然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这话一说,一个庞大的身影立即在轰鸣声中,从乱石尘土中现身,这头凶暴的巨猿浑身上下毛色已呈现出墨黑之色,毛发长及地面,十分诡秘可怖。朱海看着这犬丁的兽身模样,微微皱眉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永远被固化成这模样!难道化形之术被破了?”   化身巨猿的犬丁毛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探牙舞爪,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只是从那血盆大口里发出来,就是一声声凄厉的兽吼。   这时候,朱海的脸上已露出凝重之色,探手就折下了旁边树上了一茎嫩枝,这小枝一被折下,说来也怪,山中立即生出了林涛阵阵!   欢迎大家多多讨论,提出意见,我一定会加以解答的。其实泡一杯清茶,与诸位论文于千里之外,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第七十九章伥鬼   朱海的手指泛出青光,持着这截短仅数寸的树枝在空中画了几个符号,然后屈指一弹!树枝徐徐飞出,撞正在数十丈外那庞大的巨猿身上,犬丁面上表情先是惊恐,接着化作惊奇,最后像给申山君全力运使的乌金杵迎面击中似的,似小山般的身躯直飞出去!也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林木荆棘,令得大山震动,再爬起身来的时候模样虽然狼狈,但已能口吐人声。   原来依照犬丁的脚程,早在两日前就应该赶到此地了,但它就在五百里外的地方,遇到了一头妖力甚强的敌手,识出了他乃是魂寄兽身,一心想要掠其魂魄血肉。大战数场后,犬丁依照往日身为巫祭的经验与之打了个平手,未料到第二日交手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旁边有极强大的妖力暗中伺伏!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赶忙便逃,就在逃跑过程中遭受暗袭,重伤得连化为人形的能力都失去了。   朱海以手托腮,面无表情的听着,又注意到犬丁的眼眸里全是死蓝色的血丝,伸手翻开那粗糙的大眼皮看了看,直截了当的道:   “张嘴!”   犬丁此时还是猿身,乖乖将口张开以后,就仿佛是一个巨洞,一股腐臭的味道从中涌了出来,上下两排白牙森然锐利,只需上下一合,口中人便会被咬成两截。   而朱海恍然未觉,吃力的钻了进去,只有两只脚露在外面,好一会儿才带了满身的黄绿色粘液爬出来。他的左手紧攥,似乎里面握着什么容易逃遁的东西,直到行到了火堆旁边,这才很谨慎的松了开来。   手心里是数十根透明坚韧的毛发,因为上面还带了干涸的血迹的缘故,所以才能辨认出来。朱海凝视了一会儿,将这些东西洒入火里,火苗立即“蓬”的腾了起来,上面还带有层层的瑰蓝色,看起来异常的诡秘。   犬丁疑惑的道:   “这东西我是什么时候中上的?”   朱海淡淡的道:   “你与那妖物搏斗时候,它就悄悄从身上喷出这等透明毒发散布在空气里,被吸入后扎进喉咙,自然是防不胜防,好在你是寄体猿身,否则早已呼吸雍塞,苦不堪言。”   犬丁听了也是吃惊不小,他任巫祭之时也只在南疆一带出没,从未出山,哪里知道这天下妖物的手段竟是如此的防不胜防!   朱海从火堆的余烬里刨出几块山药,吹去上面的灰尘开始缓缓的吃了起来,他一边拍拍身边的岩石示意犬丁靠近坐到自己的身边,一边细嚼慢咽的吃着,也不说话,意甚悠闲。   在这两人的面前,便是浸泡在暮晚炊烟里的莞镇。   从半山里向下望去,有条小河似一条白带子似的在这里盘了一个小弯,山势也在这里变得平缓,有几十间陈旧的房屋就横七竖八的列在那处弯嘴上,想来是因为放排的人已经进了山,在水势平缓的河湾里,还停了不少木船和被捆扎好的木料,加倍的令人觉得平和,温馨。   犬丁终究是个急性子,坐了一会儿终于闷声道:   “大巫祭,我们在等什么?”   朱海转头望向他,目中的锐利之色一闪而逝:   “往后叫我作主人或者公子,大巫祭这三个字,还是少提为好。”   犬丁不知怎的,心里一寒,呆滞点头。直到天色由阴迅速转黑,将太阳最后一丝光芒完全吞没以后,朱海这时候才站起身来,将手按在了旁边的一株大树上。   那大树迅速的枯萎,干瘪,只是数息就化为一截仿佛已存在了百年的朽木,而空中却飘落下一片翠**流的叶子,朱海将叶子揉碎,立时有一道细细的绿光冲天而起,紧接着,远处就传来了似乎正有什么东西高速行进,撕破空气的锐利声音。   …………………….   “正北七百里,有妖物善用毛发伤人于无形,速去查探。”   朱海忽然出口的话,却是对着黑暗里所说的。只听得林中有隐闷的嘶吼,两条形状怪异的黑影飞也似的纵掠去了。单是看其轮廓,就觉得有一股狰狞凶厉之气扑面袭来。   全力戒备的犬丁这时候才放松下来,惊疑不定的道:   “好重的戾气,大巫祭……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朱海淡淡的道:   “一个长辈的几头奴仆,拨给我暂时使唤。”   原来申山君乃是上古凶虎得道,曾经捕杀生灵无数,但凡有特别桀骜强横的鬼魂,申山君就将之炼成伥鬼,此鬼乃是依附于虎精的魂魄,一切行为都会为虎精所控,   若是虎精对伥鬼不悦,随时可以将伥鬼化为自身妖力,更为可怕的是,一旦化为了伥鬼便与虎精共生,虎精存,则伥鬼存,虎精亡则伥鬼灭,虎精亡,犹可轮回转世,伥鬼灭却是魂飞魄散,连一抹残魂也剩不下来。   人们常说的,为虎作伥这个成语,就是指的伥鬼。   直至今日,申山君所奴的伥鬼大多已经被他放去转世重生了,只有几头因为过于凶戾,加上也随了他数千年之久,因此也就留了下来,已经渐渐步入了鬼仙的界限。也正因为此点,所以朱海才刻意的要等到天黑了才唤出这两只伥鬼来,免得受到白日里的限制。   犬丁这时候望向朱海的眼里,已经多了几分敬畏,以前哪怕是对着犬祝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这大巫祭实力高深,但此时面对这个转世以后的少年,却是觉得其当真似一泓深潭般难以测度!   未过多久,便有一头伥鬼返转回来,潜伏在黑暗里声音飘渺的回报:   “距此地八百三十里,有一头猖狈精盘踞,该处名为十里坝。”   朱海沉思了一会儿道:   “那猖狈能与犬丁战平,想来道行也在三千年以上。”   他此时说话的神情十分特别,不仅带有一些心领神会的明悟,还有几丝令人看了心寒的冷冷笑意。夜风阵阵,在林中穿插,仿佛孤寂的呜咽,分外凄凉。   “这件事,你们先不急对山君禀告。他的心软,保不准会来拦着我。”朱海拿柴枝拨着火堆,有些漫不经心的道。黑暗里没有出声。他的眉心立即皱了皱,火堆的焰骤然一炽一卷,顿时林子里就有颤抖惧怕着的声音发了出来:   “是.”   倒是旁边巨猿形态的犬丁快意的狞笑了起来,连身上的长毛都在散散扬扬的飘了起来。   “莫非主人是想炼紫雪蛊?这头三千年的猖狈倒真的是口好炉鼎。”   朱海似有些倦的夹了夹眉心,叹了口气不置可否的道:   “你来了我倒也能省下不少的心。等下我就将你的下一步修炼诀法授你吧,那时当可稳胜这头猖狈,制蛊的流程就交由给你了。我眼下还得设法将这猖狈的后援阻了。”   提到那后来伏伺在旁的强敌,连犬丁这等凶人语声也凝重起来:   “主人你也要小心,那东西的确不可小窥,估计就算是在我未破体之前,在其面前也顶多只有自保之力。”   朱海漠然的点点头,对此他也并不是太担心,身边的两只伥鬼已近鬼仙,犬丁化猿以后纵然实力大减,但自己立即在记忆里搜寻几项巫术传他,也能有大幅度增长,何况…….他的手中还有一枚伏子?   紫雪蛊是一定要炼的……不过在朱海的心里,这项残忍而苛刻的巫法,仅仅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很小很近的第一步。 第八十章再会   朱海是一个想到便会立即去做的人,他下定了决心以后,传了犬丁巫典里记载的口诀,候其伤势恢复之后,妖力蓄积到最佳状态后便立即起程。   这时候,朱海体内的道力虽未增加多少,但于精微奥义间的操控力已经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因此竟能携着庞大若小山的犬丁施展五行遁术,纵然每飞出十余里就得停下来歇息数分钟以补充体内元力,更不似闻仲等人直截了当,一口气直至万里,但已算得上十分难得了。   只是在飞出三百余里后,异变陡生。   无论是朱海还是犬丁,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身体周围的天地元气骤然剧变,就仿佛一下子由风平浪静转换成了狂风骤雨。立即把握不住平衡被强行逐出了遁法状态!   这一下无论是朱海还是犬丁,都不约而同的跌得七荤八素。而朱海的心中,更是有几分惊异,要知道,这等强行中断他人遁法看似寻常,其实需要绝大的道术法力不可,至少也得是与通天九大弟子齐平的水准!   “是谁?是西昆仑的阐教中人,还是那猖狈妖请出的帮手?”这一瞬间,朱海的心中电闪也似的掠过了这许多念头。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两个女人。   为首的那女人黑衣黑裙,偏生肤色胜雪,看上去十分冷漠,乃是曾经前来第二峰上追拿过朱海的菡芝仙。   -------另外那女子乘在一头青鸢上悬在空中,眼神平平的望向天际,好似天际的云朵般飘渺无形,似乎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她动心的事。只有山风偶将她的衣发吹动,才增添了一丝人间之美。   “云霄!”朱海心中仿佛被什么重物用力撞了一下,面上却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不卑不亢的躬身道:   “弟子见过二位师叔。”   菡芝仙乃是与无当圣母交好,一见到朱海,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严厉道:   “长耳定光仙眼下还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你这弟子不在身边侍奉,怎敢还跑到此处,与这些妖物为伍!看来说你与白泽勾结,当真是没有冤枉你!”   她说得声色具厉,似乎立即就会翻脸出手,朱海却是丝毫不惧,笑了笑道:   “师叔此话言重了。”   菡芝仙不知怎的,看到朱海那笑嘻嘻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   “我有没有言重,斩了这些邪物,将你拿下后再说,你与这些妖邪沉溺一气,若被旁人看见,当真令我东昆仑大失脸面。”   她说着便要动手,无论是巨猿化身的犬丁还是那两头伥鬼,遇上了菡芝仙这等已得大道的散修当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朱海却是笑道:   “凭师叔的能耐,杀了他们当然是举手之劳,不过您确定真要动手?”   已经拿出风袋的菡芝仙闻言一怔,她知道面前这个小子机变百出,连玉鼎,普贤这等人物,也在他面前吃了不大不小的亏,忍不住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海神秘的笑了笑道:   “我听说您与山君师叔交情深厚,今日看来,大概也是旁人随口说说而已。”   菡芝仙脸色立即白了一白,马上冷声道:   “谁和申山君有瓜葛?你再瞎说,仔细我割掉你的舌头!”   她模样作得凶巴巴的,但典型的色厉内荏,朱海翻着白眼叹息道:   “哎,没瓜葛就算了,原来以前山君师叔喝醉了酒,口里“芝儿芝儿”是在叫旁人。”   菡芝仙脸颊微微泛红,她纵然心里知道有可能是这臭小子在信口胡说,只是心里的欢喜之意也情不自禁的涌将出来,呸了一口羞恼道:   “臭小子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朱海双眼圆睁无辜道:   “我明明就说的是大实话!不信,你问他们俩?”   朱海口中的“他们俩”,自然就是那两头伥鬼了。菡芝仙先前也是未反应得过来,此时感应到隐没在黑暗里伥鬼身上独特的凶厉之气,立即恍然了过来,想起了申山君的原身。本来还有着的几分杀气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朱海乃是何等精乖之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颇有些留恋的望了空中乘青鸢的云霄一眼,便想带着两头伥鬼与犬丁离去。冷不防身边寒气大盛,一时间仿佛浑身上下都置身于冰窖当中,不要说施展遁法,就是举步行走也极其艰难!   空中,青鸢的翅膀略略展动。   云霄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凤目盯住了下方:   “这头猿妖身上尽是污秽的血腥戾气,绝不是申山君身边的从人!你们要走可以,得将它留下!”   朱海的心中只叫得苦,他最为担心的就是这至清至纯的云霄,没想到千方百计之下,还是没能躲过她的感应。就这么一踌躇,只见天际清光一闪,朱海大惊之下,忙举步挡在尚且茫然的犬丁身前,并且身前泛出两团白光,大小若桌面,交叠着抵在了胸首间,俯低得几乎蹲了下来!显然已启动了一件乌云仙赠予的护身法宝!   云霄蓦然拂袖,远处的林木立即被笼上了一层白霜,凛然催得静夜里的叶枝不住轻颤,两条极其好看的弯弯眉毛立了起来,显然已经发怒: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就像环佩击在驼铃上般清脆悦耳。而朱海头上的发已经被劲风激得向左右飞飘,连衣袂上也起了一层冰,他手里的两团白光竟在刹那之间,变得丝毫用处也没有了!   “要动他,先杀了我!”朱海此时面色不变,平平淡淡的道。而这时候,四下里的林木为风一吹,才纷纷结冰倒塌,摔成一地晶莹冰菱雪渣,犬丁此时才知道,方才自己已是在鬼门关前行了一遭回来,才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后怕!   云霄听了朱海的话,冷哼了一声,十根纤纤手指忽然在空中划出无数玄奥轨迹,偏生每条线路都在发着荧蓝色的微亮,转瞬就化作了一道门户也似的强光,暴涨着将朱海吞没了进去!   这个法术……于朱海,准确的说,是于犬祝的记忆并不陌生,那便是   -------自成天地!   当朱海恢复视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冰天雪地里,四面尽是冰山峭拔,波涛汪洋,周围寒风呼啸,而云霄则在丈余外冷冷的望了过来。   “你是故意寻个借口把我拉进来的吧。”朱海苦笑着道,这时候,他才发现,云霄寒着脸的时候,两颊上依然有着两朵淡淡的梨涡,教人眼神掠过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失足踉跄一下。   云霄冷冷的道:   “你明白就好。我开始说那头妖猿身上尽是污秽的血腥戾气,但你身上隐藏着的凶煞之气,何止超过它十倍!在那日广场之上我就觉察到这一点,只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拿住你验证!今日非得将你身上的伪装彻底撕开!”   “撕开以后,你又打算怎样?”骤然中伏的朱海并不慌乱,却饶有兴致的反问道。云霄顿时一窒,那日通天对面前这少年的维护之意甚是明显,自己能拿他怎样?   但云霄这么一怔间,朱海已经长啸一声,竟踏破足下冰层,雾气激散,冰雪乱飞,向着悬在空中云霄反扑过来!   将朱海拉进这自成天地的幻境中,乃是云霄的最大败笔! 第八十一章吻   她之所以要祭出自成天地的大术,乃是要保证行事的隐秘,毕竟这少年背后的那三人不容小窥,更重要的是,云霄始终不能忘记那日在广场上两人刹那的对视,那种强烈吸引的感觉,几乎要将她的魂魄都深深的拖进血腥杀戮的旋涡当中!于云霄而言,这是她漫长的修道生涯中从未发生过的异事!以至于连静坐修道的时候,也常常忆念,这等道心动荡根源不除,修为从此便无法寸进!   云霄本是仙山清泉里一方碧玉得道,乃是真水之体。因此自然施展出来的自成天地里,便是以冰雪为主,她在其中纵然面对强敌,也能发挥出超常的实力,被她死死克制。   然而朱海却是元体之身!   寻常人修道,吸纳十层天地之间的本命元气,能够转化为四层本身道力,已是非常难得。似云霄,长耳这等真水之体,则能吸纳十层本命元气后,将之转化七层本身道力,因此无论是斗法时候的补充速度,或者说修为进境,都比常人要快上近一倍!   但对朱海这身负元体中人来说,他不仅不选择周遭环境,只要是天地元气就能尽情吸纳,能在体内恣意变换成五种属性的道力,并且天地元气的转化率高达九层以上!   因此,在这尽是冰天雪地的至纯环境里,云霄看似占尽上风,但她万万想不到,其实是将自己的优势与面前的这少年共享,她一方面吸收,转化天地元气的速度及不上朱海,还要分出大部分道力来维持这个自成天地的莫**术!事实上,云霄往日里施展此术,均是专注在旁端坐,心无旁骛,乃是为了修炼她们三仙岛上的镇岛**   ---------九曲黄河阵!   因此这时朱海看似占尽劣势,但他其实面对的只是一个只有平日里两层道力的云霄,并且他在自身的恢复速度还是对手的一倍!这种种情况在他心中明镜也似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不会信手放过,以太古巫法催动体内道力,若天外飞龙般夭矫冲至!   这时候的云霄,感应到的朱海实力也只是停留在“虚”字辈的弟子的身上,当下也不以为意,信手布下了一道冰障,而纤纤十指已在勾勒缚困术法,谁知道面前少年在破障之时断喝一声,竟在刹那间将附近的寒冷元气尽数吸尽,聚一点于臂上,“啪”的一声将那层冰障击成漫天霜尘!   云霄一惊之下,仓促撤诀,变指为掌,轻轻拍出,恰好将朱海的前突攻势抵住,她纵然只余下两层道力,然而也能轻易接下。两人在空中立成相持之势,体内道力迅速消耗,就要依靠外界的天地原力补充,如此一来,朱海的元体的优势立即发挥了出来!   要知道此处乃是云霄以大神通开辟出来的单独空间,又只存了隔绝外界的念头,内中存储的寒冷元气乃是有限的,朱海的吸聚之力又是在云霄的一倍以上,若拖将下去,最后无疑对云霄异常不妙!   可是,三仙岛上的这三名外门仙子,本就不是以自身术法见长的!她们倚之横行天下的,一是阵法!那能削得道中人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的奇幻阵法!二便是法宝,逢人杀人,逢神拿神的法宝!   这刹那间,云霄弯弯的眉毛霍然立起,似清清的月,三月的柳,朱海忽然觉得这寒风呼啸的银妆素裹里,有着冷漠如冰的电闪刺而来!   避?还是不避?   这一刹那,那惨烈血腥的感觉又在朱海的心里腾腾的升将起来,他大叫一声,不退反进!那条寒电一闪,就穿透了他的胸口,顿时,整个左半身都麻木了!连从后背伤口喷出的鲜血,也在空中刹那凝结成了一串一串鲜红的珠!   就在朱海受伤的刹那,云霄又强烈的感觉到了,眼前少年的气势骤然似火山爆发一般,轰然膨胀!就好像一头负创的野兽,刹那间就盈满了凶暴与狂热,   面对这个散发遮住了半张脸,连表情也看不清楚的桀骜少年,云霄犹豫了一下。   她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纵然只有两层的道力,也足够御使出她看家的法宝金蛟剪!但这宝物威力太大,连广成子这等人物也闻之色变,落到这少年身上,那是必死无疑!   -------杀他易如反掌,但杀了他以后呢?   -------申山君,乌云仙面前如何交代,那长耳定光仙一旦苏醒,如何分说,连带掌教真人,似也对这少年有所好感!   可是朱海却是一个极擅把握机会的人,他已经把握住了云霄所延误住的机会,浑身上下涌着深浓的黑暗,在空中夭矫回旋,似一头庞大的巨蝠般旋绕飞至!   而他的身后,不住喷洒出来的鲜血还在空中牵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看上去惨烈而诡秘。   见了这模样,不惊反怒的云霄已不能不动,不得不动!   她正想祭出缚龙索,此宝乃是赵公明寻遍三山五岳的奇物托她所炼,纵然尚未完全炼成,但也足已将这小子困住,至于浑身骨骼尽碎是免不了的,就当是小小惩戒!   只是朱海在空中腾掠之时,忽然斜斜一指横指向空处!   云霄一楞,朱海这一指给人以十分突兀的感觉,距离她也偏离了极大的距离,实在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但对朱海而言,则感到这一指势尽以后,整个空间,时间都仿佛以他指头为中心,迅速出现皲裂的折纹,不住向周围蛛网般的延伸!   幻挪指!   这承自神农一脉,以御为主,不求攻敌的大术!   与犬祝不同,这蛮荒大巫秉性凶残,在杀戮之意的驱使下,将精力大多都放在了伤敌杀敌的巫法上,这幻挪指倒没怎么修炼过,但朱海却从前日的经历里深自震撼,以他区区的修行,竟连老子这等人物的道心也能扰动,虽只是寥寥瞬间,但已可知道这是何等神术!   因此他自此之后,便日夜修炼,只是进境甚微,事实上幻挪指的修炼口诀第一重要求即是:重意不重式,而最高境界则要达到忘天,忘地,忘我,忘指的四忘。若是用道力巫法主动催谷,那便已经落了下乘。   即使如此,朱海的这一指已经破开了空间中的平衡,令得云霄在出手的时候出现误判。但饶是如此,他的双腿也被缚龙索给缠了个正着!   就在这一刻,朱海抬头,望入了近在咫尺的云霄的眼睛!他望见了冰天雪地,银装素裹!   而云霄则完全怔住!   那双眼睛,   那双在发后的幽深双眼!   有星辰变幻,有巨翼的钢铁在空中轰然飞翔,有庞然的奇舰在大海里破浪!还有无数高耸入云的亭台楼阁,华灯璀璨!   朱海双眼又若鬼火也似的再闪,   云霄露在外面的肌肤立即陡然为凄冷的寒意所凝结,一直凉意到了心中去。那曾经死在犬祝手上的万千生魂就在这小小瞳孔里凄厉嘶喊,血腥暴戾,桀骜疯狂!   这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终于在这等近距离里进行了交触!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连相互之间的鼻息体温也作着密不可分的融汇交流,那是一种距离缩短到了极至的密接感觉。仿佛能够延续一生一世也似的,云霄为这平生前所未有的感觉所摄,脑海里竟是空白一片!   她茫然的任他拥着,,缠绵而温腻,分外有一种窒息的快意.   她的肌肤细腻柔滑,抚摸上去似瓷器一般光滑精致,偏生还带了馥郁的香气与暖意.实在给朱海一种不忍不能释手的强烈感受.   朱海却对准了她的眉心吻了上去.   唇肤相接.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t x t 0 2. c o m   云霄脑海中千百年修道岁月仿佛忽然炸裂了开来,心中一片空白,所有精神俱汇聚到两人结合的那一点上!   晚上12点还有一章,能等的朋友就等吧!顺便求票,票多的话,老张也不会让各位白投的,定有回报。 第八十二章猖狈   眉心中一片滚烫的炽热,仿佛是一头猛恶的兽正用粗糙的舌烙印下自己的标记,刺痛刹那传遍全身,云霄立即恢复了清明,大惊之下体内道力爆发,将朱海生生飞震出去!只是朱海却在这若断线风筝飘开的瞬间,还来得及微笑着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你……是我的。”   四周环境若水波般荡漾迷离,自成天地的大术消失后,朱海从空中重重摔下,而云霄已经鸿飞渺然,不知所踪,只有菡芝仙皱着眉头疑惑看他,显然觉得这小子已被打傻了,被折腾的这般遍体鳞伤还在呆笑,最后确定他性命无误以后,腾云而去。   此时,两头伥鬼连同犬丁才急急的赶过来探视,只见朱海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看起来伤势颇重,却大多都是只为云霄情急之下暴出的冰玄气所割伤,均伤在皮外,要说最严重的只得两处,一是胸腋间被那道冰线所造成的穿透伤,另外一处则是双足为缚龙索所卷的扭伤。   此时朱海这模样,自然是不是再行赶路,他不知为何,沉思片刻以后,反而忙着刺血绘了几道符咒,看起来颇费心力,等到弄妥之后,看看天色将黑,就寻了处避风的山坳落脚下来,燃起了一堆篝火烧了些水,顺带将携来的几个馍馍烤热了作晚餐。   这附近周围是山峦环抱,便是篝火的火光也透不出去,正面有一条小溪潺潺环过,朱海一直闭目养着神,脑海里回味的尽是云霄身上肌肤的滑腻触感,他那时候也不知怎的,头脑一热便扑了上去,现下想起来,却是觉出一阵阵的后怕,若不是云霄当时羞愤之下只想逃遁,只怕一百个朱海此时也化为齑粉了。   然而他忽又忆起那一吻的感受,竟大有两相交融的感觉,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一直觉火躁难息的道基,也随之平稳安定了下来。这种奇妙的体验,就连犬祝留存下来的记忆里也寻不到丝毫解释。   朱海此时脸色极是苍白,似大病未愈的病人,看起来竟比下午时候还要糟糕,他将右手手指插进地上闭目缓吸地气,此时刚过子夜,吸收的地气正是阴阳交替那一刻所散发出来的,于疗伤大有好处,他用左手从篝火上的陶罐中舀了一碗水来,徐徐的吹了吹,忽然发觉其上有一层极淡的五彩斑斓,在火光下幽幽的映着,那种令人觉得诡秘的华彩,看上去竟赫然与毒蜘蛛,蜈蚣身上的亮光有些相似。   他微微一怔,还是不动声色的将这碗水喝了下去。   不多时候,这个临时搭建的小小营地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一的声响,大概就是篝火中的木材偶尔炸出的轻微响声。   直到犬丁所化巨猿的毛茸茸的胸口也渐渐停止起伏以后,空中忽然有一个黑影轻轻巧巧的跃落下来,它所落足之处的花叶,枝干都纹丝不动,几乎以一种进一步退两步的小心翼翼接近了过来。   这黑影生得十分古怪,大致有着人的轮廓,浑身上下却无毛,光滑的分泌着难闻的黏液,有四只眼睛生在脸上,连瞳孔都是淡绿的。看那模样,绝非妖属,倒像是用秘术所拘束来的尸鬼。   它一跳一蹦的到了脸色发青的朱海的身前,伸出猩红的舌头兴奋的叫了几声,其声暗哑,看样子就要向朱海的身上噬去,这时候阴风大作,两只伥鬼终于忍耐不住出手。   只见两道黑光围绕着这尸鬼,若旋风一般将之搅在正中,很快就有点点青光从那间隙里射出来,落到地上滋滋有声,若沾到草木上,则迅速冒出大量烟雾,同时还传出异常凄厉的嘶叫,看那模样,似乎这东西正在被两头伥鬼生生的吞食!   渐渐的两头伥鬼的移动速度却缓慢下来,那种踉跄的感觉,就好似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的,最后则是若没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但是这两只伥鬼自身却是恍然不觉,直到最后那头尸鬼剩余的血肉肢体徐徐歪倒,这才急速颤抖着瘫降在地面上,看起来已不复那张牙舞爪的凶态,仿佛是两团被叠在一起的朦胧黑纱。   又过了一会儿,溪水忽然哗啦作响,然后才从里面冒出来一只凸唇怪眼的妖怪,浑身上下都被覆盖在了浓密的毛发中,它见了这模样放声狂笑,自得道:   “什么千年伥鬼?还不是着了我的道儿?牺牲一只尸鬼便将其解决了!这头蠢猿也当真傻极,搬来的救兵还不是成了大王我的口中食?”   这自然就是那头猖狈精了,此妖大有智慧,嗅觉更是灵敏,因为犬丁乃是以生魂强占的兽身,乃是对修行魂念的妖怪大有增益,所以它对之念念不忘。一路循着气味就追踪了下来,而两头伥鬼行踪虽然飘忽隐秘,也逃不过它的灵鼻,便拼着牺牲一头尸鬼,在其肉身上下了善能迷役鬼物的散魂香,而两头伥鬼本就贪婪,因此虽然已被申山君调教得已近鬼仙,但免不了还是着了道儿。   它又大模大样的行了过去,踢了踢犬丁庞大的猿身,沙嘎的笑了几声,在安静的荒岭里,其声刺耳难当。但志得意满之意,呼之欲出。   这时候,猖狈转身间无意见到了火堆旁仿若熟睡的朱海,脸色忽然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初,继续冷笑,忽然身形一动,似闪电般就想要冲天逃去,却被一只携了无筹威势的巨掌从空中生生从上到下直拍了下来。   出手的正是   犬丁。   他此时若一座小山般挺立当场,喉间发出“呼隆呼隆”的吼鸣,似乎连整座山崖都在震动,猖狈被这一掌之势打得直撞进了坚硬的山石里!一声惨呼后,连耳鼻都溢出紫黑的血液来,只能趴在地上,双眼滴溜溜的乱转。   朱海已经站了起来,有几分诧异的道:   “你是从哪里将我的伪装识破的?若不是我用幻土真法预先将犬丁埋伏在旁,只怕还真被你给逃了。”   这头猖狈不说话,却绝非舒手待毙的模样,连浑身上下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困兽犹斗的感觉。   朱海恍若未睹,忽然击掌道:   “我知道了。你先前下在水中的毒乃是石龙子混合狼毒蛛的,我服之后,因为体内道力应该排斥毒力的缘故,手脚理当抽搐。所以才被你给看破!”   这时候,旁边的山崖上猛然“砰”的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上去,碎石滚岩簌簌而落,与此同时传出的还有极其凄厉的惨叫,朱海哑然失笑道: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我是来游山玩水的?”   此时他面前的猖狈才慢慢淡化而出,竟是虚影,而真身此时已撞得头破血流的滚落下来,口里发出了一些似是侮骂又似诅咒的恶毒声音。   它先前急急的施了个幻术,便想借土遁而去,谁知被朱海窥破,预先一步阻绝了那处的天地元力流动,令其的行为好似自行猛烈撞石一般,这等妖物都是自修妖术,那里比得上他身兼巫道两家之长的见多识广?   “现在,你可以将另外那只一直倚为底牌的妖怪唤出来了。”朱海双手环抱在胸前,闲闲懒懒的道。“或者,我们在这里等它来也可以。”   朱海的话音刚落,就见到天上的月被黯淡进了浓密的乌云里,而远远的有风起了,呼啸得似幽冥深处厉鬼的惨嘶,就这么拥挤盘旋过来。旁边的猿身的犬丁猛然狞笑弹起,疯狂的扑入了黑暗的从林中,双爪狂舞乱扯,再出来时候,它的手上肩上已拖着七八头慌乱的豹,虎之类的猛兽。   犬丁狂嚎声中,已将这些可怜的畜生撕成两半! 第八十三章绿萍   血淌如瀑,一片狼籍,犬丁张口狂吞,将它胸前脸边的长毛淋得透湿。却是极其快意,连空气里也多出浓重难闻的腥味,若是体质弱小的人闻了,当真中人欲呕。这些在山中肆意横行的恶兽于它眼中,便是上等的吃食,也实在算得上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而朱海却是盘膝静坐,他一身粗麻道袍,飘飘有出尘之姿,在这恍若地狱血池的景象里不知怎的,反倒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最为诡秘的是,若是从高空中向下望去,那汩汩流淌出的浓稠血浆,竟从四面黑铁也似的岩壁缝隙里若蛇般流淌而来,以朱海为中心盘旋成一个往复旋转的巨大旋涡!   山崖连同地面,忽然一齐作了惊悸的颤抖!   就在同一时刻,朱海就明白了犬丁先前口中所描述的“极强大的妖力暗中伺伏”是什么滋味。那种感觉,浩大炽然若长江大川席卷而来,先前的那些满山奔逃的猛兽,显然就是为其所迫,惊慌奔逃!   这等威势,实在是太过惊人。   那已经重伤,委顿在地的猖狈尖声狂笑:   “你们若此时肯跪下来扣上八十一个响头,大王我便留你们投胎去的一魂一魄,若是慢上半分,就等着神魂俱灭吧!”   黑云卷腾中,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大魔影狰狞现身,与之应和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笑声。   这一阵笑声如大浪惊涛,一层层的卷涌饿来,在岩壁上发出极大的回响,震得各人心血顶动,犬丁狂号一声,他得了朱海的口授心诀以后,他已经将兽身的修为再度攀升,信手从身边举起一块巨岩就猛力向那魔影掷去。   魔影颅上,忽有两只灯笼大的青眼似鬼火般一闪!   “啸”的一声,黑云里就有一只青黑色的雾箭,破空射来!   巨岩在空中撞上了雾箭,炸裂碎破,犬丁刚舒了一口气,朱海就见到“噗”的一声,一物自他粗壮似山的躯体背后破出,带着血泉飞射而至!   朱海此时离犬丁已经有五丈之遥,他一怔之下,只来得及出手一捉。   那是一团细长的阴火!正因为沾染了新鲜的血水,燃得炽炽的腾着!将朱海的单手的皮肉炙得“滋滋”作响,就仿佛是一条不甘而桀骜的蛇,还在不住的腾挣着。   被这一箭射中的犬丁怒目圆睁发出一声惨叫,将周围的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直响,坚持着想站起来,最后还是终于轰然倒地。   只是第二阴火箭又随之突射了过来,这一次中间少了犬丁庞大身躯作阻碍,只见青焰一腾,在四周山峦间相互撞击的回声也是凄厉逼人,直若鬼哭神号一般!   但是朱海却忽然一睁眼,将袖子拂出,身前篝火的火焰“蓬”的爆裂,裹住了自身,仿佛一袭熊熊燃烧的盔甲,那一记阴火箭射到他面前,竟是自行绕了个小弯,错离了方向射上了旁边的悬崖,箭着点之处立即轰然腾起大片青黑色的鬼焰,连坚硬的岩石也给烧得“啪啦”作响。   眼见得那魔影第三箭又将射出,但那两只隐没于黑云中的硕大青眼陡然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就一闪熄灭了。   在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山坡上,猛然陆续射出五道金光,在这沉黑色的夜里接天连地,实在极其壮观,这金光虽然堂堂正正,但是内中还含了逼杀萧瑟的凶暴之力,恰好将这魔影困在了正中。   就在远方天际,有一个翠衣女子祭出了一方白玉环佩,将金光渐渐分离穿插,形成了一个莫大的光笼,慢慢的向内收缩挤压!   这女子便是朱海预先埋下的伏笔!   绿萍!   她纵然道行不及此妖,但先在金灵圣母门下学艺,又得申山君这等人物悉心指点,此时的这只定天佩便是由申山君赠送予她。竟是将这妖物拘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这妖物也绝非甘心就缚之人,它尖锐的号叫了一声,聚拢身周黑云,霍然将之化作十余道幽火箭,一聚再散,将天空都涂抹上了一层诡秘的青色,突然射向绿萍!显然是要作鱼死网破的拼死一搏!   绿萍的身型一阵急旋!   闪烁不已,   她的长长衣裙在风中激烈飘飞,似将整个黑夜都荡了开去。   她的长发似让整个夜晚都温柔了起来。   在发扬与衣裙旋舞之间,她已经在黑中泛碧的旋涡里,伸出了莲一般白皙的手。   一只手,若梦里的一朵白莲。   而手上有一柄轻罗小扇!   从已死的虚令父子手上掠回的云风扇!   刹那间,狂风大作,瞬间连高天上的云朵也给尽数吹飞!何况是这笼罩密布的妖气?那十三枝幽火箭早被刮得七歪八倒的失了准头,尽数消散在这狂风中。   朱海看着这等威势,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绿萍果然是甚有资质,区区年余,御使这等法宝的威力已是有几分浑厚天成的味道,这风势雷动,只怕已有菡芝仙那日的出手的一半威势。   空中的那五道金芒已经不住穿插,形成了一个渐渐缩小的密笼,那妖物摇头摆身,不甘狂吼,但每当身体碰到金芒,就“滋”的一响,然后迅速干瘪,渗出邪绿的血水,迅速蒸发。只得被迫缩小身躯。   眼见得这头狂暴妖物的败势已成。朱海这时候才微微一晒道:   “你现下若肯跪下来扣上九九八十一个响头,我便只取你妖丹。”   这句话显然是针对那头猖狈的狂妄之言了。讥刺之意,呼之欲出,但朱海话音未落,瞳孔便已收缩。先前那猖狈停留的地方,赫然只剩下了一滩紫黑色的血液!   这妖物…….什么时候竟然脱离了自己的督控!成功逃逸?   要知道,朱海看似漫不经心,但他对周围的天地元气流动感应,实已是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便是申山君等人前来,也不会逊色于他们。   而那这头猖狈妖竟能无声无息的从他的眼皮下溜走,这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朱海从地上两头伥鬼慌恐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危机,竟赫然在自己的身后!   朱海刚刚回头,就看到一道黑影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越过自己周围布下的数个防护阵法,然后在重重戒备之下倏然一沉!从犬丁的庞大手掌指缝中急射而过,再极速转回来停留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妖力!   可以说已经全面超越了东昆仑门下的“玄”字辈弟子,甚至还要在金灵圣母首徒玄真之上!   “扮猪吃老虎!”这就是朱海脑中急切掠过的第一个念头!显然,这只猖狈妖刻意将实力压制得颇低微,托庇于天空中这头魔影蛏怪之下,直到最后危机的时候,才催动妖力一击必杀!直攻首脑!这等心智城府,当真是深邃险恶!   此时这头猖狈妖的外形已是全然改变,仿佛溶解了的蜡一般滴滴的向下淋着胶质的液体,因为先前移动的速度过快,以至于表皮上还冒出了袅袅的烟气。   它乌黑发亮的指甲掐住了朱海的脖子,一干人仿佛被施定身魔法,尽数不敢妄动,它将红而分叉的舌头在朱海的脸上舔着,贪婪的眸子里映出的是两点贪婪的幽火!   这头妖兽邪恶的瞳孔扫过空中,志得意满的张开了口,大概想说什么话。但是它的表情,却永恒的凝固在了这一刻。 第八十四章幻先生   这头猖狈的志得意满的凝固在了脸上.   凝固成一种希望沦落成绝望的永恒!   那是一只虚握的拳头,   一只沾染了大量墨绿色肌肉,神经与体液的坚硬拳头从它的胸口穿了出来。拳头遽然捏紧,将本来虚握的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成四溅爆裂的血红色浆汁!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猖狈妖的身后,已立着一个魁梧的黑影,若高山峻岭般的笼罩住了它。   这黑影的面目看不真切,然而单单是看着他,就会让人生出高山仰止感觉的魁梧感觉!   好似一座正在淌着岩浆的邪山,   而黑影的身上,升腾着一股红色光芒,以心跳节律方式明暗闪烁以后,复炽起来围绕周遭.在这黑暗与血红交替占据上风的同时,也将在场的一切物体时而卷入浓黑,时而抹上鲜红,看上去诡秘万分.   当然,更多的还是强悍。   要知道,朱海虽然道行低微,但他身负元体,寻踪觅迹,观气索敌之术已是十分精湛。这猖狈妖能在刹那脱离他的视线反制住他,这等妖力更可以说是天下独步,只是这出手的黑影却是在刹那之间潜到这头猖狈身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将之突杀,如此藏匿潜伏之术,当真是听也未有听说过了。   朱海双眉一扬,眼里却带了绝大的悦色道:   “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旁边的犬丁与急急赶来的绿萍听了,急得直想将朱海的嘴给堵上!别人仗义出手救他,这小子竟然还在冷嘲热讽!   黑影的身体被不断裹卷的黑红色的光芒所包绕,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他的语声并不恼怒,反而有几分惊奇:   “你知道我是谁?”   朱海叹了口气道:   “我今天来的时候,碰到了菡芝仙和三仙岛上的云霄。”   犬丁与绿萍更加茫然,觉得朱海只怕是被吓得有些呆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倒是那魁梧黑影“哦”了一声,似有所悟。   “普天之下,要劳动菡芝仙与云霄联手搜捕的,除了你这位将东昆仑上下都搅得鸡犬不宁的白泽以外,还能有谁?”朱海接着补上了这么一句。   听到“白泽”两个字,犬丁倒也罢了,绿萍的脸一下子就变的惨白,这头白泽可是凶名卓著,连修为远在她之上的“玄”字辈弟子也给吞了好几个,骨头都不剩。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倒是朱海就地坐了下来,不以为意的道:   “我说你多管闲事,是不是不大服气?”   白泽将身周旋饶的浓密红黑二气散去,其模样颇为威严,只是两条白眉斜飞入鬓。看起来杀意横生。他在朱海的身前盘膝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察到了岩壁上兀自来回奔流的汩汩鲜血,迟疑了一下。   此时朱海却微笑着将手向地上虚虚一按,地上立即有一道深黑焰柱冲天射起,直连天际!这黑焰中饱蕴了令人胆寒的杀力阴气,火中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的脸在呻吟呼号。连那白泽也微微变色道:   “你小子也真是见多识广,竟然先布下了巫法中的血灵杀阵,怪不得有峙无恐。”   朱海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你我也不算敌人,还未请教道号?”   白泽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你可以叫我幻先生。”   朱海微笑道:   “看样子幻先生跟随我们已久,为何不早些出来?也免了我白受惊怕?”   他口中说是“惊怕”,但朱海一直就是脸带微笑,哪怕是被那猖狈拿住要害,也是颇为从容,哪里有半点惊怕的模样?幻先生面无表情的道:   “早些出来做甚?老夫纵横数千年,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情,寻个因头酬了你这小子的小惠便可,和你等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已说得极不客气,朱海丝毫不以为忤,微微笑道:   “这么说来,您老只怕还得密切注意我很长一段时间,我这人通常都不容易遇到什么大麻烦,欠我的五个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幻先生不说话,他身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头素来视天下为无物的可怕凶兽已经动怒。很久很久,他才一字一句的,冷冷的,明显压抑着怒气的道:   “我什么时候欠你五个人情?”   朱海耸耸肩头,摊开手道:   “我没有逼你一定要还我的情啊,不过既然你问起,解释一下也好,免得有人说我挟恩求报。”   他很有些无辜的竖起第一根手指:   “囚你魂魄的白玉剑,乃是由东昆仑大弟子多宝真人掌管,从他的手里拿到这东西的难度何其之大,想必您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当然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幻先生不说话,但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乃是被多宝亲手抽魂,虽然当时中了通天教主的法宝,可也感受得到多宝道人当日的道行神威。   朱海竖起第二根指头:   “困你肉身的拘禁瓶,落在了无当圣母手里,她尽管要好对付些,只是难度也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你也看了出来,我的修行如此低微,冒了这莫大的风险将你释放出来,算你欠我两个人情,不过分吧?”   幻先生面色稍和,吸了一口气森然道:   “那还有三个人情又怎么说?”   朱海抚掌笑道:   “你一定要我答的话,那么我就要先问了,敢问幻先生百年前不惜与我东昆仑破脸,根本原因是什么?”   幻先生脸容古井不波的道:   “自然是你东昆仑四处横行霸道,捕我妖类,老夫看不顺眼,当然要挺身而出斗上一斗!”   朱海呵呵笑着,悠然摇着手指:   “非也非也,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情,谁肯出大力气?幻先生你说的只是次因,我看你当年,无非就是为了那御兽丹而来。”   这话说得幻先生脸色数变,但终究没有否认。朱海微笑道:   “我已经查了,当年炼制御兽丹的一味主药紫玉莲华,已经被接引道人引种至西方,因此那御兽丹已成世间绝品,我让你得偿宿愿,这莫大的恩惠换你两个人情,不为过吧?”   听到得偿宿愿四个字,这幻先生浑身上下都一震,他一直都是冷酷淡薄的形象,能引得他如此动容,实在难得,好一会儿才沙嘎着声音迟疑道:   “莫非……”   “莫非什么?”朱海以手托腮,诡秘一笑道:“您现在修行突飞猛进,显然已经步入了度心魔劫的紧要关口,难道幻先生真的就认为没有丝毫外力的辅助?”   白泽一族本来就是上古智兽,当年轩辕皇帝也曾求问于其族,幻先生早就发觉,自己脱困以后修为暴增,按理来说,他的本体已是接近油尽灯枯,绝无可能出现此等状况,这其中定是潜伏了一个极大的谜团。听朱海此时一说,再回忆起当日的那粒丹丸模样,幻先生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   “罢了,看在御兽丹的面子上,这两个人情,我也认了。”   “至于剩下的一个人情。”朱海眯着眼无奈道:“不瞒幻先生您直说,我释你出来,实在是机缘巧合,乃是无心而为,但也闹出了极大的风波,连带我师尊也受我牵累,现在生死不知,并且就我自身而言,显然已成了你的心魔之一,倘你度劫失败,只怕立即丧失心智六亲不认,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在下虽然人微命轻,但干冒如此奇险,换你一个人情,只怕也不算过分吧?”   场中一片寂静,不要说犬丁,就连绿萍都暗自为朱海提心吊胆捏了一把汗。忽然,这位幻先生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道:   “罢了,这五个人情,老夫认下便是!你若有事,可焚此香寻我。”   说完后,便抛下一盒信香想要起身离去。朱海却忙道:   “先生慢着,我却是还有个疑问想要请教。”   关于昨天晚上跳票的事老张道歉,因为11点半突然停电,家的附近因为是新修小区,离公安局又近,没有网吧,连黑的都没没啥好说了,增发三章诚恳道歉。很对不起,让昨天晚上等的朋友失望了。 第八十五章欺诈   幻先生缓缓转过身来,高大魁梧的身躯似山峦般昂然挺立,白眉竖立道:   “若是请教,我便不知,倘是拿一个人情作抵,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海颇为惊奇的“哦”了一声道:   “幻先生为何如此小气,一个问题也要与我讨价还价,未免有失高人气度。”   幻先生却不作答,他忽然出声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你想制炽灵液?”   “炽灵液”三个字一出,那本来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似已死去的猖狈妖猛然弹了起来,它的动作是那么的迅捷,就仿佛是一尾刚被捞出水面的惊恐的虾!它逃遁的那种速度很难形容,因为过分的快所以幻化出了无数虚影,令人眼花缭乱,偏生是复杂难明,看似在向天上疾掠,转眼又冲到了地下,本以为已奔远,再一看其实是在你面前。   然而那个黑红相间的魁梧影子始终如影随形的跟着它,不肯稍离半分。   最后,那只猖狈妖停了下来,铜铃似的双目高高凸出,当真是一副绝望的活见鬼表情,这时候朱海才发觉,它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生生扭曲到了背后,浑身上下不停抽搐,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声响,尽是骨骼折裂的声音,口中渐渐淌出黑血,若一滩烂泥的原地软倒,真正的死得透了。   旁边观看的绿萍的心中骇然,在场中只有得到申山君指点以后的她,才能勉强看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从头至尾,那幻先生始终都是负手而立,若御风空中,不曾出手,只是每当那猖狈妖即将逃出这附近的小范围内,他总能料敌机先,抢先一步挡在其奔逃的路线上,迫这猖狈立即改道,如此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方才那短短时间内,这猖狈已将这急停改向的动作反复重复了上千次,身体终于抵受不住巨大压力,崩溃倒下。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当时是闻所未闻!   “这猖狈妖也真是乖觉,一听到了炽灵液三个字,立即就知道我要剖颅取他的妖丹,便再也装不下去,起身逃命,只可惜遇到了您老。”朱海微笑道。   幻先生负手而立,脸容冷峻的道:   “问不问?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你主动焚香寻我的话,那便要耗费两个人情来换了。”   “慢走,不送。”朱海笑嘻嘻的道,就在幻先生的身影渐渐变淡的时候,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您可知道,方才明明大局已定,我为何依然要引发苦心炼制的血灵杀阵?”   空山寂寂,只有回声,那幻先生显然已走,朱海末尾的那句话,只怕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倒是犬丁闷了半晌,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主人,血灵杀阵其他材料虽然珍贵,您是东昆仑门人,自然不难弄到,但最后炼制时候乃是要由施阵人亲手刺血所制,元气大伤,修为也要倒退,倘若只为证明给那白泽看尚有后手便将阵法轻易浪费,当真是很有些不值。我确实也有些不明白。”   朱海神秘一笑,反问道:   “地面之下,黄泉之上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犬丁此时虽为兽身,修为大损,但是称雄犬戎七十年,见识是极广的,皱眉道:   “主人所询之处,当是被称作幽玄之地,共分九层,通常为阴魅寒邪所居。越近黄泉,其阴性越重。”   朱海点了点头,走近了方才喷射深黑血焰之处,此时火焰已经熄灭,将周围的岩石融化淌开,只留了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小眼。向外面喷着彻骨的阴意,连周遭的空气,也弥散着团团的若有若无的白雾!旁边的人肌肤上不觉得如何,但冷意却是由骨髓深处向外发散出来,当真是十分的诡,也异常的奇。   “我方才引发阵势的时候,刻意压制了其威力。”朱海在时明时灭的篝火边搓了搓手,徐徐的说:“因此血焰下溶之处,只到了幽玄之地的第三层。”   他开始往火中抛下一些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木块,粉末,火苗立即腾的焚了起来,舔舔摇摇的变得惨绿,犬丁巨大的鼻子抽了抽,惊异的道:   “这味道,难道是引器香?”   在犬戎的俚语里,将蛊,毒等统称为器,引器香自然就是拿来诱引这些东西的秘香。朱海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左手五指若抚琴般弹按捻磨,将旁边一块青石琢成了一口石盆,于内中盛上水,放到了火堆边上。   没过多久,那只深深的黑眼中就倏的跃出一只很有些古怪的虫子,有着蝎子的尾巴,蟋蟀的后腿,表层上油黑的亮着,哪怕只是映着熹微的星光,也令人无由的觉得上面的光芒仿若钻石那样,华美而不刺目,依稀但是清晰。   那虫子一跑出来,犬丁本来紧张的表情立即松弛,露出颇有些迷惑的失望神情,但还是试探性的道:   “这不是黑玉蜒嘛。我以往捉到过,就立即放掉,这东西没什么用,主人难道就是为了捉它?”   朱海淡淡笑道:   “我问你,你捉到它为什么会立即放掉?”   犬丁皱眉,老老实实的道:   “这东西被诱来以后,周围很快就会招来许多烦人的毒虫什么的来吞吃于它,十分麻烦。”   朱海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   “这虫子其实也有用的,它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味道。”   …………………   “白泽,乃是上古神兽,除其博闻强记,见多识广以外,也嗜口腹之欲,与饕餮并称为两大婪兽。”   朱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周围摆下菖蒲,蒿草等物,团团的在方圆十数丈内烧起了一团火圈,当真是烟气弥漫,饶是如此,只听得周围悉悉唆唆声音响个不停,尽是悍不畏死的毒物涌来,触到火烟的便或晕或死,但后来者前仆后继,大有不达到目的不止的念头。   它们的目标,便是那个盛满了黑玉蜒的石盆!   此时的黑玉蜒已是名不副实,外壳上的油黑光泽已经退去,浑身上下变得通红一片,若虾蟹被抛入油锅中滚炸过一般。而石盆中的水已经变得微黑,上面隐隐还有雾气飘动。   朱海伸手去盆中拎起一只黑玉蜒来,提着长长的尾巴甩了甩,然后小心的放到火上烧烤,说来也奇特,那黑玉蜒身上的红色便渐渐退去,而肢脚等也慢慢的缩进躯体里,最后则形成了一个晶莹透明的圆球,惟有那条尾巴还连接在其身上。   众人见了这等奇景,当真是觉得大开眼界,而朱海此时更是轻轻将那尾巴上的倒钩拔去,就将那管子凑到嘴边吸吮,立即,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就蔓延飘散而出,不要说犬丁与绿萍,连两头被拘禁了的伥鬼闻到香味后,体形也慢慢开始膨胀,恢复了起来。   于是在朱海的招呼过后,一干人等便围着那个石盆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黑玉蜒看似是虫,被这么炮制以后,内中尽都变成了透明粘稠的液体,其味浓厚甘美,轻轻一吮,就在舌面上徜徉而去,哪怕是入口以后,也还有馥郁的浓香在口中久久不去。   这时候,朱海忽然扬声微笑道:   “幻先生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一道品品这天下至味?相信如今世上,除了我之外,便没有第二人能将黑玉蜒如此调治了。”   他这话一出口,旁人都是一惊,转头四望,只见空山寂寂,墨林密密,哪里有半点幻先生的魁梧人影?朱海却也不说话,就着草铺躺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间或悠然拿起一只黑玉蜒,悠然吸吮后,忽的又开口将先前的那番说话重复了一遍。这时候犬丁与绿萍才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他是在使诈!   当朱海第四次叫出这句话的时候,黑红色的影子倏然四面闪动,伴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压力,当真是映得人眼花缭乱。等到残影渐渐消弭,幻先生已经坐在了朱海的对面   今日已经更了一万字了,同志们给些票吧. 第八十六章沫邑   此时的幻先生浑身上下都被裹在浓厚的黑红二气中,视线连他身周两寸也透不进去,更别说察觉他的表情,只听得其语气颇有些惊疑的道:   “尔怎知我来了?”   犬丁与绿萍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笑?只是面上还要做出同样惊佩的表情,那就十分之不易了。朱海倒是神秘一笑,也不作答,只是作了个请的手势。幻先生瞪了他半晌,心中深知面前这小子古灵精怪,若吃了他的东西只怕后患无穷,但忽又听到朱海说道:   “幻先生当年纵横天下,何等豪情,此时却面对一只小小虫子也缩手缩脚?”   这话摆明了是在激将,只是如幻先生这等高岸人物,心中的睥睨桀骜之气何等强烈?便是明知了海的用意,也不禁冷笑道:   “是么?”   说着便拿起一只虫子照样在火上烧烤吮吸,但是这一吃之下,便颇有些身不由主的感觉了,最初想的是只尝下味道,吃掉一只以后觉得不妨再吃一只,再吃一只后很是觉得意犹未尽,最后则是难以自制了。   朱海就在旁边以手托腮笑嘻嘻的看着。还殷勤的在旁边换水倒茶,服侍周到。直到将整盆黑玉蜒吃完,幻先生舒然叹了口气,这时候朱海才道:   “先生尽兴否?”   幻先生瞪着他,却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立起身来长叹道:   “罢了罢了,竟被你这竖子所欺!问吧!”   朱海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   “我想要知道九子鬼母血的取法。”   幻先生怔了一怔,嘿然冷笑道:   “你这般费力的取猖狈的妖丹,自然是要用来炼炽灵液中那味主药:紫雪蛊了的,你知道紫雪蛊的制法,却不明白九子鬼母血如何取得?这两者互为因果,就好比是一个人会跑,但却不知道如何走路一般荒谬了。”   朱海顿时语塞,他总不可能解释犬祝的记忆碎片里恰好将这部分缺失了,干笑道:   “烦请幻先生指点。”   这九子鬼母血乃是他志在必得之物。歧道经上记载的号称能起死人,活白骨的炽灵液的三大成分,便是用天上地下三件异物奇珍,天菩提,紫雪蛊,九子鬼母血所炼。而这东西,乃是他所想得到的能拯救长耳师父的唯一方法!   幻先生冷恻恻的一笑道:   “你这小子身上颇多秘团,我却也不想追究,不过你身为东昆仑弟子,想要获得九子鬼母血,那却也是千难万难。得先收取两千合用的生魂,这魂魄要求颇为挑剔,往往杀五人,才能有一条魂魄合用,并且再以巫法里据说已经失传的天生石献祭,则可能将九子鬼母从九幽之地中引将出来,但这不是一定的,很可能来的是鬼母的九子之一。所以,要取得九子鬼母血,倘若运气不佳的话,十万生魂都是少的!”   朱海自是明白幻先生话中的未尽之意,此事的难点有二:首先无论如何,东昆仑也算得上名门正派,若朱海敢明目张胆的残害生灵收取生魂,只怕不到千人,早有本门中人寻来清理门户,就算通天也保不住他。其次则是那天生石,连这号称知天下万事的白泽也不知晓,倒确是难题一件。   朱海微微皱眉,望向旁边的犬丁,自是意有所指,犬丁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   “主人,这天生石我也不知,不过……剩下那人身上,应该有些眉目线索。”   因为有外人在侧,犬丁自是不便明言,剩下那人指的就是当年犬戎十三巫祭中最为低调的犬辛。他又有别号名为隐巫,便是负责在巫门一脉危亡之际,将道统传承下去的重任。   朱海点了点头,沉吟道:   “那生魂的事情,倒也并不是很难。倒是取鬼母血的时候,要劳驾幻先生您帮手了,我师门中人只怕对这种巫术视为旁门左道,帮上的能力有限。”   幻先生终于动容道:   “你小子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杀人夺魂?”   朱海诡秘一笑道:   “人是要杀的,不过当然不是我杀。”   他的眼里闪动着深邃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情感。   “其实我除了是东昆仑弟子以外,还有一个颇能派得上用场的身份。所以,这几万生魂对旁人来说极难,对我来说,则颇为简单。”   “大商三王子!”听他这么一说,绿萍与犬丁才想起了他的另外一个人间身份!   幻先生又恢复到了那冷漠傲岸的模样,淡淡道:   “既然如此,等你真的凑足生魂寻得阵法,点香请我来便是了。看在你这小子颇为机灵的份上,再送你一样东西,免得收纳生魂的时候遭人发觉。”   说完便消失不见,余声尚袅袅,人已是瞬息飘忽至千里之外了。只是空中却掉落下一个非金非余的黑色瓶子,其上满布难以辨认的图案文字,古朴异常,朱海一怔,信手接过,浑身上下却是激灵灵的抽了个寒战,再看旁边那两头伥鬼,已经在旁边化为黑雾哆嗦了起来!   犬丁见多识广,已是惊道:   “看它的模样,很像是专门用来吸纳生魂的狱瓶,为何却是如此之小?”   朱海却不说话,将这瓶子把玩了一会儿后,收入怀中,微微眯眼,斜靠在背后的岩石上,那模样像极了一头假寐的虎。   旁边的绿萍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当真有些目眩神驰,先前倒还罢了,现在回忆今日的一些细节事件,身上冷汗不觉涔涔而下,那猖狈狡诈异常,实在已是她在妖族岁月中所仅见,但它对上了妖力高深,身法几已登峰造极的幻先生,便被处处受制,着着遭料敌机先,最后幻先生更是连手也未出,那猖狈就因为来回反折之力太过急速,冲力过大,浑身骨骼承受不住尽折而死。   但是于幻先生而言,他从未现身起,就已经为朱海所算,也是同样被一步一步的料中了反应,拿住了弱点,遭渐渐引入彀中。幻先生只是在战斗层次上令人叹服,但朱海却是在大局的“势”的把握拿捏上占据上风。两者优劣之势,已是呼之欲出。   ………………………   十日以后,在商都沫邑之外,出现了一个瘦弱少年,他的模样十分寻常,一身衣衫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本色,袖子挽起,很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是在这四方烽烟并起时候,他的这一身打扮并不引人注目,事实上那些街边佝偻着身体,面黄肌瘦的奴隶或者平民的卖相,比朱海要狼狈得多。   绿萍目前还身为金灵圣母的使女,不能久离东昆仑,因此在当天就回了去。而五天前,受命返回犬戎的犬丁,也与朱海分别,他的任务自然是要从犬辛那处获得天生石。即使取不到,也要探知确切消息。   而朱海的目的,自然是要寻上闻太师,随军出征,以名正言顺的方式来大肆收取生魂!   沫邑的街头灰尘仆仆,周围的房舍低矮密布,看惯了东昆仑上巍峨高峻的那些楼台亭阁以后,朱海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贫民窟一般。他入城之时便经过重重盘查,几乎遭到搜身以后才被勉强放了进去,若不是脑海有里犬祝留下的一条铁律:人间的事情要用人间方式来解决,相信早已经发难。   朱海整整在城中转悠了近两个时辰,走得口干舌躁,却还是连目的地太师府的影儿都没见到,忽然见到街边有个茶水小摊,连忙赶将过去坐下叫了一碗凉茶。 第八十七章冲突   卖茶水的却是个黑胖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下,舀了一瓢水过来,重重的往桌上一坐,转身便去了,朱海心中略觉不快,一喝之下,才发觉这水颇有些浑浊,入口后还有些难闻的土腥味儿,他喝到一半,实在觉得难以下口,便皱着眉头掏出钱袋来付帐。   那妇人见到朱海的钱袋颇为丰满,不禁眼前一亮,开口便老实不客气的索价十文。朱海虽然刚刚下山,也知道这个价钱颇为离谱,但刚想开口还价,见这悍妇已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迫将上来,苦笑着将钱抛给了她,就转身走了。那悍妇望着朱海的背影冷笑一声,推开旁边的屋门粗声喊道:   “遭瘟的!有活儿干了。”   只听得里面有人应声,听那悍妇咕哝数句,眼前一亮,从左邻右舍呼喝了几个泼皮闲汉,怪笑道:   “我说今日怎的老是左眼跳个不停,这山里来的肥羊不宰,当真是天理不容了。”   朱海又似没头苍蝇的到处撞了半晌,走来走去还是脱离不了那蛛网一般密集的小巷。忽然心生警兆,一闪身,便有一根粗木棒贴着鼻子砸将过去,当真是险到了极处。他的心中大怒,转身看去,已被三名狞笑着的闲汉堵在了死巷里,旁边的人见了,纷纷关门闭户,巷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顿时陷入了死寂中,只有那三个闲汉粗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把钱袋丢出来,乖乖滚蛋,爷爷就记下你这顿好打。”为首那胖大汉名叫盘固的狞笑道。提着木棒的他此时已有些后悔叫上赵六与何于越。都怪自家婆娘口没遮拦!这等手到擒来的肥羊,何须要与他人分这杯羹?   朱海此时心中的邪火已是腾腾燃了起来,若不是考虑到身在沫邑,只怕他已祭起巫法直接将这三人的生魂收取了--------他可没有忘记,闻仲闻太师是绝不愿意自己修行道术,这沫邑城中人口稠密,若被他发觉了此事,指不准又要闹出极大风波--------好在在这些普通人的面前,仅仅是目前的经过道基淬炼的身体,已经足已应付眼前的情势。   粗大的木棍在空中轮了个半圆击在了朱海的肩头,却未能给他造成多大的痛苦,相反的却是疾进数步,展臂一把搂住了盘固的粗腰!这大汉的狂笑一下子被扼杀在了喉咙眼里,不过短短数息,被半举在了空中的他,脸色就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连气也透不过来,当面无表情的朱海松开手臂的时候,他已经瘫软得似一滩烂泥。   这时候,旁边的赵六与何于越早已惊得呆了。齐齐发一声喊拔腿就逃,,谁知道海直起身来,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拿,明明距离那赵六已隔了数丈,其腕上就好似给带了一个铁箍,身不由己的向前跌跌撞撞的被拉了过来。   “太师府邸在哪里?”   朱海淡淡的道。   赵六的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惊恐的指了一指,显然乃是敷衍。朱海阅历虽浅,但是并不笨,顿时就发觉了这其中的猫腻,冷冷一笑也不说话,直接就拖着这赵六向他所指的方向行了过去。两人整整走了一刻后,朱海才淡淡的道:   “若是我再走上一刻还见不到相府,那么你这只手就不用再想要了。”   他的语声平淡,然而本来就心怀鬼胎的赵六背上立即感觉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这家伙绝对不是在说笑,恰好此时身边有一队巡街的甲士路过,领队那人正是每月都要收些好处罩他的伍长。这厮一激灵就叫将出来:   “救命啊!”   这一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出来,被强行手牵手的两人自然立成焦点,有的熟识赵六这地痞的自然惊奇,通常这厮只有让人叫救命的份儿,有谁能将这大爷收拾到如此地步?这时候那队甲士已经跑着步持着长钺将两人团团围住,当先那名伍长厉声道:   “王都之中,谁在当街胡言乱语?”   “不是胡乱言语。”朱海此时心中不知怎的,一股戾气腾腾的炽生了起来,站在原地淡淡的说:“他如果骗了我,那的确是死罪。并且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这话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已是杀气兀然。此时的朱海虽是初筑道基,一切都要自己摸索,但他以道力来运使巫法,发挥出来的效果却是惊人非常,纵然此时不便暴露身有法术的**,但也可凭元体的神妙功效,拼着浪费损耗些,也能将道力转化为纯粹的力量使用,因此言语里自然有一种凛凛之威,自然震慑当场。   然而这沫邑中的禁卫本来是颇有见识的,只是怎么看眼前这满身灰尘,衣衫褴褛的少年都与权贵二字挂不上勾,加上他们在这王都中横行惯了,朱海的话也确实狂妄,立时一声呼喝就有四人围了上去。   朱海只是冷冷笑着,似乎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完全漠视身周环饶的青铜长钺。不过眨眼工夫,他周围丈余的地方,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那坚硬的青铜长钺或折或弯,被扭曲得不成模样。满街上入耳的,尽是此起彼伏的呻吟之声!   那伍长眼神中的毒辣之意一闪而逝,此人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乃是由数次大战后打生打死后换来的,他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小子力气甚大,但是却颇为缺乏动手的经验,可以说仅凭着本能打斗,好象是山中猎户对付野兽的法子。此人面色阴沉,踏前一步,背在身后的左手却做了个手势,自然有部下心领神会的去了。   “你是何人?竟敢拒捕,难道不怕牵累旁人?”   朱海此时已经渐渐冷静,考虑到这些甲士也是在尽忠职守,也就不为己甚的淡淡道:   “这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行劫,我只是自我防卫难道也有错?”   “哦?”那伍长皱眉看向赵六怒道:“真有此事?”   赵六张口结舌,似是说不出话来,但朱海此时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莫大的力道,将整个身体都冲得向前一跌,然后从背至胸才生出冰凉而灼热的感觉,接着才是如蛛网般蔓延到全身上下的剧痛!   这时候,朱海才来得及低头,恰好见到了突出胸前,尚带着血肉的锐利箭头!   要知道,此时的朱海虽然在道术上略有小成,但刚刚筑基的他,还完全达不到乌云仙等人那种通微渐明的地步,就连身体也只是比寻常人坚韧,然而若是毫无防备,不施巫法,也远未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更何况是这等军用强弓射出的狼牙箭!   -------一股复杂的感觉刹那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这感觉中包括了痛楚,被欺骗,愤怒,疯狂,暴戾…….   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赤红!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那种狂躁难抑的心情刹那间就将这少年完全吞没了!   用手按住伤口的朱海陡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弹出,恰好闪躲开了接踵而来的第二支劲箭,没有人注意到他脚下有一条植物的褐色根系一闪而没。   灰土飞扬间,朱海已经撞破了旁边的一所民居逃了进去,数十名甲士呼喝追去,当先那人骤然定住,双手无助的在空中乱舞狂抓,双眼凸出若铜铃,仔细一看,原来他的咽喉上正深插入了半支甩手箭,直没至柄。以至于脖子后的皮肤都微微凸了出来,仔细看去,那支箭的尾已被折去,竟赫然是那正被追捕的少年刚刚从身体中拔出来的。 第八十八章比干   一人轰然倒地,浑身抽搐,但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什么血腥杀戮没见过?血激到脸上拿舌头舔了就是!因此随同突前的另外那人不仅没有退,反倒抽出腰间的青铜剑发声喊,破门而入。猛然间眼前寒光一闪,却是那少年拔了最初入门那人的长刀,由上至下轰然直斩了下来!   此时那甲士退已不及,只能横刀硬挡!   两把韧性极好的利器挥斩在了一起,那甲士的青铜剑被生生撞了回来,“啪”的一声撞在了咽喉上,连整个人也被生生劈得破门飞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仰面朝天,凸睛吐舌,口角一缕污血淌出,竟是被生生毙杀!   见到了两名同僚的惨状,余下甲士的气势顿时一窒,他们固然均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将出来的,然而这等既没什么好处,风险也是极大的勾当,也是要好生思量的。那赵六等人每月交的份子钱,大多数也都落到了伍长的腰包里,为了些混混奉献的酒食就要去拼命,再傻的人也是不愿去做的。   见部下有了怯意,那伍长心中又何尝不惧?色厉内荏的喝骂了几声,脚下却是在偷偷移动想搬救兵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那少年猛然间裹了满身尘灰,凶虎般的突了出来,手上提了一根粗长的巨木,直撞上了当先的一名甲士!   那人高高飞起,连声音也未发出,已是被隔着身上的铁甲生生震死,浑身骨骼都断折了泰半,落到地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这时候,那幢饱受创痍的民居才晃了晃,彻底坍塌了下来,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尘烟若云般直腾起数丈之高,这时候旁边人才惊惧的发现,那少年手中所持的粗大巨木,竟是屋子的主梁!其胸前背后,已被汩汩淌出的鲜血浸黑了大片,只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则像极了一头负创的凶兽,   --------只进不退!只战不逃!有死无生!   这短短刹那,盛怒之下的朱海挥舞巨梁,横扫之下又将那名用弓箭偷袭他的甲士直接击飞,这人大叫一声,连身上盔甲足有两百余斤重量竟直似轻若无物!好似棒球一般直接飞出,撞上了旁边三丈余高的城墙,整个人都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饼,在坚硬的青石上贴了老半晌,终于拖出一条惨烈的血线徐徐滑落,旁边围观的人已经惊得呆了,连惊呼与哭叫都浑然忘却,脑子里一片空白。   伍长紧握刀柄的手不住颤抖,刀与鞘连连相撞,发出清晰的“当当”声,他见那恶魔一般的少年望了过来,“妈呀”的叫了一声,丢下手里的盾牌拔腿就跑,盛怒之下的朱海哪里肯依?拖着那巨梁就直接撵将过去,留下一片鸡飞狗跳。倒是那赵六已是吓得呆了,双手抱头听天由命只求速死,这时听脚步打斗声渐渐远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拾了一条命回来!   只是此处毕竟是大商王都,没过多久,这里的惊动就引来了大群城卫军甲士与当日值守将领,那将领听闻了事情的缘由以后,立即认定了这少年多半乃是太师招募来的异人,被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发了性,于是哪里还敢起杀心?只求尽快将此事平息下来才好。   然而哪怕是城卫军,见了高速冲来那根尚染血迹的巨粱,也是一样头疼,那已不是想不想拦的问题,而是根本就阻不阻住这疯马般发性的少年!先前已经调来了巨盾甲士,候那亡命奔逃的伍长跑过之后,则马上布列军阵,以求阻其冲势,但结局则是盾毁人伤,好在朱海此时神智已经略微清醒,未有再造杀孽。   万般无奈之下,那将领又调来神射手,询问可否射伤这少年的腿脚,有了先前那几名同僚的惨痛教训,更何况那名暗箭伤人的甲士,“肉饼”惨状尚自历历在目,弓箭手也纷纷推诿,均说难以瞄准,惟恐误伤路人。   终于,那名伍长已是奔得脸色灰白,气喘若牛,再也迈不动步子了,那狼狈模样与素日里耀武扬威的风光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猛然,前方有威严仪仗层层叠叠的迎面行来,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微怒道:   “什么人敢在沫邑闹事?”   那伍长脸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看着远处那擎着巨木,若死神一般怒气冲冲奔来的那少年,这厮猛然向那仪仗方向边奔边跑,大哭求饶道:   “相爷救命啊!”   朱海被汗湿了的发遮住的眼中,血芒霍然闪过,戾气陡然大作,径直将手上巨粱似标枪一般脱手掷出,将那伍长迎面直撞而上,激飞出数十丈外,刺耳的惨叫声与摩擦声响了起来,血肉四射,“啪拉啪啦”的将方圆溅得四处都是,而地面上竟被生生拉出一条鲜血混杂盔甲碎片的惨烈道路!   四下里一片惊惧的安静。   只有那桀骜剽悍少年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但紧接着四下里就有“哗啦哗啦”的奔跑声大作,有数百名黑盔黑甲的甲士无声无息的从房舍间,小巷等隐蔽之处涌了出来,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将朱海围了起来。   方才盛怒之下,朱海已经动用了体内道基所衍生出来的元力,只是他并未将之用来施展法术,而是直接灌注入体内转化成力量,这样虽是事倍功半,然而却能起到极强的掩人耳目的效果。只当他是天生神力罢了。   只是眼下朱海体内已是空荡荡一片,大口喘息之下,便是这么站着也很是吃力。只是这么一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围着他的人哪怕是百战余生的精锐,眼神里不禁也微微现出惧意。   这时候今日值守的城卫军将领也喘着粗气赶了过来,见到那林立的仪仗,心中一惊,连忙过去拜见,将耳闻目睹的事情一一详加禀告,自然没有漏掉这少年只怕和闻太师有关。   此时纣王已然登基,闻仲本就位高权重,更是携拥立大功,连天子也要敬他三分。这位相爷纵然身份尊贵,听到这权倾天下的太师之名,面上也是微微色变。复注视向辇下的朱海厉声道:   “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凶残?竟然连分辨的机会也不给人?”   朱海抚着胸前的箭创,苍白着脸咳嗽了几声,冷笑道:   “先生知道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正是因为肯听了他说了几句话以后,才被暗算射出来的!若不是我天生命大,心生得偏了些,此时只怕已经被丢去喂野狗了!”   这相爷听了一怔,立即转首小声询问了几句,正色道:   “我比干蒙大王拜为左相,署理国内政务刑狱,若你所言是真,倒也是情有可原,但若是想胡言乱语以求脱罪,也绝不姑息!”   说到后面几句话,比干已是疾言厉色。朱海倒是微微一怔,这王叔于他的记忆里,却是十分节烈,于大商也是异常忠心。抬头仔细看去,只见这位大商王叔脸白而长,像一轮细且弯的新月,双眼微微眯缝,给人的感觉是细长谨严,不怒自威。   于是朱海便也不隐瞒,将入城之后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此中是非曲直,自然是一望便知,因此此事可以说是轰动全城,比干也是贤明之人,于是立即就将牵扯此中的人等一一带来。   那赵六素日里只是个寻常混混,检回一条性命后,吓得魂不附体,好容易手足酸软的爬将起来溜回家里,没料到又有凶神恶煞的公差上门直拎出街。此时正是先前那卖茶水的黑胖婆娘不知厉害,反倒抵死不认,陷入僵持,赵六一来,见了那小杀星在侧,则是哆嗦着一五一十尽数招供。 第八十九章费仲   比干面沉如水,当场下了判词:刁妇盘黄氏借卖水之名,行勒索打劫之事,判流徒千里,家产寻找苦主认领后,没入公中。赵六扰乱沫邑秩序,光天化日之下行劫,流徒千里,既日充军。   这两人这时已是若斗败的公鸡,锯嘴的葫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旁边有德高望重的乡邻瞀叟纷纷赞叹王叔比干断事周详。连朱海思索一番后,心里也暗自服气,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你想去哪里?”比干沉着脸道:“我断事的规矩,素来都是先判轻,再断重!辇下何人,报上名来!”   朱海深吸了一口气,他未料到自己竟然还被比干给瞄上了,一时间脑海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后淡淡的说:   “大人管我叫海好了。”   “你可知罪?”   “我无罪?”朱海斜眼望向比干,桀骜硬声道。   “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王都之中,悍然杀死多人,其中还包括了我大商一名伍长,他们纵是理亏,但总是罪不至死!就算要处罚,也当由刑部完成,否则要这国法何用,要大商律令何用?来人,将这狂徒给我拿下!”   旁边那些玄甲武士听了,立即轰然应诺,气势非常,朱海更是感应到天地元气的急速波动,显然内中不乏修道之士,他微微皱眉,手中却已扣住了一枚灵珠,此珠一破,申山君便立有感应。   只是这时候忽有人沉声道:   “拿不得。”   说话的人神完气足,人甚至在远方,声音却已经破空而来,清晰入耳,一听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之人。连朱海也觉得这声音颇为熟悉,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紧接着蹄声如雷轰鸣而至,烟尘滚滚,此时比干身边忽有人说了一句:   “唉,这番在城里肆意奔腾下来,百姓的民居生计,不知道又给毁坏多少了。”   听了这番话,比干的眉头忽然似锁般的纠结起来,而手背上的青筋,也似是龙抬头般怒意的跃了一跃。而朱海的耳力甚灵,不禁望了说话那人一眼,此人拉着一张马脸,颧骨高耸,轻描淡写一句话,就仿佛是捕蛇者击在七寸上的那一下要着,引得双方还未会面就起了嫌隙,心机何等深重,只怕今日此事也难以善了。   朱海低下头,在喧哗声中,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抿紧了唇。   只有在抿紧嘴唇的时候,旁人才可以感受到他的坚忍倔强。他本来在潜意识里觉得就算落到比干这贤臣手上,也并非是一件坏事。然而那个声音的出现却提醒了他,贤臣纵然可靠,然而贤臣身边的小人,却最是难防!   此时来的那几十名浑身甲胄的骑兵已经破开包围冲了进来,将这少年团团保护在中央,朱海一抬头,便见到了为首的那将领,微微的惊讶道:   “原来是你?”   来人乃是那个曾经随同纣王一道出征犬戎的副将,张桂芳,他生得颇为秀气,只是此时身躯挺得若剑一般直,看起来与朱海记忆里的形象大相径庭。张桂芳下马对着比干施了半礼,不卑不亢的道:   “太师既然在出征东海之前将一应事务交脱于我,那么某自当秉公职守。此子与太师有莫大干系,还请比相将其交由我吧。”   朱海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本以为张桂芳会直接说出自己身份,不知他如此遮掩是何缘由?此时听得比干冷冷道:   “本相不管他与太师有何瓜葛,但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虐杀我大商军民,这等凶恶行径,不惩本相何以向天下交代,向王上交代?此事既然被我撞见,无论这少年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本相定要彻查到底。并且将军虽然贵为北大营统领,竟然在沫邑繁华集市里纵马驰骋!损坏了多少民居民物,那是一定要赔偿的,若有伤人死人的事务,本相也会事后详细勘察,上表弹骇!”   比干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之意,顿时赢得了旁边的阵阵采声,但是朱海却在心中暗自叹息,隐约明白了为何史上记载的比干是被纣王“借七窍玲珑心一片”而害死。为官之道,会做事不如会做人,换而言之,只要你连做人也不会,只怕自身也难保,为百姓做事又从何谈起?似比干这等孤臣撞上了纣王这等暴君,最后的悲剧结局只怕并非偶然。   随着比干大手一挥,“拿下”二字喝出,那些玄甲武士的***顿时内缩,张桂芳就是性格再好,眼里也生出怒意道:   “比相若是一再苦苦相逼,末将也只有得罪了。”   比干面沉如水的道:   “此子就算与太师有莫大关系,你也须要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错了!”一直垂头不言的朱海忽然出声,被发半遮的眼里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比相此言差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子若杀了几个军士,充其量不过是主人杀了几名家奴,何罪有之?”   这话却是驳得比干一怔,明明知道这少年乃是在强词夺理,一时间也寻不到话来反驳,倒是他手下那马脸之人冷笑讥刺道:   “只可惜你既不是大王,也不是王子,一样得杀人偿命!”   这人心机之毒,由此更可看将出来,本来朱海杀人一事,乃是出于自卫,连比干也未下判词,自是罪不至死,但这马脸之人此时乃是代表比干说话,一句杀人偿命,无疑就清晰的表示了那方的态度!而张桂芳素来就是闻仲心腹,从深层次来看,比干乃是文臣首领之一,闻太师在军方也是德高望重,这人竟是一心要挑起大商中文武的巨大争端!   张桂芳此人行事素来稳重,因此年仅四十,就做到了闻太师副手这个位置上,并且深得纣王信任,他知道周围那些黑色甲士实力非凡,乃是被调来保护比干的王宫禁卫,与自己手下相比起来当真是只强不弱。眼见得大战一触即发,他只得叹了口气道:   “费仲,你此言差矣,这位便是王上的三殿下。”   这句话立时引起了一阵喧然大波。旁人倒也罢了,比干乃是王叔,皱眉道:   “王上目下二子殷洪殷郊,均乃是正宫姜后所出,何时又冒出来了个三殿下?张将军你素来都是老成持重,但今日要维护此子,也不用拿这等天子家事来谎言相欺!”   张桂芳正色道:   “三殿下乃是王上在犬戎时候相认的,之后即被太师携上东昆仑学艺,因为当时此事牵涉颇广,只有我与太师寥寥数人知晓。不知谎言二字,从何说起?”   此事说到这个地步,比干也踌躇了起来,他知道这张桂芳绝非信口开河之人,万一他所言非虚,那么以殿下之尊杀几个不敬的甲士自是理所当然,就算将这些人的全家都杀了,只怕也无人敢来指摘一二。   那费仲两只鼠眼一眨,忽然出声道:   “我听闻修道之士讲究的是清心寡欲,舍己度人,假如此人真是三殿下,不在昆仑山上修道,回来到沫邑来杀得血肉横飞?况且旁边的几位真人刚刚才说了,这人资质平庸,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道力。我看此事嘛,还得再多加探讨。”   张桂芳也无意在此处与他呈口舌之能,向着比干拱手道:   “末将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若你我一道回朝请王上定夺?”   这句话一说出来,但凡有些心机的人,望向朱海这桀骜少年的眼神立即变了几分。张桂芳绝不是个笨人,他既然敢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说明此事情他足有十成把握,否则依照王上日益暴躁的脾气,丢掉官职也是最轻的处罚。   倒是费仲很有些不甘心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朱海几眼,假笑道:   “不知道三殿下从山上返转,有何要事啊?”   朱海冷冷的望了他一眼,不说话,但这一眼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目中无人。 第九十章见父   半个时辰后,呆在沫邑王宫中的纣王正搂着新纳的黄妃在饮酒作乐,丝竹靡靡中,已是渐入佳境。身为王子的时候,纣王还强自忍耐着日益暴躁的脾气,但自从一年前老王驾崩,太子登基之后,群臣不免就大吃苦头,好在始终有闻仲在朝中支撑,朝局也算安稳。   而一月之前纣王好容易待到了东夷人出兵反叛,忙拜太师为帅,领军十万前去征讨,于是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无人督促,掣肘的生活,顿时大感快意。将朝政尽付商容,比干等臣子,自己肆意游玩,饮酒作乐。   这时候,忽有小黄门匆匆来报,说是城北督统张桂芳,亚相比干联袂求见,这小黄门说话的时候声音发颤,背心冷汗涔涔而下,与那丝竹的靡靡之音正是相映成趣。这时纣王最烦有人前来打扰,倘若被撞触了霉头,当场打死已是好的下场了。   纣王带了五分醉意,虎踞也似高坐上首,小黄门心中狂跳不已,偷眼看着王上的表情,暗自评估着自己的小命究竟有几分留存下来的机会。好在这种折磨并未持续多久,纣王就皱起眉头道:   “罢了,宣!”   两人之所以这么快就接到召见,并非两人身份尊贵的缘故-----除了闻太师之外,满朝文武皆在纣王心里没什么分量--------而是因为文臣武将不和乃是事实,两方很难得到共识,纣王一时间大生好奇之心,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水火不容的两方同时求见?   很快的,比干便持笙入殿,施礼后昂然道:   “臣今日散朝,回府途中闻有呼救之声,正待仔细查问,求救那人竟被击杀当场!这时候臣才发现,犯此恶行的竟是一名剽悍少年,仔细调查后才知道,此子桀骜非常,在此之前已连杀三人,均是于国有功的军士!”   纣王听得倒是有趣,端起酒爵痛饮了一口,舒坦的出了声大气,饶有兴致的道:   “有这等猛力之士?还是个少年?这倒真有些希奇了。”   比干沉下脸来劝谏道:   “王上!此子生性凶残非常,被他所杀的三人均是凄惨无比,死无全尸!怎能用希奇二字来形容?”   他乃是王叔身份,摆出大道理来亦头头是道,纣王顿觉扫兴,淡淡的挥了挥手道:   “罢了,宣张桂芳。”   浑身甲胄的张桂芳进殿后,拜伏在地道:   “恭喜王上。”   纣王听了心中先自一喜,不禁出口询道:   “何喜有之?”   张桂芳知道黄妃在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三殿下到沫邑了。”   “哦?”纣王喜形于色的道:“就是犬戎那个海儿?他什么时候下山的?”   当日闻太师打的算盘不可不精,纣王乃是虎狼心性,纵然当时对这私生子有所难舍,但是他本性好色,日后后宫渐渐充实,子嗣一多,自然就将出身诡秘的此子抛在脑后了。闻仲的谋划不可谓不精,也窥准了纣王的弱点,然而这件事情的前提,是要建立在了子嗣众多的前提上!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纣王二十年前迎娶四大天候之一的东伯侯长女姜氏为妻,不久后就生下二子,名为殷洪殷郊,之后他为夺王位,四处讨伐,回京的时候极少,四处淫辱过的女人颇多,但能确实身份的私生子也就只得朱海一个,然而大局定下来以后,纣王广掠美女以充后宫,可从此就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能再怀孕了。   所以,闻太师万万没有料到,纣王对这个老三不仅没有淡忘,反倒是因为父子二人体内都有了紫薇星力的关系,心中反而常常挂念,所以张桂芳一提起三殿下,纣王连犹豫都没有,立即就想起来了。   张桂芳见纣王心情不错,立即抓住机会道:   “末将还有一事启奏。亚相方才所说的那连杀三人的凶徒,其实……其实就是三殿下。并且此事中颇有曲折。”   张桂芳正待将事情一五一十直接说出,谁知纣王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不要罗嗦了,把老三叫上来罢,朕好几年没见他了。”   旁边的比干眉毛一展,似想说话,欲言又止。   未过多久,朱海便被领着进了来,他也是十分乖觉,见了纣王立即下跪朗声道:   “儿臣叩见父王,愿父王开疆拓土,百战不殆!”   这句说话正是对了纣王的胃口,大笑不断,朱海见了这情况心中暗喜,又从背后包裹里掏出一只木盒,其上以新绿的芭蕉叶子包裹,其上青翠盎然,令人见之而心喜。   “父王登基之时,孩儿远在东昆仑无缘回都,日前师长准了假期,便特地回来补上贺礼。”   纣王乃是天子之尊,什么富贵物事没有见过,因此朱海在选择这礼物的时候,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机。   只见青翠的芭蕉叶中,裹着三粒月牙也似的淡红色玉角。一拿出来后,哪怕是在这三伏天气中,连空气里也多了一阵冰凉的颤栗。朱海将蕉叶托着的这三只小玉角转呈给旁边的小黄门后,恭敬道:   “此物名为幽髓,乃是用玉质最纯厚的部分在冰中锻制而成,浸在酒中,可起速冷增色益体的奇效。”   他说着便令旁边使女倒了一杯酒来,将其中一只玉角先放到烛火上略作烤燎,以充分挥发其性,接着等其色呈深红以后,再投入旁边的酒甄当中,未过多久,那酒甄外面就起了一层薄霜,朱海先取一杯自饮以后以示无毒,再倒了一杯后由旁边的小黄门呈给纣王。   他这行为立即博得了纣王的欢心。纣王本就非明君,酒色二字是时刻铭记心间的,大手一挥就逐开了还待试毒的近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只觉得酒液寒冽甘美,馥郁非常,大声豪笑道:   “妙极妙极,你这孝心不错,本王大是欣慰!”   比干见天子如此喜好享乐,心中更觉不悦,轻轻哼了一声,纣王见了他的模样,心中虽然不快,但也不便逐这位王叔出去,咳嗽一声,假意板起脸来对朱海道:   “王叔说你在沫邑中当街杀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朱海也不隐瞒,便将此事原委一一道来,当他说到自己破屋而出,举粱杀人的时候,纣王听得眉开眼笑,连声道:   “不错,我十八岁的时候同父王在御花园赏花,那时候宫舍有大梁忽然倾塌,便是由我托粱换柱。你今日掷梁杀人,大有我之遗风啊!”   斯时纣王二子殷洪殷郊均颇为文弱,纣王少年时候就南征北战,心内深自遗憾,颇有后继无人的感觉,此时听闻三儿子如此狂猛剽悍,顿觉后继有人,顿时觉得心怀大慰,喜悦非常。   “并且,这三人自有取死之道。”朱海望了一眼比干,分辨道:“他们欺瞒于我,意图不轨,我杀他们,乃是以上击下,以尊凌卑。儿臣无罪。”   纣王听了立即就对比干道:   “此子与我失散已久,无人督训,普入沫邑撞上了这等子事,实也怪不得他,此事就此罢休,不知王叔意下如何?”   比干便再是古板,听得天子说出这番话来,也只能默默应允,转身退了出去。朱海便被纣王唤到自己下首坐了,重开饮宴,询起别后情由,倒也是其乐融融。   这日饮宴完毕后,朱海还在出宫的路上,赏赐也就立即下来了。赏府邸一座,奴隶百人,金千斤,绢五十匹,赐号破天侯。这已实在算得上是了不起的赏赐,哪怕相较半年前黄飞虎封武成王的赏赐来说,也仅仅是略微逊色而已。   朱海心中暗自得意,他仗了优先了解历史的优势,投其所好,果然令得这便宜老子十分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事便是,向他开口言明领军出征的事后,未能获得立即的首肯,但是想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还实在是雏嫩了些。 第九十一章破........杀!   第二日朱海并未去宫中问安,他酒量历来就不好,陪纣王多喝了几杯后,加上心中也难免兴奋,大睡一场起来,已是下午,他起身后自然有昨日赏赐的女奴过来服侍,因为顺口问起今日当不当进宫。其中一名生得十分白净的侍女便抢着回答,说是三殿下您如今十分得宠,这等些微礼节就不必遵守了。朱海心下颇以为然,自然就又接着睡下。   然而朱海第二日进宫求见的时候,却吃了个闭门羹,守卫宫门那几名甲士冷漠若雕塑,连话也不说,只是拦阻住不让他进宫。说是大王旨意。朱海当真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连饭也未吃就睡了。   次日一早,王宫中又有旨意传来,朱海斯时正在酣睡,加上肚子里的火气未消,直接就朦胧着挥了挥手,旁边侍侯那侍女立即便出去说了几句,他也未听清楚是什么,传旨的那小黄门便走了。   哪里知道,下午就有大群禁军涌了进来,将朱海的新赐府邸团团围了。有一人当先昂首而入,却正是那日见过的费仲,他一走入庭中就高声道:   “奉王上口喻,殷海行事狂悖,目无君上,削去爵位,贬为庶人,其人交由亚相府处责!”   费仲的鼠须飘得老高,阴笑道:   “你可听清楚了?如今是王上要我处责你,可不是某家要为难三殿下,来人哪!给我捆了!”   朱海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心知自己一定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于无心中为人所算,但他心中又惊又怒之际,实在又想不出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仇家。   但眼见得三名玄甲武士一步一步的行了过来,朱海正想暴起伤人,费仲忽然道:   “你可是想抗旨?”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机,拿捏得十分之巧。不由得令朱海一窒,他不免就要想到此次可不比上回,乃是纣王的口喻。而自己若触怒了他,那数万生魂上哪里收集?又怎么对得起为了自己生死不知的长耳师父?   顾虑一多,自然反应就慢上了那么几分。顿时有四名玄甲武士过来将朱海按住,昨日费仲并未亲见朱海出手,因此觉得这道保险措施已经足够,阴阴一笑,便要将他带走。   然而此时朱海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费仲随行而来的人手共有三十余骑,引起朱海所留意的,乃是其中的五骑。   这五骑的打扮同周围同僚没有什么区别,而朱海从东昆仑上初次入世,根本不认识人,也还远未达到多宝真人这类望气而知人强弱的道行。只是他却留意到了,五人骑的战马看似寻常,却在众马中摆首摇蹄,显示出了急欲独处的强烈愿望,最关键的是,战马的眼皮褶皱累重,背部上也是略微上弓,这在朱海前世的记忆中被唤作重瞳弓背,乃是极其神骏的象征。   而朱海紧接着又在马身上发现了几处明显是锐器所伤的或新创,或旧疤的伤痕!这五名骑士连马的嚼环都用的颛臾藤所制,显是识家,对此等好马定是爱惜非常------由此可以推断出他们所参加的战斗,激烈程度可见一班!   刹那间,朱海的脑海中掠过一个疑问:这费仲仅仅是宣纣王的一个口喻,引领着这等沙场悍将来做什么?   既然心存疑惑,那么种种破绽就若滚雪球般越积越大,朱海本就承袭了犬祝的智慧,立即发觉了种种异状。周围人的杀意也越发明显!虽然还有种种难解之因,眼见得四下里的奴隶被纷纷驱散,场中闲杂人等被清空,那费仲正得意欲言,朱海便猛然发难!   他首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吸得连带四周的树叶枯枝都纷纷而落,仿佛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巨大涡旋!若有人注意到几上的几盏残茶,更可以发觉,那茶水竟自行在杯中向朱海的方向偏斜出了极大的幅度!   这一吸,几乎将方圆百丈内的天地元气都聚了过来,在朱海的体内瞬间转化为力量,但他终究道基初成,转化时候的耗损颇大,余劲若潮涛一般层层涌出,正好生出一种柔和但庞大的力道,轻描淡写的就将按着他的四人震将开去。   最先发觉朱海异状的,就是右首那名骑杂毛色战马的骑士,几乎是本能的,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这把青铜凶器已经伴他行过了四十载的风风雨雨,至少饮过上千人的血,以至于夜间都常常自行啸鸣,一旦出鞘,那就基本上标志着大局已定!   可是,   拔不出来。   另外一只手已经适时的伸了出来,温温和和按到了他的手掌上。无论这骑士如何使力,他的劲道也似泥牛入海,全无所动!   与此同时,这骑士胯下的战马已经“淅沥沥”一声痛嘶,扬蹄飞奔开去!一根木棍从它的肛门内深深插入,直抵内腑,当真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那莫大的痛苦令它将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潜力都挥发了出来!因此其余的人根本就追不上它的速度,只是刹那,背后惊怒的呼喝声就被极激烈的风声呼啸所掩盖!   而朱海就轻轻巧巧的跨在那骑士的身侧,一只手按住了那骑士的刀柄,另外一只手,却是及时的探出,准确的迎上了挥击而来的骑士另外一只手掌,然后,两人五指交缠互握,朱海手上加劲,一紧一拧,只听得“啪啦啪啦”连声碎响,这人的掌骨刹那间就碎成了一百三十七块!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然后,朱海的横肘才闪电般的击出,正好打在这人咽喉下方一寸二分处,将那一声因骨碎剧痛本能发出的惨叫扼杀成一声拉长的“呃…….”,接着在他的身躯开始因为死亡而导致大小便失禁之前,朱海将他摔下了马。   --------还顺手抽出了那把主人至死也没有拔出来的青铜凶刀。   --------这把刀原来只是半柄断刀。   确切的说,刀锋只留下了近握手处的断断一截,但是这把刀出鞘以后,方圆百丈的人精神都同时恍惚了片刻,远远的地方,仿佛有一头不知名的凶兽正在仰天长嗥!   这残刀的刀身连柄,只怕仅有三寸三分长,然而其上赫然有一层若雾似幻的黑芒,足由一丈三尺三寸三分!   此刀来历非凡,乃是上古三大凶刀之一,与纣王往日里的那柄虎翼齐名,叫做犬神,刀身虽然为当年的轩辕黄金剑所断,然而有断才有续,这刀却能吸纳死在其下的凶魂厉魄,十分之邪。只可惜刀主人根本没来得及用它,就死在了朱海的手里!   轰然一声巨响,那头重创的良驹终于禁受不住内腑的剧痛,在极高速的奔跑中一头撞上了一所两层高的酒楼当中,那楼子发出呻吟也似的巨响,摇晃了数下,终于嘎吱嘎吱的坍塌了下来,腾起了大团灰云也似的雾烟!将方圆百丈内都朦胧得一片昏暗,呛咳难当!   费仲携来的那三十余骑黑甲武士,已是策马急驰而至,但凡有挡在他们马前的,无论是惊恐行人,还是想要趁机混水摸鱼的闲汉,无不被高高撞飞,溅血身亡。   而就在为首两骑刚刚驰进那朦胧尘雾的时候,忽然黑芒一闪!伴之而来的更有极其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是千年女鬼在地狱中受刑不过发出的凄惨嘶声! 第九十二章援   血怒激!   两颗双眼圆睁,还带了厚重青铜头盔的头颅,高高飞起,携着马匹的冲势激飞上天!啪的一声打在了旁边屋脊的瓦面上,轰隆的滚动了几下,再重重的摔入了民居当中!   而赤红色的鲜血若喷泉一般从无头的身体断面上直喷出来,将大量的灰土浸润成一块一块的湿泥,甚至策缰的双手还僵直的作了几个本能的动作,这才在坐骑的惊嘶中失去平衡摔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那个在路间马步而立,上半身挺立若枪的少年,他不动手的时候,就仿佛是一团灰雾,半块岩石,丝毫不引人注目,而给人以静态感觉的他,手上的那把残刀光芒,给人的感觉却是在不停作着波纹般的荡漾,上面好似有无数张凄厉呼唤的恐怖面孔在无数生灭!   先前被朱海杀后夺刀的骑士,其实大有身份,他手上的这柄魔刀,也特地请异人炼制过,每杀一人,就能吸其魂魄,壮以刀势。只是落到了朱海这对阴毒巫法了如指掌的人手上,却能加倍发挥出更加可怕的实力!   又有四骑激突了过来!浑身上下因为高速,卷涌出了阵阵烟尘的旋涡!   此时并非追兵不想上更多的人将朱海聚而歼之,而是这长街之上,仅能容纳四人并肩冲锋!   值得一提的是,这四人都是被临时安排入前来的队伍中的,他们在这之前的职业是:死士。   用自己的亡,去换别人命的武士。   此时朱海手中的那把邪刀他们知道,并且也亲眼目睹了它的威力,不过正因为如此,这   四个人就更有把握在那刀斩中他们的同时,也命中对面那凶残桀骜少年的要害,这便已足够,至于自己之后的命运,那已不在所考虑的范围之列了!   十丈,   七丈,   四丈!   朱海陡然,弃刀!   刀芒顿时黯灭,在刀柄于空中翻滚三百六十度后砸中地面激起一团灰雾的同时!立在朦胧尘雾的朱海,陡然弯腰从地上抱起了一根粗若水桶的柱子!   那竟是坍塌的酒楼的一根粗长侧粱!长达三丈!   朱海闷哼一声,腰手肘一齐用力,连胸前未愈的箭创也“波“的一声标出一股激血,呼的夹带着尚未落尽的残瓦断瓦以横扫千均之势挥击而至!   这一柱之势,当真有威凌天下的感觉,很难想象面前少年的瘦小身躯内,竟是隐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于朱海而言,这一下击出,体内也有着被掏空的感觉。只是他已看了出来,这群黑甲武士中,对自己怀着必杀之心的,也无非就只得这五人而已。杀了他们以立威,再摆出自己的王子身份,余人定是士气衰竭,未必就敢再来一拥而上!   巨大的梁柱疯狂旋转着首先击在了最左方骑士的马身上,正在激驰的骏马身躯立即凹陷了下去,连被击处的骨节也被震得粉碎,一大团污血混合粉碎了的内脏从口中涌了出来,雾气一般将马口附近渲染得通红!   这匹身披青铜重甲的战马,竟是连人带马一起喷溅着鲜血被悲嘶着击飞出去,在空中平移动数丈,又撞倒了旁边的两骑,连人带马一起在地上发出糁人的摩擦声,生生的在青石地面上刮出一条血肉模糊的大路!   然而最右方的那名甲士,却瞬间弹了起来,用双手一按马背,在空中轻盈的一个翻滚,居高临下的扑向喘息的朱海,在灰烟弥漫里,有冷冷的光芒一闪,恰似野兽白牙上残忍的厉光!   朱海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只能立即抛弃手中的木粱,反手一把捏住了直刺而来的刀刃!   锋利的刀刃快意的割入掌上的肌肤,前刺之势依然不减,朱海正想发力,猛然脸肌一搐,胸口箭创竟被牵动,心中立即泛出力不从心的感觉,而甲士猛刺而来的刀刃在对方紧握的白色的手指骨骼上磨出令人牙酸的响声,依然强自推送前进,扎进了朱海的肋下!   但就在同一时刻,朱海已经曲起膝盖,猛的顶在了那甲士的裤裆里,他这一下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哪怕是隔了裤子的布料,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两个卵形物若气球一般“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死士也是人。   一样会痛会慌会乱,当朱海看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家伙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的时候,他猛然吸气发力,将捏着的刀刃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呼的一声带着上面尚余的温热鲜血,切割过了对手的咽喉,然后一顶,一撞。   朱海身上的那只用来收吸生魂的狱瓶中,便再添一只新鬼!   这时候,那摔落马下的三人才起身,拔刀,他们已经看出面前的这剽悍少年已是强弩之末,肋上胸上的旧创新伤,似两张小嘴一般汩汩的向外淌着,将身上的肌肉与衣物,沾染成一团团触目惊心的赭。   但是朱海依然半弯着身子,双手略略张开,虽然肋间的伤口已经隐约可见白惨惨的断骨,但他此时虽然眼睛都藏在了散乱的发间,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头蓄势待扑的豹子,在静止里调和着令人胆寒的凶残!   就在这时候,空气里忽然多了一种细微但是奇特的声音。   这声音熹微得好似闹市中的一声呻吟,若不是仔细倾听并且分辨,根本就觉察不到它的存在,但是一旦发觉的时候,已是近在咫尺!   那是箭掠过空气的响声!   朱海此时与三人对峙的地方,乃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弯街,加上那幢酒楼的塌垮还牵扯到了旁边的房舍,方圆四五十丈内,都是朦胧一片。   而那只箭,则弯弯的呈一个月牙般的饶射了过来。化作一道光芒,将空气里的尘埃都卷出了一个空洞,波的一声将朱海身前的那甲士咽喉上穿出一个大洞!   --------在那箭破喉而出的刹那,朱海甚至能透过箭破出的空洞,清晰的见到后面的景物!   但这破喉一箭余势不仅未衰,更算得上正劲,在前面那人双目怒凸,喉咙伤处鲜血滚涌出的时候,又波的一声射破了后首那甲士的盔甲,将整个人都击得半飞起来,“啪”的一声生生钉在了后面房屋的石墙之上!   这时候,张桂芳冷冷的声音才透过血泊尘灰远远的传了过来:   “费大人,王上让你督责三殿下,可不是让你行弑!”   他开口出声的时候,周围还一片安静,但是说完最后一个字,已是蹄声如雷,七八十骑甲士驰了过来,警惕的挡在了朱海的身前。张桂芳策马引弓徐徐行来,神情不怒自威,自然震慑全场,往常闻太师在的时候,他低眉顺目,赫然是一个好好先生,但此时独当一面时,那种手操千万人生死的凛然杀意,自然就流露了出来!   半跪在地的朱海虚弱的咳嗽了一声,打开了旁边想要搀扶他的军士的手,踉跄站起,行到张桂芳的身前低声道:   “多谢。”   张桂芳皱着眉头,看着朱海行过来时候踩出的脚印,   ------也是血印!   “好重的煞气!”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道:   “走罢。”   朱海点了点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拾起了地上的那把凶刀后,转过了身来,伸手虚按向十余丈外的费仲,正在旁人都有些迷惘之时,费仲身边骑在马上的那名侍卫,忽然似被一把大而无形的锐利梳子切过,被连人带马分成五片!   全场哗然,惟有朱海指缝后那只阴冷的眼睛,依然锋芒毕露!   费仲面上镇定,但心中已是惊恐慌乱一片,两腿不由自主的抖将起来,直到对面的人尽已走后,才觉得脸上有些痒热,伸手一抚,原来脸上尽是被溅上的鲜血!他的腰间直待朱海走后良久,才发出破碎的声音,原来竟是求得的一件灵物已被那杀力生生震碎!   这小子,竟敢对自己动手!若不是此物,想来早已经同那侍卫相同命运! 第九十三章助手   “这一次,只怕你有大麻烦了。”张桂芳目有忧色的负手立在军帐中,四面的火争无声的吞吐着焰,将他的身影分成短短长长的四条。   朱海正盘腿坐在榻上,仔细的裹着伤口,似乎在听,又似乎在出神。   然而张桂芳不以为忤,依然语重心长的对着朱海道。   “朝廷中的形式对你很是不利,你可知道,当日为何我初见你之时,不肯在亚相面前叫破你的身份?那其实是顾忌。”   朱海的两道浓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令人感到强烈的焦躁与积郁,他忽然哑着嗓子道:   “我一直都居于东昆仑上,还是初来沫邑,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竟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张桂芳背着头行了几步,叹息道:   “你没有做错事……这其中的纠葛错综复杂,我也难以对你明言,只能告诉你,今日王上勃然大怒,却也只是让王叔比干前来督责于你,而要杀你的那五个人,却非禁卫,五人都同为姜姓!”   朱海脸色瞬息数变,最后终于呈现出一种了然的明悟,淡淡的道:   “大恩不言谢。不过我也有一事若骨鲠在喉,对将军也是不吐不快。”   “哦?”张桂芳转过身来,脸上颇为惊讶。   “敢问将军对我如此照拂,可是看在太师的缘故上?”   张桂芳略一踌躇,微微点头,朱海的脸上却露出颇有些讽刺的笑意,徐徐道:   “其实……我若死了,太师只怕心中也是颇为欣慰。”   张桂芳听到这话,当真是若晴天霹雳,呆滞了半晌才道:   “怎……怎会这样?”   朱海苦笑道:   “这其中的波折,将军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我蒙你搭救两次,已不能再累你第三次。大恩不言谢,若我将来不死,定有厚报。”   说完便大踏步走出了营帐中去!   朱海行出帐来,被冷风一吹,仰天长笑,将心中的颓废之意一扫而空,他自负聪明,但一入王都,便受挫连连,当真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只是复又想到连元始老子这等人物也应付得游刃有余,此时之败,乃是自己大意的缘故,不禁心中豪情又生,大步向前行去,其目的地,自然是新赐给他的王子府邸---------既然纣王无意要杀他,而那费仲白日里也失败了,加上对方还不知道军方已会对自己袖手旁观的事实,那么短期之内,对方想要动手,至少也得寻上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而朱海回到府邸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   杀人!   他此时便是再怎么白痴,也知道赏赐来的那百名奴隶里,定有内奸了。而那名贴身侍侯自己的女奴有着最大可能!既然闻太师出征不在沫邑,那么朱海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在回府的路上,就开始直接召唤那两头被遣回昆仑的伥鬼!   庞大的府邸里,嘈杂非常,奴隶们人心惶惶,躁动不安,那名叫春的侍女在假意的哭泣了几声后,背转身就面带笑容的开始洗浴,预备回房睡觉。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只是巧妙的将主人误导了一下,又在应付传旨的近侍的时候,略略的添加上了几句似有似无的话而已。但这几句话,就值百亩田地,还能获得自由之身!   面前摆在架子上的铜盆中,温水清冽,光可鉴人,平缓的水面上甚至能映出四周卧房的倒影。   两只洁白的手伸入水中,打破了这如镜的宁静。   水花从春的指缝中倾泻下来,令得水面不断荡漾,破碎,闪动。   水很暖,滑过皮肤的感觉很舒适。   但她的停留在水中的视线忽然有一种跌落的感觉。   跌落在水中。   就仿佛是在吊桥上摇荡。   她只觉得一阵昏眩。   强烈的昏眩。   一只枯瘦的手裹在黑雾里,蓦然闪电也似的探出,捏住了这她的咽喉,用力一拉!   片刻之后,水已浑浊成浓浓的鲜血。   而春的皎好的脸庞上,一只破裂的眼球已经垂了出来,颧上已被伥鬼啃得露出了森森白骨,连脑髓也给尽数吮尽!当然,她的秘密,也在这贪婪吞食中被一五一十的袒露了出来。这其中包括主使人,上级,当然,还有一同混合在奴隶中潜伏入府的内应-------当然,也可以将这些内应看作是伥鬼的夜宵!   这一夜,注定便是腥风血雨!而这些奴隶被赏赐给朱海以后,是杀是埋都随他动念,因此哪怕惨呼声再响,也是自己的家事,旁人无法阻止!   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大宅中的惨呼,哀号声终于停止了下来,幸免下来的奴隶只有三十余人了,均是躲在屋子里索索发抖,他们根本不敢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想也极力去避免想!这个流血的残暴夜晚,将会成为他们这一辈子永远铭记在心底的梦魇!   “我还是太单纯了。”朱海铁青着脸道:“若不是今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决心杀了这七十人!只怕今后还要挨上十刀百刀千刀!”   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帷幕被风微微吹动,连烛火也为那森然的杀气所激,惊惧的摇曳。只有那两头吃得心满意足,连黑雾也染上了一层凄厉血色的伥鬼桀桀笑道:   “少主哪有那许多顾虑,依我来说,凡是挡在我们路上的,统统杀了吃了!”   朱海微微摇头道:   “若真能一杀解万难,那就好了,我们此时身在人间,要想借助王国的兵力成事,那就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更何况这沫邑内也是藏龙卧虎,以我的势力想一手遮天,那也是千难万难,事实上,就算抛开其他因素不谈,这商都自有天上星辰照耀护佑!若不是我也身具紫薇星力,根本就不可能将你等顺利携入城来!”   “人间的规矩…….”两只伥鬼面面相觑,顿时若锯了嘴的葫芦哑口无言了。若说杀人害人吃人,二鬼自是精通娴熟,无人能及,但于他们而言,规矩就是申山君的话。朱海所言的实在就极其高深了。   朱海沉思良久,终于觉得自己在政治的勾心斗角一道上,实在欠缺火候,对上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与阴谋,那就是步步皆输,此种情况若不改善,不要说领军出征,就是能否在这王都中呆下去也是大问题。而自己无权无势,有的只是个王子的身份,连任何根基也没有,该如何招徕到一个谋士以面对今后的恶劣局面,就成了如今朱海要面对的头等问题。   …………   这个人首先应该对商都内部的政治斗争了如指掌。   其次,这个人一定要够奸,因为只有足够奸恶的人,才能以己度人的判断出对方的阴着。   接着,这个人一定要够贱。因为他若是太多原则,那么顾虑也就太多,提不出不足够多的主张来供人参考。   最后,这个人一定要够毒,因为朱海此时面对的敌人行事作风也是且狠且阴,不够毒的结果就是反被人一口吃掉!   因此,朱海很轻易的就判断了出来,这么一个既奸且贱更毒的人物,所呆的地方要么就是在大有油水权力的地方,要么,则是在…….牢里。   第一种可能很快就被朱海所剔除,他眼下还没有足够的资本来让已有权位的人效忠,尽心竭力的为自己出谋划策。因此唯一的选择,就只余下了第二项!   所以,两只伥鬼被朱海度了一些紫薇星力过去之后,连夜赶往了大商刑狱所在的地方,都宰府!整个商都都被天上星辰之力所裹盖,似伥鬼这等邪物没有朱海的紫薇星力保护,一时三刻就化为飞灰了。 第九十四章救   很快的,都宰府中所积存的记载旧犯的竹简都被挪移了回来,为了毁灭证据,两头伥鬼还特地放了一把火,熊熊的将那所堆积案卷的厢房烧成了白地。也仅仅只引了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都宰令惊慌起床,见自己藏放脏款的地方安然无恙,将值守官员踢了几脚就又摇摆着肥硕的身躯上床睡觉了。   朱海拿到这近万斤竹简之后,工作倒也并不繁忙,因为只要是涉及记载到了官员犯事的竹简(即案卷),其简头都是被削成了尖形。这么一来,被挑选出来的就只剩下千余斤,合计两百余人。   接着朱海再将里面犯人已死,还未来得及挑出销毁的剔除,这样一来又勾去了六十余人。剩余的这一百四十余人就得仔细查看了。并且这些竹简上所刻的东西都非常简单,大多都是记录的判词,对罪行则是一笔带过。朱海整整埋首其中,仔细斟酌了一天一夜,终于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人选!   这人的名字,叫做飞廉。   有关此人的记载很简单:溯平年冬入沫邑,为商相门中居客,次年迁沫邑啬令,去岁因被人举发毒毙上官入狱,判秋决延迟至今。   两头伥鬼此时虽然也被折腾得头昏眼花,也忍不住好奇道:   “这人我看也寻常,为何主人会看上他?”   朱海眼里闪着阴冷的光,好一会儿才道:   “溯平年不过是前年,这人前年才进入沫邑,到了商容的宰相府邸里,做了一个仅仅地位比奴隶高一点的居客,但第二年就可以爬到沫邑啬令(相当于首都粮食局的副局长,古代对粮食极其看重,因此这位置也很重要)的肥缺上。旁的不说,这等迅速上位的能力,我看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了。”   他歇了歇,捏了捏有些暗淡的烛芯,让昏暗的烛光明亮起来,这才接着说道:   “这飞廉跌倒的原因,却是很简单,站错了队伍,商容之前乃是大王子微子启麾下的擎天巨柱,如今父王登基,他权力信任顷刻就化为流水,大概是看在他三朝元老的面子上,没有直接削职。正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飞廉乃是借着商容的势力迅速上位,如今靠山失势,跌下来自然是意料中事。”   “而且,这厮获罪的原因我也很欣赏,竟然是毒杀提拔自己的上官,够心狠手辣了!他去年就理应被杀的,能够拖延到今天,想来也是上下使了不少钱,苟延残喘的缘故,你二人马上去打听清楚他家中的情况,我要好好谋划一番。”   其实,朱海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未有说出:那便是在他前世的记忆中,这飞廉与恶来二人,最终也是大商的一代奸臣,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来给自己出谋划策,想来自己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动了。   “至于忠诚。”朱海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意。他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花园中的向阳地里,有一片新栽的蓊郁花卉正在夜风中伸展枝叶,其花呈白、红、紫等颜色,每朵花有四个花辩,其叶子大而光滑,边缘有缺刻,呈带有银色光泽的绿色,十分美丽。   “…….我,也恰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   第二日夜里,管理赓狱(专门关押犯罪官员)的狱吏发现,那个常常送好处来的飞廉已经蜷缩着身子倒在了简陋的床铺上,一动也不动,急急的开门进去伸手一摸,已是浑身冰凉死得透了。   此事非同小可,这狱吏知道此人乃是上面亲送来的要犯,情节恶劣,大概是为了将其油水彻底榨干的缘故,因此才暂时缓他一死,如今在自己手里暴毙,若不及早撇清干系只怕这官也做到头了。忙急急的去请了专门的忤作来。   这忤作姓王,已整整吃了这行饭四十年,见过的死人无数,意见最是权威,佝偻着身子进门后还捂着嘴咳了几声,狱吏见这老头子脸色有些青白,不禁好意问道:   “老王,伤风了?”   这老王连连摆手,走上去在尸首上摸摸捏捏一阵,又吃力的翻开眼皮撬开嘴巴看了看,叹了口气道:   “这是染了时疫,得马上抬出去烧了。”   斯时人等,听了时疫二字,当真是谈虎色变,接到狱吏汇报匆匆赶来的主事恰好赶上了这么一句话,忙拿长袖捂着口鼻急急退了出去,直到出了牢门,才向地下呸了口痰叫了声晦气。   因为听说了出现时疫的缘故,连平日里抢着送尸埋尸的也推三阻四起来,最后还是狱吏许下三贯足钱,一顿酒肉,最后才哄得两个寻常轮不到活儿的老头子不情不愿,唉声叹气的去了。   很快的,这略微纷乱的一切就仿佛是被投入石头的水面般,逐渐恢复了平静。若一定说要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就是忤作老王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上了一条小巷,此事其实也再寻常不过,老王平日里没什么嗜好,唯一的乐子大概就是喝上两盅,这巷子里的小酒店乃是他常常光临的地方了。   只是老王这顿酒直喝到了天黑。   他出店的时候,脚步虚浮踉跄,眼里却是忧色大过了醉意,无视地上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家里走去,但就在扶墙拐过边角的时候,人瞬间却彻底僵硬住。   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了黑袍中的怪人,哪怕在这闷热的天气里,那怪人身上依然有一股一股的寒气直冒出来,将老王的酒意逼得烟消云散。   “你的宝贝孙子已经回去了。”怪人不抬头,语声干涩沙哑,老王头倚住墙,剧烈的喘息了几声,闭上眼,有一滴浑浊的老泪从面上滑下。他的手中忽然一紧,仔细看时,原来竟已多了一只小金锞子,心顿时剧烈的狂跳了起来。但再看身前时候,那黑袍人竟似溶解在了昏暗而未全黑的暮色里。   挟之以命,诱之以利。这法子早已被各种人用烂了,但往往这些被用烂的法子,却也被证明是最有效的。   ………………   一盏孤灯如豆.它忽忽的摇曳着.努力在黑暗里圈点出自己那黄晕的势力范围.乍一看去,仿佛是黑暗以全盛之势包围着灯光,而不是灯光在照亮着黑暗.   这盏孤灯的仅有的亮光,就正好照在了床上躺着的那人脸上。   这人方面大耳,隆鼻剑眉,四十余岁上下,虽然浑身泥污,竟是相貌堂堂。他身上所着的衣物已是十分肮脏破烂,但衣料的质地却可看出异常名贵。   猛然,这人的身体开始扭曲蠕动了起来,连脸上的筋肉都在剧烈颤抖,显然是痛楚到了极处!很快的,就有一团黑影飘了进来,似乎连足也没有沾地,阴阴的枯笑了一声。   很快的,一个眉宇都溢淌了桀骜的少年大步行了进来,他拿眼角略略一扫,立即平淡的道:   “这是服了我亲配的僵石散的后遗症,没什么大碍。”   这少年自然是袭承了大巫祭犬祝部分记忆的朱海,因此对天下的植物药性了如指掌,连巫法中所载的七百一十二种秘药奇散,也知大半!   等床上那人已经痛苦得牙龈都给咬出了血的时候,朱海才轻轻拍掌,立即有一个低垂着头的女奴小心翼翼的捧了个托盘行了进来,惊怕得连头也不敢抬。   托盘上有两样东西。   一个木身银嘴的烟斗、一盏银制的烟灯、而那盘子是以彩陶,看上去十分精美。   朱海又一挥手,那女奴便略微生涩的将一些棕色的膏状物事裹夹在了旁边的烟叶里,然后填充在烟斗里点燃。   空气里立即多出了一股中人欲醉,十分香甜的气息。   朱海接过烟斗,递到了那痛苦得不住翻滚,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的嘴边,只是很有力的说了一个字:   “吸。”   那中年人已是若攀住了唯一浮木的溺水的人,不由自主的张开口用力吸食,说来也怪,那香甜的气味仿佛有魔力一般,渐渐的就渗透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将那剧烈的痛楚先冲淡,接着再抚平,最后代之的是一种神秘的欣然感觉,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朱海微笑,颔首,挥了挥手,随着人的陆续离去,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番寂静。 第九十五章分析   自此每日里女奴必送来这烟具供这人吸食,说是为了治疗身上的剧痛。他也坦然受之,如此循环到第四日傍晚,有一名奴隶匆匆来到朱海的书房中来报,说是住在东屋的那位先生求见此间主人。   朱海闭上眼,轻轻的夹着眉心,自言自语的道:   “很好,他终于忍不住了。”   那奴隶就一直躬身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上半口,直到朱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才小心翼翼的后退两步。   “领他来吧。”   片刻之后,身着锦衣的飞廉就站在了朱海的面前,他本就生得仪表堂堂,如今打扮起来,更是稳重成熟,风度翩翩,几能与亚相比干的威仪相若,若单是从外表看,实在很难将他与阴谋,狠毒,无情等字眼联系在一起。   中年人很有礼节风度的弯下腰来:   “在下飞廉,谢过……”   “你不用说这些废话。”朱海踞坐在椅子上,虽然是坐着,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他的话:“我费尽心机将你从戒备森严的狱里捞出来,其中所冒的风险和金钱,也不是你这个谢字能偿还的。”   飞廉的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试探道:   “那么…….”   “我是大商的三王子,我母亲是犬戎的女人,王上最近才认了我这个儿子。不瞒你说,现在我在这沫邑里是处处碰壁,四面楚歌,救你出来的目的,就是看中你够毒,够险,心机够深,要你给我拿些主意!”   朱海说话十分直接,直接到了没有任何隐瞒曲折讨价还价的地步。他阴冷的望着面前愕然的飞廉,接着又道: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好好的替我出谋画策的活!没有背叛的第三条路,因为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若是不信,你大可停止吸食我的消魂烟试试!”   这就是绝对的强势。   朱海的说话就似狂烈漫卷的大火,即便只是拂过人的脸颊,那种烫炽的热意也是久久难去,令人印象深刻。   饶是飞廉万种心机,千般计较,只要他不想死,那么在这绝对强势的面前,就只有乖乖臣服的唯一一条道路!哪怕这条路是绝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更何况凭着面前少年的身份和霸气,不仅拾回往日的辉煌大有希望,甚至还可能再进一步!   飞廉绝不是什么俊杰,但却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这场谈话就此结束,朱海坦然受了飞廉九叩以后,便满意的让他下去了。急也不在一时,今日确立了主从地位,这便已经达到了朱海的预期目标,同时他也要给这政治谋士一点适应当前环境的消化空间,以便对当前形式作出最准确有利的判断!   接下来的整整三日,飞廉都呆在书房里仔细阅读竹简,这里面既包括了一些关于他入狱后的政治局面,又有整个大商的人事调动,巨细无遗!连负责去窃取的伥鬼也被接连不断的还还借借的奔波累得够呛。唯一的好处就是现在这些东西都是由内史藤子元保管,防守极其松弛,因此那库房里的管理如同虚设,当真是入若无人之境。   …………………   这一日早晨,朱海斜斜的靠在软背藤椅上,看着初升的旭阳慢慢将眼前的万千花朵染上一层金,而那晨熹的雾气,就在这炽热里慢慢蒸腾。这些罂栗花十分绚丽端庄,在他用巫法的培植下,成熟结实的时间被大大缩短,往往栽培下两日就能开花,结实。   “主上真是好兴致。”说话的人语声缓延,很有风度,正是整整三日都没有出过门的飞廉。   朱海靠坐的姿势不变,眼睛却是明亮深邃,但眨眼时候眼皮垂下的瞬间,却给人以一种飞扑狂奔的无名感觉。他非常沉静的靠在那里,如一头傲慢的豹,懒洋洋的伏着。却能随时将那份慵懒转化为凶残!   “我问,你答。”   朱海忽然说道。   飞廉的神情一正,整了整衣冠道:   “主上请讲。”   “我初到王都,也未招惹什么人,究竟是谁在给我背后使绊子下套?”   “主上这话却是错了。”飞廉不慌不忙的道:“你的存在,就已经招惹了很多人,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两位因为文弱而素不招大王喜爱的王子。”   “因此……”飞廉作结论。“背后那只黑手,来自于当今王后姜氏,其父乃是四大诸侯之首的姜桓楚,有足够的实力来布置这一切。”   朱海端起旁边的水杯,吹了吹上面袅袅的清烟,喝了半口道:   “坐。”   顿时,有佣人在旁边设下了一张考究的躺椅。飞廉微笑,坦然就坐。   朱海凝望了一会儿天空,接着又道:   “眼下后宫不容于我,军方的关系也有隔阂,还在入京时候得罪了亚相比干,在大王面前的印象想必也被诋毁得一塌糊涂,此后行止,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飞廉此时已知这位少主心思缜密,行事亦是只看结果的狠辣之人,略一踌躇道:   “在下此时还不知道主公入宫相认后,以及如何被人陷害的过程,可否告知一二?”   朱海便一五一十的详细回忆后说了,飞廉仔细听着,最后不禁叹息道:   “此事当真凑巧,该去的未去,不该去的少主却去了。难怪得事情会恶化得如此之快。”   接着他便解释道:   “所谓该去的未去,便是少主在觐见大王的第二天,于私,无论如何也应当借着昨日的好印象去巩固加深,按时探问,也是子女的孝心。于公,则是为臣子的受了王上的赐,也理当前去谢恩。”   朱海听了,默默点头。   “而不该去的少主却去了,则是第二日根本就不应前去补救,若是及时称病不出,反倒是最佳的弥补方法,主上那日去时候,宫内侍卫定已被姜后布置妥当,你去了定会被拦在门外,若走,就落下了肆意浪荡的口实。若不走,姜后则定会遣人来折辱于你,而且多分是从主上的身世着手。一旦事情闹大,就有正当的理由至你于死地!”   飞廉侃侃而谈,竟是将对方可能列出的阴谋举动一一列举,更逐条拆分,阐明对策,朱海听了,微微颔首,忽然轻轻击掌。有一名颇具姿色的女奴从小径上穿花拂柳的走了过来,手上高举着一个红木漆具的托盘。 第九十六章暗杀   在朱海的面前,所有的奴隶都很是畏惧的模样,连这女奴也是,侧着身子将托盘上的陶碗轻轻放到了飞廉身前的小几上,然后揭开上面青意尚存的竹罩。   一股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白气氤氲里,内中赫然是满满的面条,银丝也似的拉面在油汪汪的汤色里浸着,上面是几块炖得稀烂的酱色鸭皮,在筷子旁边,斜支着一只肥鸭腿,最后点缀以切得极细的碧绿葱丝……   飞廉虽然肚子有些饿了,但还是万万没有料到这少主竟会请自己吃面条,不禁尴尬笑道:   “这还是等下吧?”   朱海淡淡的道:   “你可是嫌这面油腻了些?但先生可知道,若不是你方才所说的句句切中要害,便是想吃这么一碗面也吃不上?”   飞廉略一咀嚼朱海的话中之意,立即不再说话,端起碗来就吃,直吃得额头渗汗,眼眶发热,嘴角见红才满足的喘了口气。紧接着那女奴又送上一小碟子头夜才腌上的脆黄瓜,一盘切得薄得见了光的卤干牛肉,将黄瓜卷在牛肉里,蘸点干辣椒嚼下去,只觉得干香满口,辛辣里带了黄瓜的鲜脆,再喝一口酸辣里透鲜的面汤,味道也是十分地道了。只是这面条油腻太重太厚,便是偶然打一下嗝,也是油汪汪的感觉。   一直看到飞廉吃完,朱海才缓缓道:   “为了疗治你体内伤毒,所以你今后每日都要吸食消魂烟,此物能镇痛醒神,功效你自然已深有体会,不必多说,但此吸服此烟的时候,也大为耗费体内精力,所以先生以后每天的食量要酌情增加,并且得以油腻鱼肉为主,否则长时间下去,难免身体羸弱,折损寿元。”   飞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此时才知道,面前这少年步步为营,处处玄机,一些看似无意的举动,实均暗藏深意,他忽又想到,倘若自己今日的应答未能令这三殿下满意的话……一念及此,背后冷汗立即涔涔而下。   但是此人毕竟也是一代奸臣,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反而呵呵笑道:   “某在此先谢过主上爱护之意了。”   “这是你应得的。不过,”朱海挥了挥手道:“我等今后的行止,先生还未指明。”   飞廉想了一想。推敲了一会儿,又提出了个问题:   “不知道主上进贡给大王浸酒的三枚幽髓,能使用多久?”   朱海断然道:   “此物乃是阴寒之气所化,大王素好酒色,照他的饮法,只怕维持不了半月。”   飞廉笑道:   “既然如此,这些日子主上什么事情也不用再多做了,就呆在府中吧,十日以内,王上必定会再传诏,那时候,可得好好运筹帷幄一番了。”   朱海也是聪明之人,立即明白了飞廉的话中之意,他忽然又皱眉道:   “倘若这段时间姜后又派人前来生事,设谋陷害呢?难道要我做缩头乌龟?”   “所以。”飞廉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就得寻些事情来做,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暇旁顾!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主上手中的势力,这些日子只怕要辛苦一些了。”.   这时候,相貌堂堂的飞廉的阴毒,终于在他制订的计划里体现了出来。   他提出的第一个计划,连朱海也大感棘手!那赫然就是   --------杀人!   --------杀的这个人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哪怕是纣王这等昏君也对其极其看重!可以说,他一旦身亡,引发的时局动荡,定是石破天惊!   …………….   “杀张桂芳的好处,有三点。”飞廉平和的道。   “第一,容易得手,可以令主上手下的那两位仙仆光明正大的去,从从容容的走,只要当场没被抓个现行,只怕连张桂芳自己,也决疑心不到咱们的头上。并且大可以将主上的名字堂而皇之报出来,干得越是明显,就越像是旁人栽脏。””   “第二,这个人刚刚才与比干,费仲起过冲突,死掉以后,更容易将这朝廷中的水搅浑。”   “第三,若是换个人来杀,恐怕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引起王上的重视。”   朱海面无表情的道:   “第四,这也是你对我能力的考校,若对恩人下不了毒手或者说实力不能达到你的要求,也好让我知难而退。”   飞廉忙躬身施礼,口称惶恐,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什么惶恐之意。   朱海微微冷笑,却是不置可否,只有身前的烛火忽为风所吹,时明时暗的亮着。   …………   第二天的入暮时分,沫邑东营外忽然来了一个裹在黑袍中的怪人,浑身上下若被笼罩在烟雾当中,似乎风一吹就会给散去。守门的军士人正想喝止,那怪人却率先开口,生硬的道:   “我家主人三殿下有要物转交张将军,烦请代劳。”   说着便将一个严密封存的包裹递了过来。那军士接过后正想多问两句,却发觉那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于此事不敢擅专,只能层层上报,最后值守主官请来军中的修道士确认包裹里没有邪术之后,将包裹递了上去。   中军大帐乃是牛皮所制,张桂芳此时正在为这个忽然出现的大商三殿下头疼。“管?还是不管?“这成为了他心中一直迟疑难决的难题。若是一开始没有淌入这混水中,置之事外自然是情理中事,但这时他已经不惜杀人见血,与姜后的势力破了脸,此时他若再来退出,外人怎么看自己?出征归来的太师怎么看自己?王上……怎么看自己?   张桂芳就在这样紊乱复杂心绪里,撕去了包裹外的重重外皮,里面原来是一个木制的盒子,非常普通。他皱了皱眉,打开了它。   里面赫然是空的。   张桂芳怔住,又仔细的向里面看去。猛然间,盒子外层疾射出一支短箭!直奔张桂芳的胸前!   这一下其实并不刁钻,也不古怪,只是将人的心理把握得极妙。   通常人们对未知的事物都有好奇心,似张桂芳这等身经百战的谨慎之人,若说在启盒的那一刹那没有提防乃是假的。但是这机关则是在开盒后数分钟发动,此时开盒人的心态,正处于紧张过后的放松期,更是由于盒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充满了疑惑,失望等负面情绪!   --------这正是偷袭的最佳时刻!   因此哪怕精明警惕如张桂芳!也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将双手一合!   恰好在箭尖刺入甲胄,刚刚触到肌肤时候夹到了箭尾!   然而张桂芳更觉得不对劲,这支箭箭身的质地,竟似由蜗牛般的薄壳所制,轻轻一夹就破裂开来,蓦然喷洒出一抹鲜艳的红汁!   --------就仿佛美人捧心吐出的一口飞血!   那液体溅在甲胄上,桌上,盒子上!   张桂芳的双手立即失去了知觉,并且那盒子为液体所腐,也发出了浓密的烟雾,嗅之令人头晕目眩,几名闻声而来的卫兵匆匆掀帐赶来,纷纷栽倒!   这精巧无比的陷阱先布置箭射,箭射若不中则是洒毒,洒毒若还为人所避,还有第三层的毒烟,实在是一个绝杀之局!浑身上下渐已僵硬,瘫坐在椅上的张桂芳,目光中已流露出强烈的绝望之意。 第九十七章咒   二更时分,   府邸深深。   天上星辰正自闪耀。   朱海正呆在整座府邸中地势最高之处,面色凝重的看着身前的香案。   两头伥鬼此时正在周围四处游走,杜绝着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   香案乃是用阴沉木所制,此木善于吸纳外溢的灵气魄力,通常都被用来制作法宝的鞘,盛囊等。而此时香案上放了一盆清水,盛水的盆子形状特异,细细看去,乃是用千百片撕取的叶脉所制成。   朱海此时要施展的,则是巫法上记载的绝密咒术!   此时咒术一道已然式微,主要是因为诸多引咒之法已经缺失,而咒术不仅晦涩难学,材料极其诡异珍奇,更重要的是,无论施术成功与否,施咒人在之前都要付出很是惨重的代价!但是朱海却从大巫祭犬祝的记忆里搜寻到,巫咒一道却也是大有潜力,不仅能千里之外杀人无形,不留痕迹,修炼到极至之时,更可以撼动天地,甚至哪怕是修成三花聚顶,胸中五气朝元的陆地神仙,也能令其神魂错乱,生生散道而亡!   这歧道经上所书的最后的一段记载,只怕大巫祭犬祝心中也觉得有些言之过实,然而在朱海的心中,却是深信不疑,只因为歧道经中甚至将那大咒的名称都写将了出来!那是似曾相识的五个字!   钉,头,七,箭,书!   倘若朱海前世里没有记错的话,那睥睨纵横,修为足可与多宝道人比肩的赵公明,就是死于这高深大咒之下!   朱海取出一柄银刀,在手指上轻轻一割,一点血珠就连绵的堕入了清水当中。他之所以要用自身血脉施咒,乃是因为这受咒的对象正是与他有相同血脉的人!   殷洪!   单单只是张桂芳一人,未必就能惹得姜皇后一党无暇他顾,只有由内至外,双关齐下,才能保得大局不失!   自然,对付殷洪这等凡胎,自然还用不着什么高深巫咒-------事实上以朱海目前的修为,也根本施展不出来-------他缓缓将手指插进水里,默默祷念,只见天上星辰闪耀,一点点的星光似乎都渐渐汇集到了那叶子所制的异盆中,水面灿亮,若银般急剧晃动,渐渐以朱海的手指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深邃旋涡!   事实上,天下间也惟有朱海才能做到在这王都中对人施咒,大商此时气数未尽,自有天地之力护佑,这力量沛莫能御,修行越深的人,反噬越是强烈。朱海本身就是大商嫡系子孙,以自己血脉为引催动巫咒,因此才能瞒天过海,即使如此,也只可能对殷洪造成极其轻微的伤害,顶多头晕发烧数日而已。   然而这种种因果,都已在朱海的意料当中,他试探出了可以施咒的力度以后,便喝了一口面前的巫咒水,然后,举起了手上的那把小小银刀。   刹那间,天上的星光有若实质的被吸聚到了刀上,十分的灿烂,也异常的绚丽,甚至还在星星点点的不断向下淌落,在空气中璀璨异常。   朱海就在此时,持着银刀轻轻在自己的舌下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王宫当中,熟睡中的殷洪忽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惊醒,他只觉得口中咸腥难当,忍不住便呸了一口,旁边的侍女听见,连忙拿***来照看,顿时一声惊叫!   地上的吐沫里,乃是一滩赤红色的鲜血!   而此时殷洪又觉头脑沉闷,昏痛,他乃是娇生惯养之人,立即大声呻吟了起来,紧跟着就昏睡了过去,宫中一片惊乱,立即有人前去急报姜后。   这便是朱海的精明之处,他情知哪怕用两伤之术,自己只能给对方造成极小的伤害。因此就巧妙的将这伤口制造在了嘴里。殷洪中咒以后势必会昏睡,前来查看的医生便是医术再高,得到的也必然是殿下呕血的信息,他只有可能向坏处去想,哪里会知道仅仅是口腔里的皮毛小创?   第二日,张桂芳遇刺与大殿下病重的传言便流传于沫邑之中。此时飞廉望向这年纪还没活到自己岁数一半的少年的时候,目光里已经多了些叫做惊佩的东西了。事实上,张桂芳虽然没有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被刺杀身亡,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经过了朱海完善的计划,的确是举一反三,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张桂芳的被刺也给朱海带来了一些麻烦,毕竟那送东西的神秘人自称的来历,乃是三殿下这方的人--------事实上也是----------不过这麻烦也只是小小的,正如先前飞廉所说的那样,不要说旁人将幕后主使扯不到这位三殿下,就连受害者张桂芳自己,也只当是嫁祸,没有疑心到朱海的身上!   ……………   只是无论是飞廉还是朱海,却都低估了一件事,那就是纣王饮酒的速度。   召见的旨意不久就发了下来,若用准确一点的数据来说,那是朱海第一次入宫的十天之后,换而言之,一粒幽髓足可浸冰五坛美酒,纣王能在短短十天内喝完十五坛酒水,也当真算得上是海量,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那史书上所记载的纣王修酒池,造肉林只怕真有其事。   此次进宫朱海已是轻车熟路,一路上行去,按照飞廉的指点,该结纳的地方也充分送了些礼物上去,他毕竟乃是三殿下之尊,无论如何有着纣王这活生生的前车之鉴,旁人尽管碍着姜后的面子,但大多数也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见到纣王后朱海十分识趣,绝口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先将一粒幽髓呈上再说。纣王见了大喜,立令近侍拿去浸酒,连尽三盏后方才笑道:   “三儿你怎的如此小气?上次还贡了三片上来,此次却是只有一片了?”   朱海苍白着脸咳嗽几声道:   “敢回父亲的话,此物名为幽髓,须得以术法自地底寒泉摄取。儿子上次见父亲饮得颇为开心,心中便寻思再施术觅求些以尽孝心。这东西须得入夜方能炼制,因此颇为不易。加上费总管上次惩戒我的伤势还未好尽,所以只采得这一粒次品冒昧献了上来。”   他口口声声唤着父亲,于纣王而言却并不觉得有失仪的唐突,反而觉得颇为新鲜,那殷洪殷郊见了他就畏之如虎,惶恐万分,哪里是父和子?分明就是君与臣。不禁心中涌出难得的温情,于是就注意到了朱海苍白的脸色,顿时皱眉大怒道:   “给朕唤费仲过来!”   旁边侍应的宫女都是姜后的心腹,相互使了个眼色,匆匆跑出去后少顷便回来惶恐奏道:   “费大人同王叔已出了沫邑,前去勘察新建都城的地址,已不能奉召。”   这分明是在掩盖开脱了,以纣王的性格,很可能转头就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朱海对与费仲争斗兴趣并不大,也并不追着此点不放。反而亲自走到正在浸酒的近侍身边,令他取来香料等物,亲手以幽髓调制了一樽美酒呈上。   纣王自是龙颜大悦,举杯喝下,顿觉满口芬芳,除了那清冽冰寒之意直透肺腑以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当真是齿颊留香,顿时大加赞赏。   他忽又看到恭敬在旁边侍立的儿子神情疲惫,眼里尽是红丝,立即想到炼制这幽髓须得在夜间进行,只怕上次未能按时前来谢恩,也是缘出于此。想到那几名妃子近侍所说的什么目无君上等诽谤言语,立即勃然大怒道:   “将上次去破天侯府传旨的那个添油加醋的小人杀了,顺便告诉内史,十日前侍浴的两名黄妃宫女,杖责九十!再有随意毁谤三殿下者,立杀不容!” 第九十八章以退为进   纣王生性暴躁,动辄杀人已是常事。旁边的人尽是姜后心腹,本来想如先前那般支吾,谁知纣王先前因为唤费仲一事,已觉在儿子面前大失体面,听得下人模糊以对,双目圆睁起身抽剑,直接就将那近侍由头至足竖斩成两段,顿时血流如注,惨烈异常。   余人见了这前车之鉴,哪里还敢推搪?一个个噤若寒蝉,忙忙的将那近侍杀掉,两名宫女也不过挺了四十仗,便自一命呜呼。   忽然外面有宫侍来传,说是大殿下殷郊求见。纣王微微皱眉,看了旁边的朱海一眼道:   “宣!”   原来殷郊乃是姜皇后命来的,这位王后听说今日纣王重新召见那个外来的野种,心中实在有些不踏实,再加上忽又传来大王下令处死自己亲信的消息,连忙将大儿子唤来,一是让他去纣王居处探听究竟,二则是也让他在那里混个脸熟,提醒提醒大王不能偏心,还有两个王子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殷郊本是怀着一腔怨气而来的,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那恐怖惨烈的景象,那被分劈成两半的近侍就不提了,单是那个刚刚被呈上来的,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脑袋以及两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宫女尸体,就足已挑战他的心理底限。这自幼就生长在深宫的王子,哪里见识过此等勾当,一时间虽不至于出丑,脸色都青白了。   纣王见了这大儿子的懦弱模样,又看了看从容自若,神色如常的朱海,心中更觉这三儿子酷肖自己当年风范。压抑着怒气对殷郊道:   “你来做什么?”   殷郊进门时候踩到了大滩尚未擦去的鲜血,心里一直回荡着鞋底那种粘稠的恶心感觉,胃里也是一阵阵的泛酸。忽听得父王问话,语声颇为不善,连忙站了起来,张口结舌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只挤了一句:“问父王安”四个字来。   纣王冷淡道:   “我安好,你可以退下来。”   殷郊这时候才记起姜后的交代,奈何他平日里见了纣王就好似耗子见了猫,此时又被那**裸的血腥场面所惊,连冷汗都出来了,猛然见纣王身前的酒爵,情急之下忙道:   “父王还是少喝些酒的好。”   这等直截了当的劝谏话语说将出来,连旁边的朱海也为他感觉悲哀。以纣王的暴躁性子,谁敢这样和他说话?见纣王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朱海念及自己的目的不过是领军出征,若与姜后一系此时立即结下死仇极是不妥。便站起来打圆场笑道:   “大哥想来是见了这一地死尸受了些惊吓。不若喝杯酒压压?”   他便亲手斟了一盏酒,却又在那鲜血淋淋的人头下接了些热气尤存的鲜血奉予殷郊道:   “这酒叫做压魂酒,若是刚上疆场的战士,通常杀了人以后,就会用敌人的鲜血浸泡酒喝,自此就能胆气豪生。”   酒殷郊是常喝的,但他看到杯子里的那一丝一丝浓稠鲜红,好容易平息下来的胃里又是一阵激烈的翻涌。一拂袖,就将朱海手中的酒爵打翻,怒气冲冲的道:   “都是你这个外来的野种,惑乱父王,现在又想来害我?”   朱海被血酒泼了一脸,只能尴尬苦笑,而眼里流露出十分凄楚的神情,显然是被野种二字说到了痛处。纣王见了这模样,又想到确实委屈了这老三整整十四年,拍案怒道:   “你三弟一番好意,你竟如此不识抬举?这压魂酒朕十九岁引军时候便听说了,也亲自喝过,害你不知从何谈起!来人!”   此时堂上尸体尤在,纣王一声怒喝,立即有人躬身前来,纣王不耐烦的道:   “尔等学着三殿下方才的样,制一杯压魂酒给这畜生灌下去。”   殷郊脸色一下子就青了,奈何周围的这些近侍宫女深深知道,灌了他的话自己不一定会死,但是不灌的话,则自己一定会死,这选择题人人都会做,也都会谁也不想成为堂上的第四具尸首。于是一个个硬着头皮雷厉风行的拿住殷郊执行王令。   两口血酒一灌下去,殷郊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好容易喝完已是面色扭曲,立即就趴在地上大口呕吐,略微喘息宁神,发觉旁边就是一名被仗毙的宫女狰狞可怖的苍白的脸,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看着殷郊离去的背影,纣王面色铁青的拍案道:   “真是丢朕的脸!”   朱海此时已经恢复平静,反在旁边劝慰道:   “大哥他自小生长在宫里,没见过血腥也是常事,记得我第一回杀人的时候,也是吐得不成样子的。”   纣王对这个儿子还十分陌生,闻言不禁奇道:   “你今年才十六吧,第一次杀人是几岁?”   朱海黯然道:   “十岁,我在山里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套到了一只兔子,寨子里有个家伙一脚把我踢倒夺了就走。我便去捕了条毒蛇,半夜里丢到了他的棚屋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惊心动魄艰难之处,却是要深思才能体会得出来。且不说一个在穷山恶水里苦苦守侯一天一夜的艰辛,也不必说艰难捕获的猎物被人强夺去的巨大落差,单是一个十岁孩童去捕捉致命毒蛇的胆气,就已经为许多成人所不及。   而旁边的那些近侍宫女则是背后凉浸浸的,他们的想法又是另外一种:这三殿下行事如此狠辣,十岁时候为了一只兔子,就能抓条毒蛇将别人活活咬死!而自己若是干了些不利他的事情被知道,加上他看样子又极得王上的宠爱,那后果……。一念及此,不禁望向朱海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倒是纣王难得的叹了口气,喝了口酒道:   “这倒是苦了你了。你娘呢?”   说实话,纣王此时也根本记不清楚当年强暴的那个犬戎女人的模样,只是心生感慨的问上了一句。朱海却自进宫以来,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离席跪下,双目泪垂道:   “娘亲已经在我离开犬戎时候,为北固的勾邪人所杀!求父亲拨我些军马,准许儿子兴兵为母复仇!”   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并不难,难就难在要纣王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谋划此事的飞廉再三深思考虑以后,才向朱海一一详述,应当如何说话,如何造势,如何将纣王巧妙的迫到这么一个无法拒绝的境地之上。   要知道,此时引军出征十分困难,除了闻太师能随意调动大商军马以外,整个大商连武成王黄飞虎也被猜忌,渐渐遭到架空。飞廉来此之前分析过:朱海身为纣王亲子,最难的一步忠诚度则轻易被跨过去了,唯一可堪忧虑的,就是姜后一系定会对此忌惮非常,拿他年纪太轻大做文章。   而此时纣王也未直接出言拒绝,但他身为王子之时征战近二十年,行军之事也是烂熟于胸,皱眉道:   “你小小年纪,也想引军了?”   朱海拜伏在地大声道:   “父亲当年也是十八岁就引军出征,儿子今年也十六岁了,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为何就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难得的顶撞了纣王一次,后者却并不发怒,哈哈大笑道:   “朕当年是并不得已,如今四海承平,便偶有小小叛逆,也有太师讨平,这样吧,我抽空择人,引军去把勾邪人平了。”   “为人子者,自当亲复母仇。”朱海大哭磕头道:“儿臣不指望王上能立时答应我,只求能考虑一下儿臣的请求。” 第九十九章伏   他这一下以退为进,也是飞廉设计出来的极其高明的好局,若依朱海的素日里的性子,定要分出个结果,未必能求到军队,反而会让今日修复起来的融洽父子关系重新出现裂痕。   果然,纣王略略颔首,温声道:   “朕会放在心上,起来吧。”   于是这对父子又重开酒席,同赏歌舞,朱海又凭借前世里的残余记忆,拣了几个颇具新意的歌舞创意来说了,正是投其所好,其乐融融。   直到天色将晚的时候,朱海才起身告退,离开前他忽然想到了上次来王宫中被人挡在外面的旧事,便又道:   “儿臣来到沫邑以后,多蒙父王的照顾,心里实在感激得很,不过谢恩之类的言语父王这辈子只怕已经听得厌了,儿臣也不擅长这些,因此回去以后会筹备一次谢恩宴,备些昆仑上的特殊菜色美酒,以谢父王隆恩。不知道父王能不能来?”   纣王本就极好酒色,听到“昆仑上的特殊菜色美酒”,精神一振喜道:   “哦!你既有这孝心,朕自然是一定要来的了。”   朱海话意却是一转,为难的道:   “只是上次儿臣想求入宫,却被门口尽忠职守的甲卫给阻了,实在不知道如何通知父王才是。”   “谁敢阻你!你是朕的三儿子!”纣王此时已有八分酒意大声道,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身将旁边挂的一把配剑抛了过来:“以此为信物,谁敢阻你见朕,杀…….杀无赦!”   朱海在回自己府邸的路上,手抚宝剑,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意。飞廉不愧为一代奸臣,他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可以说在“揣摩上意”这四个字上,实在是炉火纯青,纣王性情暴戾,动辄杀人,自己有了此剑以后,也可名正言顺的斩人立威。传到纣王耳里,纵然表面上会作出不喜的模样,但深心里定会觉得此子酷肖自己,生出亲近的感觉,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然而他所乘的马车还未进府,猛然平地里就刮起一阵黑色的旋风,直入车厢里,那御者惊得目瞪口呆,猛然见车厢里伸了一只手出来,平和的摆了摆,示意他继续向前开去,这御者知道撞见了三殿下的迷辛,心里忐忑异常,也只得继续前行。   只是车厢里的朱海却不似他表面上那般平静,心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对面赫然坐着的是一头伥鬼,浑身上下的黑雾已是稀薄破碎,看起来狼狈异常,朱海拿食指中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上,暗自运转元体吸聚天地元气,再转化成阴冥之气,徐徐输入他的体内,好一会儿那伥鬼才能发声,头一句话就气急败坏的道:   “主人,犬丁他遇到麻烦了,老二还在苦撑,我是特地来寻你报讯的。”   先前犬丁为了寻找天生石,重回犬戎去寻找十三巫祭仅存的犬辛。他此时得到了朱海口授的歧道经心诀,虽是兽身,但巫力也已渐渐恢复,加上对地形也是极其熟悉,在朱海的意想中,此行就算无功,也没什么凶险,没想到竟是平地里引出了什么强敌,连申山君的伥鬼也被打得如此狼狈,几乎魂魄都要散乱开来。   这时候情势紧急,朱海回府以后,对下人交代了一声,只说自己要早些睡了,别来打搅,就与那伥鬼一道行土遁而去,他左手握住能够召唤申山君前来的灵珠,右手捏着那异妖白泽幻先生送给自己的信香,自筹只要不是那东昆仑十三仙中广成子,燃灯道人这等级别的高人来到,保命是足够了。   他身边那头伥鬼这时说起情由,只是感应到了犬丁的求救赶过去,没想到一照面连敌人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就吃了大亏,匆匆赶将回来。唯一的印象,就是对手施展的术法也是极其阴寒之流,对驱役幽魂鬼物的法子,似是了如指掌。   朱海猛然在疾奔中停住了脚步!他的脑海里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既然那神秘敌手如此强劲,身前的这头伥鬼又怎能逃得出来向自己求救?”   “难道那人竟将这伥鬼控制住了,来引我入伏?”朱海摇摇头,旋即否决了这个可能,伥鬼乃是死于兽口的凶魂恶魄所化。其主更是已明大道的申山君,杀它们容易,控制却是极难。但是疑念一生,朱海立即留上了心,他本是元体,对天地元气变幻感应极强,几乎达到了通察入微的地步,立即就发觉了一处要极其留意才能觉察到的细节。   “快现真形。”朱海大声厉喝道。那伥鬼一时还不明所以,已被朱海一掌压到头顶,土石纷飞里,竟是生生的被按进了土里去!   可怜那伥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埋得只剩了两只眼睛在外面滴溜溜的乱转,又未得命令不敢起来。却见朱海已经脸色郑重的在旁边的地上画了两尾阴阳鱼,再作诀后念念有词,只见旁边黄青二气大作,尽数汇聚到了鱼身当中,显然是在引旁边的土木之气以实其形。   未过多久,那两尾鱼就若有生命的鲜活灵动起来,若看久了,还给人以一种晃头摇尾的活过来的错觉。在渐暗的东天里,分外觉得诡异。   朱海接着就从怀中掏出两枚种子,植在了两尾阴阳鱼的鱼眼当中,种子仿佛若鱼得水的一下子就滑入了土中,渐渐的,鱼下的泥土就蛛网一般的隆了起来,仿佛种子已经开始生出许多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冗乱根系。   紧接着,更为诡奇的事情发生了,盖在种子上表面的泥土开始剧烈起伏,不时还有小土块,细微的沙末被抛炸飞出,就更给人以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两粒种子,正以自己的根系在土面下为着生存做着你死我活的搏杀!   很快,左边阴阳鱼眼里的那粒种子获得了胜利,地上恢复平静以后,松动的泥土一散,就有一个金色的嫩芽冒出了土面,其生长速度极快,几乎是见风即长。很快就有半人多高,活像支楞着的一架枝状大烛台,顶端也迅速开出两朵火苗也似的橙红色大瓣花。   朱海这时候才轻吁一口气,将手轻轻按在了旁边那头连口鼻也给埋尽了的伥鬼头上。   顿时,伥鬼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看他的表情,竟是异常痛楚,而从土面的波伏也可看出,旁边那株高大植物的根,迅速的向埋在地上的伥鬼卷了过来,并且将其包住。   “这花名叫鬼枯木,乃是生长在阴气灵气都极充沛的地方,最喜吸收各种幻蛊毒物。”朱海颇为耐心的解释道。只见那鬼枯木颜色数变,连花色也由红转黑再转蓝,最后颤抖了几下,由花至茎都泛出一种金属色的光泽,最后在夜风里化灰散去。   “好了。”朱海神情阴郁的道。那伥鬼从地下漂浮出来,哆嗦成一团,却是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了专门对付鬼类的棘恶蛊,刚刚那短短片刻,实在是度过了一个绝难的关口。   这时候夜色初临,暮蔼已生。朱海四顾,只见周围群山拱卫,林木凄凄,也不说话盘膝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静了下来。   完全的安静了下来,   像是黑夜里的一头伏兽 第一百章宿命!   旁边踟躇急噪的那头伥鬼踌躇良久,终于小心翼翼的出声道:   “主人,阿二他们还等着咱们去救呢。“   朱海的两眼陡然绽出两点狼眼一般的绿芒,口里淡淡的道:   “你放心,对手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他若想截下你们,易如反掌!其目的,不过是要诱我出来而已。”   伥鬼大惊,试探道:   “主人知道对方是谁了?”   朱海脸色阴沉的道:   “此人显然是犬丁去了犬戎后方自出现,又能将棘恶蛊运用自若,想来我们一出王都,他便随在我等身后,这等心机城府,除了他,还有谁!”   说到这里,朱海忽然站了起来,扬声道:   “你若能拿出手上持有天生石的确实证据,我便弃了唤人前来的灵珠信香,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犬祝!你敢否?”   空山渺渺,朱海的喝声在黑暗中一层一层的荡迭开去,直似潮水初涨一般。将本来已经歇停的宿鸟惊得纷纷展翅!当真是蔚为奇观。   但是朱海喝出的最后那两个字,则更是令人心惊胆战!   犬祝!   堂堂大巫祭犬祝!   那个已几成蛮荒中传说的人物,九黎,东夷,北海等地公认的巫术第一人!   但是如此人物,也为命运所弄,因缘巧合的死在了当今天子纣王的紫薇帝气之下,但他哪怕死,也撼动了大商传承九百年的根基!就连闻太师这等人物也亲口承认,若论道术巫法,他甘拜下风,大巫祭犬祝乃是败给了岁月,输给了时间,亡在了他自身的野心贪婪上!   然而朱海此时叫出的犬祝二字,又是什么意思?   十丈外,渐渐浮现出了一个黑青色的影子。   影子的头上戴着斗笠,还又打着一把伞。   一把普普通通的油纸伞。   这景象在深浓依稀的夜色里,加倍的诡异,伞极低的遮着他的头。这个人仿佛需要随时在阴暗下吸取养分,不能接受光线的洗礼。   他高瘦的身影沉默无声,虽看不清楚脸目,煞气却已扑面而来。他似在垂下头看自己的影子,连黑暗似也被他的杀气割裂得尸骨无存!   朱海感觉面前有一条凶毒的野狼的窥视,而影子却深切的知觉到面前正有一头桀骜狂暴的野兽在作着扑击前的蓄力!   他们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种感觉:   仿佛彼此都相遇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桥,除非有一人退却,否则,就得有人被逼落下湍急的洪流。   朱海忽然举起双手,那一粒用来向申山君示警的圆珠与召唤幻先生的信香,一起无声的掉落在地面上,仿佛其下是一个深邃旋涡一般,迅速陷落。对面那黑影足下也蔓延过一道青气,在掉落之地裹了一裹,依稀可以向里面塞进了地图模样的一卷纸。   就在这刹那,两人已经达成了交易。若朱海胜,自然能取回珠子信香与那有关天生石的记载,而那人也免除了朱海召唤强力帮手的后顾之忧!   然后,朱海拔出了刀!   那把夺自那位杀人无算的将军手中的残刀!   此刀已被他祭炼过,其上黑气弥漫,浮凸出来的一张张扭曲凄厉的脸竟似活了过来一般,以一种诡秘的方式灵动的跃然于空气中。   那一张张可怕的鬼脸散发着青色而诡秘的微光,光线虽然微弱,但是哪怕在黑暗里下也不失其色。还在空气中发出烧红的铁浸入水中的“吱吱”声。哪怕是目光给接触到,也有一种被烧灼的错觉。   黑影只是将斗笠在向下压了压。   用力的压了压。   朱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吐了出来,一字一句的道:   “你果然未死,犬祝。这棘恶蛊乃是由你三十年前研发出来的,所有歧道经上均未记载。我当时便疑心是你,出言一逼,果然让你现身!”   黑影嘶哑的道: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朱海道。   “记忆。”犬祝死板板的声音忽然多了几分狂热!“你脑子里关于我的记忆,以及,你的这具**!”   原来当日在自成天地的幻境里,犬祝仓促寄体于朱海的肉身之上,原来的那具快要残破的**不仅留存了小部分的修为,连小半记忆也未转换过去。当时劫雷轰击下来,却是先由杨戬抵挡下了部分威力,接着就在犬祝本来的肉身即将魂魄飞散的时候,他脖子上的那根由亲生儿女血肉炼制的傀儡蛊也发挥作用,保住了犬祝残破本体的一线生机。   恰好之后闻太师等人也匆匆离去,犬祝微弱得几乎散去的一丝神念,寻了一具刚死不久的甲士尸体附了进去,又在旁边的树叶上寻得了纣王喷出的天子之血。终于将神魂稳固了下来。   犬祝此时修为几乎已是荡然无存,因此巫法衍生出来的那莫大诅咒,反噬之力,也就徐徐消散。只是他此时魂魄残破,记忆失落,日子过得很是懵懂,恰好犬丁奉令去寻找天生石,便在原来的巫教的一处秘地撞见了他,积威之下,自然什么事情都说了出来。   “来吧。”朱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此时的斗志,已经旺盛得几乎要将自己烧痛!而面前那团由犬祝祭出的大团黑云,已经直接扑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的犬祝虽然修为还不到全盛时候的两成,但他一身奇功邪术当真浩瀚驳杂,在旁边那头伥鬼的眼里,只是惊惧的见大团的青黑之气既如狂云那般席卷蔓延,铺天盖地,又似汪洋大海,浩瀚无边,气势夺人。   然而朱海此时也将元体的功能充分发挥了出来,他修为上虽然仅是筑基之境,但浑身上下却释放出青,黄,白,黑,赤微弱五色光芒!以肝经吸木气,肺络吮金元,肾水聚水力,脾力引厚土,心络收真火,尽情吞纳天地之气化作道力,源源不断的抵住犬祝的恶毒术法的侵蚀!   这便是只有道法大成才能做到的五气朝元境界!只是朱海凭借先天资质就能达到此点,并且他是以五脏之力聚五行之气,瞬间转化为护体道力,只守不攻!虽然磅礴浩瀚之力不及前者,但持久坚韧之力却远胜之!   尽管他周身的气罩顷刻就被侵蚀干净,但同样补充的速度也同样惊人。几乎是源源不断,瞬间补充!   在茫茫的青黑色雾气里,那一点五色彩光虽然微弱,却是始终不灭!   而朱海手中的那柄残刀,也被贯注满了五彩斑斓的道力元气,以至于在舞动中本来释放出来的那围绕身周的凶恶鬼邪,浑身上下也为先天元气所充塞,凶恶狰狞的脸上,表情渐渐舒缓,不时尖利啸叫着扑出,咬住青黑雾气里犬祝释放出来的鬼邪,将之活活吞食,又成功溜回!   按理说,这种凶死身亡的鬼魄邪崇,与浩荡的天地元气乃是从根本属性上相互克制,一正一邪,就若冰火一般互不相容,但经过朱海的元体的特殊能力,将天地元气转化成了万物皆适合的中性!这样中和的后果,使得本来空中龇牙咧嘴的凶死鬼魄的脸上神情,由死前那一刻的痛苦转化成了愉悦,仿佛被超度一般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快意,甚至浑身上下,都泛滥出了金黄色的灿烂光芒!其威力不仅提升了数十倍之多,更是充满了可怕而凶暴的强烈攻击性!   这便是朱海将道力与巫法相结合所衍生出来的异术!饶是犬祝放出的阴云中有万千鬼灵,在这得到了大幅强化的刀中凶灵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如汤泼雪一般纷纷溃退!若是避之不及的,就惨遭吞噬吸纳,魂魄飞散!   眼见得朱海一面全力固守,一面放出这些异化过的阴灵狂食乱吞。犬祝竟是一时间拿他束手无策!犬祝施出这巫阵的声势虽然极大,威力极强,然而对自身巫力的消耗也是极其惊人的,如此拖延下去,又怎能和朱海这元体中人相比?   遽然间,那青黑之气,万千鬼灵若潮水一般的退却,朱海心中一凛,猛然间眼前血光大炽,一道厉裂的血芒已经撕破空气直刺了过来,他正想左右腾挪以暂避其锋芒,却觉得四面都仿佛布满了无形的墙壁,根本就难以脱出!   “陷阱!”朱海的脑海里,刹那间就掠过了这么一个词!犬祝先前不惜代价的作着无功之举,实际上就是为了麻痹自己,顺便摸清他的行动规律,更是在四周布设巫器!直待到时机成熟,才一举发出他的最强绝技!   连劫雷也能正面硬憾的   血!焰!剑!   这无上**,号称是巫教中第一奇术,威能无边!曾被称作是犬祝手中最强的杀手锏!   朱海此时的瞳孔里,充塞的尽是那无边无际的血色火焰!他手中的鬼灵刀芒,瞬间就被击溃,复又形成了刀柄模样!   他此时却只做了一件事。   斜斜的/随意的/平淡的/不在意的/甚至带些落寞的   指出了一指。   犬祝的脸色立即变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少年的悟性竟是如此之高,竟能领悟到这连全盛时期的自己都没能彻悟的神农大术!   幻挪指!   血红色的火焰奔扑而来,喧嚣而去,将空气都焚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海,   --------血海!   然而朱海就好似汪洋上的一片鹅毛,任你风劲雨狂,浪猛涛疾,始终不能将之吞没!   昔日大巫祭犬祝手中最强的矛,对上了最坚的盾,却终究还是盾御住了矛!   然而这时候朱海却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脚下踏着尤自残存的血色火焰,若流光幻影一般向着犬祝一拳轰来!   这一击既是试探,又是杀着!完全视犬祝的应对而定!他若不能及时应变,那么朱海拳上附着的道力元气便在顷刻之间化为狂雷怒电,霹雳一般轰击而至,但若犬祝尚有后手,道力则化作巫法,引出万千幻象,瞬息退去!   这计划无论如何也称得上是两面兼顾了。   但事情也就坏在了这两面兼顾之上。   鱼与熊掌,本就是不可兼得的。两面兼顾的意思,则是首先在心理上就意味着失去了那种一往无前,殊死一搏的气势!   恰好,犬祝就是一个极其善于捕捉战机的人。   他就在这刹那,掷出了他一直撑着的那把油纸伞!   伞在空中旋舞而出,在晦暗的空气里割裂出一阵凄厉的尖啸!竹枝做成的伞骨与伞面只旋得几下,就碎成了粉屑,但是碎掉的只是有形之物,无形的杀着/杀力/杀势,此时才真真正正的发挥了出来!直将周围树木的枝叶吹得如鬼魅头上的长发,一齐卷指向旋涡的中央!   那就好似一场台风,又若一个巨大无形的黑洞!刹那就出现在了朱海的面前,他无论是攻是守,总归逃不开那吞噬一切的吸力!   更可怕的是,朱海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这犬祝手上的纸伞就有如此庞大的杀势,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头上的斗笠,也是一重杀着,一记伏招,一式后手?现实与虚幻中的压力一起袭来,这种可怕的感觉极易将人彻底击倒!   朱海此时也无法可想,他只能启动了自己预先布设下的一着暗棋!   本来是打算留作致命一击的暗棋!   他只是扬了扬手。   随后,在犬祝的眼里,朱海迅速的逃向了深黑色的空中,犬祝冷哼一声,那无形庞大的旋涡倾刻变向,也若巨兽的大口一般追咬而至,一口就将朱海吞噬!   晚上有事,向大家请个假,呵呵.中午这章多更点。 第一百零一章敌   天地间遽然响起了几声闷钝的沉响,那声音震撼肺腑,似乎连心跳都要给窒息住,隐约可见空中朱海的模糊身影遽然就若断线的风筝一般歪歪落了下来。饶是以犬祝的定力,心里也涌现出一阵无法遏止的狂喜!   因此,他就忽略了与那狂喜一同悄然生出的   警兆!   犬祝的脊背上,猛然炸亮起一连串极其绚目的厉光!   若仔细看去,那一道厉光竟是由一条条黄金色的厉魄不惜自毁所融汇聚而成的,聚集在一起,根本就是有形无质。若刀似鞭的在犬祝的身后挥抽而过,同时溅出来的,还有一道污浊的鲜血,只是刚刚暴露到了空气里,就瞬间蒸发成了大团的云雾!   厉光的源头,被掌握在了一只坚定的手!   直到犬祝惨呼跌来,黑雾卷散,才显出了一个桀骜剽悍的身形出来!   朱海!   大概是因为犬祝的那一击引动了天地之气的缘故,黄豆大的雨点从空中不停的砸将下来。   朱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似在回气,又似在看雨。   雨势横扫天下,他冷眼看冷雨,连心也是冷的。   他在这里同犬祝交战,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作出的决定,先前为伥鬼拔蛊之时所用的那株鬼枯木,乃是吸收了同类的精华木魄生成的,又被朱海用得自绿萍的妖法所炮制过,随风散去后粉尘弥散在空中,极能迷惑人心,哪怕连犬祝,也在不知不觉中了他的道儿,为幻觉所欺,后背空门大开,给了朱海莫大的机会!   但是得手的朱海,心情却沉了下去。   深深的沉了下去。   他清晰的知道,犬祝未死,并且更重要的是,方才那幻觉虽然引发了犬祝所施展出来的风暴杀阵,却也扯动天地之气,带来了这场滂沱暴雨,完全隔绝了天上的星力!   --------这也是朱海潜在里最为担心的一件事!   无法吸取星力的他,对犬祝的威慑力至少就下降了一大半,并且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后手已经用尽!而犬祝依然生存!   “荷,荷,荷。”四下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野兽般的喘息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又似源自人的心里,将无助,恐怖,慌乱等种种负面情绪尽数传播开来。朱海猛然出手,金光割裂黑雾,只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空旷!   而他猛然觉得背上一紧,竟是剧烈喘息着的犬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欺近身后,青黑色的皮肤上衍生出无数细长触手,死死的裹住了他!   朱海大叫一声,双目圆睁,竟是睁之不脱,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肤若被乱针攒刺,那无数触手,竟是要生生钻进他的肌肤中!   刹那间,他的脑海,   一片空白!   但就在这时刻,朱海胸口里陡然涌出一股难以述说的洪炽大力,那力量绵绵然,泊泊然,根本无法操控,更是难以抵御,哄的一声流遍他的全身上下!甚至连他本身手中紧握的残刀刀柄,也在瞬间化为灰烬!   “这是……”朱海猛然想起在东昆仑之时,自己因为改建广场大得通天教主的赞许,特赐了一件似石似玉的东西,封印在胸口中,为自己入宫时候的凭证。为了避免旁人抢夺这个入宫资格,又特意施术将此物封存在了他的体内。   此时奔涌出来的浩瀚道力,正是当日通天教主为了掩盖此物气息,施术后所残余在朱海体内的道力。按照常理说,三日内就该当消散,但朱海的元体自有吸聚之性,因此这道力消散的速度却是缓慢上了许多,至少也得三年五年,如今感应到了邪物入体,这道力自然就奔涌而出,等于是犬祝正面与通天的道力相硬撼,纵然那道力只是随手而发,并且已经消散不少,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立即喧嚣奔腾,似潮水一般的将犬祝吞没!   朱海险死还生,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息,浑身上下的衣衫也被冷汗所浸湿。他只觉得一颗心在咚咚乱撞,几乎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他虽然知道中了通天教主这等身份人物的一击,哪怕是全盛时候的犬祝也未必承受得起,何况是只余小半魂魄修为的这个残体?但是朱海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总是有着不详的预感,并且若野火燎原般更有洪炽涛天之势!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察觉得到,一片昏暝中,有一团幽阴的光,在无声隐伏着。   那一点幽阴光芒后是一片黑暗。   无尽的黑暗像进入了鼓的心脏。   心跳声击在自己的惊悸里,才知道除了疑惧,还有被觊觎着的威胁。   这团光应该是一个人。   犬祝!   就在朱海脑海中刹那闪现过这念头的时候,一个黑影破土而出,天地间一道怒电闪过,朱海终于看到了犬祝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老头子的脸,给人的感觉是蹒跚,沧桑,满脸都是岁月刻画下的痕迹。然而他一双似睁似闭的浑浊眼里,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悲哀。   他看着朱海的眼神很是奇特,就像是要亲手打破自己最喜欢的瓷器的表情。   朱海忽然警醒:自己为什么会看到犬祝的脸?他的斗笠呢?他的斗笠在哪里?   犬祝陡然甩发,头上的束发啪的一声炸裂开来,眼中鬼火一般的光泽分外汹涌,他大叫一声,仰天狂号!双手愤懑的直指天际!   天边仿佛有疯狂的雷电在激烈碰撞!   连天地间的黑暗都被吸附!   似从未来中来,往过去中去,就一如沉重的心事被回忆的链条所牵拉,飞掠旋转着攻向了人的致命之处!   它的轨迹就好象是戈壁沙漠上席卷的一阵旋风。强劲,剽悍,无可避免,阻挡。   是斗笠,   是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在空中回旋的斗笠裂了开来!   两道可怕的青黑色电光,在空中交错成一个十字,刹那已经割到了朱海的身前!   这一击的威力,足可将朱海斩成四段,然后焚化成飞扬天际的骨灰!   可是地上忽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朱海的身前!   血水怒激而出,纷扬若雨,又在空中燃烧成大团大团焰,血肉纷飞中,还夹杂着碎折的惨白色骨骼,毛发,那庞大若一座小山似的身影,为电光上所蕴藏的巨大力道生生震飞,在空中翻滚了数百米,余势未衰,于丛林里生生刮出一条新的道路,轰然撞在旁边的山峦上,天地间都为之剧烈震荡了一下!连带旁边的山石,也轰隆轰隆的滚砸下来,飞腾出大团大团黄云一般的烟尘。   朱海险死还生,大口喘息,呆滞良久,这才怔然的望向对面十数丈的犬祝,这野心勃勃的大巫祭,依然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双手怒指苍穹的姿势,以至于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特表情。既仿佛在惋惜,又仿佛在深思。朱海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已全然哑掉!   犬祝死了。   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魂飞魄散,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掉。   这野心勃勃的大巫祭,终于败给了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天生石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上天虽然无情,但是在绝境之时,往往也会给人留下一丝生机余地,犬祝本该死在纣王用紫薇星力构筑成的星刀之下,却侥幸在天威下逃得残命。按理说,他如果就此好生隐姓埋名,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心修炼。未必就没有机会得成大道。   但是,他不甘心,这就好比一个亿万的富翁,要叫他掉转头去过平常人的生活,那就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恒心。虽然人们常说拿得起放得下的才是真英雄,但是说起来和做得到,往往却是两种截然不相干的事情。   朱海艰难的蹒跚行前,走到了犬祝的身前,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忽有风吹过,若雕塑一般僵住的犬祝身上,有烟尘渐渐淡淡的卷起,将这睥睨纵横天下百年的传奇巫祭,吹散成了惆怅风中的伤感尘埃。   不知道怎的,对这一心想要夺取自己身体的犬祝,朱海却总是恨不起他来,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恨他,总觉得他其实也是一个可怜孤独的人。连心中,也生出一种被风吹去的淡淡忧伤。   烟尘徐徐散尽,地上还停留下了三件东西,一样是记载了修炼血焰剑的人皮巫卷,另外一样,则是一口飘渺无形的长颈小瓶,最后那东西,却是一只泛着青黑色光芒的幽绿石蛛。   那人皮巫卷朱海是略略一看便收了起来,威力越巨的巫术,修炼起来就越是损人损己,且不说他目下已攀上了通天这株大树,单是看着犬祝的前车之鉴,他也是敬谢不敏的。若单是参考其过程优点,倒也并无不可。   而那个瓶子也是件了不起的巫宝,名为轮回瓶,阴气森森,放到耳边细听,竟可听到里面惨厉狂猛的呼号,里面显然是连历代大巫祭都不能炼化的凶魂厉魄!只可惜里面的魂魄至少都被收取了十年以后,否则用以召唤九子鬼母,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此物朱海也收了起来。   但是那只幽绿石蛛却是非常小可,如果朱海没有记错的话,那便是巫教当年全盛时期修筑的洞府的开门之匙!犬祝的残体之所以不去开启,那是因为他失落的记忆中就恰好包括了洞府的所在地。   此时朱海来不及对这些东西一一细看,直起身来,向着数里之外,那个为自己挡下致命一斩的庞大身影徐徐行去。   “犬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朱海的语音枯涩,面无表情的道。能在方才那刹那以肉身作盾的,显然已是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然而,若不是犬丁出卖自己,那犬祝的残身也不可能寻到这里来!   犬丁凶恶的猿脸上露出凄凉的神情道:   “我对不起你,主人,但是我也无法拒绝他…….整整五十年的积威,我……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   他的话意虽然模糊,但是朱海却是了然,犬乙犬丁两人数年之前,为了夺取大巫祭的位置,心中已经生出叛意,谁知道却被犬祝扼杀于摇篮之中,也正是因为这次叛乱,自己才有机会借体重生。   眼见得犬丁的庞大猿体胸前,两道凄厉无比的交叉割痕连内脏都割得血肉模糊,那血水一直剧烈淌流,甚至都蔓延过了朱海的脚面。犬丁的庞大的身体轻微的抽搐着,语声也渐渐微弱:   “我……我就快死了,主人………您以后多保重,好在大错尚未铸成,我就是死,也该当瞑目了。”   朱海喉咙了仿佛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似的,一下子哽咽了,语言可以做得假,要挺身而出以肉身直面犬祝残体的濒死一击,却不是谁都有这个甘心赴死的勇气的。朱海霍然转过身去,却是不愿意让人见到自己失态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冷冷的道:   “你的命是我的,谁准你死了?”   说完后抛出一粒若鸽卵一般大小。呈朱红色的丹丸,这东西虽然被包裹在蜡封里,但一离开朱海的手心落在地上,四面山里本来被吓得不敢作声的鸟雀走兽,纷纷嘈杂惊叫,骚动不已!   御兽丹!   能令天下妖兽精怪化去横骨,脱胎换骨的绝品灵丹!   “将这丹药喂他吃了。”朱海对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伥鬼道。然后就地盘膝坐了下来。他激战一夜,旁的不说,单是那一记幻挪指就几乎耗尽了他的精气神!他自身的修为越高,对这神农授下的大术每多领悟一层,一旦施展出来,耗费的精力就要成倍增加。只因此术重在无为无心二字,越能达到忘我境界,效果越强,但是刻意施为,付出的代价也得加倍。   而他后来更是数次险死还生,若此时再不抓紧时间调息修养,只怕当真会道基崩溃。   ……………………   这一坐,便是整整三日。   连几乎被那十字电火斩成四块的猿身犬丁,也在一日以前脱胎换骨,重得了人身,却是一个高壮的猛汉,与寄魂前那矮瘦模样形成鲜明对照。而朱海却就一直保持原样跌坐着,这一次大战实在是他第一次全力吸收天地元气,最后又将体内真元耗费到了油尽灯枯的境界。因此恢复起来也极其缓慢,就相当于渠已成,水未至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当初升的第一道阳光照到朱海脸上的时候,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时他只觉得四肢无力,天旋地转,可是也清晰的觉察得到,身体里就仿佛有一道凉冷的水流在四处游走着,每行至一处,那处便恢复了原本的生机活力。   良久,朱海终于徐徐站了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满脸激动之色的犬丁摆了摆手,走到了与犬祝相斗的地方将手虚按了一下,把放置在地下的信香,灵珠,以及那张记录着天生石的地图取了出来。展卷一看后怔了半晌,喃喃自语道:   “天生石……….竟然是这个?”   …………………   这边朱海的王子府中早已乱成一团,其中尤以飞廉为最,他这等野心勃勃之人,好容易逃出生天后觅得一丝卷土重来的曙光,却发觉可以依附的主子不在了,这一脚踏空的感觉几令他疯狂!   就在飞廉准备孤注一掷遣人去王宫报讯的时候,朱海终于姗姗回府,他的神情很是有些疲惫的感觉,但是也没有休息,直截了当的就唤来府里的厨子,让他们去集市上采购些东西,要尽量在两天之内,将他列举出来的东西购买齐全。   飞廉很有些不解,甚至表现出了激烈的反对态度,他在此前为朱海列举出了一系列应当去拜望访问的名单,就连本来有嫌隙的比干也赫然在列。他觉得在目前来说,将精力花费在这些下贱的“庖丁”之役上是非常不值的。但是朱海沉默着,不作解释,这令得飞廉几乎要气得撒手一切,只是旁边的犬丁总算说了一句让他勉强能够继续忍耐着观望下去的话:   “主人不喜欢动嘴,他的行事风格是用事实来说服人。” 第一百零三章报复   朱海还曾经担忧过纣王会不会将自己的邀请抛在脑后,因此还特意的索取了一把宝剑,来作为可以任意进宫参见的凭据。然而纣王或许在国家大事上颇为健忘,于这些逸乐享受之事,却是简在帝心,不肯稍忘的。因此又过得两天,宫中又来使者传纣王口喻,这一次的使者却是见证过这位三殿下的本事的,先恭恭敬敬的问了安,接着朱海再三请了,才斜着身子落了半个屁股坐了,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其实王上也就是来问问,说是三殿下所说的谢恩宴筹备好没有?还要多久?”   旁边的飞廉这时候才目瞪口呆,明白了朱海的深意,在旁边叹服非常。他此时在打理府中的内外事宜,出府的时候又塞了一锭金子过去,那近侍本是捏着一把冷汗来的,没想到还得了这意外财喜,回复纣王的时候,自然是会多加美言几句。   …………………….   深谙把握人心的朱海第二日又在授意飞廉上了一道奏章。写得极其谦卑,但是纣王最关心的酒宴,则是惶恐非常的说要尽心筹备,只是最重要的宴会何时举办却绝口不提!这样的一份奏章呈上去,除了让急性子的纣王心情变得更加好奇烦躁之外,却是连斥骂的借口都没有,倒是身边近侍吃足了苦头。   又过了三日,整个沫邑出现了一件怪事,素日里售卖颇多的鸡,鸭,鹅等家禽,出现了断市的现象,那鸡,鸭等贱畜倒也罢了,鹅则在那时候的地位很高,是专供给贵族等社会上层人士享受的,凡是士大夫家中,以食鹅为贵--------这习惯一直延伸到了明朝,以至于朱元璋听说徐达得病,还特地赐了一头蒸鹅----------虽然其中别有原由,能被皇帝老子拿来赐人的东西,鹅在当时的身价可见一般。   因此作为当时沫邑里的主要荤食之一,这鹅一断货,引起的不便之处可想而知。若比干这等重臣自惜声明的,倒只是惊奇的问了问。倒是费仲这等手上既有权势又有人力的权臣勃然大怒,这厮异常贪婪,其兄弟一度垄断了这沫邑的大宗商货交易,这家禽售路一断,每日里损耗的银钱是极为惊人的。   于是他自然派遣出一群恶奴蝗虫一般四处乱串,后来连续两日都无功而返后,听说所有的家鹅都是一大早被人拦在城门在外,分散买走的,费仲又听自己的兄弟说人手不足,在搜捕拿人,出入城门的时候碰了些壁,于是为求谨慎起见,特地遣出拱卫王宫的几名甲士,让他们不当值的时候也来一道帮忙。   这日早上,费仲的手下终于在东城门外堵住了一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这些人赶着一辆破旧马车,里面尽是鸡鸣鸭叫的嘈杂声,显然收获极丰富。   看守宫门的那名王宫甲士狞笑着拔刀,一挥手,等手下将那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旁边那带队的管家阴笑道:   “主事的给我滚出来!”   马车上哆嗦着行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额头上还打着奴隶的印记。那管家眉头一皱,知道没有捞着正主,大怒之下,将费仲这些日子让他受的气统统出到了这些人身手,手一挥便道:   “留下为首的,其余的杀了!”   商代的奴隶地位本来就极低,便是无故杀了,也顶多赔些钱了事,何况此时还有费大人在身后撑腰?顿时一干家奴如狼似虎的扑将上去,倾刻就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这时候管家心中怒气略减,才将留下来的那个中年男人拖将过来,先剁掉一只手,等他痛得在地上号叫翻滚良久,才阴恻恻的道:   “主使你等欺行霸市的是谁?”   那中年奴隶痛得涕泪横流,大声号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但忽然身后有一个人哑着声音说:   “是我。”   那人看身型就是一名大汉,木然的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脸上生满了落腮胡子,连挽起袖子露出的粗壮手臂上,也有一层绒毛,他的腰畔有一条细长的物事,既似是刀,又像是剑,只是外表用黑布厚厚的裹了,完全分辨不出来。   有两名家奴听了,立即拿着木棒,皮鞭趾高气扬的跑过去要将那人赶将起来,只是棒子皮鞭还未上到那人身上,却已被反拿住一扯,两人情不自禁的就直跌了过去,被那大汉张臂一夹,两人的脑袋双双夹在了腋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惟有四只惊恐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你们杀了我府中十一个人。”大汉忽然露齿狞笑道。他说话的时候,手臂猛然用力,“啪”的一声将那两名家奴的脑袋夹得似鸡蛋一般爆裂开来!死白色的脑浆混合鲜红的血液在他衣上流淌下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惨烈的景象顿时震慑全场,而就在这些人发愣的时候,这大汉已经旋风般的冲进了冲进了面前的这些家奴群中,展开了屠杀!   此人下手极其毒辣,手上力道更是有万均之重,可以说是碰着就死,沾上也亡。一时间残肢断首四处飞舞,仿佛平地里卷起了一阵血肉旋风!   好在此时同来的几名王宫的甲士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这几人将大汉围在中央,虽然勉强遏止住了对方的攻势,然而也是险相环生。为首那甲士越打底气越是不足,鼻中嗅到是鲜血脑浆的腥气,手上则被那大汉随手持的木棒震得发麻,虚晃几式跳出战圈喝道:   “你等先坚持住,等我回去搬救兵!”   被重重围困的大汉微微冷笑,欲想阻他,却似有些力不从心,任其前去,一拳一棒的同这剩余的几名甲士周旋着,外人看上去,这战团里呼喝连声,打得热火朝天,甚是热闹。不久就有许多胆子大的围拢过来隔了十数丈观看。   未隔多久,那逃走的甲士首领就一马当先的领了十来个人奔腾而至!一路上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菜摊小贩,踏死弄伤了多少无辜行人。那甲士首领见打斗依然在继续,兴冲冲的拔剑下马,凑到同来的那名低级将官面前,大声指着那大汉道:   “就是这厮!胆敢袭击王宫禁军!”   战团中的一名甲士听得强援已至,大叫道:   “你们终于来了,这厮已是强弩之末,看我…….”   他话音刚落,猛然间眼前亮光闪现,下意识的举起兵器一挡,但心里却是传来空荡荡的感觉。血光激射间,这甲士连同身边的四位同僚,都被那大汉在刹那间斩成了两段!   这一击之迅疾之快速,哪怕连在场的眼力最好的人,也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只是知道大汉腰间的黑布上,污出了一大块湿痕,可见是那武器势必染上了大量的鲜血后方才回鞘的。   太阳明晃晃的照着,将地上尸身中涌出的大量鲜血晒成了粘稠的糊,那大汉这时候才抬眉,冷冷的道:   “你们终于来了。”   他这句话,却是和先前那名甲士所说的别无二至,只是他面对着的那十数名王都禁军甲士,脊背上均冒出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难道,这竟然是一个圈套?一个以单人之力设下的极大圈套?   场中还能保持镇定的,便只有同来的那名低级将官与身边的两个亲卫了,他们踏前一步,狞笑道:   “你既然来寻死,那也由得你。” 第一百零四章分说   原来这三人除了武艺精熟之外,同样也擅长左道旁门之术,他们的笑声,简直好似阴森黑夜里的枭啼!   那将官一抬手,便射出三支寒铁利箭!这箭的本身其实也很是寻常,只是箭身上却附有惨死的阴鬼,在破空之时,却能随主心意发出凄厉无比的锐啸,当者无不魂魄震动,培地昏迷!但是那箭刚刚射出一半,便无力的从空中跌了下来,摔在地上似一条死蛇!   人群中,有阴冷的光芒一闪而没。   本来视为必杀的技巧突然失灵,那名将官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是出生入死十数年,心志早被锻炼得坚毅非常!不退反进,呼喝一声拔刀向那大汉扑上!   然而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那大汉腰间的武器终于暴露,乃是一把十分锋利的神兵利器,加上他的力量似是巨大到了无穷无尽的地步,来来去去不过就是那么几式挥斩,却是当者无不比斩作两段,当真是所向披靡!   这十几名王宫甲士虽是百中择一的精锐,对上了这等可怕的怪力,也只有染血横尸一途。纷纷若被割麦子一般斩倒在地,那管家见势不妙,携了几名家奴想跑,刚上马车就听到了一声裂帛也似的巨响!哆嗦间才发觉,身边的人都面目呆滞的倒了下去,喉咙间喷出一蓬血雾,而马车车厢不停颤抖,最后啪啦一声向两边分倒了下去!却是被那大汉一剑斩成了两半!   此处毕竟是大商都城,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开来,费仲听得有凶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立即意识到这可能是有朝中政见相左的大臣对自己挑衅,忙忙的去禀告了亚相,知会了城卫军,直到军队团团将那地方围了个人山人海,这才在数百人的簇拥下赶了过去。   这时候,城外这个地方已是如尸山血海一般,几十具身首异处,死状凄惨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伏在地上,而血泊已经在凹地里浸出了一个小潭。那一手导致了此事的大汉就垂手站立在一块石头边。而石头上,则坐着一个头带斗笠,身穿寻常衣服,看不清楚面容的神秘人。   唯一幸存的那名管家,就似哆嗦着的小鸡一般,被抓在了那神秘人的手里,脖子上紧贴的那把锐利匕首让他连呼气吸气都是小心翼翼。   四面已经至少有一千张强弓对准了他们。但是没有人敢下这个命令。   二十名王宫禁卫横尸当场,旁边一同遇害的还有三十余名平民。而凶手还悠然等在原地无所事事的模样,这等极其恶劣的事件实在是大商立国以来所仅见!   费仲脸色铁青的策马上前,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正想开口,那坦然坐在石上的神秘人斗笠转动,显然已是望了过来,模糊轻笑道:   “费大人,你终于来了。”   他一面说话,持着匕首的手上却加了力,那管家浑身上下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大片的血雾激喷而出,将周围的空气染成大团红色的雾,而他的咽喉处,赫然被割开了一条寸余长,红肉翻卷的深深切口!   费仲亲眼见到这可怕的景象,上下牙关不由自主的“得得”相击起来,但是这种从容的残忍忽然给他以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此时这神秘戴笠人的举动,无疑将周围的城卫军彻底激怒了,为首的将领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实在不能容忍这人的暴戾行径,大喝一声:   “预备!”   近千张强弓一齐高指天空,上弦待射,只要那个“放”字一出口,场中的两人立即就被射成刺猬!   “慢!”这个字却是费仲声嘶力竭的喝出来的。那将领愕然看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最大的苦主,为何会主动出声阻止?   “三殿下。”费仲闭上眼,思考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的道:“纵然你甚得大王宠爱,但拱卫王宫的禁军和微臣的家奴,也不能由你想杀就杀吧。”   听到三殿下这三个字,旁边人尽皆哗然,那将领背上立即冷汗冒了出来,双腿都有些哆嗦,无论有理无理,若是自己一声号令在众目睽睽下把他杀了,只怕全家老小都免不掉一死了。   那神秘人长笑一声,反手一掌打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篷,露出两只锋芒毕露的眼。不是朱海是谁?他一早就暗藏在人众之中,连先前那将官施展的九鬼阴铁箭,也是被他以犬祝遗留下来的那只邪瓶的巫器收取。等到已化人身的犬丁屠杀完毕,尘埃落定,自然就出来主持大局了。   “我奉大王之令办事。你的家仆竟敢先动手袭击于我,将我的从人杀得一个不剩!”朱海大声喝道。“后来又见杀我不死,擅自调动王宫禁卫前来行弑!若非我这奴仆身手不凡,想来早已死在你手下了!正要请王叔主持公道!”   朱海的这番话,却是对着已经赶来的比干所说的。费仲已是气得脸色煞白,素来只有他冤枉构陷别人,哪里有别人赖上过他?立即厉声道:   “三殿下你岂能血口喷人!”   朱海冷笑道:   “目睹此事的人极多,也不怕费大人您抵赖!我的家奴的尸体就在旁近!不若请王叔唤人来问上一问?”   比干乃是清廉方正之人,唤人来一问,果然是费仲家人先动的手,将那运送鸡鸭车上的人屠杀殆尽!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却听朱海冷笑着继续说道:   “费大人,且不说我是奉了大王之令做事,单问你一句,大量购买鸡,鸭,鹅可有碍大商法令?你竟可以派遣人手前来欺行霸市,肆意杀人,这大商天下,究竟是姓殷,还是姓费啊?”   听得朱海口中言语句句都藏了杀人不眨眼的软刀子,费仲立即下马在脸色阴沉的比干面前慌忙辩解道:   “这些事情都是下人所为,我整日里忙碌国事,这些贩夫走卒的琐事,当真还无暇过问。”   朱海却是阴冷的道:   “费大人好一句下人所为就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那我敢问一句,随同你府上管家来的这几名王宫甲士,难道也是你的下人?莫非大人身居的左卜之位有了调动禁卫的权力了?”   费仲也是机巧百变之人,立即在比干面前惶恐道:   “这几名甲士,乃是与我的这位管家交好,乃是听说了此事以后,于不当值之时前来帮手的,此事乃是一片好意,我也不便阻止,调动禁卫一事,三殿下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比干面色一片铁青,忽然对朱海道:   “你说你奉大王之命办事,可有凭据?”   “这柄配剑,乃是父王随身十余年之物,不知道可不可以作为凭据?“朱海笑了笑,将旁边那大汉腰间的黑布扯去,露出了装饰华美的剑鞘来。他顺带踢了踢旁边一名死不瞑目的王宫甲士的脑袋:“那些胆敢犯上的禁军叛逆,尽是为此剑所斩!”   他这番话连消带打,还顺带消除了旁人可能说他“擅杀禁军”的闲话。此剑乃是纣王亲赐,禁卫军不过是天子家奴,朱海以三殿下的身份,持王上所赐的配剑杀死几十名禁军,就仿佛是主人杀奴一般天经地义,饶是再挑剔的人,也寻不出半丝错处来。   这时候听说出事的王宫甲士的副统领也匆匆赶来,正好赶上了这番话,见了那二十余具尸体,他心中凛然,原来朱海今日所杀的这二十余人中,有整整十人都是于前段日子里在王宫门口奉了姜后之命,为难于他的!   今日之事,却也是由飞廉所谋划,目的明确非常,那就是要在削弱姜后与费仲实力的同时,借此立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以还之! 第一百零五章试品尝   比干脸色铁青,此时也颇难决断,那费仲八面玲珑,又与姜后一方走得紧密非常,今日之事若要细究起来,诛全族也是当的,只是执行起来难度极大。连带在大商的朝中也要掀起一场巨大的政治波澜,比干本是老成持重的谋国之念,冷不防朱海大声狂笑,讥刺的道:   “久闻王叔公正廉明,无论亲疏也是一视同仁,那日在大王面前也是不依不饶,揪住我不放!原来也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比干素来爱惜声名,哪里听过这等肆无忌惮的说话,最难受的,却是被人当着这众目睽睽之下指责,还无法当面辩解!心中邪火上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从马上倒撞下来!已是昏迷了过去。场中一片大乱。朱海冷冷一笑,领着犬丁就向外走去,又有谁敢阻他?   在经过脸色阴沉的费仲身边时候,朱海忽然凑了过去,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冷笑道:   “费大人,今日你我就算是扯平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有下次的话,那就等着太师来寻你吧。”   这句话虽然说得隐晦了些,但威胁之意甚是明显。闻仲无论威望,实力,连纣王都要惧他三分,可不似比干这般诸多顾虑,换了今日要是闻仲在场,只怕朱海固然少不了要吃些皮肉之苦,而费仲定会被当场斩杀!   望着这位三殿下离去时留下的狂妄桀骜背影,确是只能用飞扬跋扈这四个字来形容。不少有识之士都微微摇头,复又想到原本的那两位殿下,他们身上本来略微展现出来的懦弱,却已被加倍的衬托了出来,哪怕连比干也深深觉得,这大商刚刚稳定下来的未来,只怕要蒙上一层若眼前地上那般浓重的血色阴影!   值得讽刺的是,于朱海的深心之中,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于这大位有任何纠葛,至少来说,现在没有。他眼下所做的事情,目的是唯一的,也很明确,那就是求得自引一军出征的机会,收集齐那万千生魂,拯救长耳师父!   ……………….   这件闹得王都沸沸扬扬的事情,最终以费仲被比干弹赅,从左卜之位降为下大夫。但是手中的实权终因姜后之力,得以保全大半,而朱海也被纣王颁下圣旨,严词斥责--------闻仲不在,也只有纣王有这资格做这件事。不过飞廉事后看了那措词严厉的圣旨,不惊反喜道:   “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朱海面色正有些阴沉,在他的感觉里,似乎觉得又是旧事重演,纣王又被姜后的枕头风吹得改变了主意,闻言立即道:   “何喜有之?”   飞廉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功夫,那是一流的,立即笑道:   “主上做出了如此煊赫的大事,连带王叔也被气得呕血晕厥,若是王上的圣旨不严厉一些,那才叫怪事了。这圣旨前面的言语,应多是为上大夫梅伯等人所代笔,并非圣上本意。后来的才应是王上的真实想法,而这寥寥数百字里,十句倒有八句在过问筹备欢宴一事。可见圣上的期待之深。”   “你说得很是。”朱海听了,深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不过这么光这么让父王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随即捏了个指诀,未过多久,一头伥鬼便从地下化黑气而出,旁边的飞廉看着,已无惊容,他早已习惯了这主上的诸多惊人之举。   “我派你去做的事情怎么样?”朱海淡淡的道。   伥鬼伏地道:   “已经又寻到了两处。”   “那好,”朱海抛下了一个翡翠所制的小瓶,连那塞子也是红玉所制,在烛光下璀璨晶莹,华美无限:“你拿着这个瓶子,去立即接些回来。”   伥鬼立即化作黑风卷着瓶子而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又返了转来。将装满了的小瓶呈上。朱海看了看,眉头微皱,将瓶子打开,空气里立即多了一股醉人的甘美香味,他取了两个小盏,分别倒满,将其中一杯递给飞廉,微笑道:   “我知道先生始终对我信心不足,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您虽未明言,但深心之中,还是惟恐我筹备的酒宴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反而会触怒王上,我可有说错?”   飞廉的心事被窥破,哈哈一笑,坦然点头。   朱海微笑作了个请的姿势,飞廉一喝之下,立即动容,他只觉得这酒虽只得小小浅杯,然而入喉火热,芳醇甘冽,在舌面上狂烈席卷而过,当真是平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禁惊道:   “此等美酒,主上是从何处寻得?”   朱海微笑,摇头,拿起那个翡翠小瓶意味深长的道:   “先生的信心有了,也该派人去坚定一下王上的信心了。”   “不。”飞廉立即回味了过来,嘿然笑道:“这瓶子里足有十杯的分量,似乎还多了些,不若将其分作三份…….每日里送一份去……”   朱海眼前一亮,哈哈笑道:   “先生此举极妙啊。”   是夜,宫中服侍纣王的内侍目睹了多件奇事,大王在喝过三殿下送来试尝的礼物以后,在晚膳时候连砸了三只平日里最心爱的杯子,摔了两坛最为看中的贡来美酒,烦躁得只喝了一碗稀饭,最后纣王实在食不知味,连夜遣来使者,强开宫门,严厉而急切的要朱海上贡十坛先前所献的“玉液”。   且不说朱海被那十坛的数字惊得瞠目结舌,而那宫使面对这位凶名昭著的三殿下,是半丝架子都没有的,只能愁眉苦脸连声哀求,求三殿下救他一条性命,若是空着手回去,当真可能被王上活活打死。   这时候飞廉便自出场,先塞了一锭金子,再将这宫使拖到一旁,两人叽叽咕咕的咬了一阵耳朵,最后飞廉就差没挽起袖子拍着胸脯打包票,终于将这可怜的宫使送了回去。   而纣王在王宫中等了又等,望了又望,终于等到了派出去的那家伙返了回来。远远的见到他两手空空,心中已是凉透了,又急又气,直接就吼道:   “给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那宫使双目圆睁惨叫道:   “大王饶命啊!小人死了不打紧,三殿下的回话却就无人带到了。”   纣王强抑怒气道:   “小畜生有什么话说?”   宫使连连叩首惶恐道:   “三殿下说,这玉液来之不易,还要经过多方炮制,如今只筹备好了一点,就急急的送来请大王试品了,不要说十坛,就是半坛也没有的,只是如今刚刚榨取了一小壶托我转呈上来。”   纣王本来是见他两手空空归来,心情自然从希望急剧跌落到了失望,自是冷却到了冰点,如今却又听到能有一小壶,这种意外之喜又立即充塞胸臆,马上急切喝道:   “快些呈上来!朕此次要慢慢的喝,仔细的品!”   那宫使不敢怠慢,马上送上,他偷眼见纣王脸色已恢复了几分,又战战兢兢的道:   “三殿下还说,未料到王上如此错爱此物,为尽孝心,将每日进献同等分量入宫,不过,为了筹备日后的大宴,再多也就没有了。”   纣王此时的怒气,已经渐渐被鼻端那馥郁的酒香消磨而去,又听宫使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这个三儿子又充满了孝心。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罢了,起来吧。” 第一百零六章赴宴   那宫使收了飞廉的好处,自然此时也少不了在旁边帮衬几句好话,无非是说三殿下如何忠于王事,连夜赶工。纣王为了尽量延长品尝这绝世佳酿的时间,持着杯子一点一点的细抿着,珍惜非常。   原来此时的酒水大多味道淡薄,便是再好的美酒,在朱海的口中也觉淡然,于是他便将脑筋动到了畜生上面。于是就派遣两头伥鬼外出后,日夜在山岭中搜寻猴群,以求取得那后世里被称为八大名酒之一的猴儿酒!   茫茫山中,找寻纵跃如飞的猴群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即便寻到了猴群,会酿酒的也是十中无一,并且很重要的是,要酿猴儿酒,必须当年的果子大熟,以至于猴群都吃不完的地步,也就是说,还得看天时。   因此这寻酒的过程中,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缺一不可,才有可能达成心愿。   好在两头伥鬼行动如风,不知疲倦,寻遍了方圆三千里,终于觅到了两处猴儿酒的藏处。   ………………   在纣王度过了整整五天的煎熬以后,三殿下的府中终于送来了奏章,说是谢恩宴已然筹备完毕,请王上选个有空的时间前来,并且特地说明,父子家宴,有外人在恐不能尽兴。有特别神秘节目,不宜外人在场。   纣王本是文武双全,身为王子时候,战场上乃是罕见的凶将,他一来相信这个经过了上天(紫薇星力)检验的儿子不会对己不利。二来更是自恃勇力,因此来的时候竟是轻装上阵,只带了十数名甲士。   天子驾临,身边的真龙之气与群星拱卫之力非同小可,连朱海培植在后院里的那些邪毒的罂栗花因为沾染了巫法的缘故,也尽数枯死,因此不仅两头伥鬼远远避开,连刚成人身的犬丁也只能呆在房中,朱海本来还颇想进贡些“消魂烟”的,见了此等情形,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纣王大踏步进得府来,下车之后就见地上铺了一层厚而绵实的红毡---------这却是朱海得自前世记忆中想出来的噱头,那毡子十分绵软,踏在上面异常舒服,府中的奴隶尽数整齐的伏在旁边,长长的拉得极远,饶是素来喜欢豪奢的纣王,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忘记追究为何未见三子出迎。   进府以后拐了个弯,众人的眼前又是一亮,眼前却是一个小湖,湖两岸遍植杨柳,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就在纣王刚刚拐进来的那一瞬间,立即有人持火把将预先布设的机关点燃,但见两条火蛇迅速的饶湖而行,依次将本来悬在湖边树上的精美花灯点燃,瞬间湖水倒影着斑斓的灯光,绚丽异常,粼粼的晃着人的眼,仿佛天上盛会跌落人间。   纣王驻足,赏玩观羡良久,赞叹不已,只是脚下红毡铺到了湖边,忽然就断了,当真有几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就这么怔然了一下,忽听得湖心有人朗声道:   “儿臣恭贺父王驾临!”   随着他的话声,又有数百盏花灯燃亮,将本来漆黑一片的湖心照得通明,原来那处竟是一个小岛,只是波光荡漾里,却是无路可通进去。   然而跪在亭中的三殿下忽然作了个手势,只听水中哗然作响,竟是徐徐升起了一座雕工精美的白色浮桥!这种神来之笔端的让人瞪大了眼睛,甚至连纣王也觉可能是昆仑仙术,其实说起来再简单不过------朱海先令人在此木桥上系着重物,令其沉下,他挥动手势,旁人就将系着重物的绳子割断------自然就徐徐上浮了。   旁边侍侯着的女奴自然急急的铺上红毯,恭请纣王上桥,朱海也为了表示安全,起身前来迎接。一入亭中,纣王立即闻到一股熟悉的芬芳,亭子正中的桌上,正有一个擦得晶亮的黄铜小火炉将琥珀色的酒液煮得上下沸腾,桌上的菜肴却是只得一道。但是见了进府以来这位三殿下的诸多机巧手段以后,连纣王心中也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多了极其强烈的期盼。   父子两人相对坐定,身后自有女奴送上热气腾腾的雪白毛巾擦脸,悠扬的丝竹声随着响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觉乐声源自湖中小船上,这亭子乃分两层,建筑得甚高,居高下望,映着下面灿丽灯光,当真生出身在云端的感觉。   纣王端起身前杯子,先深深嗅了一下这整整折磨了自己七八日的浓香,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终于完成了自己能够大口饮此“玉液”的心愿,但酒到口中,那截然不同的新奇感受竟令他忽然怔住!   口里的那种熟悉的香醇感觉自不必多说,但是极度冰凉与异常火热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体会,竟然同时在舌面上徜徉而过!纣王举杯一看,原来杯中有一处夹层,左面盛的是温酒,右面盛的则是特制过的冰酒,因此一喝之下,冷热交融,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待身边的女奴为纣王倒好酒后,朱海举手笑道:   “父王请尝尝这第一道菜,名叫后羿射日。”   只见面前的宽盘里,一字铺开九个鲜红色的蛋黄,其上还蒙有一层淡而鲜润的朦胧,其下方则是一根看起来十分嶙峋矍劲的物事,似肉非肉,似筋非筋,色为深赤,看上去颇似劲箭。而周围还以葱花,碧绿的菜丝盘出万寿无疆四个字,单是卖相就十分好看了。   这时候,旁边侍立的一名长衫宽袖的文士解说道:   “殿下以此菜为首,便是寓意我大商国势如日中天,好比上古勇士后羿,连太阳也要惧怕!”   纣王看了这相貌堂堂,清俊雅致的文士一眼,觉得有些面熟,但身边女奴已经轻柔的铲了一只蛋黄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用银刀剖分后喂上。纣王在宫里也未接受过这等只动嘴不动手的经历,略有些踌躇,但张口后一吃之下,满口滑嫩鲜美,与平日所吃的蛋类相比,实在是大不相同,正想发问,那文士已经解说起来:   “此菜中的九日,却是从天上高飞的天鹅腹中掏出,须得尚未产出但已成形的才行,但是这道菜中的九只卵黄,就耗费了整整一百三十七名猎户七日的功夫。但与这支威霸箭比起来,还算不得什么。”   纣王饶是崇尚豪奢,听了这“九日”的来历,也觉得颇为咋舌,渐渐的理解了这老三为何办一次谢恩宴会花上这么多的时间。然而听那飘逸的中年文士话锋一转,心中好奇之意更是大增,忙道:   “且慢说!让朕先尝一尝这威霸箭。”   旁边女奴立即动手,原来那只“箭”却是用许多碎段拼合而成,进到口中,咀嚼起来口感极其筋道,其他食物都是越嚼味道越淡,但是此物却是每一嚼后,味道则是一变,香,鲜,辣,麻,热等味种种精彩纷呈,实在令人难以释怀。最关键的是,将其咽下喉中以后,肚腹中竟陡然生出一道热气,散发自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纣王吃得当真是眉飞色舞,正想再吃些,却忽然惊见朱海已将这份后羿射日连盘带菜一道抛了出去,落在水中“泼刺”一声作响!纣王不禁带了七分痛惜三分惊怒的道:   “朕未说撤下,为何你竟如此放肆!”   明天要请假一天,因为通知周边停电。惶恐敬上。 第一百零七章奢侈   朱海也是讶异的道:   “此道菜已经吃完,理应撤下啊。”   纣王难以置信的道:   “可是明明朕刚刚动筷……”   朱海微笑道:   “王上请回想一下,给您盛菜都是有讲究的,食用九日的时候,取的是首日,吃威霸箭的时候,夹的是中段。”   纣王记忆颇强,立即点头。   “其余的八只其实都是为首只作的陪衬,在烹饪的时候,那八日的精华滋味都是被聚集到了里面。因此虽然外观一样,大王一吃,却定会觉得味同嚼蜡。”   旁边的飞廉也接着话头道。   “而威霸箭却是用三根犀牛鞭,三条虎鞭,三条狮鞭切取药性最强的部分拼接而成,王上所吃的那一小截中段,也是汇淬了九鞭精华,最是补益,其余部分,则是药渣了,大王坐拥天下,何等尊贵,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做到最好,怎能让大王入口次品?”   纣王哈哈大笑,显然被这马屁拍得舒畅异常。但上述的话却是朱海的托辞,目的就是要让纣王只尝到味道,但是不能尽兴,因此将来才更加怀念,这时候旁边女奴已端了清水递到口边,飞廉解释道:   “三殿下为尽孝道,当真是殚精聚智,连着几夜都是不眠,如此精雕细琢出来的道道菜肴都是人间至味,请王上漱口以去余味。”   饶是纣王以天子之尊,但也从来未曾如此慎重的吃过如此豪奢的宴席,不但不觉繁琐,反而觉得如此郑重实有皇家威仪,兴致勃勃的慢慢饮着酒,候着下一道菜的来临。   其实这等浪费奢侈之法,也是由方林独特想出来的,目的就是要给纣王留下深刻印象,这样本来只有五分滋味的菜肴,以后想起来都有十分了。   很快的,一个大汤盆就呈了上来,里面的汤色乳白粘稠,点缀着或红,或黄,或白,或绿的菜肉碎丁。这菜外表如此平凡,显然味道上就有独到之处了,纣王一吃之下,只觉得平生所食之物,竟无一道能其鲜香相提并论。   飞廉已经微笑着开始介绍:   “这道龙风汤,则是割用鱼嘴上的千条胡须熬制,而这些肉丁,乃是割取的鸡,鸭,鹅,掌上最为肥厚的那个肉垫后,再十中择一,灸制的。为着此事,殿下还和费大夫起了些冲突,杀了几个人。”   旁的不说,单是这道汤就要几百条活鱼与上千只鸡鸭,奢侈程度可见一班,但纣王本就是酒色之君,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觉得这才算得上是帝王享受。   “费仲此人,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敢阻王儿办差的,该杀!”纣王眯缝着眼吮着汤,享受着旁边女奴的服务,不耐烦的挥手道,他忽然想起一事,紧张的道:   “对了,朕下旨!这龙凤汤朕喝得极是舒适,绝不允许再随意倾倒掉了。”   朱海与飞廉对望一眼,哑然失笑道:   “尊旨。”   接下来陆续又上了几个新意独特的菜肴,纣王吃得十分高兴,不觉有些内急,站起身来自然有人引去。哪里知道就是如厕之时候,竟也有女奴在旁边侍侯,纣王单是站在那里,依然不用动手,便有女奴前来轻柔解衣,拿出不文之物放水,在同时,背后腰上也传来暖中带烫的感觉,十分舒适,原来是另外一名女奴在腰上以烫毛巾熨着,名为暖肾。   等到方便完之后,纣王更是倒吸了一口舒爽的凉气,却是那女奴竟不避脏秽的将纣王的下体含入口里,媚眼如丝的翻白望上,那模样既淫荡又艳丽,看得纣王直恨不得将其压在壁上狠狠笞罚,只是顾忌到此处乃是儿子府邸,不能失了高高在上的君父之态,强自压抑,猛吸了几口气才压抑住激荡的心情。   回到席上以后,朱海微微一笑,又轻轻击掌,湖心的船上丝竹之声一变,转换成柔媚婉转的靡靡之音,那既似是女子在求欢呻吟,又懒洋洋的催人欲睡。纣王方才小解时候引出的色心未散,又被这声音一激,顿时心中涌起一阵邪火,这时候近侍上来,又将桌上的酒水挪到一旁,纣王正自愕然,见随之呈上来的是一种雪白的新颖饮物,里面还浸泡着丝丝红丝。   朱海神秘一笑道:   “父王,此物名为丰阳露,却不能用咱们平日里的酒器来喝。”   纣王大感兴致的道:   “那要使什么?”   “此物名为皮杯,其中妙美之处,却得亲自饮试后才明白。”   朱海一挥手,旁人尽数退去,却走上来两名面蒙白纱,风情万种的女子,其腰肢娉娉婷婷的,直若三春的弱柳一般,径直坐到了父子两人的怀中。   纣王也不知道怀中女子相貌如何,单是嗅到那淡淡的女体芬芳,小腹下一股热气就直腾起来,直直的顶了起来。那女子略略撩起面纱,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和鲜红的唇,轻喝了一口面前的丰阳露,便嘴对嘴的给纣王度了过去,而另外一只纤纤素手,则直接下探,拿住了那挺立的柱端,轻轻一捏,纣王立即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疯狂的吮吸着这女人嫩滑的香舌。   原来皮杯,就是女人的嘴唇。   他虽是贵为天子,行为放荡不羁,但身边后妃宫女,都是严谨异常,秉持着君臣之礼,就是在行房之际,也是直接躺下双腿分开,绝对不肯主动半点。哪里见识过这等骚媚入骨的手段?只吻了两下,纣王便觉欲火难忍,已不满足隔靴搔痒的抚摸,想要伸手入衣,但那女人浑身上下一袭宫装,虽然是象征性的推拒,却是裹得严丝合缝,一时间当真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时候纣王忽然听到对席传来,“咕唧咕唧”的声音,却见自己的三儿子已是闭目半躺,他身边的那女人已经揭起面纱,伏在他的胯间头部上下起伏。纣王立即有样学样,又联想到方才入厕的另类消魂滋味,直接就将身上的女子头部按了下去。   那女人幽怨的望了他一眼,低头吞吐,纣王不由自主畅快的低叹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着,喝一口酒吃一口菜,闭目享受着下体传来的那种唇舌交缠滑腻滋味,只觉平生从未有过如此舒适的时候。   隔了一会儿,纣王的呼吸粗浊起来,低头看下去,看着那女人已是努力的前后移动着头部,乌云也似的秀发蓬松的垂了下来.随着她极是专心的动着,纣王不由自主的摸着她的秀发,而本能却促使着他开始自行动作起来.   那女人显然是感受到了纣王的亢奋,她却温柔的承受着他的粗暴,唇舌的动作变得更加剧烈加力起来.纣王开始发出短促的怒吼,初尝此种别样滋味的他忽然闷哼了一声,双手也探了下去,用力捏揉着那女人胸前丰满的隆起.随着纣王剧烈的动作,这女人也开始从口中漏出模糊得难以分辨的娇吟,她忽然将头用力的深深向下埋了下去!   忽然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纣王几乎是赞羡的竭力仰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手上捏弄的力度更是大了.但那女人忽然又将唇抿紧,用力吸气,舌面上那略微粗糙的感觉顿时混合着沛没能御的快意激奔而出,强烈的刺激着人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在那曼妙柔滑的香舌的刺激下,纣王感觉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座急于喷发的火山,顿时在口中低低的吼了一声,忽然紧紧抱住了紧埋在腰间的玉首,浑身都因为这激情而颤抖了起来.   那女人紧闭着眼,温顺得似是一只小绵羊一样,以一种女性独特的包容温柔任凭纣王粗暴在自己的口中纵横驰骋后爆发了出来.她的喉间不住作着吞咽的动作,显然在勉力接纳着一些不应被咽下的东西. 第一百零八章敲定   欲火暂退的纣王满意的望了一下还在作着最后清洁的这女人,温言道:   “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飞虹。”那女子红晕满面,不敢抬头道。   朱海此时也完事,笑道:   “王上却是不知,她的兄长也曾是我大商臣子。”   “哦?”纣王饶有兴致的道。朱海拍了拍掌,楼下上来一人,正是先前解说菜肴制法,功用的飞廉,跪下道:   “罪臣飞廉,见过王上。“   朱海笑道:   “我初入沫邑时候,飞廉先生已被以为病死,弃在了乱坟岗中,我顺手救了他一命,也算得上是再世为人了,今番的这次谢恩宴,他也出力甚多,以前的罪过,父王就网开一面吧。”   按理说,政治中最忌讳的,就是站错队伍,但纣王一来念及此时争夺帝位已是尘埃落定,二又想到他已是再世为人,三则考虑到这第三子的面子。也就挥挥手算是一笔勾销。复又将精力集中到怀中美人儿身上道:   “朕已赦你你兄长的罪过,可愿意随我入宫?”   这女子乃是朱海前日才寻来,连兄妹也是才认的,她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朱海手上,忙依照事先交代的悲泣道:   “贱妾不祥之身,还在为先夫守望门寡,实在不敢入宫玷污王上。传扬出去,对大王的声名更是不当…….”   说完就掩面跑下楼去。   无论是飞廉还是朱海,都深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的道理,怎可能让手中这张费尽心机才打出来的王牌进宫后,被纣王肆意玩弄得失去新鲜感后就此消失?   纣王听说原来这女子乃是新寡,抬出守孝的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实在难以用强。只是见她浑身上下被紧窄的宫装包裹得玲珑动人,就算离去时候的背影,也是**曲线呼之欲出,只觉得口中干燥异常,心中更是欲火焚烧,加上此女还是望门寡,乃是指的定亲还未圆房就死了男人的,若不染指实在有些不甘心了。   朱海却是笑道:   “父王要不要换个歌姬?我这里美人却是甚多。”   “不要!”纣王的性格确实若史上记载那样的,喜怒无常,暴躁易怒,一掌就掀翻了桌子,“朕只要飞虹!不管朝臣怎么议论了!”   朱海却毫不惊慌,从容从地上拾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笑道:   “若王上真的有心,儿臣倒有个法子。”   “讲!”纣王烦躁的道。   “既然王上已经答应儿臣引军三千出征,那么这座府邸自然就空置了起来。”朱海悠然道。   “等等……朕何时答允你率军出征了?”纣王的质疑在深心中对女色的渴望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微弱。   朱海恍若未闻的接着道:   “此间就可以由飞廉继续打理,事实上他也是此处的管家,今日的排场菜肴,以后也可以照常安排,并且我走之后,那幽髓也将由他炼制进贡。虽然飞虹不能入宫,但是王上可以出宫啊,自然可以将我这里征为别宫,纵然是常来居住。旁人自也不能说三道四,大臣也管不了那许多。”   纣王沉吟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只有朱海这个法子做到了两全其美。纵然让这儿子领军出征可能引发皇后的强烈反对,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何况他也是为母复仇,无论如何也没有拒绝的借口。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王上与父亲的威严也是一定要拿出来的,将脸一沉道:   “你好大胆,竟是如此不孝,胆敢威胁君父!”   朱海立即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满眼是泪的道:   “儿臣孝心,天地可昭,臣不善言词,素来主张的就是以行代言,父王若是看儿臣不顺眼,杀了就是,但要加以不孝二字,却实在是冤屈。”   纣王还想板着脸训斥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骂他,这老三行事确实是处处让自己满意。更难得是不与大臣结交,母家也无人,乃是一心一意的纯臣。只能叹了口气道:   “罢了,朕若不全了你这个心愿,也实在不尽人情了。明日去找张桂芳吧,朕会下旨给他。”   朱海又跪求道:   “孩子初次领军,只怕有人不服,沿途关城也不肯支应粮草,还请父王此时就写一张准予我便宜行事的旨意给我。”   纣王也是少年时候领过军的,知道朱海所言非虚,既然心下已经肯了交三千人给他,此事自然也允了。朱海求得了这道十分重要的手诏,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最大的目的既已达到,朱海又唤人重开宴席,这父子两人荒淫享乐,重新唤来几名艳丽女奴,抛开一切,整整嬉乐到三更才止。到是纣王起驾回宫的时候,看到飞廉在侧,懒洋洋的道:   “你既如此有心,宫外似乎缺个车正,你明日里去报个备吧。”   朱海一怔,那车正说得直白一点,就好比是现代的专职司机,正觉得有些对不起飞廉想代他出言推辞,却见这厮喜不自胜的拜伏在地道:   “臣谢王上恩典。”   飞廉以前的官职相当于是首都粮食局副局长,如今被贬去做了个司机就如此兴奋。“这厮莫非脑子坐牢坐坏了?”朱海纳闷想到,只是此时却不能宣诸于口,直到恭送纣王出了大门,才将心中疑惑说出来,问他是否碍着面子不便推脱,却听飞廉吓得连连摆手的道:   “我的殿下,我可从来没有异心,你若是去替我推脱了,便是要了我的命了。”   朱海见他不似作伪,再三追问,飞廉却只是笑而不答,最后只是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七个字,便哼着小曲儿去和那昨日才认的新妹妹搞好关系去了。   此事的结局诚然算得上是皆大欢喜,朱海得到了出兵的许诺,飞廉则获得了东山再起的机遇,而纣王大大的享受了一番-------在朱海的心里,就是自己不将他往酒色这条路上引诱,到头来大商还不是要亡了国?如此一来,心下自是释然。   大概是想这老三赶快出京,将府邸腾出来充作别府,第二天朱海就拿到了一份“准予领军”的圣旨,王宫内部此时见这位三殿下得宠,加上飞廉的银弹收买攻势,自然就有人来向朱海通风报信,说是姜后听说了此事,气得连砸了三个心爱的花瓶,连中饭都没有吃,急切唤人前去商议。其实就连朱海自己,也料得到此时不过是暴风雨以前的平静,指不准姜后还会在背后使什么袢子,也只能暗中提防,多作些准备。 第一百零九章奸了她!   是夜,朱海将飞廉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他以手轻轻的抚摩着面前跃晃的明亮烛焰,仿佛那不是火焰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般。完全略去了火苗本身的炽热,良久才一字一句的道:   “飞廉先生。”   飞廉穿着一身华贵庄严的长袍,看上去极有风度,一礼到地道:   “主上有何吩咐?”   其实两人都清楚,朱海这位三殿下远行在即,王都中的一应事宜,就要交付给飞廉这阴险而相貌堂堂的奸臣--------并且还是个曾经弑主的小人,这场深谈自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说是深谈,其实谈话却很短暂,可以说几乎全是朱海在说,飞廉在听。   “你以前曾经站错过队。”朱海很认真的说。“并且,也尝到了站错队的后果。”   飞廉不说话,但是呼吸却有些急促了。   “所以,”朱海作结论。“你最好不要站错第二次,因为不是每一次犯错误以后,老天爷还会给你重头再来的机会。”   飞廉眯着眼,弯着腰,眼缝似两根横着的针,他的眼神很是尖锐:   “主上教训得是。”   朱海又沉吟了一会儿,看着面前行军的路线图,若是从大商的沫邑出发到犬戎,那么定会经过冀州,他的心中显然有事难决,飞廉早已看了出来,只是静静的候着,也不说破,直到朱海抬起头来。他深井也似的双目,被火光一耀,分外有一种妖娆幻丽的深邃感觉,仿佛直能看破时间空间的流逝一般,饶是以飞廉的定力心智,也不禁失神了一刹那。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不想要一个女人入宫去,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飞廉一时间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苦笑道:   “这……还要请主上说得再详细一点了。”   朱海闭上眼,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很认真的道:   “如果我不想要冀州侯苏护的女儿入宫,你有什么办法?我只是假设一下,你大可不必忌讳什么,就当是你我之间谈笑罢了。”   飞廉很有些无奈,甚至觉得大是滑稽,然而望见这位三殿下的神情心中却是一寒,他还从来未见过这位高深难测的主人对一件事情如此专注。立即将本来涌出的笑意咽将下去,很正色道:   “冀州侯苏护性情刚直,对大商的行为素日里也颇有微词,若大人真有这个念头,最稳妥的就是上门去提亲,自己将她娶了入门,王上便是再怎么贪杯好色,也绝无可能打自己儿媳的主意。”   朱海眼前一亮,但是又听飞廉眯缝着眼分析道:   “不过,此事要实施起来却是甚难,其中最大的关键,那便是在苏护本人身上,此人门第观念极重,纵然主上如今甚得大王宠爱,但终久出身寒微了些,上门去求婚,被拒绝的可能极大。”   他说到这里,偷眼看了一下朱海的脸色,见一切如常,才接着道:   “所以,在下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   说到这里,这满腹坏水。相貌堂堂的奸臣压低了声音,阴冷的以一种加速微弱的语音道:   “奸了她!”   ……………   “苏家之女**之后,那么便绝无可能被召入宫,否则一旦被发觉,不要说苏护这个冀州侯,就是东南西北四大伯侯也承受不起这等后果。”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那么苏家为保全声名,无论他情愿与否,势必要同殿下联姻,冀州地大物博,手下战将百名,甲士数十万,乃是殿下强援,可以极大的弥补目前根基浅薄的弱处。”   “就算此事不成,传入王上耳中,纵然表面上可能会严厉训斥,然定不会重责,反倒会觉得殿下与他性格相似,还会平添宠爱。”   飞廉扳着指头详细列举出了做这件坏事的几大好处,到最后已颇显得有些兴致勃勃,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朱海终于明白了人性本恶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自己却凝视***陷入了沉思,但始终犹豫不决,无意识的起身踱步良久后终于停下,这时候才发现,恰好站在了飞廉先前说话所立之处。   ………………………   出人意料的,按理说拿到了调兵圣旨的朱海,理应第二日一早就应该赶到兵营,只是他却出人意料的闭门不出,观观鱼,赏赏花,旁人连同飞廉在内,都一时间摸不清楚这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至天色将黑,朱海才将飞廉唤到了驻足的水榭中。   他却不说话,将目光投注向栏杆外的暮色,不知道是谁家的炊烟将熄,在渐暗的天色里更涂抹上一层薄薄的灰,万家***一一点起,窗外的树随风动,有一种呼吸也似的节律。旁边看着的人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很是凄凉,朱海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左肩微斜,胸膛微微起伏,一袭锦衣在暮风中轻轻拂动……然而这模样也让人觉得很凄凉,远处的巷里大概有一个小孩子在哭,花园中的花比白日里还要香,甚至晚膳的香气也渐渐淡淡的播洒了过来…….然而飞廉冷酷的心里,还是无由的觉得凄凉。   觉得凄凉。   “我走了。”朱海缓缓下楼,在与飞廉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昨天对你所说的话,你要时时记起。”   “走了?”飞廉惊讶道:“现在?”   朱海冷冷的道:   “是的,我特地给了他们一天准备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身材魁梧的犬丁似幽灵一般冒了出来,紧随在朱海身后半肩之地。这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别的什么,飞廉的鼻子里,赫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   拱卫王都的部队共有三支,一是纣王直接调遣的禁卫甲士,这部分的人最少,却是最精锐的,为首的鲁仁杰跟随纣王征战二十年,浑身上下伤痕无数。由张桂芳统领的飞虎军多是由武成王黄飞虎的旧部,大部居于沫邑北面十五里的军营内,精锐的则被择拔为城卫军,日夜巡察,最后那支部队则是距离朝歌最近的关城,游魂关的守军,归总兵窦荣率领。   朱海自知纣王待自己虽然有些喜爱,但绝计不会将仅有六千人的禁卫甲士分一半来让给自己,而游魂关总兵窦荣素来平庸,他手下的甲士质素定差,因此就只剩下了一个唯一的选择-------飞虎军。   因为张桂芳重伤尚愈的关系,朱海也未去他在沫邑中的府邸,直截了当的就去了城外飞虎军的军营中。   虽然闻太师出征带走了七八万人,但如今这军营依然营帐林立,大大小小的旗帜少说也竖了七八十根,最高最大的自然是主帅的帅帐所在,矮一些小一些的,自然是他的副手,这也是为了士兵被打散以后,能够观旗而迅速归建的缘故。   朱海站在军营外观望了一会儿,只觉得四面戒备森严,虽是在王都之侧,却也进退有据,法度森严,不过多站了数刻,立即就有巡卫警惕的游弋了过来,先包围住再厉声道:   “什么人?”   朱海微微一笑道:   “请你家将领出来。我是来宣旨的。”   为首的伍长将信将疑,但是见他虽然只带了一个从人,却衣着华贵,谈吐不凡,当下不敢怠慢,一溜烟的去了。   未隔多久,营中***通明,大开中门,一名浑身甲胄的大将赶了出来,眼光一扫,明明看见了旁边长身站立的朱海,却还是喝道:   “传旨的在哪里?”   朱海笑了笑道:   “就是我。”   那大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怪眼一翻道:   “你说你是宣旨的天使,有何凭据?”   朱海很平静的道:   “龙环将军,圣旨就是凭据。”   他一口将这人名字叫了出来,这莽汉立即奇道:   “你认识我?“   朱海温和的说:   “本来是不认识的,不过我这个人素来尊老携幼,闻说将军还有个年已古稀的老父,膝下还有两名幼子。当真是家庭美满和顺。”   他这几句话说得闲淡异常,但龙环这杀人不眨眼的悍将身上,陡然却冒出一股寒意   本周没推荐,速度放缓些,一日一更。 第一百一十章谋   这龙环乃是黄飞虎麾下的四名大将之一,而黄飞虎之妹也入了宫,素与姜后交好,今日早已得到知会,不能让这位外来的三殿下讨了好去,因此见朱海竟敢只携了一名从人,就来军中,于是派遣最为粗野的这龙环来打头阵,便是有什么得罪,也可推作误会,正是要让这小子领领教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滋味。   然而这龙环遇到了这温和得似一团棉花,浑然不着力的朱海,脑海中预先构想的东西竟然半点也发挥不出来。因为朱海不和他说别的,问的尽是:   “令尊贵庚,身体可好,高寿几何?”等等问题,龙环虽然粗鲁,却是至孝,别人好意问出这等礼貌性的问题又不能不答,偏偏答了以后,朱海的关心又是绵绵不断,令他当真是疲于招架,完全是有力使不出,总不可能在众多军士面上刚刚答完一句:“家父七十三,身体康健”后就立即接上一句诸如“***,关你俅事的”这类脏话来。   当两人并肩步行走到营地门口的时候,龙环已经觉得头大无比,他此时只愿意在战场面对一百个敌人,也不想再同这温和兼唠叨的三王子废话半句,忙忙的将这个烫手山芋塞给二哥周纪。   周纪在黄飞虎麾下,却是个智将类型的,他见了朱海后笑容可掬的道:   “不意殿下深夜亲来,理当远迎,但军中事务良多,根据大商律令,一来入夜后当巡营闭户,二则将领有以警外敌之责,因此尚请殿下恕罪。”   这厮口里说着恕罪,但面上哪里有求恕的意思?并且一来就将两条大商律令抬出来,显然是个辩才之士,句句都在堵旁人的嘴,修自己的退路,当真是水泼不入。   朱海却是微笑道:   “无妨,想来将军此时是营中主事的了?那就接旨吧?”   周纪哎呀一声,十分歉意的道:   “张帅负伤,未在营中,目前乃是由黄明,吴谦将军同掌帅印。应由他二人接旨。不过他们下午已经出营巡查去了,只怕直到明日才会返回。军中前日里犯了瘟疫,实在不便留人住宿,殿下乃是金贵之身,倘若染上恶疾,那可是莫大的罪责,我等实在承受不起,还是请日后再来吧?”   这周纪推搪的功夫,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更是直接将朱海要留下来等候的路给封死,借口看起来更是为他作想,说得极其冠冕堂皇。   朱海立即大惊失色道:   “瘟疫?”   旁边的龙环已在心中嘲笑此人竟是怕死到如此地步,闻瘟疫都色变了。谁知道朱海接着痛心道:   “我大商军士为国出生入死,此时还要遭受瘟疫荼毒,好在我早年在东昆仑上学艺,还颇通医术,自要留下来仔细检视诊治一番,解除将士们的痛苦!”   他这番话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周纪见朱海名为检视,却已大踏步向着根本就未外出的黄明的帐外行去,心中一惊,连忙拉住笑道:   “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自蹈险地?这些事情还是交由军医来做吧?”   朱海也不强求,站定脚后笑笑道:   “那圣旨将军可愿意代接?”   周纪情知自己若是不肯,只怕这三殿下定会假公济私的直奔黄明帐中,那时候己方一样得乖乖接旨,变得更加被动,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于是周纪只得请朱海入中军大帐宣旨,朱海脚下却似是生了根般不动,微笑道:   “烦请将军集合全军。”   周纪一怔道:   “这是为何?”   朱海淡淡道:   “王上的这道旨意,却是要对全军所有将士宣读的。”   周纪心中一凛,其实朱海手中的圣旨的内容,他是了解得一清二楚的---------只因纣王素日里颇为荒废朝政,圣旨通常多为由上大夫尤浑所拟,纣王自己用印,此人素来就与费仲狼狈为奸,加上姜后在旁边施压,在书写的时候设下了颇多文字陷阱,连带内容也透露给了他们。里面根本就没有要召集全军的语句!   他在心中暗自冷笑,既然这三殿下敢假传圣旨,便吩咐几名手下去集合全军,要在全军之前闹他个灰头土脸!   这飞虎军的素质果然不同一般,不到一刻,整整数万人就集合完毕,站在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二十余名高级将佐陪着立在正面的点将台上。只是大营又分为东西两边,这边的东营里,多是周纪,龙环的部下,西营的黄明吴谦先前假托出营,加上距离这里还有七八里地,因此西营中便无人前来。   这些细处朱海只作不知,一展开圣旨,下面的甲士齐刷刷轰然跪了下去,他正待开口,忽然皱眉望向身周躬身抱拳肃立的将领,冷声道:   “你们为何不跪?”   龙环乃是个火暴性子,一扬眉就要说话,却被周纪一拉,后者笑道:   “三殿下却是不知,军中将领甲胄在身,跪拜不便,可免全礼的。”   朱海满面都是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了一声,旁人只道他确是不知,暗中好笑,谁知道他将脸一板道: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等半刻将甲胄脱掉的时间吧。”   这些将领若是此时当真在三军面前将甲胄脱了,只怕今后自己也没有脸面再掌一军。顿时群情汹然起来。龙环终于忍耐不住怒喝道:   “我等在武成王麾下时接旨均是现在这般,偏生你的规矩要多些?”   朱海盯着他,冷笑道:   “武成王姓黄!老子姓殷!你们是大商的将领兵士,还是武成王的私军!竟敢坏了朝廷的规矩对王上的旨意不敬?我早闻飞虎军有叛乱自立之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叛乱自立”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当真将众将迫得心中一寒,谋逆造反罪责最大,全家老小陵迟弃市不说,连远亲也得被贬为奴!这等沉重的压力之下,立即就有几个置身事外的将领跪倒了下来,只有那龙环在众人拉扯之下勉强跪倒,也对朱海怒目而视。朱海冷冷笑道:   “龙将军你要是敢这么瞪武成王,我就服了你。”   龙环怒道:   “你放屁,武成王英明睿智,神武无敌,我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怎会对他不敬?”   朱海嘿然冷笑道:   “那么大王就是昏庸无能,懦弱暗淡了?因此龙将军才对王上的圣旨既然如此不放在眼里!这事你是定然不敢承认的了。”   龙环性子本来就粗暴,加上心中对黄飞虎被削去军权一直不满,头脑一热就吼了出来:   “事实如此!大王登基以后做的事,本就算不得明君!”   他话一出口,周纪面色陡然大变,他忙陪笑分辨道:   “我这兄弟今日多喝了些酒,说的胡话是做不得数的。”   旁边的将领也以飞虎军的居多,均出来打圆场,朱海嘿然冷笑,不置可否。周纪此时已是警惕心大生,看来这名三殿下处处都显示出有备而来的态势,若不小心,只怕会反着了他的道儿,此人来到沫邑不到一月,已将本来平静的朝局搅动得上下不安,若是铁了心要给自己等人罗织些罪名,却真是防不胜防------而最为可怕的是,当今王上,性情暴戾,显然不是什么能够明辨是非的贤君。 第一百一十一章诛   好在朱海却并不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见众将士纷纷跪下后,就开始宣读圣旨,只是他朗读旨意倒也罢了,还在点将台上走来走去,多停留在跪拜着的龙环身前,甚至有几次故意起足时候,将灰泥踢到了他的脸上,将这卤莽悍将的火气撩拨得蓬勃满胸,直咬得牙齿“咯咯“作响。若不是旁边周纪将其死死拉住,相信早已跳将起来拔刀相向!   “……….朕之三子,忠勤勇奋,特令其在军中择三千勇士帐前听调。”   圣旨里的这句话一念出来,下面人尽皆哗然:原来是来咱们这里挑人的啊。这些甲士在这里呆了一年多,浑身上下被憋得发了慌,加上得知了台上这位乃是当今的的三殿下,十停中倒有七停人神情振奋。   朱海徐徐念完后,周纪拜了三拜,双手正想接过圣旨,谁知朱海却将其收了起来,冷漠的道:   “接旨的应该是张桂芳将军,你区区一个牙门将,还没有这资格。”   他如此一说,立即弄得周纪本来预谋好的发难胎死腹中,他的思维急转之时,忽听朱海淡淡的道:   “王上的旨意,将军可是听好了,就请将全军的花名册拿出来吧,我要选人了。”   周纪皮笑肉不笑的道:   “我区区一个牙门将,怎会有这东西?殿下还得去找张桂芳大帅。”   这话分明是在还击朱海先前针对他的言语。朱海却丝毫不以为忤,微笑道:   “那就请将军将统率的本部军马花名册交出来。”   “花名册乃是军中机密,不能随意交予外人。”周纪冷笑道,他先前也给迫出了火,难得能找回场子一次,如何肯就范?   朱海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本侯乃是王上亲子!奉王令而来!你将我视作外人?那么谁才是你的主上?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敢宣诸于口!莫非飞虎军当真是武成王的私军么?”   周纪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儿,但此时就范,一来未完成武成王的将令,二来则实在不甘心。干脆将两手一拍耍起了无赖:   “三殿下却是不知,我麾下的花名册乃是掌握在随军文吏手上,其人已回家省亲,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朱海微微闭上眼睛,安详的道:   “请周将军将麾下甲士的花名册交出来。”   “没有。”周纪将心一横--------心中想道:我他娘的就不信你这就带了一个人来的小白脸能把老子俅给咬了。   “很好。”朱海温和的点头,然后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走了上前去。黑暗里,隐约涌出一层黑雾笼罩在他的双手上,接着忽然/一下子/猛的伸手,扭住,周纪的脖子,将之向后扳了过去。   “卡裂”的轻响了一声,周纪双目圆睁,舌头吐了出来!他一直到死,都没有想到这三殿下竟敢在这点将台上出手杀他!并且竟能一出手,就杀了他!   ---------那并不响亮的清脆骨折声,却令人心悸直到胆寒的地步,几乎成了台上将领连续数十日里萦绕不去的梦魇!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笑眯眯的三殿下,行事狠决到如此地步,竟敢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在台上当面虐杀武成王黄飞虎的心腹大将!   而且,还是两员!   另外一人,当然是暴怒的龙环!   他是第一个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怒吼一声就向朱海扑上去,并在那一瞬间条件反射似的拔出了腰间的刀。此时毕竟是在黑夜里,若说台下的将士绝大部分先前只看到了三殿下走到了周纪的身前,似乎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   但是!龙环咆哮怒吼着,庞大若熊罴一般的身躯,将他拔刀扑斩的动作清楚的表现了出来,除了瞎子之外,任何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台下顿时一片惊呼!不少人的心里都冰凉一片,甚至哪怕是在台上的将领,其中也有想要冲上前,去拿自己的身躯挡住这势大力沉一刀的想法!   朱海,毕竟是三殿下。   是大商血脉!是王上的儿子!   他若是死在这里,只怕在场的人尽数被暴怒的纣王贬为奴隶,都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一直若影子般随在朱海身后的那男子猛然抬头!   他沉喝一声!声音其实并不大,只是闷闷的沉沉的,如同一根筷子直送入了人的耳膜中,直震得闻者五脏六腑都是一阵慌乱的锉动,心浮气躁,难以平息。   也不知道怎的,这男人就挡在了朱海的身前,然后平平的一拳打在了刀上!竟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紧接着又跟出一拳,打在龙环胸前的铠甲之上,然后一伏身,竟将这以勇武著称的大将双腿拿住倒提起来,双臂一振!   血水如瀑般散落,肠脏心肺散落一地,龙环那庞大的身躯,竟是被生生撕作两片!   这时候龙环的几名亲兵在惊怒下又拔刀冲上台来,犬丁大喝一声,将手中的尸身力掷而出,半边尸身携带着难以形容的大力撞了上去,将为首的那名亲兵击飞而出!在空中漂移飞出十数丈,重重的撞上了对面的影壁,整个人也粘了上去,全身的骨骼尽皆粉碎,良久,才缓缓的软软滑落,在雪白的墙壁上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口角更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液碎块冒出,眼见得已是个死人!   如此勇力!   当真是震慑全场!   朱海行到台前,冷冷的盯住台下,一字一句的道:   “周纪龙环意图行刺本侯,乃是各位亲眼,如今伏诛以正国法!尔等莫非想要造反么?你们就算自己不要命,也得为父母妻儿想想!”   他刻意在父母妻儿四字上加重了音调,那阴冷暗含威胁的声音,立即令不少头脑发热的人醒了过来!   是啊,眼前这人乃是王上第三子,他死了所引发的惨重后果,无人承受得起!   喧哗声渐渐安静,除了还有数百人以仇恨的眼神看着朱海以外,其余人已是噤若寒蝉。朱海平静的道:   “谁是龙环,周纪的副手?”   众人一时间不明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竟无人敢出来答腔。最后终于有将领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将手一指道:   “是他。”   被指的人立即面如土色,直恨不得扑上去咬这告密的两口。朱海淡淡道:   “你们两位,就袭了这两个叛贼的位置,下去整顿兵马人手,准备迎敌吧。”   那两人听了先是大喜,哪个当官的不喜欢升职?但接着又回了过神来大惊道:   “迎什么敌?”   “武成王麾下四将情同手足,龙环,周纪既已死在我手,那黄明,吴谦又岂肯善罢甘休?”朱海冷笑道:“他们得到消息后,定会立即起兵前来复仇!尔等若是保不住我的性命!那你们的全家老小,都要给我一道陪葬!”   他这句话大声说了出去,连台下的那万余甲士也听得清清楚楚。心下黯然间,虽然不愿与那多年一道征战的手足自相残杀,却也深知这三殿下说的乃是实情,均在各自将领的安排下前去布防了,只求能将他们阻在外面。   一时间,战争机器被迅速的开动起来,外面人喊马嘶,火光晃动,反而朱海端坐大帐中,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犬丁立在他的身后,侧耳倾听,皱眉道:   “来的只怕不下万人,主人,还是避一避为好。你走了,这仗自然就打不起来了。”   朱海阴冷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拖到入夜才来宣旨?我好不容易苦心积虑的才布成了这个死局,甚至不惜冒着与武成王彻底翻脸的风险!若不打上一仗死上几千人,我又如何才能将最擅长作战的那三千甲士给挑选出来?更何况染了自己人手上的血,这些人从此也就没了退路,更加方便为我所用。”   犬丁此时才哑然,他本来以为自己心机已是颇深,哪知道同主上相比,简直就成了个小孩子!   “你也不要闲着。”朱海的脸没在阴影里,给人的感觉是不仅仅是阴柔,还有一种浓烈的邪意,他用手指轻抚着身前桌上的烛焰,那动作细致轻柔得好似在玩弄美人的肌肤。“这两军本是一体,未必就能打得起来,你去暗中出手制造些冲突出来,必要时候,可以杀几个人,这一晚上,注定是要血流成河的…….只可惜了这许多散逸的生魂,不敢施术收取,真是遗憾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罪与罚   是夜,飞虎军内部展开了一场激烈惨烈的搏杀。最初的半个时辰中,双方都念在本是一同并肩的战友,交手之间异常克制,但是随着黄明手下连续三个威望甚高的伍长突然被暗箭所杀,他麾下的甲士眼睛一下子便红了,事态急剧恶化,就变成了生死相搏,渐渐的扩散到了整个战场。   而被朱海临时任命代职的那两员将领,先前还抱着应付的念头,但是看着一张张熟悉的同仁死在自己的营垒之前,他们的心情已经由希望变成了失望,最后更是由绝望转化为疯狂!自己的手上染上的那么多血,足已令两人打消了任何中庸幻想!   你死,   或者我亡。   这是唯一的两个结局。   虽然开战后不到两个时辰,得到消息的张桂芳便抱病引着嫡系人马匆匆赶来,然而也是无济于事!杀红了眼的两军已是若两头遭受重创的凶兽,疯狂的攻击着周遭任何事物!张桂芳的城卫军仅仅是想穿插进去分开两者,盏茶工夫就损失了五百人,若非张桂芳驾御部下着实得力,只怕还要演变成三方大混战!   当曙光初现的时候,这所本来严肃整洁的军营,已然化作一座可怕的修罗屠场,这时候仅存的人的头脑才清醒了起来。张桂芳此时及时的挥动大军,堵在了两支疲惫而伤痕累累的部队之间。   张桂芳在坐骑上铁青着脸,被晨光一映,森寒得煞气逼人!他平日里的那种儒将的优雅已完全消失!目光所触之处,望见的尽是一具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心中的恚怒,当真是熊熊燃烧。   这些,都是大商的精锐!都是大商的支柱,却被消耗在了无端的内斗当中!   “黄明,周纪,龙环,吴谦何在!”任谁也听得出来张桂芳强自压抑着的怒气!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两个疲惫血污的身影。黄明的左手已被齐肩斩去,吴谦的头上包裹着白布,还有血水不断渗出。   而对面本阵上,也然徐徐行出一个十分精神的身影,朱海一袭锦袍,很是悠然的道:   “剩下两人,已被我杀了。”   张桂芳脸肌抽搐了一下,在面前这温文尔雅的少年身上,他竟然嗅到了一股极熟悉的危险血腥气息!   那是一种若秋风秋雨与你不期而遇后,径直透入骨髓一般的冷意!   那更似一把杀人无算的凶器,哪怕在鞘中沉隐了数百年,还加以锦缎包裹,却依然不由自主流露射散出的锋芒!   “为什么?”张桂芳的这三个字,似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可以听得出来他强自压抑的愤怒之意!   朱海淡淡的道:   “黄将军,吴将军,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有没有接到过要为难我的指示!”   黄明吴谦二人脸色铁青,却不答话。但不出言否认,也算是默认了。   朱海微微一笑道:   “龙环和周纪有意为难我,但是最后理屈词穷,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终于恼羞成怒,悍然出手想要谋害本侯,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自卫杀人。”   “你胡说!”黄明大概因为心情激荡的缘故,连本来已经止住了血的断臂创处,也复涌出了大量鲜血!   “我有没有胡说,一问便知。”朱海悠然道。“本侯到这军营当中只有四五个时辰,便是想要收买人也难,数万只眼睛亲眼目睹事情经过,难道我还能混淆黑白?”   吴谦听了,眼前一黑,他此时已经知道,面前这少年不仅身份尊贵,更是无论心机,城府都是一流人物,他既敢这么说,那么定然有着十足的把握!这么说来,想要报两位兄弟的仇,竟然是无望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朱海却接着有些悲悯的道:   “其实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苦苦相逼?龙环和周纪二位将军在此之前根本就与我素不相识,为何我持了圣旨前来调兵,还总是左右推搪?黄将军,吴将军,本侯究竟何错有之?难道一定要束手待毙任人宰割,才能了却你等的心愿?”   吴谦怒吼道:   “我等与你在此之前无怨无仇!就算是对你为难了些,就要惹得你下此毒手?”   朱海眼中精光一闪道:   “既然我与你等无怨无仇,那为何要为难于我?尔等不为难于我,又怎会生出如此多的风波?“   黄明吴谦顿时语塞。张桂芳也渐渐的听了个明白,然而他除了叹息之外,却发觉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位三殿下,就仿佛是一条睚眦必报的蛇,平日里懒洋洋的蜷缩身躯,盘在窝巢之中,但谁若是敢招惹上他,那么就得冒被疯狂反噬的代价!整个大商从比干到王子,从大臣到将军,竟无一例外!   这件事很快就被沸沸扬扬的哄传了开来,死者就代表弱者,至少在大多数的人的心中,弱者是值得同情的,于是一干大臣群情蜂拥,以上大夫(中央政治局委员)梅伯为首的二十七名大臣联名上本,要求彻查此事,约有三分之二的大臣纷纷提出了或者善意,或者恶意的“清议”,一时间朝野上下,群情汹涌,尽是呐喊叫屈之声。   值得一提的是,费仲等少数人,却保持了沉默。   置身于旋涡中心的三殿下,却是出奇的平静,他每日里除了忙着从血战后残余下来的甲士里挑选表现最佳,杀人最多的,却是什么事情也不做,连上本自辨的表面工夫也省了,纵有余暇,也只是卧在躺椅上,看看天上云卷云舒,仿佛又回到了东昆仑上远离尘世的岁月。   给朱海以充足信心的,却是匆匆赶来的飞廉。不能不说,官场上看似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飞廉这种人却是迅速的寻觅到其根源以及本质,从而如抽丝剥茧也似的推定出政局的走势。   “主上且宽心,定然无事。”这是飞廉见到朱海以后说的第一句话。“且不说主上已经先发制人的占住了上风,就冲着武成王被明升暗降这点,王上也是只会赏赐不会加责的。”   朱海也是一点就透之人,立即明白了过来。这支军队以飞虎为名,显然是黄飞虎的嫡系,纵然他在站错队伍后,立即献妹为妃,但还是被明升暗降,困居京城。而这支战力强悍,主要骨干将领都是他旧部的飞虎军,自然就成了纣王心中的一根刺。否则也不可能调张桂芳手中的城卫军前来与之混合,其中自然是隐含了监视控制的意味。   而如今朱海先斩龙环,周纪,再引发两军内讧,无疑是对将黄飞虎手中的力量进行大幅度的缩水,这正是纣王一直想做而不便做的事!因此无论臣下怎么闹腾抱怨,纣王的心意畅快那是一定的,即使碍于清议不能直接褒奖,但也定是明惩暗赏。   很快的,纣王的圣旨就坐实了飞廉的判断,最开始自然是严厉异常的痛责一番,只是说到最后的处置时候,却仅仅将朱海的侯位降了一级,却“允其加募两千人。”也就是说,现在纣王给朱海的领军权限,就是整整的五千精锐--------这些人自然是要从飞虎军中扣离出去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武成王手下的实力,依然没有削减到一个令纣王满意的态度。 第一百一十三章出征   在将大商的军甲库房进行了一番洗劫之后,朱海终于引着五千精锐甲士,踏上了行向犬戎的路上。一路行去,各个大小诸侯自然已经听说了这位三殿下的威名,无不诚惶诚恐,小心支应,惟恐被落了个周纪等人的下场。在走了半月以后,前面就是冀州了。   冀州的主人,自然是苏护,苏护有一子一女,子名苏全忠,英武善战,女名苏妲己,国色天香。   朱海当然没有忘记出征前的那一次与飞廉的密谈。他现在很是有些踌躇,要不要用上飞廉所献的那一记且阴且毒的绝户记。此时的苏妲己应该还是个普通女子,未被受了女娲神力的轩辕坟狐妖所寄体。再好的媚术,也需要根基来施展,只要现在断掉了妲己进宫的可能,那么就算那只老狐另寻皮囊,其媚惑众生的本领也得大打折扣。   不得不说,朱海因为今世的这个身份,已经悄然的对大商有了一定感情,纣王虽然昏庸,对自己也是极好。要他眼睁睁的看着维系了八百年的大商江山,倾覆在由周武王燃起的熊熊烽火中,确是心有不甘的。   既然如此,朱海望着眼前渐渐出现的冀州雄伟关隘,已经在心里定下了要将飞廉的提议转换为行动的决心!   奸了她!   …………………   苏护是一个性如烈火,刚直不阿的人。这从他对待朱海这位三殿下的态度就可看出一二,无论言行举止,都流露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而与其他诸侯所摆设的接风宴相比,冀州的这顿饭就要寒碜得多,反倒是麾下军士的伙食还见了大荤。   “精明,务实。”这是朱海对苏护的第一评价,也初步的明白了为何他能以一州之地,甚至隐然能与四大天侯争雄的原因。   第二日,忽然传出了朱海染病不起的消息,苏护遣其子苏全忠前去探望,见这位小侯爷确实病得不清,烧得满脸通红还在说胡话。心下也着了慌,赶忙去延请大夫,结果诊断出来是感染了风邪急症,至少要将养月余。于是朱海就名正言顺的在这冀州中呆了下来,而手下的一头伥鬼(另外一头留在飞廉身边,既是保护,又是监视)则趁势而出,日夜注视着苏府内宅的行动。   然而,却整整七天都没有进展。   这只因为苏护也是一方诸侯,并且其宅院周围竟被高人布下了一道极其厚实强大的防护阵法,上聚天象,下连地脉,往复运作,从而卫护主宅,因此在历史上,哪怕获了女娲娘娘神力的轩辕坟中那头老狐,也不敢贸然进入,得等到妲己出门,即将抵达朝歌时候,这才食魂夺体。   朱海当然不可能一直病下去,然而他又实在不甘心就此罢手。此时另外一头伥鬼驾地纵之术来到,同时也带来了飞廉得知如今处境后设定的最新计谋。朱海一看之下大叫妙计,立即传令下去,依计而行。   第二天,朱海便整容起床,精神抖擞的模样前去拜见苏护,说是前来辞行,明日开拔,对于他的立即恢复,苏侯自然是惊异非常,不禁问起缘由。而朱海却是无奈苦笑,摇头不语,显然是有难言之隐。这世上的人大凡好奇心都是颇重的,苏护虽然平日里端方刚直,但这好奇心也不会比旁人少了去,于是等朱海走后,立即遣管家出去打听,好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花费了不少金银才打探出来,原来这位三殿下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方今天下,大商坐享太平,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有四路大诸侯率领八百小诸侯,东伯候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西伯侯姬昌,每一镇诸侯领辖两百阵小诸侯。   四大诸侯能雄霸天下,自然是各有所长,其中北伯侯崇侯虎善射,其麾下弓手精强,南伯侯鄂崇禹麾下有能人异士,能驱逐毒虫猛兽上阵,西伯侯姬昌却能演先天易术,善于卜凶问吉,往往能未雨绸缪,料事极先。   -------而东伯候姜桓楚,便是以毒著称!三十年前姬昌与姜桓楚开战,后者被打得节节败退,连失二十一城,然而忽然天降大雨,姜桓楚把握机会,派遣其都司在流淌向姬昌军营的雨水中下毒!果然一击奏功,生生令得敌人十万大军尽丧于此!由此轰传天下,一战奠定了姜桓楚位列四大天侯的根基!   因此,苏护一听说三殿下是中了毒,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须知道当今皇后,便是姜桓楚之女,生有两子,也是姓姜的,他立即知道为何先前朱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原因了。这等天子家事,历来就是异常凶险黑暗的,这三殿下不肯明言,只怕大部分还是为自己设想,不欲自己参合进去,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好感。   次日却是个雨天。   朱海就在苏家父子的陪同护送下徐徐出城,他驻扎在城外的五千甲士已在城外列阵等候。   雨水连绵落下,给人的感觉是十分的忧伤。照理说,这长街上早有人清理过,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但朱海忽然抬头,望向远处,口中惊奇的“咿”了一声。   只见远处小巷的尽头,有一人支一把油纸伞,佝偻着身躯背向着这边站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四下里烟雨蒙蒙,实在看不真切他的仔细模样,可是就这么一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背影,却令在场看见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连灵魂都被吸附过去的诡异错觉!   一时间,场中寂静得似一个被遗忘了的角落。   那把油纸伞似是不经意的压了压。   地面立即传来细碎的冰裂声,一直向这方延伸而来!   一时间周围侍卫纷纷呼喝,如临大敌,拔刀突前。但就在这时候,苏护身边外围的一个侍卫猛然撞开了三匹奔马,所过之处,无论人还是马,无不抽搐倒地,浑身上下都变成了青紫的色泽!   而他在距离朱海一丈的时候   一把搭上了腰间的刀柄!   刀与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更是在雨丝里激发出五彩斑斓的色泽,只是看起来那么明丽到了极至的一把刀,抽出来的时候却乌黑班驳,仿佛锈蚀了一千年!   他把刀在空中一挥,仿佛连雨丝空气也给斩断似的呼的一声!远处如荡漾不断的水波即生一道刀痕!   而那道刀痕瞬间即转变成乌黑,若活了过来一般,迅速游弋而至,当者无不跌倒在地,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呕血而亡,以至于这些身经百战的侍卫的脸上,都露出了强烈的恐惧之色!   这侍卫就趁着慌乱的时刻,瞬间欺至朱海的身前,一刀劈了下来,朱海大叫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反手撩上,剑刀相击,溅出数十点星花,在密集的雨丝中泛出淡蓝色的烟雾!   那刺客的长刀被剑由下至上反震磕开,胸前被剑锋扫出一条长长的血口,看起来凄惨无比,只见碎甲血肉混合了烂衣在雨中纷扬落下!那刺客大叫一声,跃上旁边房舍疯狂逃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可是明明大占上风的朱海,却痛苦的捂住胸口,手中利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踉跄倒退了几步,歪倒在了雨水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突   旁边的苏护大惊失色,要是这位三殿下死在了这里,自己只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连忙下马去搀扶探视,谁知道刚刚向靠近朱海的地方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头目昏眩,只是多站了一刻,胸中就涌出强烈的呕吐之意,那种感觉就仿佛心肝都在同时上顶,撞得腹中满是涨重的感觉,苏护连忙退开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徐徐呼出了一口长气,觉得好受了些。   “好厉害的毒!”苏护缓缓的道,他忽然出刀斩破了旁边屋子的门板,在旁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旁边的苏全忠已将门板飞掷了过去,平平的从下方将昏迷不醒的朱海铲起,横滑出十数丈方才停下,顿时有人冲上前去探视,却也只能确定尚未断气,但是究竟什么时候醒,甚至说还醒不醒得过来,那就除了施毒的人以外,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而施毒的人,却正是朱海自己。   他承袭了犬祝的大部分记忆,天下植物的药理几乎是了如指掌,若要配置些药物,那当真是举手之劳。打伞引开人注意力的是一头伥鬼,而那名苏护的卫士,则是在前晚就被犬丁斩杀,面皮被生生剥了下来当做伪装。飞廉算定苏护绝对不愿让朱海死在自己的城中,因此这次遇袭后,一定会将本来已经昏迷不醒的他,转移到一个能确保安全的地方。   -------冀州城中,苏护能方便快捷的找到的最安全之处,除了他的那处被神秘阵法保护的官邸之外,还有何处?并且朱海是以昏迷的身份入住府中的,即使做出了什么事来,却还有谁会怀疑到这位身份尊贵身受重伤的三殿下身上?   半夜,子时。   朱海忽然睁开了眼睛!   白天的毒是真的,否则绝计骗不过老奸巨滑,见多识广的苏护,而朱海早在起程之前就服下了一粒蜡丸,表面的蜡层要一直到了肠中数个时辰后方才融化,将里面的解药成分释放出来。这时候才可以准时醒转。   这是一件颇为精巧的小室,四面墙壁均是以打磨过的青石所砌,表面光可照人,石与石之间的缝隙严密非常,旁边的几上陈了一尾琴,旁边有两具上绘花纹的陶瓶,床周围乃是用锦笼纱罩,上面金彩珠光,甚是华美。   朱海轻轻起身,外间有一个丫鬟,正伏在案上沉睡,脸上的表情沉静恬淡,很是安详。屋子外面很是安静,没有月亮,惟有几点昏星若有若无的闪着。忽然朱海又想起上一次偷偷潜入旁人的屋子里,还是在犬戎偷入巫祭犬乙的住处,此时那人已是尸骨化灰,而自己却已成为了大商王子,回忆前尘旧梦,当真是恍若隔事。   他既是早有预谋,当然是有备而来,用手轻轻揉动脸庞,四下里的花木便有青气渐渐散出,笼罩其上,很快朱海脸上就多了一层青气,朦胧的氤氲着,人从外面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但他却可将周围盯得一清二楚。   朱海纵到花从当中,将手指插入土里,闭上眼感应着天地元气流动的气息。果然如那伥鬼所说的,这府邸为一座异常玄奥的庞大阵法所包绕。上连天穹下接地气,若铜墙铁壁一般,并且朱海催动元体的感应力以后,更能入微细察,发觉这阵势包罗万象,共有两处阴阳阵眼,天穹上吸收的日月星辰精华被聚集入阴眼,而地下抽聚的九阴之气,则归于阳眼,如此倒施五行,颠转阴阳,想必有极其厉害的变数在内中,饶是以元体之能,也只能将推演到这一步为止。   若是换了旁人,探到了这一步,自然是知难而退,但是朱海一来仗着元体之身,善能察知周遭元气变动,二来则是知晓后世历史,却是深知妲己在大商亡国上起的巨大负面作用。因此好不容易混入了这苏侯府邸,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是绝不肯甘心的。   朱海细察周围环境,发觉自己目下的的居所,乃是位于苏府的东南角,正应的是易数中的“生”门这一位置,看来苏护也对自己极是看重,希望能借这生门的旺盛蓬勃之力,来驱散体内的邪毒恶气。   这么一来,朱海的心里自然就有了底,既然知道此间的房舍乃是依照八门易数进行排列,那么妲己既为女眷,当是在象征滋润鲜活的景门方向。他此时身化一道幽影,时而浮于叶梢,时而潜于地表,有无数无形阵网从他身边筛飘而过,却依然不能感知分毫。朱海此时体内道基虽然还只算得上刚刚入门,但他于这些细处的精微操控,却实在算得上是世所罕见。   只是他如此游离于土木二系之间,乃是极耗费道力的,体内道基本就浅薄,还不敢肆意的吸纳天地元气以免触动阵法,因此每潜出数十丈,体内道力就已耗费干净,只得停下来慢慢胎息培元。   好容易接近到距离景门范围数十丈的时候,朱海的双目忽然发出奇异的光芒。   那不像是人类的眼光。   那是一种功败垂成的怒火燃烧但又极阴森的**。   这时候朱海的身周,猛然冒出八根柱子,其质非金非石,盘旋绕上,将他围在正中,顷刻间不住旋转,竟竟周围的景物以及光线,尽数搅成一片片碎裂光亮的镜子!   景物和光线,当然不可能碎掉。   碎掉的是视线。   朱海投向外面世界的视线!   黑暗似怒马一般奔袭而来!   他忽然闭目,合掌,将两根中指顶在一起,口中念动巫诀,而经脉中运转的却是道力。顿时,两只相触的指间上忽然燃出了一盏温和的灯,将微微晕黄的光芒涂抹遍了全身。与四周潮水一般冲激而来黑暗形成了相对之势!   朱海深知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遭这可怕的周天大阵困住,最为诡异的是,他分明感受到,周围竟然多了百多个人!这些人不说话,虽然有着呼吸,心跳,然而身上却带了浓厚的死气和杀机,只是具体情况他根本看不见,也不从猜起。朱海的修为太低,燃起的心灯仅能护体,连四周的黑暗也突不破,更不要说是以之攻敌!   两方僵持良久,朱海只觉得身周一种巨大,无形,奇异,前所未遇的力量,正在左右着他,包围了他,使他左冲右突,左支右拙都闯不出路来!甚至不惜动用元体的能力吸聚,也只是出奇不意的引来了少许,紧接着对面就似紧捂住了要害,令他根本无处下手!   他不要说从未遇到,就是在东昆仑上,连听也未听过这样的事!   这样诡秘强大的敌人,不现身就能迫他入了绝境!既仿佛有百多个人在周围奔跑伏袭,又好似只有一个人在源源不断的施加压力!   “束手就缚!免你一死!”忽然有一个人说话了。这声音,却分明是苏护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别途   朱海心中一凛,这人来得好快!他心随念动,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突!   但是没有用。   苏护冷冷道:   “没有用的,纵然你是东伯候姜桓楚手下的毒尊,也一样闯不开我这八极大阵!你承受的压力,已不是人为的,我历代祖先九十八人的灵位被九地之气所养,为九天之气所育,英灵不灭,护佑子孙!这儿是我苏家发际的地方!有十数代人天天奉拜,依时上香,初一十五,斋戒沐浴,念经祈祷。你能闯到这里来,可以说已是天下罕见,但当年设下此阵那位骑青牛的仙人也说过,无论是谁,能够闯到这里来都是极限,你们要面对先祖先宗的英灵魂魄,等于是一个人与我苏家几十代人为敌!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朱海听到“骑青牛的仙人”这六个字时,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闪出一个惊怒的念头:   “这鬼阵我说怎的如此熟悉!竟是老子所亲设,怪道不得连苏氏一门亡故的魂魄英灵,也得以循环不灭,成为了这阵最后一道杀手锏!这等天时,地利,人和的奇阵,破是绝对不用想了。”   “不过…….”朱海忽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猛然出拳!先前他并非没有尝试过攻击,但是无论出手的力道轻重,都似给一种神奇诡秘的力道所吞噬,接着又反激回来!   “没有用的。”苏护悲悯摇头:“一人之力,决敌不过历代姓苏的先人合力!”   但是他话音刚落,那铁桶一般围绕周围的八根柱子陡然有了一丝破绽,朱海便立即撒手。   飞退!   破柱撞出!   “轰隆“一声,他终于回到了外面。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苍穹溟溟,正有一丝月华破空而出!   他的手里,赫然持着一只瓶子。   那只幻先生亲手交给他,用来收取万千生魂的狱瓶!   纵然苏家的祖辈已几近鬼仙,然而这瓶子出自通古博今的白泽恶兽之手,能容纳下万千凶死的新鬼的厉烈杀气,其可怕之处可想而知,立时将阵势破出一个缝隙成功脱出!   离开了那上不连天下不着地的阵法,朱海便是如鱼得水。在地上一按一撑一滚,就立即幻化出两个身影奔向同一个方向,然后再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的散奔逃去!   无数个影子里,当然只有一个是真的。但怎么将这个真身寻出来,那就至少得多宝,燃灯,赵公明这等级数的人出手,单单一个苏护,是力所为逮的。因此接下来全府大搜的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只是徒劳无功这四个字,同样也可以用来形容心怀叵测的朱海。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护祖上曾经在老子度最后一道魔劫时候,有着无心插柳柳成阴的恩情,于是老子后来便出手,为苏府营建了这么一所大阵,虽然是草率为之,但这阵势的威力,也是浑然天成,不是朱海目前所能破得掉,潜得入的。   但是他仍然不死心。事实上朱海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仗着元体之身的特殊能力,这苏府中除掉被阵法包围严密的内宅以外,他只要小心谨慎一些,还是能够自由进出的,每天夜里一得余暇,他就悄然四处游走,坚持着看是否能撞大运碰到离开内宅的苏妲己。   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好的,坚持了七八天的朱海始终没有等到一个机会,纵然苏护容许这位昏迷不醒的殿下能够一直呆在府中,但是朱海却是等不起,候不得,妲己于他而言,也仅仅是个心随念动的分支目的,而犬戎山中,还有巫教的藏珍洞府等候自己去开启,数万生魂要收取,同时,若是犬祝死前留下的信息无误的话,天生石的获得,只怕也得大费周折!   这些事情,常人只怕穷尽毕生之力,也难以做好一件,就算由朱海来做,也是极其耗费时间,所以,他注定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大商的气运固然重要,却也比不过长耳师父的一根寒毛!   就在朱海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准备回房“醒转”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厨房里有两个丫头在对话:   “明儿小姐要去进香?”   “吓?最近府里不太平还要随意出门啊?”   “我昨儿在老爷房里服饰,听说这些贼人呀,都是为了客房中躺着的那人来的,于咱们府里自己人却没什么相干。因此咱们苏府里的人倒没什么着紧的。”   “……….”   朱海听了以后,心中大喜过望,直接便纵身回房了,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默聚天上星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自己的计划传递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城外的军人就来人,说是寻得了殿下的师尊,要将他接回军营中医治,苏护乃是知道自己这府邸的玄奥之处,也就没有提要请人入府救治的话语,而是整整派了两千人马将朱海护送了出去。苏家的人刚刚一走,看起来面色惨白,奄奄一息朱海就立即从卧榻上爬将起来,精神焕发的道:   “怎么样?有没有安排好?”   旁边的犬丁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咕哝道: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主人犯得着为她如此折腾?沫邑城里的上品女奴一两黄金都能买五个,拖过来毫不费事,照样奸掉,我看也未必就比这苏家小姐差得到哪里去。”   朱海闻言哈哈大笑,开始麻利的换着甲胄:   “说到这个,你就不懂了。”   此时朱海的副手叫做平庚,却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顶替死掉的龙环位置的。当日龙环死后,朱海临时任命的那个接班人也在夜里战死,军中剩余下来的五六个副将,这厮却是最为平庸,当然也是最为听话,朱海便是看中了他这一点长处,将其提升了上来。   这时候平庚在旁边干笑了两声,便回禀道:   “殿下,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朱海点点头,纵声长笑,显然心情极好,他将一袭披风披上,又换了一顶压得低低的头盔,翻身上马,率着犬丁,同着十余骑改扮过的甲士绝尘而去。   ………………   整座冀州说起还愿的地方,就只得一处,那便是离城十里的普渡寺。这里比邻着一条大河,河水湍急,里面礁石嶙峋,便是一片鹅毛被激水冲下,只怕也没有机会浮起。河流两岸的居民深受其苦,后来有一位菩萨显灵,以大神通在河流中辟出一条通途,渡船方能往来而行。因此附近的民众就起了这么一座庙宇,自此香火不断,感应连连。   来此之前朱海早已打听过,苏护手下并无什么奇人异士,连那位能从鼻孔中呼出白光,夺人魂魄的哼将郑伦,此时也尚未出仕。因此在他的心目里,这一次胆敢出府的苏妲己,实在已算得上是手到擒来的了。不过做这件事情的难度也并不小,首先要成功败坏掉苏家小姐的名声,其次能不暴露身份,最好也不要暴露,强奸女子这等事情传扬出去,无论是被人间的闻太师获悉,还是道门里的多宝乌云等人得知,少不了都要吃上一顿重重责罚。   今日却是正逢上了十五的敬香时节,又是一年一度的佛会,就变成了这冀州中第一繁华热闹所在,端的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其他不说,单是附近食肆,便要在二更时候燃火起灶,预备这一天的烧卖,无论小二掌柜一直要忙到天色见黑方才得空,单是这一日所得,便足可抵平常十日之收入.   朱海为免引人注目,早早的就与随人等下了马,将之寄放后徒步而行。信步向前走去,只觉得整条集市上,都掩盖不去那种檀香信香的浓郁味道,他们既然是装作香客,少不得要买些供奉烧纸,正好卖香那婆娘口齿便给,絮絮叨叨的不住夸耀自家东西,朱海就顺势问道:   “大嫂,你说你的香好,那我听说来还愿的苏家小姐的焚香,杂是在对门那家买的?”   那婆娘听了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起撞天屈来:   “我的祖宗,那苏家小姐进寺里还愿也不是头遭了,哪次不是被请进内殿的精堂去叙茶?人家带的香那是从南海贡过来的,怎会光临我这小处?”   朱海眼光微微一闪,已经将“内殿精堂”这四个字记了下了,陪笑着说了几句,就步进了寺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意外   普一进门,朱海的心里就“咯噔”一声,搭眼就看见了正门生着的四株参天松柏,这四棵大树看似栽种得杂乱无章,但朱海却清晰的感觉到,四树围着的中央,恰似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周围的天地元气徐徐聚集浓缩,没有丝毫泄露,甚至在地下形成了一个两头相接的环状的元气之河,源源不断,往复来回!   看来,那传说竟是真的,朱海本来听到了菩萨以大神通开辟渡口一事还心存怀疑,此时则知道,这元气之河的形成,的确有缓和水流,改变自然的至大功效。在此居住修行,虽然及不上昆仑山颠那种仙山洞府,却也算得上是人间的洞天福地。   虑及此处,朱海招手将犬丁唤了过来,正色道:   “你如今的巫力已经恢复了几层?”   “除了金系巫法之外,其余已尽复。”犬丁肃容道,那金系术法乃是与犬乙那一战时候被损的,只能依靠自身慢慢淬炼。   朱海皱眉道:   “和尚的法术,防御多是绵密细韧,在本质上就对主张阴毒狠损的巫法有所克制,你若金系巫力未复,倒实在是有些棘手。”   他想了想,将夺自犬祝残体的那只氤氲迷幻的轮回瓶交了过去,这件巫器犬丁是知道的,号称犬戎三大巫器之一,内中厉魂悍魄无数,据说将其功效发挥到极至之时候,更能唤出上古魔神的魂魄,端得是毁天灭地,犬丁一惊道:   “这……”   朱海却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运用的巫诀授了给他:   “你放手施为便是,我信你。”   犬丁的喉头上下抽动了一下,沉沉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而朱海则从怀中取出一只浑身乌黑,盘起八只脚沉眠着的凶恶虫子。交给犬丁慎重道:   “记住,这蛊是雌的,我若是将雄蛊捏死后,这雌的就会立即苏醒,化作极其暴烈的凶物,你就趁乱出手毁树。我细观这寺院中,却是有两处阵眼,这四株巨木乃是明眼,而暗眼处则应是在寺后,定是有先天宝物镇守,以免元气外泄,你届时可以潜起身形,跟随那些和尚一道前去,能抢就抢,不过自身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吃亏。”   犬丁阴冷的点了点头。朱海微微一笑,看周围无人注意,往旁边的树上一靠,便借着木遁之力,游移而去。四下里屋檐,水中,庭院里的禁制,都被他以五行生克之术巧妙躲避而过,视若无物,只有那种纯粹的佛力阵法,才能阻住他前行的步伐。   这寺院占地极大,单是外院就整整行了朱海盏茶工夫,内中庙堂森森,雕塑林立,说不尽的巍峨庄严。正当朱海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的时候,忽然见不远拐角处,闪过一道鲜艳衣裙,立即跟将过去,正好见到一名装扮艳丽的女子的婀娜背影,他立即心中一动,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   那女子行路的速度并不甚快,但跟随着的朱海却觉得身周的景物刷刷的如飞一般迅速倒退,竟很是有些随不上的感觉。在前方的一处岔道处,她四顾无人,便想推开前方正殿大门行将进去,却忽然听到一个老迈的声音道:   “阿弥陀佛,此处乃是我门禁地,姑娘还是请回吧。”   这声音突然而发,连朱海也吃了一惊,他此时才发觉,说话的是一个老和尚,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僧袍伏在屋檐下抄写经文。他此时自知身在险地,对周遭百丈内的元气流动了若指掌,竟没发觉这和尚的存在!   那女子显然也极是惊讶,诧异道:   “你是何时来的?”   老僧念了声佛,淡淡道:   “老衲从来就没有走,当然也就不曾来。姑娘的眼里只有贪,自然看不到我这和尚。”   这几句似禅非禅,似偈非偈的话一声,那女子立即以手捂首,昏昏欲睡。连远处的朱海,立时也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看那女子终于抵受不住,歪倒在地,老和尚表情无悲无喜,将袖子一拂,平平的将她卷到旁边的廊凳之上,又有几个小和尚架了一面门板出来,显然是要将人抬出去了。   这时候,首先去抬人的那个小和尚忽然惊叫一声道:   “师叔祖,她吐了好多血!”   说着就惊恐的将两只已是染满了鲜血的手抬了起来,朱海心中“咯噔”一声,忽然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异常亲切,像极了前几年自己装死杀野猪的情形,只见那老和尚微微皱眉,有些意外的道:   “怎么会?难道我今日心生魔障,出手伤生了?”   说着便大步走了过去。朱海在远处摇头,长长的叹着气。   那女子忽然弹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那老和尚!   平心而论,按照这老和尚不动若山,稳凝若石的修为,就算是毫无防备,但无论她是以道法攻击,还是用法宝偷袭,顶多顶多,也就是伤到这老僧一些皮毛罢了。   然而,这女子的武器,是自己的身体。   --------破的是老僧苦修百年的禅心!   --------凡心禅心,只得一念之差,却是天渊之别!   老和尚的应对方式是,闭眼,竖掌,念佛!浑身上下破旧的僧衣似袈裟一般闪现金光,直将藤罗一般攀附在他身上的女子吹激了出去。   只是在这刹那间,那女子手里忽然脱出一道光华,这光华朴实寻常,细长似蛇,朱海只是在旁边看了,心里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紧攥了一下,然后死死裹住,他心里一惊之际,只见那光华已是若灵蛇一般卷住了老和尚,在其身上卷了几转,最后反朴归真的化成一道灰扑扑的陈旧绳索!   捆仙绳!   朱海的脑海里,立即掠过了这个在东昆仑门人口中多次提到的法宝!   此乃阐教十二仙中,夹龙山飞云洞惧留孙的独门法宝,号称见神拿神,逢魔拿魔,曾经在东西昆仑的第一次论道时候连捆三十七人,竟只能由通天教主一一解缚!这宝物共有千百根,随用随炼,还能交付给旁人使用,只是效力颇差,实在是了不得的法宝。   老和尚面上露出惊容,张了张口,却是躺在地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那女子冷冷一笑,忽然伸手提起旁边一个惊得呆了的小和尚向殿内掷去,顿时有剧烈的灵力波动传了出来,那小和尚只惨叫了半声,声音便嘎然而止!   其余小和尚见势不妙,拔足便想逃,那女子一手一个,竟是毫不费力的将他们尽数抛进殿中,也不知道撞破了多少凶险机关禁制,老和尚见徒子徒孙如此惨遭屠戮,浑身上下都气得微微颤抖,双目也赤红了,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高人风范?   灵力波动渐渐微弱平静,那女子大踏步行进殿内,通常正殿之上,供奉的都是神像雕塑,但此殿当中的台上摆着的却是一个大缸,缸中盛满清水,有一只通体金色的螃蟹正安静的躺在缸底。她眼前一亮,立即伸手去拿。   然而就在手指刚刚触到水面的刹那,一根刻满花纹的金棍从殿顶落下,另外一端若持在一只无形的大手中,呼的击向这女子的头部!   她想躲,并且身体已经作出了迅速闪避的姿势,然而却似被撞到了什么透明的东西上一般,又被弹了回来!她尖锐的嘶吼了一声,竟是将头一昂!以前额反撞上了那根雷霆万均击来的金棍!   棍子与头颅撞上的那一刹那,连远在寺院门口的四株巍峨大树的枝叶,也簌簌落下!   火花四溅。   这一棍击上了头颅,竟然在溅出了万点星花后,被生生弹开!   这是何等**!   然而那女子也绝不好受,被打落地上后,额上立即血流如注,踉跄倒退扶住柱子才能勉强站立。但是当头昏眼花的她渐渐恢复视力的时候,却发觉那只金色的螃蟹,已经被另外一个看起来就觉得很是从容的蒙面人托在了掌中。   这个人,自然就是朱海。   朱海先望了一望地上动弹不得,满眼惊疑的那老和尚,接着才微笑道:   “化身女人来寺院里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确实要占不少便宜,杨戬你倒也着实有长进。”   “…你!”那女人的声音已经变得浑厚沙哑起来。他听清楚了朱海的声音,心里那种狂怒憋屈的感觉,更是强烈得几乎要将道心都冲破!双眼血光一闪,杨戬已经恢复原身,拔出背后的三尖两刃刀,向着朱海疯狂直冲过来!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与过去的回忆一刀两断!”   “杀了他,就能取回这只金蟹,从而取悦师长更好更方便的往上爬!”   “杀了他,还能顺势嫁祸给西方中人,引发截教与西方教主的纷争!”   这种种念头在杨戬心中交叉错织,令他已经变得疯狂起来,他天资极好,又得师长尽心传授,进展神速,早已被公认为阐教门下第三代弟子中的翘楚,连多宝道人,金灵圣母的首徒,只怕此时也绝非他的对手!   但是,朱海却并不正面迎战,他凭借元体之能,随意借五行之力进行趋避闪躲,杨戬以金系术法攻来,他就以火系遁术逃避,杨戬借水力施雷诀,朱海则化土元作厚盾。直似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两人激斗正酣之时候,朱海却还能分出神来,暗中消解那条捆住老和尚的捆仙绳上的符咒,高下之势,自然已分。   两人在这里斗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却始终未有人来驰援,想必杨戬此行也早就伏有人手在外策应。然而时间拖得一长,局势就渐渐的开始向朱海倾斜,一来他乃是属于越战元气越是悠长之类的小强。二来则是由于杨戬先被暗算,硬吃了那一记聚金为棍的机关,虽然依仗**玄功硬扛了下来,然而终也是元气大伤!   猛然间杨戬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之间形成了数十道光轮,一扬手间,就猛烈的向着朱海割旋而至。几乎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朱海凝神定心,或卸或挡,或闪或避,但还是免不了被一记光轮割中,闷哼一声被击得飞退。而杨戬此时已经欺到面前,眉心当中的第三只神目忽然射出白光,锁定了朱海的魂魄,令他无法再行闪遁,举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迎头挥斩而至!   这一击却是杨戬苦心思虑数年所自创,实在是聚合了众家之长,目的就是要对付这毕生大敌!务求一击奏功!   朱海先前还未重视,但连续闪躲以后,却见杨戬不但没有被甩开,那一把闪耀着金光的三尖两刃刀,距离自己背后越来越近!情知在不经意之下犯了轻敌的大忌,被敌人把握住了机会,眼见得只需再过数息,就是断首魂消的结局!   杨戬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眼睛,先是被犬乙,犬祝贯以巫法创出雏形,后来归于西昆仑门下,修行道术之后,又为玉鼎真人所锻炼,乃是实实在在的天目,被其盯住,乃是直接锁死魂魄!任你腾挪闪避,奇幻百出,也无法脱出它的笼罩!   眼见得目下的情势已是迫在眉睫,朱海的脖子上为刀气所浸,连寒毛也立了起来,在如此凶险的情势下,他连施展幻挪指的时间都没有了,其面上忽然露出一丝狠色,霍然举起右手,食指,中指直伸若剑,“波”的一声对准自己的胸口直插了进去!   这一刺之下,伤口周围立即涌出了大片刺鼻的焦臭气味,血流如注,连胸肋也断了两根,内中的肺脏也受了重重的刺伤,朱海脚下一阵踉跄,咳出大团血雾,但也就在同一时间,一道血箭生生从他的背后刺破出一个伤口,激射而出,在空中迅速凝结成冰,若毒蛇般的昂头直刺向身后的杨戬的咽喉!   这一击其实并不凶狠,威力也颇小,只是胜在“突兀”二字。   杨戬若是还要继续挥刀前斩,那么势必就得先用咽喉撞上这记血凝成的冰箭!   朱海这数年来经历的事情虽然比前后两世加起来的都多,但自身却少吃了许多苦,如今移居气,养其体,已变得颇有些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只有杨戬才知道,这小子铁石心肠,却丝毫没有改变,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是更狠!   --------朱海先前并指一刺,为了避免体内大出血,乃是将气劲转为炽热,在刺入的瞬间,也烧焦了创口,止住了血液--------就好似一根烧红了的铁扦深插入体,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   但他连哼也没有哼半声,甚至平静得好像这一指根本就是插在别人的身上!   杨戬心中涌出了强烈的杀意,他对于直刺咽喉的那道血凝就的冰箭,根本连半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为的就是要更快更疾的斩下面前这大敌的头颅!   ----------哪怕咽喉这等致命之处遭受重创,也绝不妥协!   然而杨戬的想法,朱海却早已经了若指掌!   就在三尖两刃刀挥斩过来的刹那,那把鲜血凝成的冰剑,陡然炸裂成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血尘!   伴之而来的,就是无数锐利的细小冰凌激射乱飞,杨戬的精神全贯注在了第三只眼上,死死睁大锁定住了朱海的魂念,猛然遭此惊变,被数十片尖锐冰凌生生刺入眼内,这种剧痛实非常人所能忍受,杨戬立即惨叫一声,三只眼睛本能合上,手中刀立即失去了目标,将殿内粗大的铜柱一挥两段!   巨大的厅殿遽然发出呻吟一般的颤抖声,土尘卷扬,瓦砾纷纷滑落,开始颤抖着缓缓坍塌,但是朱海此时却紧咬着下唇,鼻端还有尚未凝固的鲜血,不退反进,身化一道流光,主动找上了杨戬,展开了极激烈凶险的的近身搏战!   杨戬紧闭三目,朱海胸前背后的血迹则在慢慢扩大,两人几乎是交缠在了一起,头,手,肘,足,膝尽出,直若市井中流氓打架,只是外溢出的劲气,也足已将周遭不住落下的砖瓦震割得粉碎。而随着一次一次的交击,鲜血喷溅出体外,将身边的空气烟雾,都染成一团一团的猩红!   其实朱海此时的情况乃是内外交困的强弩之末,而杨戬却仅是眼睛暂时受创,其本体道力没有任何损失,只是他心中此时惊怒交加,加上先前头部又遭重击导致隐隐涨痛,一时间又吃了眼不见物的亏,失去了冷静,被朱海的阴毒劲气连续击中几下后侵入体内,连驱不散,当真是痛澈心肺!   朱海也是在咬牙苦撑,他感觉体内的血几乎都要流尽了,而伤处的血脉,则在一跳一跳的疼着,只是自幼的经历便令他明白一件事:   不能退。   这就好比是人撞见了恶狗,人越跑,狗越是追,要是不跑反过来追狗,那么跑的反而是狗了!   杨戬当然不是狗,但他先后两次同自己交手,都是只败不胜,这已经令他心理有了一个极其强烈的阴影,若自己表现得极其强势,那么先撑不住的,一定是他!而最重要的是,自己此时就算跑,等杨戬一回过神来,就未必逃得掉!   朱海的这个判断,非常的明智。两人互换了几记重手以后,杨戬忽然怪叫一声,拼着正面空门大开,化掌为刀,重重的砍向前方。朱海将头一偏,竟然反迎了上去。   掌刀砍在了肩胛上,空气里顿时响起了令人心悸的骨裂声。杨戬将**玄功蓄于掌上,立成金石,这一记的威力,不仅将朱海的肩胛骨生生斩断,连其下的两条肋骨,也尽数断折!   但是朱海血液中流动的野性也被疼痛所激发,在同一时间疯虎的反扑上去!一口就咬在了杨戬的脖子上!   杨戬的双眼瞪得好似个铜铃,不仅是因为惊,心中更是泛出了惧!他清清楚楚的听见,并且清清晰晰的感觉得到,自己颈侧大动脉血液全被吸到朱海嘴里的声音!   他不但咬吮,还似野兽一般的啃着,咀嚼着喉部血肉,软骨的碎片!   杨戬惨嘶一声,右手已是化作一道赤光,瞬间深深插入了身上朱海的腹腔!敌人内脏的温软感觉迅速在手的肌肤上滑过,他要亲手捏碎这大敌的心脏!   但是朱海也在同时并指如凿,反向上刺,直接插入了杨戬额头正中的第三只神目中!眼见得一吐劲,就要贯穿脑髓!   这两人在短短刹那,竟都是只攻不守,比的就是谁勇谁狠,谁能撑到最后,谁能能获得胜利!   6字送上,老张不玩一日三更,一更2000字的虚的。难得麻烦,喜欢本书的人自然会喜欢,不喜欢的人分再多也不喜欢。近期看书评看得思维一片糊涂,暂时安静下来要好好想想,望各位见谅,若真有事,可以发站内短信给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土母   破目之痛,刻骨铭心。杨戬在昏天黑地的剧痛里,感觉自己前额的脑髓都已经感受到了那指尖上传来的炽热,他不敢再耽搁哪怕半息的时间--------哪怕这短短刹那,他就能捏碎面前大敌的心脏!   两人终于分开。   或者说,杨戬终于逃开。   朱海剧烈的呛咳,以手支地,他的腹部向外涌着血泉,甚至隐约可见几根惨白的断骨。然而杨戬的面容都已经为剧痛所扭曲,他的第三只神目已只剩一个黑洞,内中本来的眼球,已是被生生勾出,正悬悬甩甩的在朱海的手指上摇摆。   “来啊。”朱海惨白的脸上忽然现出傲慢的神情,他艰难的挤出一个挑衅的笑容道:“来啊!咱们再来好好聊聊!你我交手两次,哪一次老子让你占了便宜?”   杨戬的身躯已在剧烈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由于胆怯,他忽然怪叫一声,   突出一刀斩在了另外一条柱子上。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大殿立即彻底崩塌下来,烟尘卷荡起数十丈高,朱海凝气穿出废墟瓦砾之时候,已失去了这很可能会对敌一生的劲敌的踪影。   -------**玄功。   -------杨戬修行的这门功法也是玄奇奥秘,当真是要来便来,要走就走。真的很难将他留得住。   这时候朱海才发觉,附近的天地元气乱得一塌糊涂,显然已有高人出手,在激烈拼斗,并且战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他自思目前身受重伤,身陷险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接着站在旁边调息了一会儿,服下离前申山君交给自己的灵丹,将血止住,又取了那只金蟹,听到有人急急掠来,便向相反方向奔去。   不料仅仅奔了数百丈,朱海就知道,自己的伤势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得多,连行出一步,也是眼前金花乱冒,实在举步维艰,连吐了两口血以后,自嘲的摇了摇头,思及自己本是打着前来偷香窃玉的念头来的,但这时候的状态,只怕妲己全裸的摆在面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此他只能就近推开了一件窗户翻了进去,走了数步,发觉这屋子中整治得颇为华美,墙上悬了两副名家字画,左面是一具雕空紫檀板壁穿衣镜,侧面是一道琢朱碧纱屏风.,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这等铺陈,在他的侯府里尚算寻常,只是换到这寺院里,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然而朱海此时已经不及多想,实在支持不住,闭目盘坐了下来后,贪婪的吸收天地元气已自疗,在半昏半睡的朦胧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不对在什么地方,于是讶异转首,便看见了左面一个圆脸的小姑娘,正靠着门略偏着头撅着鲜红的小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已朦胧着一片水雾,其中流露出来的那种略带惶怯,惊惧的眼神,令朱海无由的想到心爱的玩具被剥夺的小小委屈猫儿。   --------这小姑娘身上穿着一套略微显大的华服,看上去却并不给人以滑稽的意味,这伶仃感觉反而更刻划出她的可爱,激发起人心中怜惜的冲动。   朱海皱了皱眉,刚刚想叫她别出声,谁知这小姑娘眼里露出慧黠的神色,反将手指比在了唇边作了个别出声的动作。朱海心中大奇,却见这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他身上的大片干涸血迹,小心翼翼的道:   “你是不是坏蛋?”   朱海微微一笑,正想答话,猛然神色大变,小跑猫腰抱起小姑娘,“啪啦”一声硬生生撞破墙壁而出,碎石尘烟弥漫里,天空里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轰然砸落,将他们先前所呆的那进房舍滚碾成而过,巨大的轰鸣声里,连大地也在剧烈震荡,漫天的灰土飞扬若云,等到略微平息下来的时候,此处已是一片瓦砾废墟!   这样宏大可怕的场景,若非身临其境,实在很难想象得出来那种浩瀚威力。朱海摇了摇头,呸了几口嘴里的沙土,见怀中小女孩一动不动不说话,还以为她给骇得呆了,自思此事也是情有可原,忙想安慰两句,忽听这小姑娘拍手兴奋道:   “真好看!”   “………”朱海平生第一次有被打败的感觉。他很想提醒一下,若不是我这个“坏蛋”恰好在你身边,只怕你这个小不点已成了肉浆,但是这么残酷的话终久不大好直说。只能委婉的提醒道:   “你身上有没有伤着?”   “没有呀。”小姑娘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兴奋道。这时候她的脸蛋上红扑扑的,头上的发端还沾了几缕蛛丝,垂落下来,朱海探手到她的耳畔拂了拂,两人间自然不免肌肤相触,那种陌生的奇妙感觉早已令小姑娘的脸微微泛红,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要动弹半下的意思,微微闭着眼,任凭朱海的摆弄,乖巧若一只温驯的小小猫儿。   四下里尘埃落定,朱海这时候才发觉,造成眼前这浩劫景象的,竟是一截青翠尚在的巨木,仔细分辨就可看出,这半截巨树,赫然就是寺院门口的四树之一!   天际又传来一声巨大声响,直若裂帛,闻者难过得有沉郁呕血的冲动,小姑娘的脸色也一下子发了白,似猫儿般直撞进了朱海的怀里。但见尚自矗立,接天连地的三株巨树,又有一颗颤抖着缓缓坍下。   朱海勃然色变!   要知道,这四株巨树组成了一个真木之阵,因此才能将周围的元气集聚一堂。然而四树先前已经塌其一,还能勉强维系阵势运转,如今再被斩断一株,只怕很快就会引发天地之间的剧烈变化!   只是此时天空里紫气一闪,忽然有个飘然身影破空掠来,抛出一根金色小杵,在空中翻腾坠落,见风即长,到后来周遭霞光萦绕,更是变得数十丈粗细,若巨柱一般矗立当场,顿时将即将失控的天地元气镇压锁住!   朱海暗自心惊,这根黄金巨杵的威势,哪怕隔了如许之远,也能感受得到,显然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哪怕是申山君的那柄乌金巨杵,杀势或能胜之,但若论浑厚沉凝,则是远远不及,忽听空中那道人清声道:   “我等并无恶意而来,只求借贵寺的土母一用,待我广成师兄炼印完毕以后,即刻奉还,一应毁坏损失,我等都照样赔偿。”   朱海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这道人难道是昆仑十二仙中的道行天尊?听他的口气似乎广成子的那只翻天印出了什么问题,需要那暗眼中镇守的先天灵物土母。”   他一念及此,立即下了一个决心!   绝不能让西昆仑中人得偿所愿!   只是一来他的身体还是极度虚弱,二来身边的小姑娘也十分机灵,见他想要起身,立即就死死拉着他的衣物不放。实在腾不出手去。但这并不朱海就不能做些什么事,他一面怜爱的捏了捏小姑娘吹弹得破,玉雪可爱的面颊,另外一只手却探入怀中,直接捏死了那只瘦弱的雄蛊。   刹那间,数百丈外有青雾蔓延而起,凡在雾中的人尽数倒毙,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型恶虫冉冉浮现在空中,其体表呈现出斑斓的花色,愤怒嘶号!它背上的膜翅已甩开,支成全幅展开的并列双帆,酷似在脊背根上顶起一簇蓬大的盔饰,而扁宽的腹部上弯成了曲棍弯,先向上翘,又往后压,并随着一阵突发性抖动逐渐松弛。而空气里更多了一种好似出气的尖利“呼哧呼哧”声,就像是一头遇到了突发状况的游蛇,正吐着一口一口腥恶气息。   又一名颇有根基的僧人跃上天空,似想拔刀除妖,猛然间一道黑光闪过,这只母蛊的前肢遽然刺出,那呈扁梭状的凶器蓝汪汪的,上面长短相间的排列了无数个锯齿,,内侧生着一个光亮的黑色圆点,而尖端桑还有三个最长的齿刺!   那和尚凄厉的惨呼声响澈空中,最后被慢慢缩回的前肢带到了蛊母的口边,大肆咀嚼起来,污血渐渐流出,还有清脆的嚼碎骨骼声。睹者见了,无不战栗于其凶恶。   道行天尊见了,眉毛一扬,不怒自威,阐教自许名门正派,斩妖除魔乃是分内中事,他也顾不得思索这凶恶邪物的来历,喝令声中,已同门徒韦护一道出手!   昆仑十二仙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道行天尊虽然要分出大部分精力来维持黄金降魔杵对阵法的镇压,但只是连同门徒一个照面,就将蛊母打得甲翅飞散,体液四溢,只是他这一分神,早已得了朱海吩咐的犬丁已然出手,运聚体内巫力,聚集成了一柄璀璨锐然的黄金狼牙锤,一击便攻向了另外一株庞然巨柏!   “好。”朱海目睹了此等情景,在心中暗赞了一句。木本就为金所克,剩余的两株巨木承受了本来四木的压力,本就苦苦支撑,遭这毁灭性的一击,顿时轰然连根带土,轰然喷射出地面,翻滚出数百丈外,也不知道压毁了多少房舍,现出根下一个黑沉沉的深洞!   道行天尊惊怒交集,但此时他身在阵法反噬的中心,便是想退也不能,大叫一声自击天灵,现出顶上三花,全力御使法宝压制阵势!若是被这浓缩的天地元气爆发开来,方圆百里皆无人能活,到时候传扬出去,说西昆仑中人夺宝杀人,屠得百里之内鸡犬不留,这等后果他却也是担当不起。   然而这么一来,修为最高的道行天尊,便也没有了出手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继续恶化!   犬丁按照朱海所说的暗眼的方位,迅速的奔了过去,寺院中的僧人与西昆仑中人早已斗得是两败具伤,一时间根本无力阻止,便是有几个不怕死的挡在前方,被犬丁直接一撞,就纷纷飞出,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然而那土母也算得上此处的镇寺之宝,犬丁势若破竹的突将进去,终于在最后一层受到了阻碍,有三个老僧呈品字型闭目盘坐,他们的背后便是一个金盒,纵然隔了很远,也能感知到里面的澎湃浑厚的厚土之力。只是无论犬丁如何冲突攻击,也始终破不了三僧合力布出的那层薄薄障壁。   但是,与先前那些西昆仑的第四代弟子不同,这三名老僧面对的,却是犬丁!犬戎十三名巫祭中,凶名正著的犬丁!他虽然在朱海面前收敛锋芒,但这绝对不表示他心中的见识,残暴有所消退,不过是很为巧妙的隐藏了起来!   随着一声凄厉的狂吼以后,犬丁已化作兽身!这头巨猿浑身上下的长毛无风自动,行动比先前更加敏捷,一探爪,就捏住了旁边的一名奄奄一息的西昆仑弟子,仰天长嗥,双爪捏住他的首,足两端,似拧毛巾一般将其体内的鲜血淋流了出来,浇在了三僧构筑的防护阵法上!   浓稠的鲜血在空中奔流,却似被什么透明的东西托住,粘稠的糊在上面,犬丁又如法炮制,连杀三人,将三僧的周遭用鲜血涂抹成一个诡异可怕的血球,不停在空中徐徐转动!   犬丁仰天怪啸,用尖锐的指爪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玄奥的咒符,身前赫然已多出了一口飘渺幻异,氤氲迷幻的青黑色瓶子!   那具凶名卓著的妖瓶!   轮回瓶!   瓶口的封印刹那间被冲开,无数上古的幽魂厉魄卷扑而出,贪婪的舔食着阵法上的鲜血!其身上的凶厉煞气瞬间就将那阵法破去,三僧连话也来不及说,转眼就身化累累白骨!犬丁哑哑狂笑,伸手过去拿起那个黄金盒子,身躯遽然旋转缩小,终在黑色旋风化为一粒微尘,哪怕是空中本已用神念将其锁定的道行天尊,也在瞬间失去了他的去向!   ………………   目睹这一幕的朱海满意的轻吁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却发觉怀中的小姑娘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他不禁奇道:   “你看我干什么?”   “你和那个怪物是不是一伙的?”小姑娘很认真的道。   朱海心中一惊,笑道:   “谁说的,我是来这里求医的。”   小姑娘歪着头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明摆着写了“不信”两个字。   朱海眼珠一转,见这小丫头衣着虽然颇为华贵,浑身上下却只有脖子上挂了一个银铃铛,想必是来此进香的大户人家中的小丫鬟,便笑道:   “你家主人是谁,我这便送你回去。”   “我才没主人。”小丫头嗤之以鼻的道。朱海情知这小女孩子年纪虽轻,却是精黠,就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玉制的秋蝉来笑道:   “你若肯说,我便将这东西送你。”   这只秋蝉其实是用玉的边角料所刻的,只是雕工十分精美,连触须的纹理,肢体上的绒毛都雕刻了出来,将蝉的警惕灵动,震翅欲飞表现得栩栩如生。小丫头毕竟还是孩子心性,见了眼里露出惊喜的光芒,将之托在掌中哇的叫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惊喜。   这时候镇守阴眼的土母已失,而四处奔涌的天地之气也在道行天尊的全力镇压下,渐渐恢复平静。只听得远处马蹄声阵阵,芦哨大作,却是苏护得知道此地发生异变,遣了手下的甲士急急赶来。   凡间的军队自然不被修道中人放在眼里,然而红尘中有红尘中的律法,修道者有修道者的规矩,天规森严,若是修道中人以大规模法术来直接杀伤凡人,干扰红尘中事,那么天劫来得就越快越重。因此哪怕凶厉狂妄若当年的犬祝,也只敢借降雨之势来损敌利己,不敢直接出手大面积的轰杀商人甲士。而涉及到天下苍生气运的皇朝更迭,哪怕是若通天,元始等人,也不敢造次,即或有心,也只能有限度的间接干预,气数未尽前,天命绝不可违!   因此苏护遣来的三千甲士一到以后,连道行天尊也只能暂退以避锋芒,惟恐沾上了红尘俗气陡犯心魔,倒是那些修为较低的僧人赶着出来迎接。   这冀州侯苏护能够天下知名,其麾下的军士也是精锐非常,很快的就使秩序大乱,死伤惨重的庙宇连同集市渐渐的安定了下来,这时候朱海也被发现,那些甲士却有不少识得他的,簇拥着就带到了苏护的身前。   朱海远远的就发现,苏护焦灼非常,策着马儿不停来回的走来行去,看起来心里乃是十分担忧,这其实也很是自然不过。他一见朱海脸色苍白的行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忙忙的赶了过来,朱海心里颇为感动,只觉得这老头子虽然有些古板固执,看来待自己还是一片赤诚,发自内心,正想伸臂与之拥抱一下,猛然间两人擦肩而过,朱海愕然转头,却见苏护径直走向身后被甲士拱卫其中的那小丫头,直接骂道:   “你可知道你娘有多担心!没来由的说什么还愿,现在倒好,回去看我不家法伺候!”   小丫头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而朱海呆若木鸡的在原地僵了半晌,终于行了过去,忍不住道:   “苏……苏侯……?”   “唔?”苏护不耐烦的抬头道。   “这……这是令爱?”   “小女自小就被宠溺惯了!实在顽劣得不成话!见笑了。”苏护叹了口气道,他忽然抬头奇道:“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感情他先前一直将心放在这个女儿身上,此时才发觉面前的却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大商三王子!   被无视的朱海心中憋屈得几乎要吐血:“她就是苏妲己!苏妲己竟然就是她!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此时大商的都城还是在沫邑,还未迁到朝歌!苏妲己进宫的时候,至少是五年以后!现在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一点都不希奇!”   然而郁闷归郁闷,对于苏护的质问他倒也早已想好了对策,没好气的道:   “我的部下将我接出来以后,就直接送到了这里,因为师尊说这里灵气浓郁,没想到刚刚疗毒完毕,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听说是一群道人觊觎这里的镇守宝物,大打出手,为首的叫什么广成子。”   这厮当真是随时随地都不忘向西昆仑中人身上栽脏,苏护叹了口气,看到旁边的小丫头,脸色又严厉了,看样子打算继续斥骂,朱海看她哭得两眼都红肿了,实在心有不忍,走上前去悄悄的和她说了几句,然后将那只精巧的秋蝉塞了给她,这丫头立即破涕为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坏东西   朱海的心情渐渐平静,立即想到了自己已在此地耽搁了许多时间,既然目前妲己还小,根本不大可能进宫,那么此事干脆过得几年再说。还是要将长耳师父的苏醒摆放在第一位上。眼见得自己的麾下五千精锐甲士也开了过来,便对着苏护拱手道:   “这些日子对苏侯多有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如今伤势痊愈,就此别过了。”   苏护看了看天色道:   “今日已快天黑,殿下便是要走,也不急于一时间吧,今夜我设个送行的酒宴,算是为殿下以壮行程,预祝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朱海只道这苏侯说的是客套话,加上又对犬丁夺取拿宝物甚是好奇--------连广成子这等人也要前来巧取豪夺的宝物,那是什么东西?于是便按照从飞廉那里学来的招数“固辞”。只是苏护之意却甚是坚决,看来确实有些事想要留朱海一夜,朱海无奈之下,也只能应承下来。   ………………………   红烛高烧,围坐了五人,俱围了一张柳木桌子,桌子正中却开了个洞,洞周也裹了层铁皮,下面是个大碳炉红红的烧着,桌子上一口精致的铜锅里,正滚滚的冒着白气,每人的面前放了好些料理妥当,青葱洁白的新鲜时令洁净蔬菜,各种鸡鸭鱼肉等,想吃便放入锅中烫下,片刻后就能捞将起来食用,在座的人养尊处优惯了,偶尔这般自行动手料理食物,倒分外有一种新鲜的意趣.   朱海虽然勉强的笑着,吃着,喝着酒,但他一进到这屋子里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令他不对劲的是在场其余四人的身份。   苏护,苏夫人,其子苏全忠,还有……小丫头。   这顿饭给他以一种很是陌生的感觉,仿佛并不是常见的送行,而是……家宴。   那小丫头今天给人的感觉很是古怪,贤淑得好似换了个人,文静的坐在那里,偶尔瞅过来一眼,又惊慌的将视线逃开。   吃到一半,趁着将菜烫下去煮的间隙,苏护忽然笑道:   “殿下的毒,现在不碍事了吧?”   朱海是最不愿意提到此事的,点点头,心不在焉的道:   “恩。”   苏护又道:   “那先前的病呢?也没事了吧?”   朱海点点头:   “恩”   尽管听得出明显是在敷衍,苏护丝毫不以为忤,继续笑道:   “其实,殿下既没有病,也没有中毒,对吧?”   “恩…….什么!”朱海被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缓缓的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会儿桌面,点头道:   “是。“   既然苏护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这说明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答案,那么朱海无论是否不否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了,若是再矢口否认,反倒徒显得没有气度。   “不知道苏侯是从什么得知的?”朱海为了挽回被动的局面,立即反问道。   苏护微笑摇头,却举了举杯子道:   “听说殿下在沫邑的时候,就很得王上的宠爱,一应要求,几乎没有不准的,但您来到我冀州这穷乡僻壤后如此煞费心机,实在令本人惶恐无比,不知道殿下看中了什么东西。直到今天去到寺中以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小女而来。”   朱海苦笑,摇头,喝酒。   他发觉自己此时除了苦笑,摇头,喝酒以外,似乎根本找不到别的事情来做。套用前世里一句流行语言:当真是糗大了。   但是,苏护接下来的一句话则令朱海几乎将舌头都吞进了肚子里去。   “既然殿下对小女如此一往情深,那么,老夫也深受打动,就将小女许配给你吧!”   朱海的眼睛瞪得滚圆,而旁边的小丫头脑袋都快垂到了桌子下面去了。他结结巴巴的想要推辞,但哪怕机变如他,一时间竟寻不到任何推脱的话来,难道要他主动开口说,苏侯爷,其实我对你的女儿只是想上完就跑,只是玩玩而已不愿负责的。   这等禽兽不如的行为,朱海或许能做,但当着受害者的父母的面还当众宣诸于口……他尽管心狠手辣外加不要脸,但也还未无耻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只能沉默,不停的埋着头啃着筷子。当然这在苏家人的眼里,这是害羞的表现,乃是意料中事。   苏护见了这反应也很是满意,只道朱海已然默许了这门亲事,他虽然刚正率直,但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上,无论心机城府,又岂是常人所及?自然知道虽然当今天子昏庸,对这个女奴生出的老三,却是颇为钟爱,并且大商只得三个继承人,朱海虽然只是若彗星般回归月余,但臣子中已暗中有着严密的议论,说大殿下殷郊与二殿下殷洪只怕加起来,才干却只怕是拍马也及不上这位三王子。如今能与之联姻,也算得上是一项远期投资。   这时候苏全忠才兴奋道:   “妹夫……不,殿下你方才不是在问我们何时知道你是在作伪?其实从那日你直闯内宅后我们就知道了。三年前在家祭的时候,一位祖先忽然显灵,说是我冀州苏家在六年后,会有大祸临头,若是应付不当,只怕会将自家祖先清誉败光。若要扭转此劫,就得与有缘人结亲。我等当时跪问有缘人在哪里,他只说是此人与紫薇星有缘,到时自会上门闯阵。虽然他老人家说完,就因为泄露天机,化灰而去,不过我等却将之牢牢记了下来。”   朱海默算时间,三年之前,岂不是自己恰好与这具身体融合的时间?看来自己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天地间的一个变数,连苏家的这些鬼仙也能推算出来,何况是道力高深的旁人?怪不得闻太师对自己一直都是刻意打压,想来就是因为他太过自信,不欲让自己这个变数打乱他的运筹帷幄。   被苏家这么赶鸭子上架,朱海却又实在寻不到推脱的办法,也就只能叹了口气默认了,倒是小丫头脸色晕晕红红的,偶然看他一眼,复又目光闪烁。   这一夜宴罢了,朱海就顺势在苏府里安歇,他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讲究的是随遇而安。就连云霄这等清冷得旁人连想一想也觉得亵渎的人物,也动了占有的念头,何况是娶一个好几年后才会被狐狸寄体的可爱小姑娘?   苏府里很大,朱海在丫鬟的引领着,带了三分醉意,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客房行去。冷不仿拐角出挑出一盏灯笼阻住去路。仔细一看,却是领了个侍女的小丫头。   朱海心中有几分惊讶,笑道:   “你还敢来见我啊?”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竟有一种成年女子不曾有也不会有的风韵。嗔道:   “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去蛮荒之地,担心你来看看不行吗?”   朱海笑而不答,行到她身边忽然道:   “那玉蝉好玩吗?”   “好玩!”小丫头拍手道,她忽然似泄了气般的皮球噘起了嘴:“你是在笑话人家是不是?”   朱海带着七分酒意在朦胧的光线里看到她乌黑的发,白皙柔嫩的肌肤,精致若洋娃娃一般的五官,可爱的容颜,微微隆起的胸脯,忽然间心中一股邪火升腾了起来,坐到了旁边的廊凳上,将花容失色的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嘿嘿笑道:   “你关心我啊?”   小丫头涨红了脸,踢蹬了几下,终于认命的停止了反抗嗔道:   “大坏蛋。”   朱海哈哈大笑,闻着她身上很是青涩,雏嫩的香气,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小丫头觉得坐得不舒服,腿有些麻,一按之下,正好就按在了他本就坚硬的裤档上。   小丫头用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好奇的摩弄着那硬东西的轮廓,忽然觉得男人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吓了一跳道:   “怎么,你不舒服?”   朱海此时心中的**已越发不可收拾,闷声道:   “没事,你继续。”   “继续什么?”小丫头奇怪的道。朱海觉得喉咙中干燥无比,按住她柔嫩的小手道:“继续刚才那样摸。乖,听话。”   小丫头虽然不谙人事,但是生在这等富贵人家里,或是偷听,或是目睹,怎么也了解到过这些男女之间的片段,眼珠一转,立即在脑海里寻到了榜样,于是装作老成的道:   “继续摸不是不可以,不过先应承我,不许出去偷食。”   朱海见她将稚气的脸板起,一本正经的说出“偷食”两个字,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抹着眼泪道:   “你知道什么叫偷食么?”   小丫头被他笑得满脸胀红,手上加力,狠狠的捏了一下,羞怒道:   “我怎么不知道?”   朱海猛然遭袭,快感若电击一般传遍全身,“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倒是把小丫头吓得忙忙缩手,惶急道: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这时候,她才显示出幼稚单纯的一面,朱海看着她俯身下去,恰好将晶莹洁白的小耳珠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忍不住轻轻向上面吹气。小丫头浑身上下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忙忙甩头道:   “你干嘛啊?痒痒的。”   谁知道她甩头的时候,又将额头前的黑发耷了下来,便又伸手去挽,不知怎的,朱海见到她掠发时的动作,就觉得很是风情,浑然忘记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的身份。心中欲念大炽道:   “今天你也听到了,苏侯已经将你许配给我,眼下咱们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我也算得上你半个夫婿,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话?”   小丫头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嗔道: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朱海便将她抱得紧了些,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顺便又轻轻吻了一下耳垂,饶是小丫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红晕满面的道:   “这样也可以?你确定很舒服。”   此时那两个使女早躲得远远的去了,朱海便碰了碰她以示催促,这可怜的小女孩子红着脸闭着眼,将手慢慢的伸了进去,先一声惊呼,然后开始按照朱海的指挥慢慢上下摩弄,套动。慢慢的胆子大了起来,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就渐渐有了心得。   两人之间整整荒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苏夫人来寻才惊慌罢手,小丫头一来是好奇,二来也是知道身前这男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眼下又要远走蛮荒,心中自然对他甚是依恋担心,因此也是百依百顺。倒是朱海被她生涩的手法弄得欲火大炽,回到客房里,很是冲了几桶冷水才平静下来。   …………………   第二日开拔之前,朱海在冀州补充了大量辎重后,便传令加速行军,他麾下士兵乃是跟随黄飞虎身经百战的精锐,得令以后,天未擦黑就整整开出两百余里地,看看前方的山岭已是犬戎地界,埋锅造饭以后,朱海便将犬丁唤来,两人共同对着那个盛着土母的黄金盒子研究起来。   因为身在军中,杀伐血腥之气能将自身妖力掩盖,因此犬丁也就肆无忌惮的运使了多种诡异古怪的强大巫法来破去盒上封印,有许多巫法以他自身妖力施展出来,其邪恶残忍之处,连得了犬祝大半部分记忆残片的朱海都为之暗自心惊。然而无论你动用任何法术法宝,连轮回瓶中的幽冥厉鬼也动用了,那金盒表面便现出一白一黑两条气索,徐徐绕转,坚韧无比,令任何巫法道术也失去了作用。   这时候朱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杨戬这等城府深沉之人,若是要讨好广成子学他的法术,不去抢夺这盒子,巴巴的变成人妖跑到后殿里来干嘛?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只在水缸中游弋的金色螃蟹,当时他出手的目的,只是本着“敌人想要的,我就不能给他”的原则,却未考虑到那么多,这时候回忆起,心中一动,立即伸手入怀,取出申山君送给自己盛物的术袋,将那只螃蟹拿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离了水的缘故,这只金色螃蟹显得萎靡不振,蜷缩在一旁好似要死了,有气无力得好似一块石头,哪怕将其摆到那金盒之旁边,也泱泱的没什么动静。于是此事就此陷入了僵局,恰好此时传令兵前来通报,说是晚饭已备,请殿下用饭,朱海为求迅速溶入军中,一直便是与甲士同食,便挥了挥手走了出去,留下犬丁看守。   斯时大商对甲士条件优厚,而朱海对这支直属嫡系,更是舍得花钱,每日三餐里除了大馒头,甩袖汤以外,每名甲士每日里都能吃上一顿干牛肉,隔三日还能喝上半斤酒,这法子却还是张桂芳传授的,区区半斤浊酒并不能让甲士喝醉失去警惕,却能帮助他们在战斗,行军后,舒缓经脉,避免肢体疼痛,算得上十分体惜士兵的了。   而朱海经过这么些久的坚持,在这支部队里口碑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他原本吃饭就无固定之处,随意搭伙,一来是便于尽快的熟悉麾下士兵,一来则还能监督有无克扣军粮的恶劣事件发生。这一日里他却是心血来潮,见了送饭的伙头军提了食盒,显然是去给营外值哨的人送饭,于是也抱着营透透气的念头,跟了出去。   值守的甲士见是殿下亲自来给自己一干人送饭,还要同食,自然是惶恐非常,受宠若惊,朱海拿了馒头喝着汤吃了起来,微笑着听面前的甲士谈天,心里不禁又想到了那个十分古怪的盒子与………那只倔强的螃蟹。   这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了“啪不,啪不”的古怪清脆鸣叫声,朱海听了这声音,双眉一扬,只觉得这声响似曾相识,一时间却又忘记了在哪里听过。倒是一名甲士笑道:   “原来是这种傻鸟,大家呆会儿有口福了。”   说了便掰下一小块馒头放在不远处的树叉上。   朱海奇道:   “什么口福?”   话未说完,就有一只看起来呆呆蠢蠢的黄白色小鸟飞下来,迅速的啄着那块馒头,没过多久就吃完了。   那老兵神秘一笑,又拿起一大块馒头放了过去,那只小鸟没有怎么闪躲,先前吃那小块馒头显然已经有些饱了,这时有一口没一口的啄着,还是舍不得走。   没过多久,天空里呼啦啦的飞来一片黑云,竟全都是这种黄白色的小鸟,少说也有好几百只,纷纷扑向那块馒头,围成挤也挤不过来。那老兵眉开眼笑的悄悄走过去,一探手就拿住一只,扭断脖子揣进怀里,不停的捉着,旁边那些小鸟浑然未觉,继续争夺那只馒头。   旁边的几个甲士惊讶的见了这等奇事,怎肯吃亏?也忙忙的赶过去捉鸟,每人少说也抓了好几十只。朱海见了这等情形,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但却缺少一个关键的触发点,不禁坐在原地皱眉苦苦思索。   等那块馒头被啄完以后,那几名甲士已是满载而归,老兵笑嘻嘻抱着一堆死鸟道:   “殿下大概没见过这么蠢的鸟吧?这鸟叫做小精卫,乃是天字第一号傻鸟,不过极能生育,因此数量最大。回头将这毛褪了,去讨些豆油来酥透,嘿,那滋味保准连骨头也能吞下去。”   他说得洋洋得意,忽然一名甲士纳闷道:   “我的那块牛肉呢?怎的不见了?阿虎是不是你给偷吃了?”   他这么一说,陆续就有人叫了起来:   “我的牛肉也不见了!俺留着夜里冷的时候,拿来嚼干辣子的!”   先前旁人都去猎鸟了,就朱海坐在原地没动,不过却是在出神,旁人却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他的身上来,正纳闷间,忽然听到旁边高树上又传来了“啪不,啪不”的清脆叫声,不过这叫声与先前不同,分明带了有洋洋得意的味道,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孤零零的小精卫大模大样的正在狼吞虎咽,它旁边的树叉上放着的,不是丢失的牛肉是什么?   那老军眼睛都有些发直,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死鸟佯作痴呆,将同类引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本身却溜之大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几人的牛肉给偷了去,这等智力,便是许多人也不及!   但是朱海此时忽然看清了这只小精卫额头上的那个白点,一下子,回忆若决堤的洪水一般回流出来。他大叫一声跳起来,指着这只聪明无比的小精卫哈哈大笑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坏东西!” 第一百一十九章克星   那小精卫啄食的动作立即停止了,歪着头用黑中带灰的眼珠盯了朱海一会儿,拍拍翅膀抹抹嘴,显然有些迟疑。直到朱海将头上戴着的头盔取了下来,这才发出一连串欢快的鸣叫飞了下来,听到了朱海的肩头,啄啄他的头发碰碰他的耳朵,十分亲昵的模样。   原来这只小精卫正是朱海在犬戎生活时候的唯一朋友,它的血脉本是凤凰的旁系,额头正中天生多出白点的,就相当于是开启了灵智,通晓天下万物生克的道理,曾经陪童年时候的朱海打猎无数,许多次救他于凶险当中,连那用来暗算犬乙的奂鱼胆也是由这鸟所引导获得,不过这鸟儿也十分自大顽皮,因此朱海后来就给它起了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叫做坏东西,这只鸟儿却也欣然领受,悠然自得。   朱海见了这“故交”,心情自然是十分之好,笑着唤人来给这些甲士补上牛肉以后,就带了这只鸟儿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去了。“坏东西”显然是对朱海十分信任,就停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的歇着,脑袋倒是东张西望,灵慧非常,对来来往往的人流丝毫不惧。   回帐以后,犬丁还在对着那个盛了土母的盒子与那只顽固如岩石的金螃蟹苦思。朱海微笑道:   “算了,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以后拿回山去交给山君,总之没有落到阐教那帮人的手里便是好的。”   “坏东西”此时却飞下朱海的肩头,围起了那只惫懒金螃蟹小心翼翼的踱起了方步,围着这只大螃蟹走了几圈,那模样十分滑稽,它绕了几圈后,忽然展翅飞到了朱海的耳边不停鸣叫,连连啄着他的头发。朱海心中一动,情知此鸟十分机智,深通万物克化之性,忙道:   “你是有办法对付这笨家伙?要我出去?”   小精卫兴奋的跳来跳去,示意他说对了,接着便振翅向外飞去,示意朱海随上。犬丁见了也十分惊异,一道跟着行了出去。   这一外出就是整整两个时辰,若不是两人皆明五行遁术,在这险峻荒恶的深山中,至少也要弄上整整月余。两人最后在小精卫的指点下,采了一大把草药回来,还有几只毒虫,连同动物的内脏。在“坏东西”的提点下,将之熬成一小碗紫蓝色的糊糊,然后晾冷之后,用糊糊画了个圈,将螃蟹与金盒围住。   这时候金蟹似乎才感受到危机,猛然身上下闪现出五彩光芒,小精卫拍翅尖叫,其声尖利,似在示警,旁人倒也罢了,朱海对天地元气的变幻最为敏感,发觉这螃蟹施展的法术竟然玄奇无比,十分诡异难测,乃是瞬间挪移空间的大术,以至于自己虽然能大致摸清方式,却不能将之及时阻止!   眼见得这只金蟹的逃串已成定局,朱海猛然间灵光一闪!一指点出!   这一指恰好点在金蟹上方一尺三寸处,点似乎得偏偏斜斜,毫无道理,但犬丁立即感觉到,那指附近的无论是空间,甚至是时间,都迅速蔓延出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竟在刹那间,令人的呼吸都为之断续停顿!   那金蟹的大钳猛然向天指了一下,随即便绝望的垂了下来,身周的五彩光芒也迅速散去!   那小精卫顿时大喜拍翅,叽叽咕咕的叫了几声,然后将自己的喙也伸进糊糊搅了搅,飞到那金螃蟹背上就是一啄!   说来也怪,那只顽固得连巫法阴魂都不惧的金蟹,立即发了疯一般的伸爪狂奔,只是一触到周围布着的圈,便立即似被火灼,改换了奔跑方向,被小精卫连啄得几下,连大獒都在作着痛楚的抽搐,猛然扑上了那只金盒,伸钳将围绕在盒子上的黑白二气一钳两段!   朱海与犬丁面面相觑,他们未料到这金盒上的阵法,竟是如此开启的!想来那寺中自有驱使此蟹之秘诀,算定你就算夺得了这活着的开盒之匙,也使唤不用,因此才那般放心,只遣了少数人护持。没想到却因缘巧合,遇上了这么一只罕见的小精卫!   护着金盒的黑白二气渐渐消散,盒盖也徐徐开启,里面盛着的便是那连广成子也志在必得的土母了,此物灰仆仆的好似一片晒干了的苔藓,但是内中氤氲潜伏着的纯正厚土之力,却实在是汹涌澎湃,实实在在的感觉得到。   朱海见了这异物,忍不住伸手去触了一触,猛然觉得胸口处一热一痛,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遽然自体内深处涌了出来,这块似石非玉的东西…….却赫然是通天教主赐给他的那件入宫听讲的凭证!   此物自从上次挡了一次犬祝残体的拼力一击以后,便将通天附在其上的道力耗尽,又回复到了朱海的体内,这时候不知为何,猛然再度现身,刹那间就炽热若一块火炭般梗在朱海的胸口,但却不给人痛楚,却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不过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消失而去。   犬丁忙抢上前扶住朱海,关切道:   “主人,你没有事吧?”   朱海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拉开衣襟看了看胸口,迟疑道:   “好象没事。”   犬丁兀自不放心,关心的用巫力探察了下,这才放手,他一转头忽然惊奇道:   “土母呢?”   只见金盒内空空如野,土母却已是踪影全无,朱海情知此事多半与先前的异像有关,默默的点了点头。忽然觉得额头一痛,似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探手拿住,却发觉硬硬的颇为刺手,竟是一片骨头!   朱海心中大惊,仔细看去,见那骨头上金色灿然,却是半只螃蟹的大钳,只是内中肉却已被掏空,抬头看看,那小精卫果然不负“坏东西”之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那只可怜金螃蟹搞到了帐篷的横梁之上,啄啄甩甩的,还甚是挑检的模样,已将之生吃了大半!   可怜这只金螃蟹也是先天灵物,被供奉在寺里数百年,每日里香花甘果享受,没想到却遇到了此等无妄之灾。这小精卫本就通灵,加上生长在这穷山恶水里,性情最是凶野,遇到了这等大补之物,又有靠山撑腰,怎肯轻轻错过?   当下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朱海却是被帐外的喧哗声吵醒的,他掀帘出来看时,迎头撞见的就是军中的伙夫,便问有什么事,那伙夫战战兢兢的道:   “殿……殿下,有一只妖怪一大早就跑到我们这里,生生拖了十来斤重的一只牛腿,我等忙忙赶着追来,却见它进了您的帐篷!”   “妖怪?”朱海楞了楞道,反身进帐往粱上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挂杆上停了一头通体玄黑的大鸟,其毛色光亮若油,双目顾盼有威,看起来神骏非常,而在额头中央,生出一撮银色羽冠,异常威严!此时正按住整条牛腿狼吞虎咽!   “坏东西?”朱海已经不能确定,只是小小的叫了一声,那大鸟顿时展翅滑翔到了他的肩头,啄发梳尾,待他十分亲昵。这时候犬丁也赶了过来进帐,看了吃了一惊道:   “这小精卫竟然化羽了?”   在犬戎中历来就有鸟类化羽的传说,就相当于是人类脱胎换骨,初建道基。这只小精卫本来就有神鸟凤凰的血脉,又得朱海之助,吃了那只先天便能施展大衍遁术,极难捕捉的东海擒浪蟹,化羽乃是自然不过。   朱海此时看着这只鸟儿,心中忽然一动,直接携它走出大帐,于高处振臂放声道: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它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这些甲士惶恐四顾,望着朱海肩头那只神骏无比的黑色大鸟,上至将官,下至小卒,竟是纷纷不顾一切的跪倒在地,许多人眼中热泪盈眶,激动非常!   要知道,商的始祖名契,很多史料中都记载了契的生母简狄因为吞下玄鸟的卵而生下契的传说。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天使鳦下而生商者,谓鳦遗卵,娀氏之女简狄吞之而生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禹敷下土之时,有娀氏之国亦始广大,有女简狄,吞鳦卵而生契。”   “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嘉?言简狄侍帝喾于台上,有飞燕堕遗其卵,喜而吞之,因生契也。”   因此可以看出,商人对玄鸟的崇拜,实在是无以复加,几乎被视为国之象征,朱海那句话的意思无疑是在表示:自己身为大王的儿子,已得玄鸟的眷顾!乃是天命所归!他身边的这五千甲士里,本来潜伏有许多方面的暗探密谍,并且将领对他,也多是面服心不服,但如此一来,朱海携了玄鸟之威驾御部下,已令得绝大多数人心悦诚服。就连那些死忠分子,也无不心惊胆战!   部队继续向前行了数日后,路程就慢慢变得艰难起来,并且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渐渐的,就演化成了矛盾。   其直接表现就是,宿营一夜后,早上出发之时候,有整整一营甲士不肯再向前走了。   这营甲士整整占了总军力人数的四分之一强!   朱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这支军队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出来的,不将里面的渣滓彻底清除,怎能放心使用?   “你们想干嘛?”朱海站在那营甲士的寨墙外,大声道。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眼下咱们已经深入了犬戎的地界!还要往里走岂不是让大伙儿去送死!自出沫邑以后,殿下也不说咱们要去哪里,就令着咱们埋头赶路,还带了近五倍的辎重,便是死,也要让我们做个明白鬼吧!”   朱海忽然冷笑道:   “叫这营的佐长出来和我说话!就凭你,还没这个资格!”   内中那人一窒,复又大声道:   “佐长身体不适!特地将一应权利委任予我!今日殿下不给我们个交代,就别想叫大伙儿向前走!”   “很好,你听着。”朱海忽然咆哮道:“我!堂堂大商的三王子!根本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你们就是我养的獒犬!我让你们去哪里,你们就得去哪里!我让你们咬谁,你们就得给我咬谁!”   他遽然挥手!身后立即有无数寒光闪现,那是兵刃上的凄厉光芒!早在离开冀州的时候,朱海便命令军中主将平庚,组建一支心腹部队,要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此时,便是他们登场的时刻!   倒是那主将平庚脸上颇带难色的凑上来小声道:   “殿下……三思啊,对面的那些人意图不明,人数与我组建的亲兵等仿佛,还占据地利,若要动武,只怕我们没有什么胜算…….”   朱海冷冷一笑,望了望眼旁边的犬丁,此人已换上了一身连身厚重甲胄,浑身上下的煞气森然逼人,有若实质,他纵然不使巫法,但仅凭一身强横的**力量,在战场上也是一名骁勇无敌的猛将!   剑光,在熹微的晨光里一闪!   朱海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配剑!而他肩头的玄鸟长呖一声,扶摇直上九宵,然后身化一道锐利黑光,若流星般撞上了对面叛军紧闭的寨门!将那庞然坚固的大门,破碎成漫天飞舞的碎木!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朱海扬剑长呼,他身后已被撩拨得热血沸腾的甲士化作一道洪大的黑色洪流,高呼着“海,海,海”的战号,轰然撞进了对面临时构筑的木寨之内!   …………   这一战,只持续了不到盏茶功夫。   目睹了天命玄鸟的神奇以后,本就士气不高的叛军在顷刻间就崩溃了,将这一战进行到最后的,就是目前悬挂在树上的那三十余个血淋淋的首级。   这些人的主使者,便是黄飞虎手下的四将之一:   吴谦。   朱海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但看在武成王的面子上,给他留了个全尸。   自此,军队里完全失去了反对的声音,无论之后的路程如何艰苦,上至将领下到军士,都在咬牙苦撑,哪怕他们携带的辎重,乃是以前作战的五倍以上。   而在第三天,上下将士虽然不敢说出来,但一直若千均巨石般困扰着他们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名浑身上下被灌木藤条抽得满身血痕的斥候惊慌逃回报告:   “将……将军!前方发现犬戎的犬卫!”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如此潮湿而瘴气横生的从林中,与犬戎最诡秘可怖的犬卫狭路相逢的后果,那就只能是一个!   死!   或者是被带毒的蚂蝗咬死,或者是被大蛇生生吞食,或者是在睡眠的时候窒息,或者是在起夜的时候被扭折脖子,或者是遭活活吓死……   这消息似瘟疫一般传播开来。朱海及时的下令就地扎营,他亲领巡逻队在营地四周巡逻,而那头看上去比鹰隼还要锐利强悍的玄鸟,也停在中军帐上悠然梳理着羽毛,这一切事情令得动荡的军心迅速稳定,谁也没有留意到,一直似影子一般随在殿下身边的那个叫做申丁(即犬丁化名)的魁梧中年人忽然失了踪。   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在空气里。   当申丁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两日之后,并且,随同他一道出现的,竟还有着十来个犬戎中人!走在前面的那个犬戎汉子身材高壮,皮肤是尽是累累的伤痕,而头巾上还插了三撮班驳的毛发---------对此地风俗颇为了解的老兵清楚的知道,每一根毛发,都是从他亲手捕杀的猛兽身上拔下来的,这人在犬戎中,至少也是与族长平齐的身份!   而这汉子却还不是走在最前面的。   为首的是个老头子,脸上的皱纹似被刀子刻划过一般深刻,两只眼睛已经盲了,手上的藤仗上缠了几条毒蛇,丝丝的吐着信子。这分明就是犬戎一族中最神秘诡异的巫祭,但看这巫祭的模样神情,对那申丁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敬畏!   朱海嘴角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也不带侍卫,直接就走了上前去。主将平庚大惊之下,正想点兵出去护卫!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巫祭与族长,连同旁边的那十六名可怕的犬卫,竟然向着这位三殿下跪拜了下去,并且深深的附下了身子,连脸也紧贴在了地面上!   这是表示绝对的臣服!   此时不要说是平庚,连那些商族甲士也惊呆了,他们有的人也曾与犬戎交战过,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这个桀骜,剽悍的民族征服到如此地步!   哪怕是以死亡来威胁!   这个民族,从来都不肯承认外族人的统治!   忽然,有人想起了那个有关这位三殿下出身的传言,不由得悄悄议论起来,最后几乎所有人看过去的目光都已变成了心领神会。不少人忽然觉得自己很蠢,那殿下既然敢行到这里来,咱们还杞人忧天的害怕个什么?   尽管犬戎数年之前才被商人打得元气大伤,甚至来的这些甲士中,有不少人的手上都染了犬戎人的血,但是两族之间一旦坐了下了在一起,却能将这些仇恨完全抛开。这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当时那个互相攻伐的时代里,便是犬戎内部,也常常爆发极其血腥的吞并厮杀。常常有男人被另外一个部落的男人杀死,他的婆娘和小孩也被其霸占,但是那小孩长大以后,会以杀死他亲身父亲的这个男人为父。   在如此伦理观念的熏陶下,这支远道而来的大商军队与这部犬戎人之间出现的和平,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了。   原来今日遇到的这固部犬戎,却正是昔日犬丁本人所主掌的那一部,连带今日那名巫祭,也是犬丁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而在与大商的那次会战中,这部犬戎因为巫祭失踪,在调拨人手的时候,不免就怀着自私之心偷偷打了埋伏,因此此时却算得上是最为强盛的一部!   犬丁回去一现身,随意露了几手巫法,便轻易而举的将实际的主掌权夺了回来,而那些信徒见这位巫祭竟已返老还童,修成了传说中的禁术,更是魂不附体,敬若神明。   听说了这等情况后,朱海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将这部犬戎的巫祭与族长请了来,当众宣布,无偿的送给他们青铜兵器三百把,粮食种子三百斤!这些东西在此处珍贵无比,要知道,哪怕在犬戎全盛的时候,整个十三部一年的走私兵器量,也不过才七八百把而已。   就在这消息若一石击起千层浪般,还没来得及扩散的时候,朱海又将军中高级将领与犬戎固部的头人,巫祭一同召集,宣布了另外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七日内,商与犬戎固部联合,伐东胡。 第一百二十章利诱   东胡乃是与犬戎接壤的一支大族,其族部众凶悍善战,极善于在平野上作战,只是由于在北边与宿敌柔然一直交战,而犬戎也一直面临商人与东夷人的打压,因此两族之间虽然颇有冲突,却尚能相安无事。   “我不是来征求你们意见的。”朱海阴冷的眼睛,流露出一种锋芒毕露的凌厉杀意。“不过,这一次,我破例向你们解释原因。”   他将目光投向面色惊疑的犬戎固部族长。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现在犬戎大败重创,元气未复,正该蹈光隐晦,若再贸然开战,说不定就会造成亡族之祸。但是…….”   朱海顿了一顿道:“你错了!正因为衰弱,所以犬戎才需要一场大胜,才需要战争来掠夺财富!现在大商之中,已经没有了要向犬戎动武的想法,而东夷人!正和闻太师打得难舍难分!眼下我们再不扩张,去杀,去夺,去抢,还待何时?”   固部的族长脸色若喝醉了酒一般涨红了,他的呼吸粗浊,手死死按住了刀柄,竭力的压抑着心中嗜血的渴望!这位三殿下的话,在他的面前描绘出了充盈在犬戎每个男子心中的渴望,那种急于发泄的暴戾!   “而你们。”朱海望向了左首的商军将领。“将得到黄金,良马,还有土地,以及功勋!那些用着木箭,骑着拉稀的瘦马的蠢货,能在平地上与大商的战车对抗吗?”   所有的商军将领不说话,却“啪”的一声,同时齐刷刷的将腰间的长刀拔出一半,又重重的插了回去!   大商的战车,早在百年之前,就成了各族心中公认的噩梦!   朱海满意的笑了笑,忽然又道:   “可能你们开始也听明白了,我曾经提到过土地。”   他环顾四周,声音猛然又提高了一倍。   “不错,是土地!我要在东胡人肥沃的草原上,筑起一座新城!我这一次,可不是打来劫掠的,抱的不是打了就跑!这茫茫千里中,竟然没有一座城市,这未免也太荒凉!一年以内,你们会看到,一座新城就会建立起来,这里,将成为大商,犬戎,乃至与各族之间交流贸易的焦点!”   “我不是在说笑。”朱海将他心中的构想一五一十的描绘了出来。“一旦将东胡人赶走,我就会立即向冀州侯请求,要他派遣筑城的工匠等各方面的人手前来。城墙,筑房所需要的砖,可以就地挖土烧制!挖出来的坑就正好可以作为护城河,而那些东胡俘虏,就是干这件事的最好人手。”   还不等朱海的话说完,固部的巫祭与族长,已经再一次将额头触到了地面。他们已经被朱海的描述所深深打动,就算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但面前的这个人,至少将幻想展露在了自己的眼前!   大量的武器甲胄被分发了下去,事实上,不少犬戎人活了一辈子,也从来未见过如此锋利精美的青铜兵器,这个桀骜凶暴的民族,其实是一直在用树木和毒液以及巫法顽强的同敌人战斗着。若不是确信犬丁能够从精神信仰上彻底控制住这个部落,相信朱海也决不敢为这可怕的野兽武装上獠牙与利爪。   这几天,固部落中的男人,几乎是抱着崭新的武器和盔甲睡觉的。他们几乎将之当成了一个梦,惟恐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会不翼而飞,这种强烈的惶恐令他们嗜血的渴望更加强烈!   因此,在五日以后,当犬戎与大商联军一齐出动,扑向东胡距离森林最近的一个部落的时候,朱海已经叹了口气,拿出了幻先生赠给自己的那件礼物。   狱瓶!   这场战斗已注定是一面倒的屠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朱海一向狱瓶中贯注道力,立即就知道此物为何使用起来限制极大了。   首先此物一旦开始吸纳魂魄,当真是声威惊人,若狂风呼啸漫卷,充满了鬼哭神嚎的怪音!可以想象,若是外人藏匿在战场上想要收纳生魂,听到这等怪异声势,那仗哪里还能安心打下去?好在此时联军早得关照,说是犬戎巫祭特地施法护佑本军,那东胡人吓得慌乱无比,联军却是士气更盛!   其次朱海此时虽然处身于战前特意令千人搭建出来的土垒阵势中,将那些阴怨之气外泄的可能压制到最底限度,但是方圆十丈内,阴气依然浓郁若实质。可以想象,若是事先无备,那么势必是怨气冲天,想不引起道行高深之士注意都难!若是外人,又怎可能在战前来驱使千人特地来修筑这复杂精密的土垒?   正因为这诸多限制,所以哪怕以那幻先生之能,也对这收纳生魂之事极不看好。亏了是朱海,既有能调动大量军队的能力,又有可以使用这狱瓶的道术,如此二者兼备的,放眼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   这一仗仅仅打了不到半个时辰,按照事先的约定,商军得金银细软,犬戎获人口资源,有着朱海与犬丁居中调停分配,根本没出什么乱子。硝烟尚未散尽,山中犬戎的老弱就纷纷赶了出来,忙着搬运战利品。只是未过多久,就有探子来报:   正东发现大量东胡狼骑!   事实上,犬戎这等凶名卓著的部落,之所以一直未对东胡动手,顾忌的就是这来去如风的骑兵。   打垮一个东胡部落轻松,但既然劳师动众,那么势必就要有利可图,带着奴隶和战利品在这茫茫的平野上能走多快,能走多远?擅长近战突袭的犬戎人在平原上遇到了这些轻骑,那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了不同。   东胡的狼骑,终于在茫茫草原上撞见了他们的克星!   大商的青铜战车!   他们的石制木制箭头,根本射不穿商军厚实坚硬的青铜盔甲,而后者却能用投斧,长矛,带给他们极大的杀伤!而犬戎的战士,还能依托在商军形成的坚固防线的身后,同样以木弓进行肆无忌惮的突射!   这时候,犬丁蓄积已久的巫法也已经完成!   那是一个十分阴毒的术法,对马不对人!   以大规模的巫法杀人,天谴转瞬即至,但是用大规模的巫法伤马……则,好象没有什么后遗症。   天上开始落雨。   在紧张得每一呼吸都会衍生出生死的战场上,能够注意到这个细节的人不多,而明白其背后含义的人,则完全没有。   雨很小,很细微的飘散着,倘若接一点在指尖上慢慢的摩挲到它蒸发,就会发觉余留下一丝淡淡的红,拿到鼻子上嗅嗅,则可以闻到一股腥味儿。   东胡的骑兵中,开始出现一个很不和谐的现象。有人突然落马,按照常理说,这些人一辈子里在马背上的时间,几乎要占据其生命中三分之一的份额,出现这样突兀的情况,几乎就好像是游在水中的鱼跌了一交。   但是落马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直到为首的头曼发觉连自己胯下的骏马也开始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癫狂的蹦跳起来,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坐骑已经中了犬戎人巫祭的巫法!他大声的绝望呼喝着撤退,但是人想撤,马儿却不肯动!   商军中响起了悠长的牛角号声,无数甲士从两翼奔跑而出,似螃蟹的两只大钳,将乱成一团的东胡骑兵死死限制住,令其动弹不得!远远的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而被崭新先进的兵器甲胄武装到了牙齿的犬戎犬兵犬卫,则长声的嘶号着,双手双足一齐落地古怪奔跑,若凶猛的狼突入了战阵之中!   这场战斗,又演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第一百二十一章屠   朱海在中军帐里,双目微闭,将手按在狱瓶之上,他今日吸纳的生魂,已几达七百之数!凡是被他吸纳的,均是怨气深重,桀骜强悍的强魂,他自知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自己此前从未统领过大军作战,索性就放开手脚,任军中宿将任意施为,历来就有精锐将士被不知兵的主帅拖死的事情发生,朱海当然不希望自己成为将来的笑柄。   随着那名东胡主帅的头颅在暮色中喷出一道灿丽的血泉飞落在地,这场残酷的战斗终于拉下了结束的帷幕,固族族长猛望着夕阳挥舞着武器,撕开胸前破烂的兽皮襟狂嚎起来,接着俯下身去大口吞咽着敌人的尚自温热的鲜血,那惨厉的景象若雕刻一般深深铭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是役,商军缴获金银七千余两,上好羊绒七百斤,各种玉饰百件。犬戎人则将山中留守的族人都发动了出来,似蝗虫一般掠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剩余的女人,小孩,牲畜,而朱海获得了他所想要的生魂数目,已经上升到了千条。   这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令犬戎固部的声望也在短短数日里急剧提升,加上他们还有了巫祭的号召力,那些潜藏在深山中的零星小部纷纷来归,因此在第三日的作战中,能够出动的犬兵,犬卫,竟是多达千人!要知道,哪怕是在犬戎全盛的时候,犬祝能调动的犬卫也不会超过二千五百之数!   人多了起来之后,当然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麻烦,好在朱海早已预见到此,他在出兵之时,就同固部族长猛和现任巫祭会面过,对战利品的分配,战斗时候的纪律指挥分工作出了极其严格细致的一系列制度,但凡违反者,惩罚只有一条,那就是   死!   一面是辉煌胜利,丰富利益,一面是黑暗极端的死亡,这种极端而明确的赏罚制度逼得散漫惯了的犬戎人迅速的学习了起来,他们不能不适应,不得不适应,尝试到了现在这种刺激血腥精彩的生活后,他们已经不肯在回到潮湿的山林中去让骨头渐渐的腐朽霉烂,这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肆意劫掠的生活,才是他们想要的!   这支奇特的混合部队,就在一次一次的杀戮中迅速的成长起来!商人甲士开始与近战爆发力强劲的犬戎人进行混合编制,而在朱海的授意下,大商最重视的战车也被腾空了十辆出来,交给犬戎人作为突击时候的箭头锋芒!这样取长补短以后,爆发出来的效果是非常惊人的,连军中的几名宿将暗自里也为之惊叹,这几乎是将大商的坚韧军魂结合上犬戎的狂野桀骜所组建出来的怪物兵种,尽管战斗随着东胡人的警觉而日益激烈紧张,但联军的伤亡数字,却是从第一日的伤亡一百七十余人,明显的下降到了十余人,几人!   短短七日内,靠近森林百里的东胡部落已被彻底的毁灭荡平,死在联军下的东胡人已超两万,而附近的那些东胡狼骑,在面对大商的强悍的青铜战车之后,无一例外的都以失败而结局。   是夜,朱海把军中将领与犬戎中的几位重要人物请了出来,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烤了一口全羊,   羊是好羊,翻过年才两龄口,更是用的闷杀留血法,烤出来的肉倍加鲜嫩,当人聚齐的时候架上的羊已然半熟,发出了诱人的香气。火红的余烬上,不时有数滴透明的羊油滴下后,便腾的一声燃起一股白炽的明火,旋即熄灭,附带而出的一股股味道独特的袅袅白烟巧妙诱引着在场人等的食欲。本来鲜红的羊肉外表,被刷上一层层作料烤干,烘透后,又慢慢化成酱褐,最后渐渐接近于令人垂涎欲滴的金黄,下面燃着的柴火此时也刻意添加上了松针与干透了的鹅香草以增添口感的余香。   “咱们应该停一停了。”朱海徐徐的道。他此时年岁固然是极轻,但在这联军里,威望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于犬戎而言,臣服于这个有一半本族血统的王子名下,并不是耻辱而是一种荣耀,于商军而言,朱海肩头上的那只玄鸟已经足已令他们表示出狂热的忠诚。   “七天,我们杀了东胡四万人,虏奴九千五百人,牲畜近二十万口。”   朱海的眼神从在场中人的脸上滑过以后,见无人提出异议,才接着道:   “现在,猛族长,固部除去战士以外,一共有多少人?”   猛没料到朱海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紧张道:   “好象是……六七千吧?陲辛,你来说说。”   他求助的将目光投向旁边侍立着的一个皮肤黎黑的中年男人,这名叫陲辛男人上前一步恭敬道:   “加上今日下午来投的魑部残余,一共是九千三百七十七人。”   朱海望了望黑瘦的陲辛,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的感觉,但一时间无暇细想,微笑道:   “是了,眼下我等本族的人手还没有奴隶多,再加上掠来的物资牛羊也得请人前来学习照料-------见识过东胡人的生活方式以后,相信你等也明白了犬戎依靠打猎为生,靠天吃饭的弊端--------若再保持现在的扩张势头,那就好比是一个人贪多猛吃,下场自然会被撑得拉肚子。”   这时候羊已烤好,旁边侍侯的女奴将其自架上取下,放在一个硕大的搪瓷盘上,令羊呈跪卧状造型,头角上缠以红绸,额前系一个大彩球,羊嘴里还衔上一把翠绿的青菜或香菜,犹如一只活羊卧在那里吃草,身上兀自冒着袅袅的白烟,当真是色、香、味一应俱全。   美味当前,顿时人人拔起插在羊身上的(皮恰克)银柄小刀,划下其上一块块外焦内嫩的肉分而食之。尝到口中当真是外脆里嫩,不膻不腻,香酥可口,略深处的肉中微带血色,在齿颊滑且嫩的徜徉以后,溜溜的一掠而过,残存下来的只有意犹未尽的鲜香。   而外表烤透的外皮,焦脆香酥里带着羊肉特有的美味,一口咬下去,与牙齿碰撞出清脆的微响,更有飞溅的油屑打在口腔舌面的周边,整个人便于麻痒中回味着那美妙的感觉,手早已情不自禁的割向了下一块外皮。   人人都在尽情享受着这美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心里顺带思索着朱海的言语。最后猛族长呵呵一笑表了态:   “殿下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不瞒您说,要就这么收手,我老猛心里还真有些不甘心,这辈子压根都没这么畅快过。若是叫我现在就安定下来过回以前的日子,还真他娘的不自在了。”   朱海微微一笑道:   “你当我会让你们闲下来么?错了!你们看!”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夜色里,月光下,前方竟盘着一条蜿蜒似银蛇的长河,带子一般的弯弯饶饶自近处的丘陵,远方的巍峨中奔流而去。烟波浩荡,水光相映,这时还有一种朦胧的雾气旖旎在空气里,浑然给这大自然的壮美景色平添了许多神秘的豪气。   这里虽然距这长河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粼粼波光反映在眼底,而耳中也尽是长河奔流的浪涛之声,众人望着潺潺流水,逝去如斯,心中豪情陡生,觉得时光荏苒,若不活个惊天动地,干出一番大事来,当真是枉在世上行一遭!   “还记得我刚刚见到你们时候说的话么?我要在给你们土地,我要在这平川上筑起一座新城!”朱海端起面前的烈酒,大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脉都躁热了起来:   “这里,就是你们眼前的这片土地,便是筑城的最佳地址!” 第一百二十二天生石   众人惊得呆了,朱海却已经开始发号施令:   “平庚。”   平庚下意识的起身道:   “末将在。”   “你立即派出人手,将我等缴获的战利品运向冀州,并且换取各种急需的辎重,再将我的亲笔信交给苏侯,就说万事具备,只欠他所答允的技术精熟的工匠了。”   这时候,犬戎的一干人才反应过来,这殿下竟然是在说真的!他竟然真的要想在这一马平川之上,建立一座方圆数千里内规模最大的城池!   那陲辛已经面带惊容的道:   “东胡人主力尤存,少说还有近十万狼骑,我等在这平原上筑城,退不能退,守也无险可守,岂不是自掘坟墓!再说我方虽然有仅存的一位巫祭坐镇,但东胡人也有他们的鬼卜!若是当年十三巫祭全在,那自是不惧,只是如今我等巫教已式微…….殿下三思啊!”   朱海面无表情的道:   “此事我已想到,也自有主张,信我的话,犬戎便能走出山中,开创新的辉煌,若不信我,滚回去过你们那发霉的生活吧!”   这话说得十分之重,也十分之绝,在场的固部中人一下子脸色都涨红了,手齐刷刷按到了刀柄上,偏生无法反驳!“坏东西“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气,猛然拍翅,尖声嘶鸣!   朱海却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歇了会儿才缓缓的道:   “我知道此事对你们来说,意义重大,但是,三日之内,一定要给我个答复!另外,陲辛是吧?你现在在管理族内政务?”   陲辛点了点头。   “你可以去族中将积存的特产兽皮带出,一并交由我等去冀州交换些武器粮食回来。”   陲辛精神一振道:   “是!”   正事谈完,接下来自然是呼啸狂饮,酣醉放歌。直到半夜肉尽酒干,才渐渐散去。朱海带了几分醉意,负手而立的看着月下的长河,良久才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问题想问。”   这句话却是对着身后恭立的犬丁说的。   犬丁默默点头道:   “这,似乎不大像你的风格,主人。”   “哦?”朱海轻轻抚摩了一下肩头上停着的玄鸟,意味深长的道:“你指的是?”   “冒险。”犬丁很肯定的道:“您现在的作为,其实就是在冒险,我的感觉……几乎是在拿犬戎人和商人作诱饵,刻意的要将东胡人一齐聚集了诱来。”   朱海闭上了眼,等了很久才平静的道:   “好吧,有的东西,也应该让你知道了,你是知道的,我要制取歧道经中记载号称能医死人,生白骨的炽灵液。”   犬丁默然,肃立道:   “是。”   “炽灵液乃是用天上地下三件异物奇珍炼制,乃是天菩提,紫雪蛊,九子鬼母血。天菩提乃是万年菩提树的果实,掉落海中日久形成,紫雪蛊则要用千年以上妖物妖丹配合鼎炉炮制,而九子鬼母血的取得更是繁杂,据幻先生说,得以三千生魂配合天生石献祭,才有可能将九子鬼母从阴冥之地诱出!”   朱海的双眼里已是阴冷一片:   “而天生石,并不是石头!乃是与这东胡人有莫大的关联!东胡的鬼卜善能借五行之力,化天地之气,他们的修炼方式与我等不同,乃是以体内生成的元珠来控制这庞大的鬼力!修为越深的,元珠就越大!”   犬丁安静的听着,心中的骇异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深。   朱海冷笑道:   “而天生石,就是从活生生的鬼卜体内剖出来的元珠!”   顿时,这一切一切,都前后融会贯通了起来,朱海的许多看似不经意举动的背后,其实早已埋下无数深意。   听到了这一切的犬丁,默默的退去了,他已经知道,要劝说朱海改变主意,已经是极不现实的了,那么自己目前唯一能做,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量的配合。   东胡人只给了这支联军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们怒火冲天的斗曼部众便集合起来,飞速的突袭而至-------正如犬戎人忌惮在草原上与他们狭路相逢一般,东胡人也同样畏惧与密林中的犬戎人交手!   当东胡单于淤鲁曼得知道,这些犬戎人竟然发了失心疯一般,主动留在了平原上结阵等待自己的勇士的时候,他得意无比的放声狂笑,连远处的鸟雀都吓得振翅疾飞!而陪侍在他身边的,便是一名头带鹰翅冠,身穿金麻袍的枯瘦老者!   ---------鬼卜!   在这不到十天的日子里,朱海究竟带着联军做了些什么?   与整整九万东胡狼骑相比,在汤水边扎营的联军却显得过分的安静。甚至在这距离里,能够看到这些人的营帐东一个西一处,横七竖八的杂乱摆着,却没有人进去,哪怕在白昼里,周围景色的底色是蓝天碧草,那环境却也死寂得令人联想到了坟墓。   淤鲁曼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犬戎人营地的位置,不过是在略高的一处平缓丘陵上。不到十米的直线落差,却整整有着漫长达数里的过度!唯一的优势,便是左边靠着滚滚汤水,只有三面才会受到攻击!   他坚定的大手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丝马鞭!在这长鞭之下,已经有无数部落倒在了那浩荡若潮水般的狼骑蹄下!今日这些该死的犬戎猪,也绝不会例外!   而他麾下的勇士,在安静的等待着,没有一个人发生声息,似一群饥饿的狼在伺伏着猎物,期许着对手最薄弱的环节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淤鲁曼手中的长鞭终于落下,那划破空气的凄厉声音,极像是冤魂在无助的哀号!   洪流奔腾。   九万狼骑,尽数驰出!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冲在最前方的,是王庭中最具杀伤力的重甲狼骑,他们不怕鹿角,不怕弓箭,不怕枪刺,身上装备的,俱是最精锐的甲胄,分成五路,就仿佛是五把锐利深黑的长刀,刹那间便突入了犬戎营地的缓坡下!   却激起了漫天的水花!   竟然有河!   暗河!   这些不畏惧刀枪箭矢的良驹勇士,自身的体重却在冲刺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幅度,当一脚踏空以后,势必会向前直摔而出!   冲在前锋的骑士,纷纷落马,摔得人仰马翻!不知道什么时候,犬戎人竟围绕着建立营地的缓坡整整挖出了三条宽达一丈的深壕,引入了汤河的河水!并且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深壕中的流水竟是异常的湍急,人马跌到里面,立即就被卷冲而去!直入汤河,东胡人连死在里面当做填充物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上,每一条深壕之下,都被朱海与犬丁布置了千余条从轮回瓶中释放出的上古厉魄,东胡人每死一人,这些鬼魄的阴力就壮大一分!   但是,东胡毕竟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有许多人自恃马术精良,便策马直接跃过那仅仅丈许的深壕!转眼间,有样学样的人极多,很快便有好几百人直抵斜坡的尽头,营地的外侧!个个耀武扬威的拔刀策马,均想第一个冲进犬戎的营地!   天上,忽然有一只黑色的凶禽,尖利嘶鸣了一声!   无数木制栅栏从地上纷纷立出,背后旋即以战车死死抵住,预先备好的木料土石流水价的填塞在空处,转眼间就形成了一道土木结合的简陋防线!   而防线的前端,还有一条宽达四丈的深壕!里面的水流更加湍急!几乎是一片鹅毛掉下去,也会立即被卷到水底!   这等防御,对付善于攻城掠地的步兵来说,只怕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对于这九万在马背上生长的东胡人而言,则无疑是天堑一般! 第一百二十三章守或攻   到防线前端的那几百名东胡人正待后撤,防线上一声箭手立即箭如雨下,将其射成了刺猬。这些狼骑无论人马,都是此次东胡人中的翘楚,否则断不可能连跃过三条沟壑,而朱海则算准了他们的心理,特地布置了这么一个阴险的陷阱,先声夺人的就算计掉了东胡中这些精英!   寨门忽然打开,数十根大木头轰然倒下,在寨前的壕沟上架起了木桥,数百名犬戎的犬卫口衔长刀,脸画油彩,悄无声息的弯腰奔跑过桥!这时候东胡人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这七百余名精英还存活了大半,先前那些弓箭所射的,尽是马匹!   寨前的斜坡上,五百余名东胡勇士对上了犬戎的百余名凶悍犬卫!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腥风血雨中,又掀起了一场猛烈的屠杀!   温热的鲜血与人的肢体不住被抛向空中.东胡人的匕首和马刀对于犬卫坚固的青铜甲冑几乎是无可奈何,而在战斗技巧上,前者精通的却是骑射,马术,而后者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在山中与猛兽毒虫搏斗!   不过短短盏茶工夫,场中的东胡人就倒下了一半,剩余的大多都是身上带伤,遍体浴血,看起来惨不忍睹!犬卫们则尖声呼啸,将地上余息尚存的东胡人头颅生生割下,随意抛掷,个别的甚至将裤子褪下,露出那话儿尖利嘲笑。   那些本已退开的东胡人个个怒火直冒,又纷纷策马冲回。跃过那深壕回来,有地是要救助族人。有的则是要前来格杀这些胆敢嘲笑自己地犬戎杂种!   但是,这时候寨墙上的弓弩手又开始发威!他们本来就是居高临下,奋力下射,此时更是出箭奇准狠辣,一时间,又有千余名东胡人倒在了这万箭攒射之下。但血性被激发后,东胡人兀自强冲不退!   这一番突击上来的东胡人已学了个乖,他们将携来的帐篷拆下,相互拼凑连接,横在壕沟在上,虽然不足承受战马奔腾的巨力,但战士走在上面也已足够。于是单于淤鲁曼此时也打出了真火:他深知犬戎人善攻不善守,便是拼了要以己方十人换一人,也能将这区区两三千人给一口吞了,于是下令所有战士弃马前突。要以人海战术淹没这小小弹丸之地!   这时候,布置在临时寨墙上的弓弩手发挥了巨大地作用。他们根本不用瞄准,直接向下射去便是,定能准确无误的击中目标!而箭头之上淬制的见血封喉的毒物,也往往是在瞬间给东胡人造成了巨大伤害!   只是东胡人毕竟数量太多,多到了后人要踩着前人的尸体前进的地步,一时间这方圆数十余里的原野上。掀起了强烈的腥风血雨,连那三条壕沟中的湍急水流,一时间也是为之尽赤!   充作先锋的东胡人,终于在付出了惨重地代价后,与守军正面相接!   但是,迎接他们的不是犬戎人地凶悍犬卫,而是一面面深黑色的青铜巨盾!   盾上特意留出的小孔中,还不时刺出一根根毒蛇也似的长矛,每出必取人命!   淤鲁曼单于的情报出现了重大失误,或许。十名下了马的东胡骑士地确能以命搏命,杀掉一名犬戎人。但他只算到了这营地中的犬戎人,却不知道,里面还潜伏了近五千名身经百战的大商甲士!   在这狭窄的战场空间里,有大商甲士作为屏障,犬戎人的嗜血本性得到了莫大的发挥,几乎是以搅肉机的速度疯狂屠杀着短兵相接的一线部队,尸体,活人若下饺子一般纷纷掉落入寨墙下的沟壑中,又被迅速冲走,下面被幽禁千年的强魂发出畅快兴奋地嘶叫,而朱海手中的狱瓶中地生魂数目,也在急剧增加!   渐渐的,天色黑了下来。   在前线的商军将领指挥艺术十分高明,他总是在给远处的单于淤鲁曼等人一个错觉,仿佛防线已经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只需要再过片刻,臃塞在仅有的几处临时浮桥的东胡人就能破围而入。   这也是单于淤鲁曼始终不肯下令撤退的主要原因!   渐渐的,喊杀声已变得嘶哑模糊,这场大战已整整进行了半天,夜幕也在逐渐降临,一名鬼卜忽然哑声道:   “此事大有蹊跷,还是先将孩儿们撤下来,摸清敌势的好。”   单于淤鲁曼脸肌一搐,不甘的望了战线一眼,吹响了退兵的号角,   只是随着凄凉号声响起,远处天边的黑暗里.忽然有火光一闪   这火光似是在**.   这一闪.无由的令人联想到了子夜漂浮在坟场中的幽幽火   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呼喊着发自肺腑的声响.以至于连大地乃至黑夜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声|   在距离前线不足百米之处督战单于淤鲁曼的惊然回首.只见身后驻营地后面的山坡上.竟有数百辆黑色战车不断自黑暗里突击而出袭卷了过来——   在这军心散.手中却已无多少可用之兵的   那些战车赫然如幽灵一般.冷酷而安静.哪怕在这~.里.连胯下的坐骑也仅仅发出马蹄与地面相触的沉闷声音.这声音却如雷一般震撼在战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对联军来说.这声音是振奋的战鼓   一辆辆由四匹怒马所牵引的可怕金属战车,汇聚成   不可挡地钢铁洪流。就从这黑暗中疯狂突击而来!   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屠杀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近百乘战车携着冲击之势。疯狂的冲进了仓促集结起来的反抗力量中,武器简陋的东胡人不能给这些乘在四马两轮战车中的对手以任何威胁,要知道,战车虽然是木制,关键部位却也都用了青铜包裹。   而战车上的三人分工更是明确,每车都载了身材高大地甲士三名﹐按左﹑中﹑右排列。左方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长﹐称“车左”﹐又名“甲首”。   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称“车右”﹐又名“参乘”。   居中的是驾驭战车的御者。   仔细看去。车上顺手处还备有若干有柄的格斗兵器﹐如戈﹑﹑戟|v.﹐|v.﹐~﹐   在战车轻易突破了对手临时组建起来的防线以后,后方紧接着便有疯狂的犬卫破入敌阵,将那创口撕得更加巨大,一辆战车为二十二人编制﹐在主车破阵后,随后的七名车下甲士和十五名步卒就会立即赶上,在车势松缓以前,密切的配合三名车上甲士杀敌﹐这二十五人就是一乘战车的标准配置。   这是一场注定不公平的战斗,若是将来袭地军队形容成猛虎,对手只怕连一只狼也算不上,顶多也只是一只会叫的狗而已。面对一个个浑身甲胄。手持锐利青铜兵器地对手,防御者的木箭石块完全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何况还有来自战车上的冷箭,掷矛的袭击?   为首的那辆战车上,阴影着一个高大的轮廓,没有风声.没有形体.所过之处,只有一道宽大兀然地死亡影子在黑暗里荡漾着鲜红一闪   一闪的刀光   所过之处,尽是一刀两断的尸首狂喷鲜血!   这便是固部族长猛的真正实力!这也是犬戎的狂野剽悍与大商的不动如山的完美结合!   东胡人本来也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在几日之前,还是分为数千个部族零星散落在这茫茫平原上,会合以后更是因为人数众多外加占据地利的关系,完全的忽视了情报,策应等一系列必须进行地组织工作。这只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在草原地法则中。平原之上以九万对上几千,那是必胜不败的稳赢之局。   只可惜,草原的法则并不通用于天下。东胡人既然犯下了致命的错误,那就得付出同样致命的代价!   黑夜里,松散的东胡人在经过了整整一日的攻坚后。本来已经跌落到低谷的士气,终于在那数百乘可怕的战车与偕同作战的犬卫的面前。彻底崩溃!而那名鬼卜正试图施展占卜之术改换战局,却被等候已久的犬丁突施巫术重创!只能身化九条幻影借风遁去!   密切关注着此处战场的朱海瞳孔立即收缩了起来,这鬼卜逃去的术法,竟是连他也未能感应得到其方式,可以说当世之中,仅以遁术而论,除了老子,通天这等人物,便要数这鬼卜的此等术法最为高明!有这等异术护身,难怪得那天生石如此难寻!   “看来,计划…得变上一变了。”朱海喃喃自语的道。   …………   生长于马背上的东胡人亡命逃窜起来的速度,是相当迅速的。能在这种混乱的情势下还能保持冷静,组织抵抗的,那定是智勇双全并且威望极高的那种。朱海事先已经交代过,此等人乃属必杀之列!今日这种情况下若不能杀了他们,异日卷土重来的话,只怕联军就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在这黑夜下,血腥中,混乱里,正是猎人发挥娴熟猎杀技巧的最佳时刻,东胡中不少声望卓著,实力强劲的冒顿头领,或是被一支见血封喉的吹箭射中,或是被一名作己方打扮的刺客欺近了身边扑下马来,或是遭黑暗中飞来的套索拖中了脖子,或是遭一只祭炼过的妖齿刺入了胸膛,竟是纷纷死亡。   天亮的时候,疲惫而满足的犬戎人扒上了战车,大声兴奋的呼哨着离去,他们的腰间,挂满了敌人的头颅,这血淋淋的习俗固然野蛮,但当营地外悬挂满了东胡人的这些或贵或贱,或陌生或熟悉的狰狞脑袋的时候,对敌人士气的打击,着实是毁灭性的。   是役,留守营中的商族甲士伤亡过半,犬戎族中战士的伤亡也是接近三成。反倒是黑夜突袭的那千余人回来了近八成,并且午饭过后又陆续回来了几十个由于杀得太过兴起,没能赶上大队的。   东胡人本来松散的组织则被彻底打散,九万人攻营的时候死了半成,黑夜里被战车突袭后,又遭杀了半成,黑暗混乱中落马,相互残杀,践踏的,又去了一成,更有许多部族在首领被杀以后,直接脱离大队回归本土的,则整整有两成之多,因此第二天单于淤鲁曼收拢残部之时,归队的便只剩下了五万余众,其中大半人身上带伤,小半人则连马都没有了。   这一战打下来,便彻底将联军内部变作了朱海的一言堂,对他的要求,此时已经几乎没有人敢提出反对的声音。东胡人实在已被打得胆寒无比,但就这么败归回去,却实在是无颜面见家乡亲人,所以就远远的隔了数十里设下营地,方圆百里内,尽是密集巡逻的斥候,惟恐漏掉了一只飞过的蚊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谋屠   这恰好又成全了犬戎人重操旧业,当年闻太师讨犬戎大商甲士严密纪律顽固防守,其巡逻斥候也是被犬戎人暗中伏杀无数,何况是这松散的东胡中人?又僵持了几日,被挂在营地前的东胡人脑袋越发多了起来,士气也越发溃散,只是他们依然咬牙不退。   …………………   “我们面前这些东胡蠢驴,究竟在想什么?”现在联军中大部分的有些主见的人,都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虽然目前在兵力上,依然是东胡人占据绝对优势,但他们士气涣散,军心动荡,装备简陋,粮草缺乏,更重要的是,缺乏一个统一,有效的指挥者。以至于联军根本可以不出战,只要令犬戎战士就这么持续的骚扰下去,足以在十天之内令其完全崩溃!   “鬼卜。”这时候的朱海却是躺在高处,嘴里嚼着一条草根,眯缝着眼轻声的道。“我等你们很久了,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这番话一般,天色迅速由阴转灰,并且带着不着痕迹的杀意。朱海一跃而起,一言不发的奔出营地,夺了匹马便直接向平原深处驰去,只行得数里,犬丁已经追了上来,与他并肩策缰。   这时候,滂沱的雨水瓢泼也似的向下倾倒,天地间尽是雨的敲访问,两人在疾驰的马上,仿佛是轻舟在汪洋的怒海里!   猛然间,两人的心神都遭到重重一击。难过得有想要呕血地强烈冲动,朱海则竟以元体特有的直觉。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强大地冷寂寒意兀自强袭而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萧瑟着的荒凉感觉啊   一如瑟缩的秋风席卷过满地的萎叶.又似漫天的大雪扬扬洒洒地飘飞入整个世界   而犬丁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机不由自主的卷腾起来.蠢蠢欲动的在身体里激动的盘旋纵横着.他甚至能从中深切体会到有一种邪恶桀骜的疯狂滋味不受自己控制的在暗暗滋生   “这便是鬼卜么?”朱海喃喃自语的道:“开掘人本心的邪恶疯狂,从而自内向外的毁灭本尊。”   而犬丁这时候已是承受不住内心恶念地冲击,口鼻溢血中,狂吼了一声,现出顶天撑地的兽身,身前一口古拙氤氲地小瓶徐徐转动。刹那打开!   顿时,无数上古怨魂厉魄卷涌而出,随着犬丁对这口巫器的掌握领悟渐深,此时所释出的鬼魄手中,已持了人骨,牛骷髅,羊角等邪异莫名的妖器!看上去更是狰狞恐怖!   无数妖魄冲击到了正西十里处,便被一层无形的红光给挡了开来,那红光像极了焚烧鲜血发出的光芒,不仅邪。并且还以一种连朱海也不能理解地异样方式运转着,有一种加倍的诡奇。以至于不少血光都沾染到了那有型无实的鬼魄身上。   倘若犬祝的残体重生的话,便能一口叫出这诡秘大阵的名字:——   达里鲁阿瀚巴。   若是翻译过来的字面意思,那就是,发狂着毁灭一切。   此阵须得由八位大鬼卜联合施展,能引动对方心魔,控制敌人的精神。更可怕的是此阵,还有三大变化,可随时进行变化增强,眼下乃是第一阶段主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化为第二阶段的主杀,而第三阶段地主魔,则是直接从九冥之下唤出魔物,然而要施展出此术,必须得先以组阵中的一人血肉献祭!   在八大鬼卜联手应对轮回瓶冲击地时候,朱海却已消失不见。   他在雨里狂奔。   密密麻麻的雨水在高速的奔驰下,似鞭子一般抽打着他的脸面。朱海的两眼紧闭,但是双手却是空中狂乱挥舞,看似杂乱无章,但数刻后就能看到,空气里已经泛出一个个难以辨认的奇异文字,给人的感觉虽然是全然不识,却是愤懑激昂,充塞胸臆!   这字体一个一个在空中凸现,紧接着又似被雨水冲刷般渐渐隐去,而当朱海停住脚步,猛然将手按在地上的那一刹那!整个平原上骤然响起了沉闷若雷的轰鸣!   这短短的瞬间,朱海便凭借元体的感应之力,觉察到了这达里鲁阿瀚巴大阵的运行方式,从而立即在外围反布下了一个歧道经上记载的上古异阵,从而釜底抽薪!将其后力泻之!   一名身裹黑袍的鬼卜忽然从地下,徐徐飘上天空,有惨青色的光芒覆着他的身体,给人的感觉好似在他的身后有无数头露出凶牙的野兽,在空冥的黑暗里等待血浴!   这鬼卜蓦然间叫了一声,叫声很轻,干硬/干涩得如风干多年的岩石,完全不似人类,却不知怎的,纷杂喧嚣的平原上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然后有一股寒彻入骨髓的冰凉感觉腾腾地自每个人心中升了起来,仿佛这种感觉一早就在那里潜伏/滞留了整个世纪!   而犬丁面前本来开始渐渐暗淡下来的红色光芒.以一种心跳节律方式明暗闪烁以后.复炽起来射向天空.在这黑暗与血红交替占据上风的同时.也将在场的一切物体时而卷入浓黑.时而抹上鲜红.看]   空中那鬼卜的头颅,忽然消失了,似乎被虚空中什么可怕的怪物一口咬了去,连脖子上的创面也变得凹凸乌黑,唯一的惨白之色,就是那根破碎的颈椎骨骼。   接着他的手,足,躯干,也一一的被咬食在空气中。   此时方圆数百余里的地面,给人的感觉都是开始粉碎.向下塌陷.不时有那血红色的光芒若岩浆一般溅出数千米的高度.张牙舞抓.直上云天.其中心地所有东西无不分析崩离!   事实上,朱海先前的以阵制阵。实在是致命非常,直接就将阵势布在了那达里鲁阿瀚巴大阵最脆弱地地方。将其中蕴涵的杀   疯狂引导宣泄了出来!令得布阵的八大鬼卜几乎在刹耗去了三层巫力!他们先前是低估了对手,觉得只用此阵的第一个变化,就足已将敌人消灭,但现在又高估了敌人,因此直接施展出此阵的最终变化:魔变势!——   牺牲一名鬼卜的**,直接将魔物   这一来。犬丁固然勇猛,又有轮回瓶这等强大巫器,也是抵挡不住,庞大地猿体连连怒吼,口中溅出的溢血也将胸前染得通红,饶是如此,也自连连倒退,连那些凶恶诡异的上古厉魄,也自抵受不住,纷纷飞入轮回瓶中。   好在此时。朱海却直冲上天,挡在了重伤的犬丁身前。他头上有密集的黑电环绕,身前是鲜赤如血的火焰光芒,耳中听到的,更是呼啸凄厉的可怖嘶声,眼见得这东胡鬼卜的阵势已经开始蓄能,即将作出惊天一击。但朱海在这生死瞬间,没有做别的事,竟是一把扯下了身上地衣物!   刹那间,一股润物无声的阴柔,似水银泄地似地笼罩在了他的身周。   这件衣服,却非凡物。   乃是东昆仑九大弟子之一的乌云仙亲手所炼制的法宝,在朱海下山前由申山君转交给他。此物也是近于阴冥之质,乃是用万年冰河中的僵蚕丝织就,金光仙也在上面添加了两道阵法。唯一的遗憾,就是需要先念动口诀。才能发动其护主功能。在于犬祝残体交手中,朱海不是不想用这件法宝。而是被打得根本没有机会来念动心诀!   一个近似透明地圆球出现在朱海的身周,将他与重伤的犬丁包裹了起来,密集的雨水在圆球上击出无数涟漪,风声呼号狂啸,外界雷鸣电闪,魑魅魔怪狂舞,但却也透不进这圆球分毫。   朱海闭上眼,将两根手指按在防御阵法的外侧,仔细的感受着外界状况的激烈变化,以及远远感知对面七名大鬼卜体内的巫力消长——无论是谁,要维持这样猛烈的阵法,体内损耗必然巨大,而当鬼卜的体力下降到一定程度,无力施展他们那神奇无比地化魄巫术用来逃生的时候,那便是朱海进行下一步计划地最好机会!   纵然朱海身上的护体仙衣是由东昆仑中的乌云仙与金光仙联手炼制,但在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诡秘阵法之前,也是若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只能苦苦挣扎而已。   在坚持了盏茶工夫以后,那件衣物上,忽然响起了“啪啦”一声轻响,一粒布扣忽然破碎,化灰随风飘去。犬丁目睹了此等异像,知道这防御法宝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艰难的撑起身子道:   “主人,你还是先走吧,我在这里抵住。应该能将他们耗到施展不出化影离魄的遁术!”   朱海脸色阴沉,心中也是犹豫不决,东胡人阵法之强劲,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看样子,竟是自己的法宝先顶不住着阵法的疯狂冲击,若是错失了眼前良机,想要再暗算到这极善躲藏趋避的鬼卜,那几乎是毫无可能,但是若要为此牺牲这忠心耿耿的犬丁,却又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舍弃。   但就这么瞬间,犬丁猛然以掌自击天灵,双目遽然赤红!看样子是要施展舍身术法,冲出去再拖延上一时三刻,然而朱海也在这时候下了决心,一手就将他拖了回来!   另外一只手的手心里,赫然已经多了一粒滴溜溜的圆珠,朱海用手使力一握,珠子的粉屑碎末,便从指缝中洒洒而下。   这粒珠子,便是申山君留给他的,最危急的时候用以示警的灵珠!此珠一破,便给申山君开启了一道传送的坐标,片刻间就能赶至!   本来在朱海的构想中,是要等面前的鬼卜精力耗费到不能施展那化影离魄的九影遁术的时候,才求助申山君,将之一网成擒,然后依次剖体取核,晒制成天生石!   但是目下他感应到,对面的七大鬼卜精力尚自旺盛,而以猛烈雄浑见长的申山君,未必就能留得下这些人,因此,朱海又立即做了一件事!   他双指一擦,焚着了心火,接着啜唇一吹,燃起了那块信香!——   幻先生所^   其实,朱海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举动。   申山君乃是东昆仑的第二代弟子中的翘楚,而幻先生,则是不久之前,还接连残杀捕食道门中人的凶恶异兽的化身,二者之间,实在若水火般互不相融,很难说一见面就会不会大打出手,并且若是后果严重的话,追究起来连朱海也被坐实勾结外敌,为害本门的大过。   但是眼前这局势,朱海却是毫无选择,要破去眼前这浑然一体,阴锐难当的庞大邪阵,则非要申山君以力破巧,直击中路不可——然而破阵以后,能够阻止这几名鬼卜逃遁的,说实话,除了那位本体为大鹏金翅雕的金光仙,以及这位连多宝,无当等人联手也无可奈何的幻先生之外,朱海真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胜任了。   当方林身上的那件仙衣只剩下了一只袖子的时候,茫茫大雨中,一道魁梧无比的身影遽然出现!他负手立在空中,身上的袍袖飞舞,有一种说不出的闲然,甚至连天色,也被生生逼得加倍黯淡!犬丁重伤之下,被这浑厚的气势一逼,立即喷出一口鲜血!   紧接着,空气里顿时响起一种洪大而沉闷的声音直撼人心魄   那声音.就好似有巨大的车轮在天边碾过   这雷似的一响.像地底喷着熔岩.天隙间击下一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啸   空中,一道黑沉沉的巨影旋转呼啸而至,掩盖住了一只余下那撼人心魄的执念!直撞上了那层血罩!   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炸成无数天鼓.当空.无从散去.互相逼鸣.汹涌奔腾.   最终似退潮一般袅袅散去.   一时间,连天上的雨也是色泽尽赤!   就连朱海.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也有一种撕心   他苍白着脸,望着这个身影勉强笑道:   “山君,您老人家修为精进得如此之快,怕是要过杀劫了吧?”   申山君转过来身来,岩石般冷峻傲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正想说话,脸上忽然露出凝重之色!   只见他们身后的那团血云猛然炸裂开来.内中若如岩浆的血红液体直挂上天.屏障成一堵高达数千米的壮观血色液墙.   更随之轰的一声燃烧起来.化为一道上接云天.绵.=   天空顿时血红一片.有若混沌初开.又如人间炼狱羊头,蝎尾异类的狰狞面孔,向他们扑击而至!转眼就要似潮水一般将其完全吞没!   紧接着,却传出一声凄厉兽吼,若开天辟地般轰然升腾而起,竟将这天地之威都盖了下去!一只遍体死黑色的.高达数十层楼房的猛恶翼虎在空中霍然现身.还不住吸附着空中那团团火红色的积云.摇头晃脑.肆意嘶吼   这还是朱海第一次看到申山君地兽身!他心里也暗自震惊,看来这东胡鬼仆。确是可怕,怪道不得可以在这大平原以一教之力。独霸一方,以至于连申山君这等修为已达地仙的高人,也要拿出全力相抗!   巨大地虎啸声,若滚雷一般咆哮四野,那根黑沉沉的乌金巨杵在天际翱翔盘旋,轰然向下插落。连天接地的直插下来,连云层也被席卷出一个巨大的涡旋。而空气里,则多了一阵锐利晦涩的响声,令人心血都在飞速澎湃激荡!   猛然间,申山君怒吼道:   “想逃?”   他身化兽身,口吐人身,那声音卷卷荡荡的堆叠波荡,给人地感觉是异常宏大,但是朱海的心中却是一紧一沉,紧接着就看到七条流光化作六十三条幻影。向四面八方急掠而去!   朱海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但就在这时候。一条身边有浓密红黑二气盘旋的影子自地下破土飞掠而出,猛然张臂向旁边的虚空里一抱!顿时响起了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号,而红黑相间的影子先似火箭般冲上天际,再陨石也似的头下脚上向着地面直撞下去!   土石纷飞中,平坦的草原上已多了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坑,泥土石块纷纷扬扬地被激冲上天。又落将下来,仿佛下了一阵泥雨,而坑底青烟袅袅,躺着一具浑身上下都是焦糊的人体,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再看那红黑相间地影子,已是杳在百丈之外,他每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是被剪接过的动作,凝固在了人的视线中。只是当你仔细看去,却发觉那不过是在眼睛中投射出的残影!就这么刹那间。那红黑影子已在十余里外,又化作一条经天长虹,拖着一名鬼卜向地面翻滚着直撞下来!   朱海看得连连咋舌,想来只有这幻先生,才有如此胆色干出此等疯狂的行径。连接三声巨响过后,剩余的七名大鬼卜已被截下了三名,虽然未能完成朱海先前构想地那个全歼敌人的疯狂计划,但也比最坏的构想要好得多了。   这时候幻先生才飞将过来。依然是那副两条白眉斜飞入鬓,杀意横生的模样,冷冷道:   “你小子真会给我找事做,记着,我已还了你一次情,还有四次。”   这时候,申山君也破阵归来,魁梧的身形无声无息的浮现在幻先生的背后,朱海大惊,惟恐两人立即大打出手,赶忙想上前拦在中央,谁知道幻先生双手抱在胸前,颇为讥刺的道:   “果然是你这头病猫,这么几百年了,就这么点长进,当真是羞煞人也。”   大概这世上,敢用“病猫”二字来称呼性若烈火的申山君的,就只得这位天不怕地不怕地幻先生了。申山君却是怒道:   “你这头傻牛,被关了一百年,也不知道积些口德?”   朱海听了两人的对白,心下大奇,敢情两人早就认识?细细一想,申山君在入昆仑门下之前时候,乃是洪荒大地上有名地凶兽,识得这头同样凶名卓著的白泽倒也并不希奇。他心中最大的忧虑既去,忽然留意到申山君口中所说的“傻   字,再联想到幻先生的白泽原身,果然好似一头黄牛得神似,终于按耐不住笑出声来。   幻先生大怒,冷电一般的目光直瞪向朱海。申山君立即挡了上去,嘿然道:   “想动我这师侄?得先过我这关?“   幻先生哑着声音冷然道:   “我要杀他,易如反掌!”   朱海见情势有些紧张,急拦在中间道:   “打住打住!两位前辈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好孝敬的,眼见这风大雨狂的,我那里还有半瓮猴儿酒,烫热了消消寒气,我再去弄道在沫邑学到的新菜柔肠百结来给前辈尝尝。”   这一下算是拿准了这两个人的要害,申山君自不必说,哪怕是在昆仑山上茹素的时节,也要四处寻些荤物来打牙祭的。而那幻先生虽然冷冰冰的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但单是看他那日大吃黑玉蜒的模样,就知道古人将白泽与饕餮并称两大婪兽所言不虚,因此固然幻先生心中还有几分犹豫,但听到那“猴儿酒”,“柔肠百结”这种种希奇古怪的酒名菜式的时候,已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一道去了。   回营后不过盏茶工夫,朱海命人在坡边高处搭建的小亭便已竣工,雨雾沱里,在这小亭中坐观浩荡大河,水流滔滔,隔岸烟蔼,顿生涤荡出尘的感觉。而那猴儿酒已被烫在了青铜暖炉上,很快就发出了浓郁熏然的醉香,而朱海还在里面加入了几种相互弥补,辅佐的香料,再久烫得片刻,其味更是醇正芬芳,申山君大力吸鼻,如痴如醉,连幻先生也动容道:   “此酒单是从香味上来说,已足可与传说中的瑶池佳酿相提并论了。”   酒沸三滚后,两人便急不可耐的连干了数杯,将肚中的酒虫压下去,再来慢慢细品。朱海此时却端了一份先前所说的“柔肠百结”呈了上来。   原来此菜是取上好羊肠.仔细洗净后.浸泡在特制.再将之取出.内中填塞剁细的小羊背脊精肉.鲤鱼鱼腹肉.取其鲜味入油锅中炸制而成.因为油炸后表面呈现出一种金黄色的褶皱.故名为柔肠百结.食用之时若是蘸取椒末等作料.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申山君一吃之下,大声叫好,而幻先生也微微点头,这时候见陪在旁边的朱海得空,才问起猴儿酒的来历,朱海一五一十的细说了。申山君一拍大腿,怪叫一声道:   “他***,早知道这猴子有如此手艺,某家还发愁没有好酒下肚?”   于是立即捏诀将身边的十余头伥鬼尽数唤来,严令他们在方圆几千里的山林中仔细搜寻!这伥鬼忠心无比,行动敏捷,更是来去若风,不知道疲倦,确是收集此酒的最佳人选,幻先生孤单行天下,却哪里似申山君这头凶虎人多势众?气得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好在此时又上了一份儿红焖羊肉,此菜颇为寻常,两人均不经意,但是夹了一筷后才竟觉,那鲜美滑嫩的滋味,竟是生平所仅见!申山君想到此菜如此平常,不如向朱海问了制法,回去教教山上的厨子,纵然是能领略一半,那也足以在山居的岁月里消磨时光了。谁知朱海含笑一说,立即瞠目结舌。   原来这简单的一道红焖羊肉,做法也要“三讲:   一讲肉、二讲料、三讲汤。”   所谓“讲肉”就是在选择羊肉时十分讲究。所选的羊肉是整只羊最有营养价值的部位,如   羊后腿、羊上脑、三叉等;同时为了保证羊的鲜嫩性,所选羊的体重都控制在二十斤以   下;此外,羊的来源要选肉质柔软的半岁小羊——   最重要的打!如是取腿肉,则重击其腿,若是取上脑,则力敲其脑,然后直至其肿胀后,活生生割下!一头羊顶多只取二两肉,像这么一盘红焖羊肉,少说也要杀个十来头小羊才能做得齐全!   其次.“讲料”就是在加工中所用的各种佐料达30种,其主要成份都是中、草药、香料,可以有效地去除膻味,增加香味;   最后.“讲汤”就是用大羊主骨、敲主骨油温火熬制而成,熬出的汤味鲜可口。”   这三大必备元素具备以后,还有烧制的炭火最好是选取兽骨炭,火候的把握更是纯需要厨师的经验,朱海都是在前世的记忆里寻觅到了此物的做法,自然是大为出彩。 第一百二十六章九子   过三巡后,朱海自思要配置炽灵液一事,绝瞒不过外则心细如发的申山君,便索性趁着他此时心情大好,便一五一十的对他说了。申山君开始还不当一回事的听着,后来脸色则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当听到要收取近万生魂的时候,立即呼的一声站起来,皱眉厉声道:   “此事绝对不可!一旦为人所察觉,你便是万劫不复!”   朱海低着头,不说话,但是配合上周围蒙蒙的雨雾,使人深深的感觉出,令人生起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违抗到底的倔强感觉。   申山君转望向对面的幻先生,双目里有熊熊怒火燃起,一字一句的道:   “是你告诉他这法子的?”   幻先生冷笑道:   “他若不求我,我还懒得说!”   朱海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又渐渐浓重,惟恐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那自己的计划就全然泡汤了,连忙急声道:   “我现在已经收取到了四千合用的生魂,看样子也没有什么事嘛,不如趁你们两位在此,我呆会儿连夜献祭来搏一搏运气?倘若老天有眼,恰好将那九子鬼母诱了出来,便能取到其血了。”   申山君一惊道:   “你竟然都收了四千生魂了?”   幻先生冷冷道:   “这小子身份尊贵,乃是纣王的第三个儿子,并且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正好可以在名正言顺地引兵之余杀人夺魂。加上有军中森然杀伐之气掩盖,再令部下为其修建收敛戾气的土垒。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我若要杀他,害他,也用不了弄什么阴谋诡计!”   禀性高傲地幻先生能说出这番解释的话来,也算得上极其难得了,事实上当年申山君与之斗过数次,虽然均占下风。但在幻先生被追杀的时候,颇为其抱屈,反倒伸了好几次援手,因此两人之间还颇有交情。   见申山君重新坐了下来,暖了杯酒喝了,朱海知道此事已被他默许,倒是幻先生忽然道:   “瞧在这顿饭上,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就算你运气绝好,九子鬼母血也被弄到。但是,要炼制炽灵液。天菩提,紫雪蛊,九子鬼母血三样东西是是必不可少的!紫雪蛊倒也罢了,天菩提你上何处去寻?”   朱海微微一笑,却不答话,显然是胸有成竹。这只因为他承袭的犬祝记忆中,便恰好有此物的消息!乃是被秘藏在巫教洞府当中,而开门地钥匙,也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这等灵物,与其早早的将其取出携在身边引来麻烦无限,还不如任它藏在原处合适一些,等到用的时候,再另行取出,也免了许多心事。   这时候见诸事已经妥帖。朱海便告了个罪,返回营中去处理军务。那东胡人见到引为最后底牌的八大鬼卜也被摧枯拉朽的击败。更是死了几乎一半,早已是惊得屁滚尿流,连大营都不要了,骑上马儿拔腿就跑。连追击速度最快的犬戎犬卫赶将过去,也只能徒呼奈何。   倒是那整整五万余人的营帐令得穷怕了的犬戎人开心无比,猛族长一声令下,山中的犬戎族人若蝗虫般地涌将出来,无论合用不合用,见什么拿什么,不多时就将那营地拆成大片白地。   而未过几日,派出去与冀州交换各种必须品的队伍也是满载而归,苏护纵然再是抠门,为了女儿不至于当个望门寡,因此还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准女婿斤斤计较,因此回程路上,那堆积如山地物资连朱海派去的人手也搬运不过来,还是苏护派遣了千余甲士一道护送。   于是朱海一月之前的豪言壮语,竟很快就转变成了现实,这荒凉的山林莽原上,果然开始修筑城池的巨大工程!而筑城的人手不仅没有显出不足,与之相反地,几乎是犬戎全族,都从山中涌出来,热火朝天,全心全力的投入到了这所新城的建设中去,以至于苏护所特意遣来的那些工匠,都成了指挥,所有犬戎人包括男女老少,都是吃住在工地上,他们如此尽心竭力,就是要亲手缔造出属于犬戎族的第一座城池,从而保护附近已经属于自己的土地,这所城池早一日修好,犬戎族就能早一天走出   险的森林,在这平原上开始全新的生活!   …………….   献祭生魂以召唤九子鬼母的仪式,必须得在朔月时举行,当月亮处于太阳和地球之间时,它的黑暗半球对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看到月亮地任何一点形象,这就是“朔”,自古便有日主阳,月主阴的说法,月亮对地面影响最小地时候,就是它对地下的幽冥界的生物压制最弱的时候!   因为要掩人耳目的关系,幻先生特意建议,将召唤法阵设在了大河的河底!以水来隔绝九子鬼母的那黑暗邪恶的气息。他们三人中,幻先生原身白泽,遨游天下,哪里去得,申山君之兄乌云仙天生真水之体,于水系法术也是精通无比,因此无论战场在何处,影响都并不太大。   九子鬼母乃是传说中的万鬼之母,能产天地鬼,每日产九鬼。而事实上这鬼母还会吃掉先天灵力不足的鬼子以补充消耗的元神,强健的留下来扩展其在冥界的势力。其实力可想而知!   召唤法阵并不复杂,在幻先生拿出避水珠开辟出一块足够大的空间后,朱海按照歧道经中的记载,捏着巫诀,在松软的河底泥沙上以左手画出一道道奇异的划痕.随着上这些看似杂乱的直拉斜划线条的增多.整个河流竟渐渐流露出一种沉凝肃杀.与周遭那格格不入的阴森意味的一切都被氤氲在蒸汽里,迷蒙而不真实。   然后,旁边的幻先生也行了过来帮手,他的喉间发出异常可怖的声音,随着身躯的抖动与奇特的念颂声混杂在了一起.这声音恍如一头原始巨兽遭受重创痛楚而紧张的深重呼吸.又仿佛是一柄千均的巨锤次序的击在了人心底的最深处   然后,划痕就渐渐的发出了墨黑的微弱光线,似飞腾的火星般向四周溅射着,将水底染成了一层深浓的阴沉。当那些划痕完全燃烧起来的时候,法阵的正中央就多出了一只指甲尖锐的黑色大手,痉挛的张合着,那手绝非人类,上面有一层紫色的皮,包围着嶙峋的骨,每在这阳世多呆上一秒,那手上的皲裂就越多,更是不停流淌出深绿色的汁液。   “放魂魄!”幻先生负手而立在旁,两道白眉高高挑起,看起来杀气加倍深浓,他面无表情的道。“先放半千之数。”   朱海依言取出狱瓶,他的元力虽然目前十分弱小,但控制元力运作的精微奥妙之处,甚至已经接近到了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这等水平!因此幻先生说放半千之数,他便放了五百名冤魂出来,当真是不多不少。   申山君这等以雄豪激烈为本色的炼气士,自然是觉察不到这等细微小处。但那幻先生当年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东昆仑,乃是何等心机城府之人?颇为惊讶的望了这少年一眼,只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身上颇多迷团,实在很是有些捉摸不透。   而那只邪手感应到有生魂涌来,瘦削如枯竹的五根手指一阵痉挛,掌心中立即开出一个深邃黑洞,那五百生魂凄厉嘶喊着化作一道道黑气,被纷纷吸入了掌中,而那只大手则不断增粗增大,仿佛在瞬间得到了无数充足养分,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增亮,不一会儿就变得筋肉暴突,连指甲也变长变尖,上面闪现着一种蓝黑色的异光。   “很好。”幻先生淡淡的道:“把剩余的一千五百头生魂放出。”   那只邪恶巨大的粗手变得更加疯狂,它刚刚出现的时候,只得尺余长短,但是此时在吞噬了大量生魂后,已增至人高!在空气里狂乱挥舞,最后将手腕一弯,扣住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嘶吼,整个本体生生裂开泥土从土中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表皮嶙峋的鬼怪,高达数丈,狮面,高鼻,头上生有三角,尾巴分三岔,而四只没有瞳孔的怪眼在不断的眨着。粘稠的黄绿色唾液一直从齿间流淌到脖子下面,再一滴一滴的垂落到地面上,看起来十分恶心,而它体表的筋肉一块一块的暴绽了出来,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七章化   先生见朱海已将一名半死不活的鬼卜拖出来,忙制止   “且慢,先观望一会儿再说。那九子鬼母和其九子都是极其阴邪的存在,深居于极深幽之处,其原身均不可能出现在这阳世,否则会引起天地间的阴阳失调巨变,剧烈震荡!所以,我们现在的召唤,只是将其神念诱出,从而附在眼前这具尸毒恶物的本体上,换而言之,这东西成长得越好,引来九子鬼母寄体的可能就越大!”   又等了一会儿,见这尸物的身躯表面渐渐变灰变硬,泛出油绿的光泽,而口里也开始发出人的狂吼,四肢胡乱在空中舞动着,竭力想要爬出困住他的阵法之外。   这时候,才算得上是时机成熟,朱海拉过旁边的鬼卜,手腕一翻,已是一柄牛角尖刀在手,他先割喉,再开膛剖腹,就这么血淋淋的将其五脏六腑翻了出来,最后终于寻到了他的那粒丹元,乃是潜藏在背后肾旁,拎住一扯一撕,便给取了出来。那鬼卜纵然三魂七魄均被打散,也自为那巨大疼痛所激,**本能的痛得啪的一声弹了起来,像极了是一条被扔上菜板的活鱼。   当尚带着鲜血的丹元(即天生石)被抛进那邪尸的口中后,异变陡生!   这天生石乃是鬼卜毕生与阴魄沟通的渠道,也是他的巫力来源,被这混沌邪尸吞食以后,其作用便被无限制的放大,直抵九幽深处。下面地这些鬼物魑魅,无时无刻都在怀念地面的阳气。立即纷纷拥挤杀戮起来,争先恐后地想占据那混沌邪尸的躯体。以至于那邪尸表面就像煮开锅了的粥,皮肤不住溃破生长,四肢在不停的扭曲,而赤红的眼珠几乎要凸出体外去!   这诡奇的过程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后,一直斜靠在旁边大石地申山君忽然睁眼沉声道:   “来了!”   他乃是翼虎成道。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因此对气机感应也十分强烈。申山君话音刚落,周围被避水珠逼开的河水,忽然结了一层惨绿色的厚冰!   而混沌邪尸的口已张得极大,甚至可以看到肌肤被崩裂,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它虽然看似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实际上,一股一股的次声冲击已经直接发了出来,朱海首当其冲。一震之下,立即闷哼吐血。马上一拳击地,引土元入体,瞬间运转两三转,将侵入体内的邪力抵消。   这时候邪尸的左边肩膀上,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迅速形成了一个血肉模糊地深洞。紧接着,另外一个恐怖的头颅从中生长出来,双眼未睁,便一口将旁边本体地脑袋直啃去一半!   幻先生却叹息了一声道:   “来的是九子鬼母的第四子落,可惜!”   这时候,那新生长出来的头颅已经生生吞吃了邪尸的另外三只头颅,并且浑身上下都开始向外生长出锐利的骨刺,背后也渐渐出现了一对拍打着地惨青色皮翅。它浑身上下散溢出恶臭灰青的液体,忽然怪叫一声,双爪举了起来托向空中。   一柄乌沉沉的巨杵。直截了当的逼压了下来!那种浑然的气势,令远远的朱海都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落拍动双翅。猛力的向上顶着,只是他的反抗似乎徒劳,在极巨大的力量面前,听得“啪啦啪啦”地声音不停响起,这邪鬼浑身上下的骨开始寸寸断折。但是,这时候幻先生双眉似刺痛般地一扬,猛然间已挡在了朱海的身前,伸手一探!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   血液从幻先生的掌间汨汨淌出,渐渐染红了出一条原本透明的触手,紧接着空气里传来“啪啦啪啦”的响声,再看幻先生停留在原地的影象,已是渐渐淡去,竟已只是一个残影!   九子鬼母之子,乃是阴魔界几乎达到了顶端的邪物,又怎会如此不济?它假意将本体寄生于那邪尸之上,实际上大部分神念,已附入邪尸体内的液体里,暗渡陈仓。此物的见识极强,立即辨认出了旁边少年的元体之质,贪念大炽,立即不顾一切的出手,想要灭魄夺舍,却被幻先生及时阻下!   而那头邪尸,也是直截了当的爆裂了开来,扑出了一头狂舞触手的血腥怪物,竟在刹那   出了七道血色赤光,困住了一旁的申山君!   此时再看幻先生的本体,已化作一道黑红相间的流光,破出了水底的屏障,带着一层朦胧的水气,追击着一条血痕直冲天际!   朱海这时候才踉跄倒退,吐了一口血,擦拭去口角的血痕,但他眼里,却多了一股疯狂阴冷的神色,在先前的那一刹那,朱海竟是深刻的感受到了死亡!倘若没有幻先生见机得快,相信他此时已是一个死人!   “谁要杀我,谁就得死!”这是朱海心中的一个刻骨的信念,没有宽恕,没有手软,这残酷的世上,若你不表现出足够的睚眦必报的凶狠,那么,被敌人连皮带骨吞将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半点后悔的机会了!   看着在空中与幻先生缠斗着的那个透明影子,朱海的双眉陡然一扬,脸上戾气大盛!他猛然并起了两指,“唰”的一声点向了空中!——   这已不属于幻挪指的范畴——   幻挪指是仁心仁术的神农氏流传下来的护身大术,重守不重攻,重御不重杀。其影响力虽然莫大,但释放后的要求则太高。朱海屡屡感到自己因为未曾受过师门的传授,护身的技艺太少,而巫法对自身的危害又是太大。因此就结合自己本身元体的奇异实力,吸取幻挪指的精华,想要创出一门适合自己的绝技,但一直是万事具备,只欠缺那一点忽如其来的灵感!   而在方才死亡的威胁下,朱海猛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一指点出,心中的暴怒与杀意,也仿佛决堤般宣泄而出,而深邃的夜空里,有茫茫星辰一闪即没,赫然是南斗,北斗众星在与朱海的这一指相呼应!   这一指指出,连本来隐没在密云里的群星,都像是要照清人间的风霜一般,一齐闪了一亮!   那光芒,   灿耀而寂寞。   刹那间,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幻先生,也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遽然向外飘飞!   想那紫薇星乃是主天下气运苍生的命星,也是帝王的本命星,朱海身为纣王亲子,又曾直接承受了紫薇星力,这一指以神农嫡传的方法点出,将内中包含的负面情绪尽数宣泄了出来,衍生出强烈的杀意!   万物皆死的杀意!   半空中,一个通体透明的影子像是被结了冰般,缓缓显形,落的速度本来可以与幻先生相较,但朱海这一指中,蕴蓄的浩瀚星力却在刹那间充斥其全身,将之完全禁锢!   幻先生先前伤在了它的手下,觉得很是失了脸面,如今拿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立即将肩头一耸,空中立即光华大盛!   紧接着无声无息的闪现出一条修长的带子,上面闪现着清纯的蓝光,看似缓慢,其实奇速的缠在了那影子之上!——   这一瞬间,仿佛有无数霜华自空气里聚凝而来,幻化出万千冰棱,将千百道光线都映射入了带子之内!那种奇幻的景象,当真是瑰丽难言!就连地上的朱海远远的看了,也生出一种强烈的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还是朱海首次目睹幻先生施展法宝。   落透明的身体似乎动了动,背后染血的六条触手在空中飘舞,骤然间,它就由极静转化为极动,只是略略一闪,便冲到了幻先生的身前!那六条触手伸得直直的,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蕴藏的不甘,愤恨之意!   但是幻先生负手立在夜空中,衣带飘飞,轮廓清晰深刻若刻的一般,一动也不动的意甚闲适,似完全未将这鬼母四子落的全力一击放在眼里。   触手在距离幻先生半米之处,僵然定住,然后,落的邪毒锐利的眼神忽转空白,身体之上,标射出七道透明液体,它的身躯,忽然碎成七段!   幻先生的那条蓝云丝带在将它圈住的刹那,就已经掠取去了这邪物的所有生机!   落的碎断的身躯在空中飘舞,离散,渐渐的化为虚无,倒是幻先生身形一闪,回来的时候,手心里已经多了两点一白一黑的光华。 第一百二十八章破   时候,水下才轰然炸响,白浪滚滚中,转眼就氤氲出鲜红,还有血肉残肢,申山君持杵怒啸而出,那滔滔河水,被他生生卷起,夭矫若一条浑浊的巨龙,直飞天外,而那头被用来李代桃僵的妖物,已被生生震成漫天飞舞的血雾!   一击之威,一至于斯!   申山君落地以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调息,就直接赶过来握住朱海的双手,自责道:   “你没事吧!是我的疏忽。”   朱海听着申山君微微的喘息声,感受着他大手上传递过来的暖意,心中一热,只觉得鼻子里很酸,却是若无其事的道:   “我没事的。”   倒是幻先生盯着朱海,眼里寒光闪闪的平静道:   “你这小子方才的那一指,连我也算计了进去!”   朱海见了幻先生的模样,心里也是一寒,这原身白泽的妖仙,素来就是以凶恶著称的,连通天道人的徒子徒孙,也说杀就杀说吃就吃,绝无半点含糊,忙解释道:   “我那一指,是以困为主,主要引动的,乃是天上的凶星之力,以凶制阴,以暴制幻,就算是波及到先生,也是决无危险的。”   幻先生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那股力量确实中正平和,内中积蓄的杀力,也是专为克制阴物而生,脸色稍和道:   “罢了,你小子道力如此低微,却占了血脉的便宜。携紫薇星势而引天星之力,当真是莫大福缘。哎。想我当年,苦修七百年方有灵知,化为人身,却又耗去整整千载。”   言语间大有唏嘘之意。隔了一会儿又对申山君道:   “此次咱们出了番力,倒也并非一无所获,九子鬼母地九子。个个都是冥力高强,因此遗留下来的东西,倒也颇为稀罕。”   他将掌心里地那点黑色光华抛了过来:   “这东西乃是九幽冥阴所化,你或许无用,但乌云当视若珍宝,我当年落难之日,他也未曾落井下石,你便带回去赠与他吧,剩余的这点寒丹我倒派得上用场,就取了自用了。”   申山君一手接过。却是忧疑道:   “此次召唤出来的,不过是九子鬼母的四子。便是如此难缠,若是鬼母本身来了,仅凭你我二人之力,能否将之克制得下?”   说到此节,素来眼高于顶的幻先生不禁也犹豫了一下道:   “从目下状况而言,若是你我各现兽身。未必也就惧了他那九子鬼母,只是若说一定能够将之擒下取血,倒还真不好说,最怕的就是它根本不与我等正面交手,直接远扬千里,这就有些难办了。”   朱海低下头来沉吟不语,申山君离山日久,并且那点阴丹也不能久放,叮嘱了他务必珍重以后,也就飘然施遁离去。倒是幻先生在那落地尸身掉落处站了良久。忽然回过身来道:   “小子,你若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某家再送你一个大好处。”   朱海眼前一亮道:   “先生请问。”   “我方才观你那一指,虽然甚是粗糙微薄,但实质却是大气磅礴,气象万千,竟是深谙天地间的至道,绝不是你临时创得出来的,你可否告知我此指来历?”   朱海见幻先生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竟是既激动,又渴切的模样,自思此人恩怨分明,面冷心热,待自己也是极好的,也就不再耍什么心计,便如实相告道:   “实不相瞒先生,当年这犬戎大巫犬祝想要借体夺舍,却遭意外,他的大半记忆,都为我所获得,这指法便是当年神农所创的幻挪指。”   幻先生听了这三个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也看不出他平静矍铄的面容下,究竟潜伏着怎样复杂地情感,微风将他的衣衫吹动,良久……他才背过身去缓缓地艰难道:   “这指诀,你能否传予我?”   朱海很干脆的道:   “不行。”   幻先生摆了摆手,黯然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却又听朱海笑道:   “先生是与山君平辈论交的人物,传予二字,我怎担当得起?倒是我这些日子修习此指诀颇多疑难不解之处,正要提出来请教幻先生。”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更是在此事上做得异常之圆滑。想那幻先生何等高   ,竟肯出口向他讨要,那么此诀于他而言定是于其异既然如此志在必得之物,如果不答允,自然是后患无穷,朱海却是深明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既然反正都漏了底被看了出来,那么还不如给得漂亮一些,尽量放低姿态持弟子礼,反而更容易博得对方的好感。   实际上,这幻挪指于幻先生而言,又何止是“重要”这两个字这般简单?那几乎是成真得道的莫大关键!   上古之时,神农亲尝百草以知草性,便于为人所用,这百草只是字面上地意思,百字并非是指具体的数字,而是形容草的种类太多,就仿佛我们今日的“无数,所有”,想天生万物,各有其效,神农以口依次亲尝,那毒素何等巨大,之所以不死,之中还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那就是,神农其实也并非是人身,乃是异类得道,他的本体,却是自混沌初开就诞生的一头水牛!因为其天性就是以植物为食的关系,因此才能将几乎天下所有植物的功效辨明后,这才溘然长逝!   因此,对于一直苦苦自行摸索天道而言的幻先生来说,能够获知同样是异类自修成道地神农的秘术脉络,无疑就是为在黑暗中地他指出了一个努力的方向!   并且,最重要的是,那幻挪指之名,幻先生也早已听过,实在是一门了不起的大术,几乎能卸尽天下万势,若能修成此术,更是足可与天下英雄争锋!   幻先生听了朱海的说法后,心中也自明白了此子的深意,看向他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彼此之间既然有了默契,也就不再谈幻挪指的事情,徐徐的道:   “我见你等正在筑城,这落虽然只是神念所化,却也是在阳间呆了许久,渐渐的生出实质。你明日可唤人来此挖掘,当可寻得它的遗骨,将这骨头埋在城的议事厅下,周围的护城河中的水鬼修为大增不说,还能为稍有通灵的人任意使唤。”   朱海听了大喜,忙作了个标记次日命人来挖掘,果然寻得了半截色泽如玉的灵骨,依照幻先生之言行之,果然见城周的三条沟壕中,水流更加急,而里面的妖鬼更是变得凶恶狰狞,还能自行幻化出诡异奇兵,哪怕烈日当空,也可漂浮出水半尺。   而幻先生先得落的寒丹,又获了幻挪指的修炼之法,便急急的觅地潜修去了,临行前,一再叮嘱他没有万全把握后,不可再轻易召唤九子鬼母,却将毕生法诀心得都尽数授予朱海,此事倒令得朱海欣喜异常。   他虽是东昆仑弟子,但长耳师父却未传他任何法术窍诀,而申山君又碍于规矩,不便传授,当真是一片空白,各种巫法朱海却是了如指掌,但他却又顾及到一来修炼巫法极易被看出,二来则饶是元体,种种反噬积少成多,也甚是可观,于是也就不敢沾染。因此此时遇到强敌的时候,多是以元体的能力,用自身道力来转化作巫力,从而达到行使巫法的目的,不过这样一来,临敌的变化反应,就不免大是迟钝了。   因此这幻先生传授而来的法诀,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解决了当前困惑朱海的一极大难题,不仅能直接使用道力施展,并且威力甚大,最关键的是,其带来的极限速度,也令朱海有了绝大的胆气。他现在身后靠山颇多,只要能坚持到强援来临,那么倒霉的多半是敌人。有了幻先生那倏来忽往,行动若电的心诀,便大大增强了生存的可能。   ………………   两个月以后,一座巍峨的崭新城池拔地而起,此城规模之大,甚至已经超过了冀洲,内中被整齐的划分出了九块区域,其中目下只有三块区域修筑了建筑,分别是,居住贵族等人的城守区,居住平民的区,与居住奴隶的笆区。围绕着城守区,还修筑了一圈内城,内城之外的南北东西四个方位上,分别建有神坛、祭坛、日坛、月坛四个用来企祀神灵的建筑。   而在城墙的修筑上更是考究,最内面当然是用上好的大青石修筑,中间的粘合材料,则是将小米煮透,再混合以畜血浇制,当真是密丝合缝,不留任何空隙。 第一百二十九章兴   石墙以外,还有一层加固的护墙。这层护墙起的便用,在造型材料的制备上,就地取材,精选质地纯净、耐火度比较高的砂泥予以练制,而铸型表层所用的面泥,用水澄洗,得到极细极纯的澄泥(澄泥),这种泥料有很好的塑性和强度,翻制墙砖的的时候能得到很高的清晰度和准确度。背泥却采用比较粗的泥料或杂以砂子、植物质,以减少澄泥的耗用量,增加陶砖的透气性,柔韧性,所有泥料都要经过长期阴干,反覆摔扫,使它高度匀熟,不致在造型、干燥的时候开裂。最后烧制出来的时候,特意让固族中力气最大的犬卫持锤猛击,却也只是表面起裂,内中则安然无恙。]   城池外边依次是牧场,驻兵营,驿站,小客栈,最后则是田地,在城池向外延伸十里的地方,还分别修筑了四处较小的镇寨,驻扎了居民和军队,牢牢的将方圆近七百余里的肥沃土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种种严密的手段,确保了即使有敌突然来袭,劳作的居民,奴隶也能迅速撤入安全的镇,城中,有效的保证了他们的生命安全,四所镇寨与主城互为犄角,相互呼应,构筑成了一个完美的防御体系。实在因地制宜的将各种可能出现的危机都考虑了进去。可以想象的是,这所巍峨的城池出现以后,势必就会成为方圆数千里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   新城竣工前地头一日晚上。朱海将渐渐来归的犬戎各部都召集到了一起,讨论新城地命名事宜。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多数的意见,都倾向于以朱海本身的名字来为此城起名,即为海城,就算有的人心中有些异议,却也深知这位大商三殿下于此城的建立实在是功不可没,因此纵有其余的想法。也无法宣诸于口。   但是朱海此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已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地人。   犬祝。   他的一生桀骜惨烈,野心勃勃,也是曲折坎坷,以至于连后人也没有留下一个。他纵然曾经名震天下,但也是魂飞魄散,化灰而去。但在朱海的心里,却并不恨他,或者说是,恨不起来。若没有这个人。相信自己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孤魂野鬼,绝不会有今日的多彩多姿。若说两人之间的交集。与其说是巧合,更多的只能用造化弄人来形容,而两人之间那种本来应有发生你死我活的仇恨,却是奇妙的淡淡若水,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   “这样吧。”朱海平静地道。他一说话。议事堂里就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多说半句话。“这城的名号,定为祝城。”   “祝城。”许多人仔细地咀嚼着这话中的含义,心中的感觉,却是十分复杂欣喜。   三十年前,大巫祭犬祝率六部犬戎,在渭水边大破东夷,斩首十万,将犬戎的声威推向颠峰,而在三十年后。本是犬戎人存亡断续的最衰弱关头,又出了这么一位有犬戎血统的三殿下。将犬戎中兴。其时早有流言流传,说这位三殿下与大巫祭犬祝大有关联,眼下看来,此言很可能并非讹传!   朱海地话,自然是一锤定音,紧接着,自然有专人去料理一应事宜。当日夜晚,他的心绪却是很不平静。脑海里似有千头万绪,但细细去想,却总是难以琢磨到其中的关键。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微雨。朱海在这冷雨中静静独立。以一种享受的方式体味着黑暗里传递而来的幽凄冷意,思虑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庭院。   庭院深深。   深深庭院。   朱海忽然抬头,瞳孔收缩,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安静的立在一进黑漆漆的高墙下,就仿佛黑夜一般深不可测。   夏末秋初地热气浮荡在夜空中,朱海心中疑窦万千,甚至有些纷乱,这人竟能避过自己的耳目潜到如此近地地方!但是他还是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四下里的虫鸣,两人无言站立。   然而那影子忽然跪了下来,跪倒在朱海的面前!   分一分的抬起头,远处的灯光一点一点的照亮了他平脸,朱海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同土一样的黄,脸上若如被冻结了一般毫无表情。   然而他的模样于朱海而言,却并不陌生。   “是你?”朱海皱眉道:“陲辛?”   来人赫然是犬戎固部中,一手操持,主理内务,将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陲辛!   陲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与其说是在笑,还不如说是极度痛苦衍生出来的艰难一撇。   “陲字,在歧道经中的意义,却是没有,不存在的意思,我的本名其实应该是叫,犬辛。”   “你是犬辛?”朱海惊讶的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别号名为隐巫,负责在巫门一脉危亡之际,将道统传承下去的重任的犬辛,却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骤然间,黑夜里忽然漾起了一阵暗涌也似的波纹,层层叠叠的拥向犬辛的背后,一瞬间,四下里的星光月光灯光,虫鸣鸟叫似乎都为之一断后再续!朱海身前的空气立刻发出粉身碎骨的尖利嘶响,狂烈的气流令人不得不一霎眼。   异变很快平息,但朱海却发觉,犬辛脸上的皱纹更多更深刻,他皱眉道:   “你的情况很是不好,要不要我助你?”   犬辛喘息着苦笑道:   “不必了…….我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大巫祭。”   朱海吃了一惊道:   “什么大巫祭,你可是叫错人了?”   犬辛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凉,但是宽慰的神色:   “我没有叫错,你和犬祝之间的恩怨,我都看在了眼里,我本来以为,你来到这里,是要携恨亡我犬戎,因此对你多加防范,没想到,你竟是真的为我犬戎着想,将我们整族都迁徙出了穷山恶水中,更是不计前嫌,以祝字为名,令得犬祝大巫祭之名流传千古。此等胸襟实力,做我犬戎大巫祭,获我巫教传承…….当之无愧!”   说到这里,他缓缓的举起手来,“波”的一声霍然深深刺入了胸膛!朱海一惊,正待上前,却已知道已然无救,但犬辛却似感觉不到痛苦似的,徐徐将手从胸膛里抽了出来,连断折的森森白骨都赫然在目,只见他的手掌中,赫然有大片惨烈的血肉模糊,竟是将心脏都生生捏烂了开来,但是其中却有一点银光闪烁。仔细看去,竟是一只八脚盘曲的晶莹玉蜘蛛!   朱海忽然觉得甚是眼熟,略一回想起来,就发觉,夺自犬祝残体之上,用以开启巫教秘藏的钥匙——的那只泛着青黑色光芒的幽绿石蛛,就于这生长在犬辛心中的玉蜘蛛一模一样!   “大巫祭………”犬辛的声音渐渐微弱。“您是犬戎三百年来,第一个获得隐巫认可的大巫祭,因此,才有缘得到昔年巫教秘藏的传承。只有将这把玉蛛心匙与石蛛秘匙相结合,才能在每年的惊蛰时分,将真正的巫教秘藏开启……我作为第十代隐巫,终于为这把只能生长人心中的玉蜘心匙找到了新的主人,希……望,希望您……能带领犬戎,开创…….开创……”   最后的半句话,犬辛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头部一垂,就此浑身渐渐僵硬,保持着那种悲伧沧桑的姿势化为石像,连胸前,手上滴落的鲜血,也袅袅蒸发,只有那只鲜活灵动的玉蛛,依然静静的躺在他的掌上。   朱海眼神黯淡忧郁,还带了些有些心神不宁的敬意.周围树间的叶沙沙的响着.他的思维忙忙的乱着,他除了叹息之外,心底浓郁着的,是那挥之不去召之不往的忧伤。   ………………………   半年后,   西毫(古一处重镇,位于现河南三门峡一带)北七十里。   蹄声如雷,由远至近的袭卷过来,滚滚荡荡的轰鸣于长空下,令人的心跳也为之一窒一紧!天上云气翻涌,恰似这地上的御者狂暴激烈的心情!积雪累累的山冈上,忽有人横刀勒马! 第一百三十章屠   马模样十分威猛,与寻常坐骑不同,浑身漆黑,两首澈红色的眼睛里,尽是呼之欲出的凶厉气息!   因是被生生阻止住奔势,那马极凄厉的一声长嘶,人立起来,蹄下的雪尘卷涌如雾,它疾奔时迅疾如闪电,根本难以看清细节,眼下停住,才发觉这马儿的鞍上竟是嵌了三只籋口,布翅,枝尾,象形的古怪飞禽。   若再看得仔细些,更能发觉,系在这马身上的缰绳虽然看似黑漆漆毫不起眼,表面却有一层朦胧的血光在隐隐流动,看那模样,赫然是上古传闻里的臾藤,此物传说乃是上古大神臾的血脉所化,最喜人畜血食,近之便以其藤缠绕,若是将此藤每天都用新鲜人血浸泡,反复十年,再以秘法打磨,衔在士兵口里便力大无穷,不知伤痛,嚼在坐骑口中便立成不知疲惫,日行千里的良驹,只是传闻中,单是寸余的臾藤就至少需要十人的鲜血浸泡,那么这根用作马缰的,上面又该附着多少条无辜冤死的亡魂!   坐在这匹怪马上的骑士,将肩头一晃,本来停在上面的一只异常骄傲的黑鸟陡然震翅而起,在长空中发出一声清呖,那骑士忽然单手向天举起了一把长刀,那刀竟然只剩余下了刀柄,但是其上的刀芒竟是长达八尺,显得颇为修长,在举起那一刹那,竟是情不自禁的将人的视线吸附了过去,刀芒表面光滑但是并不发亮。反而有一层深深的黑色,看起来就似一只没有瞳孔地眼睛。先给人的感觉是诡异,神秘,接着涌出地,那便是狂热和嗜血!   天地间猛然响起了一声疯狂巨响!   若是有人旁听,要在震耳欲隆后衍生出的嗡嗡声下呆滞良久,才能回过神来。辨认出那其实是千百名甲士一齐呼喊出来的战号!   紧接着,天地之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那种由极动到极静的转变过程实在显得有些突兀,只是这安静仅仅保持了数秒,空气里又多出了那种如雷一般沉闷窒深的响动,地上的雪尘如浪涛一般疯狂腾起,弥散到空中就成了高达三四米地雪雾,久久氤氲不息。   一辆辆由四匹怒马所牵引的可怕金属战车,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就从这小坡上疯狂奔腾而下!   坡下。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大集。似一个正在恬睡的婴孩,在冰雪的包围下。安静得一无所知。里面的客坊(打造青铜器的地方)还冒着袅袅的青烟,而远来的部落扎下地帐篷,还零散的布在外面地雪地上。   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屠杀有条不紊的展开了。   近百乘战车携着下山之势,疯狂的冲进了仓促集结起来的反抗力量中,这些尚且围着兽皮。持着木棒的对手显然不能给这些乘在四马两轮战车中地对手以任何威胁,要知道,战车虽然是木制,关键部位却也都用了青铜包裹。   但这些绝望的汉子却不肯后退半步,任冒着热气的鲜血挥洒在已经有些污秽的雪地上,便是临死,也要张臂抱住对手的脚,力图使他们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以求延迟这些人推进的脚步。因为就算投降,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是过上几年受尽折磨的奴隶生活后。骨瘦如柴的死去。   更何况,紧随其后的还有无数脸纹花纹。手足一起着地奔跑地凶蛮大汉?战车直截了当的冲开了集子脆弱地防御,这些可怕的蛮人则以难以置信的姿势扭曲着自己的身体,鬼魅一般的穿行在战场中,手中持着的青铜大刀每一次斜斜劈出,就在空中激划出一条暗红的深痕!   这些人,是天生为杀戮存在的!   蓦然间,一声愤怒至极的怒啸声从集口传出,这声音听起来与人声殊异,反似猛兽咆哮一般,听到的人无不感觉到心神血气一阵荡漾,紧接着,数十名甲士高声惨叫,近半竟是在空中手舞足蹈的被高高打飞,跌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兵器散乱,口里暗红色的血液汨汨流出,看他们的模样,仿佛是在高速奔跑中猛然撞上了一座大山一般!   怒啸声渐渐止歇,一个穿着蓑衣的高大魁梧男子大踏步走了出来,看着周围血海一般的景象,他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猛然间   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嘶吼,一探手似提小鸡一般拿住了甲士,“哗啦”一声将之生生撕成了两半,接着就挽住了旁边的一株脸盆粗细的大树,发力一拔!   战场上陡然有数十匹胆小的马惊嘶而起,大地仿佛为他的这个动作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大树枝叶簌簌而落,这男子狂吼一声!距离他最近的人无不脸色煞白,以手掩耳吐血奔开,在一连串声沉闷的声响里,那男子已将大树一手拔起,就这么连土带泥的夹在胳膊下,势若奔马的向战阵中撞来!   目睹己方有将如此威猛,防守方士气大振,一起高呼道:   “旦!旦!旦!”   想必旦字,就是这首领的名字,此人手持大树,横扫突刺,疯狂的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哪怕是数千斤重的战车,也远远的就被他扫翻在地,一时间攻方的大好局面,便被这怒兽一般的男人一手冲破得荡然无存!守方的大汉高呼着“旦”的名字,抢夺过对手优质的青铜兵器趁势反扑,渐渐汇聚成一条反扑的洪流,连带着那些藏在屋子里的妇女儿童,也借着地利之便投掷石块羽箭偷袭着来犯的敌人,战局立成胶着之势!   这时候,远处,忽有一串响声传来。   这声音初一听,极轻,似乎仔细一些,便湮灭在这战场上的杀声怒喝中,可要是不去理会他,这响声却又缠绵进了脑海里,却是无处可覓,无处可寻。   蹄声由远及近,由慢到快的逼近过来,这时候有些身手略高的才发现,这蹄声每一踏每一踩,仿佛都节合了人的心跳韵律,在攻方的感觉里,这声音便恰好契合了自己的心跳,还能调匀呼吸,给人以热血澎湃的意味,而在守方,这马蹄声每一踏都踩在自己的心跳的间隙中,初时还罢了,后来竟似要强迫自己的心跳加快催动,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巨大影子携了雷霆万均之势,从山坡上直冲而下,漫卷的烟雪在他身后拉出了长长的一条轨迹,滚滚如龙,一看便觉得气势惊人!   那影子携着下坡之势横掠而过,路上阻碍在他前方的,无论敌我,还未靠近就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推到了数丈之外!   而这影子的目的地,赫然正是在阵中横冲直撞,手持大树的魁梧男人旦!旦看似对突阵而来的这道影子一无所知,其实眼角的余光早已冷静的关注了上去,脑海中也在急剧的思索!转动!   他霍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人或者物,都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聚之力,无论是被破坏的甲乘,还是鲜血淋漓的尸身,或者说是地上混合的雪尘,都被一种神秘巨大的力量所牵引,飞速向他聚集了过来,很快的就形成了一道道屏障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百尺,五十尺,五尺!   喝!   那道黑红色的影子在刹那间加速,毫不畏惧的撞了上去!   “蓬”的一声,地面上的雪尘非常,在空中蔓卷出大团浓厚的灰雾,似云一般的氤氲开来,偶然有一两道惊电一般的光闪起,却也瞬间淹没在了这灰色的茫茫里!   接着,异像陡现!   远远的,似乎有一只野兽凄厉的惨号了一声!   接着,一道刀光出现,整个战场中的人,都觉得被一种奇彩所充满,然而仔细一看,这刀光却没什么颜色,甚至暗淡无光,但它却似在不停变幻,这一刻发出亮烈的黑光,下一分就如青电,倘若有人被卷进了战团,就瞬间化作赭血,最后竟是五色光华,目为之眩!   那团笼罩方圆几十仗的灰雾,便被这道刀光瞬间的切削成了无数个小块,最初的数十秒种.一切都是平静而无声的.仿佛.紧接着.一切便以一种电影中慢镜头的方式徐徐展现.   很是自然的展现开来.   这样宏大的斩切.却若如一朵昙花绽放那般.幽雅而缓缓缓缓的吞没着周遭的一切东西:甲士.车乘,落雪.乃至……空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时间   狂乱的刀光渐渐止歇,最终消失不见,茫茫的灰雾也首先出现的是那一株被生生拔出的大树,其表皮已经完全消失,就是主体上,也尽是千创百孔的切削痕迹,上面还就溅满了斑斑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场中,一名身着的魁梧大将傲然矗立,跨下双首怪马“里”长嘶!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驳柄三刃的残刀,黑芒形成的刀刃式样古怪,似鸟翼一般,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就象提起一支毛笔。   那名叫旦的大汉一动不动的扒伏在地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身上的骨头似乎都碎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然而只是看他身上那滩还冒着热气,渐渐浸润入雪地里扩散的血迹,就可以知道其受的伤到底有多重多致命!场中的甲士蛮人面色振奋,望着那骑士的眼里无不充满狂热崇拜之色,忽然有人举起手中的青铜兵器高呼:   “海,海,海,海!”   那将领一拳打飞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年轻的脸,他傲然举刀!刀锋在空中虚劈了两下,发出凄厉的破空声,所向之处,赫然是已经失去了抵抗力量的这一处集镇!   甲士蛮人们欢呼起来,虚劈两下的意思,那便是除了女人小孩以外,全都可以杀死,更能肆意劫掠,一阵雪风席卷而来,吹起了朱海的骑士身上的披风,黑红的底色上,赫然绣着一只咆哮俯身的大犬。十分凶厉!   一名尚在拼死抵抗地大汉见了,动作猛然呆滞了!任面前甲士将枪头扎入自己的胸膛。不顾血流如注,口吐血沫地道:   “这是…….二白犬!你们是……祝城的人!”   那大汉拔出胸前的长枪,以之拄地,他剧烈的呛咳着,血不住的从他的口中流淌出来,此人恍然不觉。只是惨笑道:   “没想到前两年地落水狗,现在就变成了毁家灭族的大敌!但是,我东夷人,也绝不是束手待毙之人!”   就在他喝出此话的刹那,地上本来僵直不动的那大汉“旦”,趁着那傲立中场的大将指挥分神的那一瞬间,猛然狂喝一声,将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接着和身将朱海扑下了马!两人的身影化成一道灰影,夹带着一团灰蒙蒙的雪尘。生生撞进了最近的房屋中!   旦地动作简单异常,却丝毫不拖泥带水。旁人单是想象一下,不知怎的脊梁上就泛出一阵寒意,接着便无由地联想到了在冬天里捕食的狼。   这一下变起仓促,人人都惊得呆了,过了好一会,才有几名甲士发一声喊。想冲上去救人,只是忽的有一个阴冷的作巫师打扮的人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道:   “没事地。”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怜悯之色。   然而被袭的朱海的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尽管尊贵若这位新任巫祭有言在先,有两名甲士还是对望一眼,分别一左一右的扑入了那所简陋的房屋中,谁知道刚一进屋,就听到了一声厉喝!   “滚!”   这两人就真的滚了出去。   身不由己的滚了出去!   这只因为朱海已经一探手,握住了他腰间那把奇特式样长刀的刀柄。顿时,劲风陡然激荡。出去!——   撞在墙上——   撞在马上   这一刀脊,拉过头顶,斩在面前地土炕上,不但坚实的土炕被齐整的一分为二,凡刀风处的地方,从后至前,整座屋子,从墙壁到屋顶,全切开两片,风一下子吹了进来,雪也簌簌飞落,唯一不动的,就是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凝固了在寿面前,还保持着扑击姿势的那名大汉“旦”!   他的脸容忽然痛楚的扭曲了几下,手抬了抬。眉心遽然由上至下,现出一道迅速延伸的红线。   血线!   然后,一道凄厉至极的刀口徐徐浮现了出来。   诺大的身躯便爆裂也似的分剖开来,一倒向左,一倒向右!   这一刀的威   一至于斯!   而这个一手造成了这血腥场面的人,反而有些不满意似的,捏熄了手中刀上的黑焰,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溅上的鲜血,就地坐了下来,以手托腮,似在沉思着什么。就在这鲜血的气息里,外面狂热的呼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海,海,海,海,海!”   朱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天地元气迅速从皮肤中的毛孔进入了躯体,又徐徐不断的又通过丹田处的道基化为**的力量,这样的转换过程果然损耗极大,也异常消耗体力,但是,却是目下他寻到的最快提升自己修炼速度的法子。   虽然笨,   但是有效。   旁人修道,都是艰难无比的吸收天地之气后,再“初关炼精化气,抽坎中之阳。”将天地之气转化为精元坎阳,再经过,采药、封炉、炼药、止火四大过程后后,从而之转化为自身的道力。但是朱海天赋异禀,这于其他人做来异常困难的事情,他则是轻轻巧巧的度过。   但天下万事,有利则有弊,旁人塌塌实实修炼,自然在引气的同时扩充了经脉,而朱海也由于对天地元气吸收奇速,转化也易如反掌,所以体内对道力的容量少得可怜,道基几乎与初筑成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朱海多次研究后才发觉,原来只有在竭力使尽体内元气的时候,那么道基的容量就会增加一些,虽然极其缓慢,但总算有所突破。所以,他这半年来统率祝城的军队,有效的将大商的坚韧与犬戎的凶悍结合了起来,扫荡四方,凶名卓著,顺带继续收纳生魂,等候翻年过后惊蛰时分的到来。   惊蛰乃是二十四节气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时令之一,《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乃是一年伊始的第一声雷鸣。大有破旧迎新之意。   此时的祝城,已经隐然为犬戎的核心,犬卫大多都随着朱海出征求战,而年幼一些的少年,则在有经验的老猎手带领下,每月继续在山林中猎取猛兽毒虫,继续保持犬戎悍武凶残的本色,而妇女老人奴隶,就在祝城的势力范围里圈下地盘,进行放牧和耕作的固定生活,大大的提高了生活质量与人口的出生率。   在政治上为了掩人耳目,城中诸事乃是由犬戎剩余的七部会商,其中固部族长猛与其巫祭联合起来有一票否决权,意思就是指,哪怕七部共允的事情,但两人均不赞成的,便不能通过。而在作战时候喜蒙面的朱海的率领下,他麾下的商戎联军不住向周遍的地区扩张,东胡人已被整整赶出了大河平原,连带森林这边的犬戎宿敌东夷人,也遭朱海趁着冬天雪厚之时交通不便,以突击的方式将之逐步蚕食,打得溃不成军。   经历了太多鲜血与杀戮的朱海,不知怎的,每当杀的人越多,体内的道力越是浑厚,心中却是始终泛出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思念,在外每多过得一天,就更是想念在昆仑山上平淡度过的悠悠生涯,与长耳师父的温暖笑意。那种内心的空虚,绝不是什么权力,富贵所能填补的,只有通过亲情的慰藉,才能将之抚平而去。   因此,在洗掠了最后几个市集以后,朱海下令返回祝城,在派出了一定警哨游骑以后,他索性给手中的军力放了个长假,犬戎人则忙着回家抱婆娘造孩子,而甲士们,则可以拿着几乎等同与他们十年的军饷,回去探问亲属,若是愿意将家搬到祝城来的,则更可获得一笔名为安家费的巨资。   弄妥了这一切以后,朱海携了几样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独自踏上了归程——他已决心要回东昆仑看上那么一看.师父,但单是那么远远的望上一眼他处身的山峦,知道自己与那安静祥和面容之间的距离曾近在咫尺,那便足已宁静自己的心灵,将那狂躁的心情平复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冲突   昆仑距离此地,也近万里之遥,朱海一路行去,或飞行了十数日后,才又抵达了山脚下的莞镇,看着眼前巍峨熟悉昆仑山脉和这个平和的小镇,朱海的心境也慢慢的恢复着,那是一种游子返乡的淡淡思绪,再回想到下山之后发生的那许多事情,更是颇有些百感交集的味道。   走到入山前的华贵牌坊下,朱海立即感应到了这仙山中散发出来的氤氲天地之气实在浓厚,比其余地方何止要稠密上数十倍。连带他肩头的“坏东西”也异常兴奋的拍打起翅膀来,这一日值守山门的人却是朱海的熟识,多宝门下的大弟子玄黄。   他曾经承过朱海的情,又知道这少年背后渊源极多,当下满面笑容,十分亲热,不仅亲自将朱海送上山去,连那“坏东西”精卫鸟也得了一粒灵丹,寻常丹药,灵物,于朱海而言实是无用,但这昆仑山上之物,落到凡间即是了不起的仙丹了,何况这小精卫生长在那蛮荒之地?不要说尝,就是听也未听说过此等东西,自是欢喜无比。   回山以后,无论于情于理,朱海都应先去拜望金灵圣母。进去后正巧撞见了先前与之曾经冲突过的玄华,两人自然是横眉冷对,僵持了好一会儿,里面忽奔出来一人,却是绿萍,她本在内院塔上整理典籍,听要好的姐妹说朱海回山,自然是欣喜万分,此时的她因为身上有了几件法宝。并且曾得申山君指点地关系,修为进境十分之快。加上金灵圣母也对其另眼相眼,已经快要成为入室弟子了,说起别来情由后才知道,原来今日乃是十五,正是天地圆满,通天教主开讲道德玉文的日子。满山上下九大弟子连同外门中地修真。都齐聚在碧游宫中,一齐听讲,无人懈怠,他此时上山来,却甚是不巧。   朱海听了心里颇有些黯然,他别了绿萍,直接到了往日与长耳师尊所居的小舍外,只见依旧是那茅舍三间,山石依然,甚至那日与昆仑十二仙大战的痕迹也保留了下来。眼见旁边山崖上一道道若刀砍斧削,鬼斧神工的遗痕。想到那赤精子,普贤真人出手的莫大威力,朱海当时还未觉如何,此时见识渐长,便深深的领悟到了当日长耳师父温然若水,淡漠应对地从容不迫。越加觉得高深莫测!   屋内已是满布灰尘,朱海怔怔的站了一会儿,总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觉得长耳师父会在什么时候进来,温和的微笑着拍拍自己的肩头,平静的问饿没。这样的幻觉很有些逼真的影响着朱海的神经,良久,他才缓缓的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然而朱海也并没有走远,他就似以往那般坐在门前高高的门槛上。双双抱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望着远处地烟霭一层一层的将山势轮廓得模糊起来,一切都恍若时光流逝,山依然是那山,云还是那远,树仍是那树,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朱海的身上,由无忧无虑,变作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恩,有怨,有仇,有恨,还有…….责任。   看看天色黑了,而通天的讲道依然没有停,朱海立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们不出来,难道我就不能进去?纵然通天教主附在胸口上那“凭证”地道力已在与犬祝残体一战后消散,但是总不能就说自己是假冒而入的。   他一念及此,立即就吸一口气,勉力的驾着遁光向碧游宫前飞去,因为他此时体内道力的最大容量依然甚少,所以飞得且歪且慢,那姿势只怕是有史以来,能备资格入这通天行宫的最为古怪难看的一个。   守门的水火童儿也识得朱海这少年,毕竟眼前宫下的这气象万千的雄浑广场,就是由他一手策划打造的,因此也不敢似对待普通第四代弟子那般大刺刺地,还先打了个招呼道:   “什么时候回山的?”   朱海笑道:   “刚回来不久,听说教主在内开讲,想要进去听听。”   水火童儿心中立即不悦,暗觉此子自不量力,要知道就连与九大弟子辈分相近地许多人都未曾有听讲资格,你跑来凑什么热闹,脸色一板道:   “入宫听讲,须有莲台,入门以后宫门自启,若是没有,就。”   朱海一怔道:   “莲台我倒是没有,不过教主曾经亲赐了我一件信物,就请让我上前一试。”   水火童子冷笑道:   “我守门已百年,还从未听说过教主赐人信物,就凭你也获此福缘?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朱海今日因为感念长耳师父,心中情绪正自烦躁,又听得这童儿颇多轻蔑之意,也是沉下脸来道:   “教主叫你在这里看门,可不是来胡搅蛮缠的,你没听说的的事情多了,让开!”   那水火童儿乃是通天的近侍,素日里就是多宝金灵等人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被朱海一阵抢白,旁人最多就说他是“值守”,那里会叫出鄙视异常的看门二字来?顿时被深深刺伤,怒喝道:   “你既敢在这里放肆,那少不得要代你那死鬼师父管教管教了!”   “死鬼师父”四字,顿时触伤了朱海最脆弱的伤处,他的心中似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撞击了一下,艰难晦涩的几乎窒息,眼中蓦然寒芒一闪,得自幻先生的功法立即发动,身化一道流光,瞬间就欺近了水火童儿的身前,——   而这时候,水火童儿还在考虑动用小子的念头!   饶是他的修为比朱海高得多,刹那引发浑身上下的道力将朱海震飞开去,但脸上已被“啪”的一声响亮掴了一记,**辣的生疼!   惊怒交集之下,水火童儿一扬手就打出了一记紫电梭,此物飞行奇速,刺入对方身体后,引发强大电流,那巨大的痛苦实非常人所能抵受!与此同时,他知道面前这臭小子身法古怪,已在暗中施展水系法术,要将这小子活活冻在冰里,让他尝尝寒冰刺骨的那种万刃攒身的痛苦!   然而朱海面对那紫电梭,却不闪不避!   他情知两人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若是避过,只怕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后着,便是层层叠叠的依次袭来,自此再无翻身的机会!因此朱海不退反进,直迎上那枚可怕的紫电梭,却是再度鬼魅一般的闪近水火童子的身前,张臂一把抱住了他!   那紫电梭上附着的焦肌裂骨可怕电力,在刺入朱海体内的刹那便自发动,一瞬间,朱海浑身上下都仿佛被浸入了洪荒地狱,连每一点细胞,都在作着痛苦的痉挛,他却是咬着牙,双眼都被激成了血红之色,死死抱住了水火童儿,那可怕的电流也在同一时间透过了朱海的身躯,传导进了水火童儿的体内!   以彼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水火童儿剧烈的惨叫了起来,他可没有朱海那坚韧得的神经与以毅力,涕泪横流,疯狂的击打着朱海的身躯,但朱海死死咬住下唇,竟是冲势不减,疯狂的搂住他一下子就撞在了碧游宫的大门上!   刹那间,朱海胸口的那块似石非玉的信物轰然炽热了起来,而长空之上,“坏东西”见主人遇险,顿时愤怒的长呖一声,收翅探爪,身化一道黑光直冲而下!此鸟本就是先天灵物,加上化羽之后,又得灵丹,已是渐渐得道——   天生万物,各具特质,若妖狐成道,便是善能迷惑众生,若是龙蛇得到,那就可行云布雨,白泽成道的种族天性便是知晓天下异事,而这小精卫成道之后的天性,便是能够窥探辩识出敌方的最弱处!   这小精卫扑撞之处,恰好正在那水火童儿背中肩胛下二寸五分之处!它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撞向那里,只是明白,若要制敌,便是非撞此处不可!   刹那间,两人一鸟都僵在了那里,碧游宫的大门猛然闪现出了强烈的光芒,而朱海胸前的那块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石头,则发出眩目的光芒在他的体内急剧奔行着,仿佛是在运用着水火童儿身上的道力,在尽情的扩展着他身上的经脉容量!连那急急赶来,护主心切的小精卫也沾了大光,浑身上下的黑羽先化为灰烬,接着再一根一根的生长出来,其色光鲜异常,被光线一映,表面竟是闪现出钻石般剔透的荧然光芒! 第一百三十三章争   时候,宫门终于缓缓开启,那水火童子已是面色惨白都软软垂去,似乎骨骼都尽断了一般,猛听得内中脚步直响,又是两名水火童子奔了出来,厉声喝道:   “什么人敢来碧游宫中放肆!”   朱海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心想反正都同这群看门狗撕破了脸,老子杀一个是杀,杀两个就是赚,立即反喝了回去:   “老子入宫听讲,***没见过啊!”   谁知道他的话刚刚说话,只觉得周围空间接连闪烁变幻,连“坏东西”这等惫懒的坏鸟,也吓得拿爪子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惟恐不牢靠失落了,还用长嘴死死叼住一撮头发,等朱海定下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然置身极其宽阔雄伟的一处大厅里,周围雾气缭绕,布置若神仙宫阙一般,飘然清雅,极远处的大厅尽头的高台上,端坐着的正是通天教主!   原来朱海撞上碧游宫的大门之后,其上的防御阵法瞬间发动,通过胸口那似石非玉的东西,验证出他乃是有资格入宫之人,便将其直接传送到通天**之处。而那水火童子则一方面为大门上的阵法所排斥,一方面还为那奇物所吸取道力,更遭小精卫重创要害,三管其下后,饶他修为再高,也自抵受不住,没有当场断气,已实在算得上素日里底子打得塌实了。   通天教主虽然正在闭目讲经,不为外物虽扰。但毕竟乃是圣人之尊,在忘我之境中。方圆百丈的微细动静,依然是尽数了然于心。朱海一进来后,便感觉到了,微微皱眉,一招手便将他引到了身前来。   朱海此时不敢有丝毫怠慢了,恭恭敬敬地叩首九记道:   “教下弟子殷海。见过掌教。”   那小精卫早通人性,十分乖觉,也从朱海肩头跳下,垂头伏翅,也是异常乖顺。通天一止讲,下面的第二代门人都已醒觉,见那一人一鸟地模样,只觉得十分怪异,面面相觑,当真觉得今日大开眼界。   通天坦然受了九礼。这时候才询问道:   “你为何弄得如此狼狈?是谁人伤你的?我虽久不闻世事,但我东昆仑中人。却也不是说欺就能欺的!”   朱海听了此话,面色不禁有些尴尬,忙道:   “弟子因为俗世里的年节将至,感念教主的一番恩德,所以携了件礼物上来给教主贺岁,心中又实在思念长耳师父。想来看看他老人家近况如何……”   说到此处,心中已然动情,语声也哽咽了,却接着又道:   “无意在宫外与把门的水火师兄起了些冲突,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此时这厮为了增强自己是受害者地形象,一把就将深刺入体的那枚紫电梭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狂喷,看起来十分凄惨,旁边自然有人过来为他治伤。   通天眉头大皱。一拂袖就将那紫电梭卷了过来,顿时怒道:   “这孽障竟敢用此物对付本门中人!今日在宫外当值的是几号?马上给我唤他来!”   未过多久。一名水火童儿急急惶恐来报:   “今日乃是七号当值,不过他此时已昏迷不醒,道基崩溃,只怕……已经不能前来了。”   这时候虽然是通天处理教务,其余弟子不敢多言,但听得面前这小子眼见得还是初级的筑基水准,几与刚刚入门的弟子平齐,竟能将水火童子打得伤重垂危,道基崩溃,下面顿时纷纷起了一阵低声的议论,   饶是以通天教主这等修为,也略带惊异的道:   “怎会这样?”   此时多宝道人出列道:   “不若开启宫中的回光宝镜功能,事情缘由,一看便知。”   通天颔首后,多宝道人默颂心诀,瞬间在通天身前丈余处,便闪现出一道紫光闪闪的玉镜,其表面光可鉴人。很快,上面就将朱海先前入宫前的景象,以及言语一一回放了出来。   众多地眼睛,都盯着事态的进展,当内门弟子看到水火童子七号竟说出“死鬼师父“这四个字来地时候,已经尽皆摇头叹息。当年长耳定光仙声名不显时候,面前这少年便已对其尊敬异常,以至于面对成为申山君大弟子的诱惑,也是一口拒绝。   人当面辱其师尊,若不暴怒反倒奇了。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激斗,却当真是令得在场中人深为朱海身上那股不仅对敌狠,对自己也狠的桀骜所叹息。以己身先承受那万雷入体的痛楚,再将之转嫁给对手,这拼的已根本不是什么道力法力,完全是精神意志地较量。玉镜之上,朱海阴冷桀骜的坚韧表情,与那水火童子龇牙咧嘴的痛楚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众人默然,入宫听讲的,无不是在四方赫赫有名的高人隐士,但见了这场非常规的战斗,也自各有所悟。通天教主面罩寒霜,转首对旁边侍立的几名水火童子厉声道:   “今后本座若是再见到你等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就统统给我滚下山去!”   那几名水火童子噤若寒蝉,尽数诺然,连大气也不敢出来。   通天又转向朱海皱眉道:   “你这小子,不认真静下来修炼,仅凭着一股子蛮劲硬冲,若是遇到远胜于你的敌人,那便是螳臂当车,随你怎么拼命也没有用!就拿今日来说,若那个孽障换一样法宝,你还能站在这里?”   朱海吐了吐舌头,躬身道:   “掌教教训得是,不过弟子资质低微……又没人教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修炼,只能杂七杂八的东学一点,西淘一些。”   他说到后面,已是颇为伤感,顺带轻轻易易地就将私学白泽的独门身法一事,给打了个伏笔。就算有人看出端臾借此攻击,此时也算在通天面上备了个案。   通天怒道:   “你师父长耳当日拼尽全力,给我大长了脸面,是为本教才落到如今地这沉眠境地!你若是有心向道,谁敢不传你?金灵!这小子是你峰上出去的,是不是你见他资质平庸,就有心不授?”   金灵圣母大惊道:   “回师尊,弟子不敢。”   通天教主喝道:   “尔等听着,此子若修习本门道法有所疑问,无论内门外门中人,须得尽心教诲,否则就别进我这碧游宫来!”   一干人等尽皆应诺,此时通天教主才重登高台,复又开讲。此时朱海终于明白为何这些人抢破头也要进此处了,原来此讲并非口授那等简单,乃是通天教主以他强横无比的神念,引导着诸多弟子在虚幻中勘探无穷的奥妙,这等参悟方式,何止十倍于自行修炼的功效?   然而朱海眼下境界过低,虽是有此福缘,却是完全领略不到那种天地之间的奥秘。百无聊赖之时,为免昏睡过去,只得东张西望打发时间,谁知这一转头,猛然心中一跳!   原来自己的左面,便是那唯一令他曾经心动的女子,云霄,她浑身雪衣盘坐于旁,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素净得若如一汪空明的清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却是让人凛然不可侵犯的那种神圣。   不知怎的,离云霄越近,他的心底便越发蒸腾出一种寂寞的错觉。哪怕身边万众攒动,人潮如织,可是那种寂寞的感觉犹如置身于大雪纷飞的莽莽荒原,挥之不去召之即来。但是就在这感觉达到极限的时候,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炽热狂暴意味又升腾而出,那是一种渴望蹂躏发泄的疯狂黑暗心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心里搅拌酝酿,实在令朱海异常难受。   然而朱海的心中忽的一动,眼见得那九子鬼母血如此难取,连申山君与幻先生联手,也没有什么把握,若是邀上乌云仙,再将这身怀奇宝金蛟剪的女子叫去帮忙,那自然就是万无一失了,只是如何才能说动她来帮这个大忙,却实在有些棘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玉钟清清渺渺的响了一声,通天教主徐徐睁眼,表示今日开讲到此为止,众人皆本能的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叹息,依次坐上莲台退席而去。朱海见申山君望了过来,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要他等等自己,便直接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前方去,恭敬叩首道:   “弟子自俗世间携来一件礼物,要呈予掌教真人,算是弟子略尽孝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建观   先前就听他说起此事,当下不以为意,此时见他旧头一扬,颇有些不耐的一挥手道:   “我已不求外物,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还是收回去。”   但朱海却还是固执跪地道:   “此物乃是弟子的一点心意,若掌教看了还是不喜,弟子便收回去就是。”   他这句话说出来,不要说多宝真人,申山君,乌云仙,就连行到门口的云霄三姐妹也惊异的驻足回过头来——这胆大包天的小子竟然违拗教主的法旨!若是这礼物送上去不合他心意,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通天教主何等人物,于天地同寿的人物,天下间事物,无不予取予求,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心?而朱海这区区道行,又能寻到什么好东西?因此这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一时间无数目光,就都聚集在了朱海徐徐取出的那个简单包袱上!   这是一个用很劣质的麻布做成的包袱。   不算特别小,但也并不大。   哪怕是号称东昆仑教中第一人的赵公明,却也感受不到其中有任何灵光宝气,完全不能从外观上推断出这礼物有任何特异之处。   朱海双手将之交给旁边的水火童子,由童子转呈给面色同样疑惑不解的通天教主。   麻布徐徐飘落,露出一具造型奇特的器物,仔细看去。却是一件铸造十分精美的青铜器。从外型来说,仿佛是一处缩微版地道观。看得出来工艺异常精细,连道观门窗上的窗棱花纹,院中树木地叶片纹理,竟都是栩栩如生。恍然若真物缩小了千倍。   通天教主脸上依旧是迷惘之色,此物虽然精细,但也只是精细而已。并无其他出彩之处,忽然,他的视线投向了观内,略一迟疑,便立即微笑了起来。   原来这小小道观当中,连内中供奉的塑像也清晰可辨,最上首的老道士须发皆白,眉宇里有一股悲天悯人之色,盘膝而坐。上书名讳:鸿均祖师。   略下方的一人洒然侍立,飘然不群之处也是呼之欲出。却是与通天教主的模样惟妙惟肖。而最后恭立于其后地两人,则分别是老子和元始。若单是从这意境表现出来的情势来看。若说是三仙同时参拜祖师也说得过去,但内中透出来的那股子意味,怎么看也似老子元始同时对通天与鸿均施礼一般!   通天看着此物,越看越喜,越看越觉得快意,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你这器具做得十分之妙,我收下了。”   朱海却又上前一步恭敬道:   “回掌教真人的话,这东西,却不是器具。”   正在把玩此物的通天回首奇道:   “那是什么?”   “这只是一个给掌教真人过目的样本而已。”朱海垂手平静道:“这所道观,早在两月之前,已经修筑于弟子的领地祝城之中,每日里香火不断,供万人参拜。同时还有六处规格略小的道观,也已在祝城方圆千里下属城镇中修筑。弟子深受师门大恩,无以为报。自当在天下宣扬,我截教才是鸿均祖师的嫡脉承传!”   其实。此事朱海早在祝城刚刚筑好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了。他自知于逢迎拍马一道甚是荒疏,至于揣摩上意这做官必备,异常紧要地四字真言,更是一塌糊涂。不过他却明白,自己不懂,却绝对不代表旁人不懂。恰好朱海乃是一个极其虚心的人,深知不耻下问地道理,因此他借着回沫邑调运甲仗的工夫,特地去寻了飞廉。   想这飞廉在大商正史当中,连费仲尤浑这气焰显赫的二人,也着了他与恶来的道儿,将手中权力乖乖的吐了出来,这等机巧谋算,只怕与后世的李斯,蔡京,秦桧等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地。听得三殿下这唯一靠山竟然主动求助,自然要费心竭力的帮忙绸缪一番。   这厮先理了理身上红缎纹金的团花袍,正了正头上蓝田精的白玉冠,拿出一柄墨犀角刻制的小梳,整了整飘扬胸前的黑亮美髯,最后呷了半口新沏   眉,这才胸有成竹的从容微笑道:   “大凡是人者,总有所求也。纵然是天上神仙,总也会为这万事万物所羁绊,所区别的是,我们这等俗人的牵挂,就多一些,神仙中人地忧虑,或许就要少上一些。似主人所说的山上那位老神仙,金银财宝,他自然是不稀罕地了,酒色美食,是不在乎的了。长生不死已是囊中之物,荣华富贵更是视若粪土。”   “但是。”飞廉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狡狯,甚至有一种能看破人心的奇异魅力,语声也阴秘了起来:“世人追逐,无非名利二字,能堪破利的人,却看不破名,看破了名的人,却未必能将利堪破!既然主上所说的神仙轻利,那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从名来入手呢?”   朱海便被一言点醒梦中人。纵然鸿均道人无欲无求,与天地同寿,但他既然收了弟子留下功法,当然就希望本门发扬光大!而通天教主如此修为,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要让截教发扬光大,压在两位师兄之上——   既然他要这个,那么我便投其所好! 八_ 零_电 _子_书_w_ w_ w_.t _x_t _0_ 2. c_o_m   这便是朱海接下来要做的唯一一件事!   此时的犬戎势力范围,已被周围的民族敬畏的称作“鬼方”,他在其中的权势,几乎是一呼百诺,修几座道观虽然劳民伤财,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倒是这次携来供通天过目的青铜庙器,制造起来十分棘手,此时的工艺,完全达不到朱海的要求,最后在二十三位工匠的讨论下,终于决定以分铸法作为基本工艺原则,获得复杂的器形后,再铸器身,接着在上合范浇注附件(如铜树、柱等),最后再在浇注器身的时候铸接成一体。   如此小小的一座器具,整整是由六百多个分件组购而成,最后更是由犬丁施展巫术,将己身缩小,钻入其中细致雕刻,耗时近半年!   ……………………   通天听了朱海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词,忽然凝住,显是元神出窍去了,可见其心情之迫切。这当然不是说他对朱海的话语存疑,而是实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种万人参拜己身的景象——最令人快意的是,若此等道观能够聚集更多信众日夜参拜,自此留在下界凡俗人心目中的印象,如此流传万世,那便是我通天永远都要居于元始,老子二人之上!   好一会儿,通天才元神归窍,兴奋的在殿中走来走去,整整半个时辰后才慢慢平静,颇有些不满的皱眉道:   “你做得很好,道观什么的,都很合我意。只是……参拜的人为什么这样少?”   朱海心中一动,暗道:“是时候了。”却是苦着脸道:   “掌教真人有所不知,下方民众不知我教神通,因此均另有信奉,若是强令其改换信仰,只怕一来面服心不服,二来未免也失了我教泱泱大气,传扬出来于声誉有损。”   通天想了一想道:   “你说得很是,若无灵应,确难引人信服。我刚刚去看了,你的那座祝城中的道观修得不错,我很满意,这样吧,等三日之后,我将会分出一丝神念出去,寄于神像之上。”   他此时又转过身去,对多宝道人道:   “传我的口喻,令各峰在第三代弟子中,选取优秀者下山,主持殷海领地中的道观,尽力发展我教信众,每年一换,视其业绩赏罚,有成就者,可获入宫听讲资格三次,并酌情赏赐法宝等。”   多宝听了,精神一振道:   “谨遵法旨!”   他方才听得明白,朱海那处共起了七处道观,心中已在盘算是不是用自己门下弟子将这七个名额全霸占了。这等扩充实力的最好时机,当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多宝领命后方自转身,已是被一干人围住,要知道通天教主所说的,乃是第三代弟子,而非内门第三代弟子,截教本来人多势众,今日还要算上外门中人,当真是粥多僧少。 第一百三十五章形象代言人   是通天将手一挥,径直将朱海带到了后面的桃园中,草如茵,正中卧了一人,安详平静,恍若沉睡,手边还握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扫帚,朱海见了那张平凡的脸,不知怎的,心中只觉得堵得慌,刚张了张口,却是发不出声音,忙转头间,已经有热热的东西在脸上奔流了。   “师父!”朱海颓然跪倒在地,双手剧烈的颤抖着,他难以自禁的回忆着以前的山居岁月,长耳师父的言行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点点滴滴的深在心间。   好一会儿,通天才缓缓的道:   “你师父的情况,非常特殊,连我也说不清楚,既不能说已经绝望,但却也看不到醒来的希望。他是由于身入老子的太极图中,心魔从生,因此陷入了自身的幻境里面,外力医治的只是躯体,但是心魔,却需要心药来除,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朱海听了,默默无言,但是取九子鬼母血以炼炽灵散的决心,却丝毫不减,他本是心志极其坚毅之人,怎会因几句话就轻易打消认定了的念头,就算说这话的人,是高高在上的通天!   眼前景物瞬息变幻,转眼间通天又将朱海带到了平日里静修之处,和颜悦色的道:   “你虽然修行低微,但昌大本教的心愿,却是比许多人都做得好了,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对我提出来,但凡不太过分。都依你便是。”   其实于通天教主而言,也实在为赏赐这小子什么东西伤透了脑筋。太强的法宝他道力不足。驾御不了,太好地修道心诀教他,境界不够,学之不会,太好的丹药他资质太差,吃了反倒虚不受补。极易丧命。因此索性主动提了出来,看他想要什么。   朱海听了,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道:   “弟子倒没什么要求地,只是半年之前,却被阐教中人暗算,几乎丢了性命,若他们得知我为师门立观宣教,只怕还会陡生恶念。此外教中若单是凭空宣扬,招揽信众,效果未必能上升得起来。若是要师尊亲临,却也不大靠谱。所以须得选一位形象气质修为上佳的,作为我教在人间的…….这个……形象代言人!便定是事半功倍!”   通天听他解释了半晌,终于渐渐明白过来:   “你的意思就是说,让这个…….形象代言人,一方面宣传我教的好处,一方面来保护你的安全?”   “恩。弟子就是这个意思。”朱海连连点头。   通天仔细思考了一下,顿时觉得此子思维缜密,连这等缺陷之处也考虑到了,却不知道朱海地这个点子是来自后世异常先进的经营理念,颔首道:   “那依你之见,由谁来做这个形象代言人为好?”   朱海等这句话实已预谋已久,顿时胸有成竹的道:   “弟子以为,云霄仙子乃是本教中最为合适的。因为她给人以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让人一看就觉得是神仙中人,俗念尽去。并且她的道行高深,保护弟子也是足够。”   他的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事实也确是如此,除了他一看到云霄就是“邪念大起”而绝非“俗念尽去”。通天却也不知道朱海脑海里转过了这许多念头。微微点头道:   “云霄乃是蓬莱仙山上一方被清泉浸泡万载的玉石,又修炼了数千年才成道,自然是能涤人心神。你所说的很有道理。水火童儿!”   顿时有个童子跑了进来,弯腰领命:   “我此次讲道乃是三天,外门的人应该还住在迎仙峰上,你去请云霄到我这里来。”   未过多久,浑身素雅地云霄便在水火童子的引领下进了来,她正眼也不看旁边地朱海,盈盈施了个弟子礼道:   “见过掌教真人。”   通天却不立即说话,望了望云霄叹了口气道:   “当年我云游过蓬莱,无意间点化于你,到现在已经五百年了。”   云霄拜伏在地,声音极是清冷悦耳:   “师尊之恩,弟子永不敢忘。”   朱海在旁边十分惊奇,这通天教主原来也是个深知谈判技巧的高手,先回忆往事,让她觉得欠了自己的情,接下来提出要求,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了,却不知人家是师徒情深,正常的感慨罢了。   “既然   目下有一项光大本教的重任要交由你来办,可替为师   云霄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曾经对自己无礼的可恶小子,心里隐隐泛出不好地预感,但又想到师恩深重,这世上她唯一无法违拗的人,还是点了点头:   “师尊之命,弟子无不尊从。”   通天肃容道:   “本教目前在凡间的影响力势微,好在有殷海顾全大局,兴建了七处道观以弘扬我教声名,然而信众却是寥寥,因此遣人去主持道观,显我截教神通的同时,还需要一名…….这个形象代言人,来广大我教形象。”   云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之意,平静的道:   “即是要弟子来做这个形象代言人么?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事?”   “你什么事都不必做。”朱海笑笑道:“就保持这样模样,坐在车辇里就足够了。”   云霄却正眼也不看他。淡淡的对通天教主说:   “师尊还有吩咐吗?”   通天教主望了一眼朱海,敏感的觉察到了两人间的异样,有些惊奇的道:   “你二人之间有过节?”   “没有!”“有一点。”矢口否认地自然是云霄,那日竟然被这小子无礼,在额头上亲吻一记,已被她视若毕生之耻,怎肯承认此事?说“有一点”的当然是朱海,通天问话,他自然要据实回答。   通天教主冷眼旁观,早看出些因由来,冷声道:   “云霄,我也不瞒你,第二件事,却是要你保护殷海地安危,他为了宏扬本教的声威,已被阐教中人必欲除之而后快,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前来袭杀,但是暗箭难防,乃是不容有失的!你若心中存了个人恩怨,那么此事情我就交由别人来做了。”   云霄心中正自犹豫不决,通天见了心里更是不快,对旁边的水火童子道:   “传我法旨下去,二代弟子中谁能做成此事的,光大本门的,本尊将赐混元金斗。”   云霄心中一紧,大惊道:   “师尊!那混元金斗不是由您算出我等三姐妹有大难,特地炼来为我们渡劫的么?”   通天面无表情的道:   “为师处处为你等着想!但东昆仑上下,除了长耳一脉之外,却无一人能为我争气分忧,都在各顾各人的小算盘!”   这话却是说得十分之重了,云霄立即插烛也似的拜了下去,已是珠泪盈盈。   “师尊何出此言!弟子又未说不去,但听师尊吩咐便是!”   “不是听我的吩咐!是听殷海的吩咐!”通天严声道。“你可做得到?此子胸中大有丘壑,单从改建我宫外广场即能看出,除此之外,你还要保护好他的安全,避免阐教中人趁虚而入!”   云霄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道:   “是。”   朱海心中立即大喜,此次上山一趟,收获竟是如此巨大,眼下他能请得动的高人已足有四人之多,分别是,申山君,乌云仙,金光仙和云霄,加上那幻先生,足可布一个五行大阵!   本来金光仙他还未必有把握,但方才通天的那道选取弟子之令一出,只要稍微卖金光仙一个面子,此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通天将会分出一丝元神寄体于祝城的神像之上,更能借此对召唤出来的九子鬼母进行威压,再加上五仙合击,饶是那九子鬼母再怎么强悍,也难逃此劫了吧。   在水火童子送朱海出去之前,通天教主忽又说了一句:   “你胸口那块石头绝非凡物,小心保存。”   朱海心道这东西连您老人家也识不出来历,那便是想成“凡物”也难了。何况它被炼在我胸口里,还要怎么小心?不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想想是可以,宣诸于口却是绝然不敢的。   …………………   出去碧游宫以后,朱海立即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名额只得七个,要分给九峰。这不仅是统筹学上的难题,更是在考验分配者的威望了。不过好在朱海直接一句:“此事由多宝真人调度,我无任何话语权。”便将此事轻轻巧巧的卸了开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归   当天晚上,朱海回到以往所居的茅舍当中,将灰尘打灶上轻车熟路的提了些材料,唤来绿萍帮手整治了一桌酒席,这世间凡人通常都向往人间生活,却也不知山居清苦,修道中人何尝也不是对凡间的物事念念不忘,因此整治得十分简单,却尽是些家常菜肴。   未过多久,他请的人就陆续到了,其实也只得三人,金光仙,乌云仙,申山君而已,后两者都是熟识,自是随请随到,而金光仙此时已知这少年很受通天看重,不敢小窥于他,也就欣然前来。   申山君倒是随意惯了的,进来后就大呼小叫,先唤绿萍来将酒斟上,连尽三杯,又窥准了桌上的一盘白切肉,直接将手伸将出去,作料淋漓的嚼而食之,大呼过瘾。四人把盏几杯之后,朱海便笑嘻嘻的说起正题:   “今日请几位长上来的目的,却是关于掌教真人白日里所说的下山行道,主持道观一事。”   这话说得三人心中一跳,谁也看得出来,此事实乃扩充实力的大好时机,于他们门下的第三代玄字辈弟子而言,单是能入宫听讲三天,便有脱胎换骨的绝大功效,更不要说是可能还会有法宝赏赐,因此主持分配名额的多宝道人那里,当真是门庭若市,几乎吵破了头去,便是如此,乌云仙与金光仙两人加起来,也只获得了一个名额和一个候补——所谓的候补地意思就是,一年过后。就能优先入主道观。   却听朱海接着道:   “列位长上对我的爱护,那是有目共睹地。我若不做些事来回报,那还算是人么?多宝真人虽然手里握有七大道观主持的任命权,不过,嘿嘿,我目前手中的财力物力,还能再兴修四所道观。这四所道观,就算是弟子送予师叔们的礼物,其人事任命就独立出来了,一念以后,不须与人轮换,还是劳烦山君师叔代为分配。”   三仙闻言大喜,四所道观那便是四个名额,其中代表的含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申山君与乌云仙本是一体。见朱海请了金光仙来,也大致猜到了他要分一杯羹的念头。便当场拍板道,分给金光仙一个永久名额,就是说,一年后果,此处主持依然是由他任命,不似以前那七所道观。做完一年就该论到别峰弟子顶上了。   谈完正事,绿萍又端了四小碗黄灿灿地蛋炒饭和一碟凉拌姜汁菠菜上来,似申山君,金光仙这等无肉不欢之人自是大失所望,不屑一顾,但是乌云仙却是反倒惊喜,这只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美味却绝不是那些制作烦琐,用料考究的复杂菜式,而是这种家常菜肴——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常言道:熟能生巧。试问天下一日里究竟能做几道满汉全席,而同一时间中蛋炒饭与凉拌菠菜却被制作了不知几千几万次?在无数次的重复劳动中。自然会衍生出无数的御简为繁的精妙之作。   乌云仙先带头夹起一筷菠菜,只见红柄绿叶,青翠非常,巍巍颤颤的,兼有一股浓郁姜蒜气息扑入鼻中,口中立时生津,轻咬一口,一股奇鲜的液汁顺喉淌下,芬芳中杂夹了浓香,想来是在极浓的鸡汤中过。使菜的清香与鸡汤地浓郁混成一体。再扒一口金黄中处处流露雪白的蛋炒饭,牙齿与碰撞出韧性地流连,然后油香,鸡蛋香,饭香混杂在一起,不觉间才发觉碗中饭已尽,而心中尚戚戚焉。   直到酒菜将尽的时候,金光仙为了净口,这才吃了一口米饭,这一吃之下,立即知道放过了最好的美味,忙忙的去与乌云抢吃已是为数不多的凉拌菠菜,紧接着申山君好奇之下,也加入战团,若是有门弟子在旁,非得大跌眼镜。   其实这三人均为异类成道,平日里在弟子面前一本正经憋得实在辛苦,彼此之间又是知根知底,当年未曾入门之时候,金光仙为了争夺底盘,还没少和乌云仙干架,两人一空一水,实在谁都奈何不了谁,难得有此机会流露本色,自不会轻易放弃。   吃好之后,绿萍又送上茶来,幽绿的茶叶漂浮在洁白地盏里,香气寥寥,金光仙端将起来呷了一口,赞道:   “我就说当年这头老虎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收你入门,早知道   多好处,我也该来插上一脚。哎,说真的,我这辈人,不过你师父长耳算得上一个,能坦然进那太极图再走出来的,确实是个人物!”   朱海听了这话,忽然双目泪垂,伤心下拜道:   “弟子却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三位师叔不吝援手。”   申山君在肚里叹息一声,他却是知道这小子的花花肠子的,拿了这许多的好处出来,自然是有求于人了。乌云仙与金光仙对望一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忙扶起他道:   “你说便是。”   朱海垂泪道:   “其实弟子一直在私下里炼制一道灵药,说不定还对长耳师父目前的有所缓解,但是却独独差了一道药引!那便是九子鬼母血!”   “弟子所求之事,便是请三位师叔出手,助弟子对付那九子鬼母,若实在不能取胜,获些血也是好的。”   乌云仙于此事倒也听申山君说过,心中早已有数,含笑对金光仙道:   “此事也是此子一片孝心,你意下如何?”   金光仙一听之下,心中已有跃跃欲试地感觉,怪笑道:   “我都有近百年未曾全力出手了,既然拿了他的好处,自然也义不容辞,不过我只担心一件事。这九子鬼母竟如此厉害?需要我等三人联手对付?”   “不是三人。”朱海正色道:“是五个人。”   “五人?”金光仙心中更是好奇了,有资格同在场三人联手对敌地,那绝非宇内无名之徒,“另外两人是谁?”   “还有一位,是三仙岛上的云霄仙子。”朱海老老实实的道。   此话一处,就连最为沉稳的乌云仙也面露惊容,当年云霄力敌广成子,几已成为截教中第一人,那柄金蛟剪夭矫纵横,无论人仙,一闸两断,除了与赵公明有些交情以外,素来都清冷自若不与人交往,这小子竟能请动她!   金光仙喝了一口茶笑道:   “你这小子,面子还真大!那最后一位呢?”   朱海脸露尴尬之色道:   “这位前辈的名讳,我却答应他不能吐露的,不过山君师叔却是知道的,私下里也很欣赏他。”   “哦?”金光仙转向申山君笑道。“老申,这人是谁?”   申山君意味深长的道:   “那人所擅之术,只怕不在你之下。”   金光仙眉毛一挑,自负之意呼之欲出。   “那人能赶得上我?”   他乃是洪荒异种的一只大鹏金翅鸟成道,号称一翅十万八千里,当真是瞬间遨游四海,听得申山君说竟然有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自是不服。   一直沉默的乌云仙忽然微笑道:   “我知道是谁了,大鹏,当年你也与他交过手的。”   金光仙知道乌云仙素不轻言,但有所说,多是一语中的,苦苦思索以后,忽然惊道:   “难道是那白…….”   说出来立知失言,这名字在东昆仑上,却是个禁忌。不禁望了朱海一眼道:   “你这小子当真是神通广大。若我五人联手,只怕这世上根本就没几个人挡得住一击的,那九子鬼母真有如此能耐?”   朱海嘿然笑道:   “做事嘛,求的是一个稳字,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将此事谈妥以后,朱海心中大定,旁的不说,单是冲着那柄睥睨纵横,几乎所向无敌的金蛟剪,他便已觉得十分塌实。   接下来的朱海的一大计划,则是如何将这冷冰冰的云霄说服,令她心甘情愿的来帮自己的忙,并且不将自己的一些秘密宣扬出去。他现在能肯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若是像和金光仙那样,开诚布公的找上云霄谈判,得到的答复不外乎三种——   云霄继续冷冰冰的坐在那里,似乎>可能占了六层——   而剩下的四层机会,或是“呸”,.字,应该要视云霄仙子当时的心情而定。并且这还只是仅仅请她出手的下场。 第一百三十七章引诱   知道,召唤九子鬼母一事中所犯禁忌颇多,抛开那收谈,单是与那头白泽勾结,若传扬出去,轻则被人说是结交邪魔外道,重则是吃里爬外,与敌勾结,朱海自认这许多罪名,是一条也不想背并且也背不起的。若是被这嫉恶如仇的云霄得知了这些,朱海只是想想,脊背上就冒出了一股寒意,所以,如何来做这云霄的思想政治工作,则成了一大难题。   本来有句名言说得极好:要想让女人为自己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也变成秘密。这句话是谁说的朱海也不能确定了,不过他能确定是的,云霄至少目前来说,不是自己搞得定的女人。   想那赵公明无论身高长相实力风度都何止比朱海强出一大截,更是为其牺牲几百年的修行,也不过只捞了个干哥哥的名分——这种手段倒令朱海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女生应付看不上却又尚有利用价值的男生,便也是选取的这等惠而不费,简单有效的手段。   “既然动之以情这条路走不通……”朱海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就只能采用捣之以乱的调教手段了。”   “女人有时候很麻烦,但是女人其实也很怕麻烦。”   朱海再一次在心中温习了这句话,然后气喘吁吁的捏了个诀。按下遁光,故意地了汗。选了一块平整的草地惬意地躺了下来。   这已是他下昆仑山以后的第六次歇息,而这时候,仅仅只飞出了百余里地,东昆仑的巍峨山脉还在云中隐约可见。   “喂!”一个清脆的声音很是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这么与朱海说话的,当然不是云霄,她一身素衣盘坐在青鸢上。双目似闭非闭,看起来似乎已经入定,当然在朱海地眼里,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流露出一种不屑与自己说话的意思。   “起来!走了!”那清脆恼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来这个使女的言语,也代表了她身边三名姐妹以及主子的想法。因此陆续又有声音加入了对朱海的数落。   朱海叹了口气,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看样子根本不打算理睬她们,竟是要打起瞌睡来了。云霄身边的四名使女气得七窍生烟。可主人又没给出任何明确的指示,胆子最大地那个自恃平日最得宠爱。走过去就想举足轻踢朱海给这小子点教训,但尚未沾到他的身体,空气里忽然黑雾一闪,凭空竟出现了一只龇牙咧嘴地骷髅头,一口就咬在了她的鞋尖上!   这突兀非常的异事,将侍女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旁边的另外一名使女已是清喝一声,捏着法诀打出一道天罡正雷,此术专克阴邪寒恶之物,端的是百试百应,但那骷髅头中了这一雷,不仅没有消散破灭,反而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异常舒服,其表面更是多了一层灿烂地金华,看上去有一种异常华丽的邪异!   朱海见云霄眉头微微一皱,知道她即将出手。哈哈一笑就将身边佩刀“犬神“的刀灵收了回去,很是无辜的道:   “没法子。在下资质极差,修为更低,只能歇歇停停的赶路,各位若是等得不耐,要不请云霄仙子携我飞上一程?”   他这句话当真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先前吃了亏那使女惊魂未定,听了他的话立即骂了出来:   “你无耻之徒,这是休想!”   那携人飞行,两人必须靠得甚紧,同性之间倒也罢了,若是异性,则是极其暧昧。也难怪这使女出声斥骂。朱海却也不恼,叹了口气耸了耸肩的道:   “那就只能劳驾各位多等等了。”   另外一名未出过声的使女怒道:   “你不是有坐骑的么,干嘛不骑上去,等你那半调子土遁飞过去,得在这一路荒山野岭呆到什么时候?”   “坐骑?”朱海愕然转首,见旁边的小精卫正在啄毛剔爪,十分悠闲,不禁苦笑道:“这家伙不骑我就够了,我还能指望骑它?”   先前受惊那使女听了小声骂道:   “人没用,养只鸟也是废物。”   她说得小声,朱海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嘿嘿一笑,忽然   “坏东西!”   小精卫听得唤自己名字,立即拍翅肃立,看起来……很像解放战争时期地国民党军官听到“校长”二字后作出的本能反应。   “别人说你是废物也。”朱海对这只脾气颇大地家伙悄悄的说。   小精卫歪着头,偏着头上的羽冠,拿两粒黑宝石也似的眼睛瞅了对面一会儿,那模样很有些呆气,有个使女撇了撇嘴正想说话,哪知道“呆鸟”二字刚刚涌到喉边,这只黑色的怪鸟未作任何动作,已是遽然若离弦闪电般标射而出!   它的目标,却赫然是云霄一行五人出行所乘骑的青鸢!   这青鸢却是蓬莱仙岛上的飞禽,飞时飘浮空中,慢慢拍翅,然後翅向成一角度而滑翔。姿态十分优雅。展开翅膀几达数丈,性情凶猛,而云霄主仆所乘的,均是已有灵性的数百年的良禽,寻常的化形妖物见了,也要畏惧三分。   但是这小精卫一撞过去,青色的羽毛蓬然飞舞,瞬间已有两头青鸢长声悲鸣,拍翅飞开,羽毛上滴落点点鲜血!另外两头怒声锐叫,在低空中一前一后对小精卫形成夹击之势!   这两头巨鸟奋力振翅之下,怒风惊人,附近林间连嫩枝主干,也被纷纷催折,气势惊人,更何况尖喙铁爪上,寒光闪闪,令人见之胆寒!   但是坏东西倏然缩翅,又是化作一道黑光,极无礼也无理的又突撞了上去!   此鸟天生灵物,化形后又得了大福缘,跟随朱海入宫听讲,虽只半日,但它畜身的收获,又比人身要大太多,这青鸢饶是灵禽,体积虽大,但它们的一举一动在能辨天下万物弱点的小精卫眼中,实在是破绽百出,若非顾忌到旁边不动声色的云霄,这四头青鸢早就被啄瞎双眼,气绝当场!   眼见得自己的四头能力搏狮虎的坐骑竟然在空中畏惧盘飞,凄厉惨鸣,不敢落下。再看看那只落地后大摇大摆,踱着鸭子步绕行的“呆鸟”,这四名使女只觉得嘴里实在有些发苦,面面相觑,实在说不出话来。   朱海看着坏东西若得胜的大将军一般向自己走来,呵呵一笑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听得云霄淡淡的道:   “你是故意的吧?”   这还是云霄首次主动找他说话,朱海抬头望去,恰好对上云霄那双清澈而冰冷的眸子,心中忽然涌出一种狂热的**,连唇舌间也干燥起来。怔了一怔才道:   “什么?”   云霄盯着他,一泓秋水也似的眼睛似剑一般刺进了朱海的心底,一字一句的道:   “我知道你与申山君,乌云仙一系关系极是亲密,因此就故意作出种种刁难,好让我主动请辞!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混元金斗,我是不计代价,志在必得!你可以叫你身后的人死心了!”   朱海颇有些惊奇,没想到自己的表现竟然被曲解成是被人唆使,似要觊她继承那混元金斗的资格。不过转过来一想,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好,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得越晚,她就越难以同自己讨价还价。   云霄见他久久不出声,只当是这家伙被说中了关键,尴尬非常,她忽然起身!   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动作非常的柔美,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旁人模仿不来的清冷,此时亭亭立着的云霄.给人的感觉便似在极深的夜里渐渐湮远的一首轻柔的幽幽的歌.是那样的飘渺无形.那样的难以捉摸.偏偏在你在众里寻她千百度之际.却竟然醒觉她已撞入了你的心底.   花要在阳光灯色下才开得璀璨艳丽.然而云霄哪怕在这渐暗的天色里,也清丽得夺人心魄=一掠似的闪起一股不朽的惊艳感觉   猛然,云霄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在场中人的耳廓中轻轻的响起‘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似乎在昭示着岁月的流逝。天色愈暗,一切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第一百四十章朝贡   见得种种构想都已成熟,朱海便开始筹备再次召唤九式,这一次,他打算直接在祝城中的总观中进行召唤!反正他眼下也已算得上是一手遮天,顺便能借通天教主的神念之能,来对这九阴之下的异物进行彻底压制!   但就在他即将点燃召唤幻先生的信香的时候,忽然从冀州传来消息,说是大商的新都已经筑好,天下诸侯尽皆入都朝拜,苏侯已然动手,而前来传旨的天使即刻将至。   说实话,朱海很不想听纣王这便宜老子的命令,但是飞廉却随附了一封信来,说是闻太师出征归来以后,闻说了自己的行为后很是有些不满,因此在朝中刻意打压,连大王的看发也渐渐有些改变,若是此次贸然行事,只怕会将先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朱海本来对那王位兴趣缺缺,他目下在商朝大臣的眼中,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破天侯,手底下的人已伤亡得不足三千,但是其实已是这方圆数千里的实际统治者,那权势几已在往日的犬祝之上!他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听了飞廉信上的介绍,心中大怒,并且也知道若是不去,只怕就立时会与大商决裂,因此还是将手上一切事务停滞下来,兼程赶往新都朝歌,倒是云霄听了这消息十分恼怒,总觉得朱海又在玩什么拖延时间的把戏,好容易才解释清楚,但云霄心中疑窦依然,借口保护他的安全之名。也要同他一道进入朝歌。   这一路行去,越是靠近朝歌地地方。对待朱海越是冷漠,不过这也难怪,为官者最要紧的就是识大体,知风向,眼见得纣王虽未明言,但大商太师与皇后一系已摆明态度不喜此子。那么还有谁敢触此霉头?   朱海入得新都之前,却是无一人前来接驾,眼见得一道入都地一方小诸侯也有人迎接,旁边从人都有些愤愤不平的味道。朱海却只是冷笑,直接驾马入城,那门口甲士狐假虎威的呼喝着竟敢出来拦阻,被朱海一马鞭直抽得在地上惨呼打滚!   好在进去以后,飞廉终于急急赶来,直接引他回了新都府邸——占地却是极小,只怕还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屁股还未坐稳,已有将士持虎符传来闻仲军令:要他将麾下甲士人马尽数交还原来部队编制。不得有误!   来传令那将领不卑不亢,意态从容,更不多言,端的是叫人想拿他把柄也拿不住。朱海肯轻易就范?微微闭目,淡淡的道:   “不知道是太师地军令大还是王上的旨意大啊?”   此将名为邓忠,乃是闻太师的心腹爱将。闻言一怔道:   “末将只是来传令的,其他事情均不知晓。”   他早就听闻这三殿下刁钻凶狠,因此竟是直接将话题岔开了。   朱海却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冷笑道:   “我手下的五千人马,乃是父王亲赐给我复仇之用!太师想要我军权?笑话!我这次回来,还要在军中将人马补齐呢!”   邓忠未料到这位三殿下竟敢不奉令!他自知身份不足,不敢抗辨,只能不再多言,施了个军礼便走。朱海这时候心中怒气稍缓,才将飞廉请过来,细细询问当前情形。   原来迁都之前。诸事繁多,纣王虽然好色贪酒。但此时还是颇为勤政,因为过分繁忙的关系,也就渐渐的将飞廉疏远了,等到诸事妥帖,闻太师却又归来,有他坐镇王都,连纣王此时面对迁都时候,诸侯送来的上千美女都只能忍痛遣散,暗自检点,飞廉连去逢迎了几次才知道其中厉害,当然是吓得噤若寒蝉。   这时候忽然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原来闻仲在人间如此威风。”   朱海回头一看,正是云霄,他心中微讶道:   “你怎会来管这等凡俗中事。”   云霄轻哼了一声道:   “不来看看,怎知道你这滑头又有没有捣什么鬼?”   说着闪身行了回去,她地体态轻盈,尤其是先前那轻哼的神态,竟现出一种别样地女儿家的妩媚神色出来,飞廉已是不顾风度的惊得连酒杯都从手上滴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连声道:   “殿下当真是好算计,好算   若将此女送进宫去!不要说黄妃,就是姜后大王只怕之内废了。”   朱海听了忽然双眼圆睁,那表情竟是飞廉从来也未见到过的,带了两分好笑,三分畏惧,倒有五分怜悯。飞廉好笑的道:   “殿下何必做出如此表情。”   “哦!”他忽然想明白似的,抚掌奸笑道:“这等极品,殿下自然是要先留用调教好以后,玩腻了再上贡地了。”   朱海此时的脸色已是异常古怪,他猛然向前一扑,就将飞廉推着直接扑出了屋子外面,空中遽然有一道极其锐烈的白光由上自下,直插了在先前飞廉所坐的席上!   光芒四射后,良久才露出一个深达数丈的土坑,屋子内更是仿佛被台风肆掠过一般,到处狼籍,飞廉的上下牙关已是“得得得得”的敲击了起来——要是自己还坐在那里悠然品茗,   朱海却在此时将飞廉用力一推,大叫道:   “快跑。”   自己却猛然向右边虚空中撞去,那看似空旷的地方,却忽的现出袅袅白衣,云霄满面怒容,深吸了一口气.一头秀美的长发顿时无风自动.激扬飞散,她只斩金断玉地说了两个字:   “让,开!”   朱海缓缓摇头道:   “你不能杀他,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何况他也是无心之过。”   云霄怒道:   “此人辱我太甚,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必欲杀之而后快!”   朱海一时头大,不过这也只能怪飞廉嘴贱,他看着云霄的一头秀发已若黑色地瀑一般披散下来,半遮住了略现苍白的容颜。披落的黑发在匀细的脖子上,形成一种令入怦然动心的美姿,心中不禁一真躁热,喝道:   “既然如此,你先杀了我吧。”   云霄奇道:   “我杀你干嘛”   朱海很认真的道:   “其实先前飞廉的话,有几句却也说正了我的心声。你这等极品女子,我是不会放弃的。”   云霄脸色陡然涨得通红,当头一袖拂来,这可不是轻描淡写的一下,朱海却是不闪不逼,反而前趋,硬受了一击,吐了几口鲜血大声道:   “我有错吗?我钟情于你,爱慕你犯了很大的罪过吗?”   云霄其实本不想伤他,见其重伤呕血,先前的恚怒已是渐渐消失,忽又听得他的质问,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她本单纯,只觉得世间男子多为憎嫌,直到年余之前,被朱海在额头上轻轻一吻,便发觉顿时道心荡漾,杂念横生。此时忽又对上了朱海那双桀骜不屈的眸子,那么深邃难测的缓缓靠了近来,鼻中闻到的是混合的血腥的男子气息,却不觉得如何难闻污秽,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异常感觉,一时间,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朱海见到这等天赐良机,怎肯轻易错过,直接便伸手去将她拉住,肌肤相接,朱海的感觉是冰凉,云霄却觉得一股灼热直透入深心之中,,数十年来尚是首次与男子肌肤相接的她,低低的娇吟一声,只觉得那灼热若星星之火一般,瞬时便将浑身上下烧了个通透,本来一直固守的道心立时破溃。   朱海觉得掌中小手温软如棉,而鼻中嗅到的也是少女丝丝的体香,心神荡漾之下,手上加力,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向她微微颤抖着的樱唇上吻去。   双唇相接,连相互之间的鼻息体温也作着密不可分的融汇交流,那是一种距离缩短到了极至的密接感觉。仿佛能够延续一生一世也似的,朱海正自心神迷醉间,忽然觉得眼前白影晃动,然后脸上**辣的一痛,耳中也是嗡嗡作响。抬头看时,怀中的佳人已是若云一般冉冉飘去。   看她离去的模样,已然丝毫没有了一贯的从容与轻灵,给朱海的感觉却是若一只中箭惊慌遁去的小鹿。   朱海哈哈大笑,虽然中了一袖挨了一耳光,心中却是十分快慰的,忽听旁边有人出声道:“恭喜殿下一亲芳泽。” 第一百三十八章承影   这…….是剑?”朱海有些惊疑的道。他可以清晰的霄并没有使用任何道力,但是她手中仿佛有一柄似是无形,却是有质的武器,那种锐利,哪怕是连视线触碰,也有一种受伤了的错觉。   “若你答应与我好生合作,这柄承影就是你的。”云霄面无表情的道。   “竟然是承影剑!”朱海心里震惊非常。承影剑是一柄最奇特的名剑。相传它铸造于百年之前,其铸者,材质都是秘团,乃是一把有影无形的神剑。   在《大荒经中》中有这样的记载:“大贤曰:‘吾有三剑,惟子所择。……二曰承影,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在《文苑英华-夏并州都督鄂国公尉迟恭碑铭》中也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这样的字句。她的眼里,这柄无需自身道力,便能任意操控的神剑于修为低微的朱海而言,实在算得上一柄了不起的物事了。但她行事之时,因为自负的关系,所以考虑问题未免就有些过于主观——似朱海这等人的胃口,又岂是区区一把剑就喂得饱的?*   “我自然会和你好好合作!”朱海一面大义凛然说,一面就伸手去接承影。不过看他手奔的方向,却是直取云霄握剑地纤纤素手。大有以取剑之名,行非礼之实的地莫大嫌疑。   云霄脸色一寒道:   “请自重,什么时候师尊赐下混元金斗,什么时候你就来取承影,你我两不相欠!”   朱海暗自叹了口气:   “若要法宝,我直接去找通天教主他老人家讨便是。不知道比你这柄破剑强到哪里去了,只是老子情况特殊,再好的东西若不是自己炼的,那便没什么用。想凭一把承影就让我就范?也忒小瞧了我吧!”   当下嘿嘿一笑,引手唤了空中那尚在将青鸢赶得鸡飞狗跳,穷追猛打的“坏东西”下来,对其叮嘱了几句,心眼颇小的“坏东西”显然对“废物”二字极其过敏,余怒未消。朱海好说歹说,这小精卫瞪了对面一点。拍翅趾高气扬的飞去了。   朱海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   “天都快黑了,咱们就在这里住把。明儿一早再赶路。”   那四名使女面面相觑,胆子最大的冲出来怒道:   “你这人有病?这里如此荒僻怎么能住人?”   朱海也不理会她,去周围山中斩了些枯枝败木来,高高的分开堆了,双指一弹捻出一记火星,便生起了两堆篝火。未过多久。听得山岭中虎啸熊吼,渐渐逼近,细看时,竟是一虎一熊被那小精卫赶将过来做了免费苦力,其背上托了一头野猪,一头麋鹿。   朱海哈哈一笑道:   “你这家伙倒会偷懒。”   便将猎物拖到溪旁洗剖,他做这些事情纯熟无比,小精卫似乎很是不满偷懒二字,不停的恼怒啄着朱海头发,聒聒噪噪的以鸟语唠叨个不停。似乎在监工一般。   少顷,朱海斩下猪后腿和鹿后腿。在火上仔细烧烤,不时有油滴下,落在火堆中“哧”的一声,慢慢的外皮开始变脆变黄,不时发出炸裂的轻响,朱海陆续在上面刷上各种作料,很快的,浓郁的香气就散发出来,“坏东西”按耐不住,开始扑打着翅膀上窜下跳,有时候竟是对篝火视若无睹,直接站进去啄肉吃。   旁边地那几名使女虽然故作矜持,但她们的肚子已将一切出卖,朱海却是烤好之后,拣了一条鹿腿用旁边洗净地蕉叶包了,命“坏东西”不情不愿叼了过去。   吃饱喝足以后,朱海将两堆篝火搬开,自己躺到了那被火烧得滚热的地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那几名侍女也生起一堆篝火烤着,只有云霄依旧入定的清冷模样,似乎天地万物都不能影响她分毫。   第二日一早,朱海精神焕发的起身到旁边的溪边梳洗,他将手指探进水里,拿出来以后,掌中竟是多了一面晶莹玲珑地水镜,将脸面容颜映得纤毫毕现。这一手一露,不但那四名使女面露惊容,就是云霄   惊奇。   要知道,凝出一面水镜乃是极其容易之事,只要愿意,就连那四名使女弄出来的,也比朱海手里的大上百倍,但是要弄得像他那样镜面清晰的,则需要极高的对水元的操控力不可,就是云霄自筹也难以做到,她忽然又想起朱海这少年身上那股极其强烈的凶煞之气,以及他身上的种种异像,立即觉得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庸低微!   这时候朱海洗漱完毕,微微一笑便将手掌轻抬,那面水镜竟是离了他的手平平向对面飞将过去。几名使女一阵低低的欢呼——至少对女人而言,在这时代里,一面可以将自己纤毫毕现,清清晰晰照出来地镜子,那稀有的程度乎是不可估量地。   云霄也是女子,而且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她也一直想真真正正的看看自己的样子,她在水影里照过,那映出纤细如水中月的倩影,她在黄铜镜里照过,那娇丽的容颜几乎让人心碎——但是,那还是看不清楚啊!——   可眼下,面前。   这种诱惑,很轻易的就将她的矜持给冲破了开来。忍不住也行到清溪旁,对镜梳洗起来,   而朱海看着她背后黑发腰身,虽然隔了衣衫,却也能隐约的游离出可握的细腰,绝代娉婷,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为这山光溪色添上了清光如画的色彩。朱海赞叹也似的叹了口气,不禁轻吟道: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这厮说得十分坦然,完全忽略这么直盯盯看人乃是十分无礼之事,云霄听他语带调弄之意,猛然转头过来冷然视之,忽又细思那两句话中的字面含义,却是在赞美自己容颜的,又觉不妥当,忙冷哼一声背转身去,脸却忽然通红,透红直转面颊,连害臊都带出了一种无力的娇弱,逃也似的驾鸢而起,人虽走了,但心中依然通通乱跳,雪白的面颊浮起的红晕久久不散。   世间女子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云霄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她在处在高位之上,气质也冰冷无比,寻常弟子见了她俱是膜拜不迭,连多看一眼也是莫大的亵渎,就算心中有什么念头,哪里敢形诸于外?而赵公明虽然在追求于她,此人却是那种默默奉献的类型,哪里知道这些讨好女孩子的关窍?   就这么飞飞停停的,朱海在拖拉行程的时候,渐渐的也同这几名使女熟悉起来,他之所以先前要立个下马威,却是因为要赢得对方的尊敬,必须先拿出自己的实力来。就好比是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样,没有大棒的威慑,只怕胡萝卜白给人吃了还被嘲笑。   眼见得这一行人在路上就整整跋涉了一月,到了祝城之后,朱海直接给云霄拨了一处静室去,自此便不闻不问,忙着去兑现给申山君,金光仙等人的承诺,兴建剩余的四处道观去了。   素来喜静的云霄呆了几天,却越看越不对劲,眼见得东昆仑中的第三代弟子已经陆续到来,热火朝天的干着扩充信众,宣扬教义的活儿,一副惟恐落后于人的模样,而自己却是被晾在这里无所事事!又拖了一个月以后,终于忍耐不住径直派手下使女去寻朱海。   这时候朱海自知已经手握主动,怎肯轻易就范?先还十分礼貌的回应,说是公务繁忙,稍后定会登门拜访,云霄固然冰雪聪明,怎听得出这等官腔言语的敷衍之意?还当他真的会来,又候了几日才知上当,又遣使女去,却或是吃闭门羹,或者根本寻不到人,直将云霄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动用了神念搜索,谁知朱海早料到了此事,命犬丁用巫法将自己气息给彻底隐藏了,云霄固然修为深湛,但遇到了这等旁门之术,也是无可奈何。   又过得几日,朱海估计云霄心中的恚怒已消,惶恐忧虑渐生,便故作不小心的在一名使女前露面,又急急遁去,却不掩盖自己气息。果然未过片刻,云霄便驾青鸢急急赶来,脸沉若水的道:   “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三十九章妥协   海心中暗道若不是老子故意暴露你还真能拿住我?面常,干笑道:   “我哪里躲了?”   云霄脸罩寒霜的道:   “我不和你翻这嘴皮子,师尊交给我的法旨,你现在就带我去完成了!”   朱海摊开双手无辜道:   “掌教只是叫你保护我的安全啊!”   “胡说!”云霄终于动怒道:“他老人家先是要我做那个什么形象代言人,广大本教!你的阴谋鬼计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分明就是要我完不成掌教的吩咐,一年以后换人来夺我们姐妹的混元金斗!”   朱海立即作出一副被人揭破心事的尴尬神色,云霄见了嘴角露出一抹自矜的冷笑,却是笑得天地顿亮亮丽丽起来。朱海见了不禁心中一跳。眼尾立即不着痕迹的扫过云霄的美妙弧度隆起的胸脯,似乎把目光都失足在那里。   云霄的面颊顿时有些泛红,轻呼一声,后退一步以手护胸,先前那种清冷自若的形象顿时在这厮的一笑一瞥下毁于一旦。顿时羞恼道:   “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你敢长,我难道还不敢看?”朱海咕哝了一句,听得云霄当真是羞愤欲死,好在朱海很能把握她的极限,忙又道:   “我本以为你一路劳累,想请你休息休息的,既然仙子如此勤勉,这就进行代言人的准备工作吧。”   云霄正要翻脸,听得“代言人”三字。心中一凛,暗道还是正事要紧。却听朱海不紧不忙地道:   “那么先要斋戒沐浴,静心养身……”   这句话还令云霄觉得很是,如此大事,理当慎重,岂知道朱海跟着补充了两个字:   “半年。”   云霄听了顿时气得眼前一黑,几乎要不顾仪态的骂将出来。通天考察之限为一年,眼下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再拖上半年,这不是摆明地敷衍么,几乎想掏出金蛟剪来将这可恨兼可恶的小子剪成七八十段,却只能强自忍耐道:   “你最好老实些和我说话!”   朱海却立即换了一副脸色哀叹道:   “仙子却是不知道,这形象代言人筹备工作极大,要先打点,包装,上传。打榜,签约上架。订阅,这多道工序复杂无比,哪里是说弄就弄的?”   这一番云霄闻所未闻的名词被朱海抛将出来,早将她弄得头昏脑涨,加上朱海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苦,大觉头疼。终于忍耐不住喝道:   “够了!”   她看着朱海,一字一句的道:   “把条件开出来吧!”   朱海还在装傻,无辜道:   “什么条件?”   “你与我心甘情愿合作地条件。”云霄说出此话,清冷之色如故,心中实在一酸一苦。她此生此世,还是第一次对人服软。   朱海心中大喜,却是不紧不忙的嘿嘿笑了两声道:   “其实我对云霄仙子仰慕已久……”   云霄听了又羞又气怒喝道:   “你休想!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大不了我现在把你杀了,日后自尽以谢师恩!”   朱海听她说得决绝,倒也是在意料之中。并不尴尬,眼珠一转道:   “那我也不要人了。你把金蛟剪给我,换混元金斗,怎么样,值了吧?”   云霄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敢打金蛟剪的主意,惊怒道:   “你拿金蛟剪有什么用,你那低微修为,根本操控不了它!”   朱海被她连续抢白,心下也自有些窝火,也喝道:   “你管我如何!现在是你求我,别高高在上的摆出那副死人脸来!老子可没欠你的,干嘛要白白帮你做事?”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云霄怔怔的立在原地。那纤细的身影看上去异常荏弱,朱海的心中不禁也生出一丝歉意,然而不采用这种曲折迂回的谈判技巧,只怕自己未必能请得动她出手,就算请动了,也是后患无穷!   其实朱海估计,若是自己坚持索要金蛟剪,只怕云霄最后被逼无奈,也只能拿出来,不过如此一来,两人关系就彻   ,最重要的是,似金蛟剪这等威力巨大地奇珍,对主是极其苛刻,若朱海拿到想要施展,只怕还没出手就被吸成人干了。   所以,等隔了两个时辰,朱海拿捏好时间,便主动跑去后面地静室求见云霄,尽管那几名使女都对他怒目而视,云霄却传令请他进来。   朱海这时已经知道火候成熟,咳嗽一声道:   “我考虑了一下,如果云霄仙子确实觉得金蛟剪的要求有些过分,我可以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法。”   云霄的脸色若身上的白衣一般无喜无怒,淡淡的道:   “你说。”   朱海偷眼望去,看不出她心中究竟打着什么念头,咳嗽一声道:   “作为我全力配合你完成掌教真人要求地交换,你需要答应我出手一次。”   “出手一次?”云霄疑惑道。   “对。”朱海淡淡道:“你在出手之前,不能多问,无论看到任何或是惊奇,或是愤怒的事情,也要保持沉默,若能将我要杀的目标除掉,此事到此为止,你就得将之忘记,不能对其他人提起,甚至是你的另外姐妹。”   “我能保证的是,此次出手,不会损害我东昆仑门下利益,不是伤天害理,不会导致你劫数提前来临。”   云霄听了这么多繁琐的要求,微微皱眉,但是这个条件比起送出金蛟剪来,实在要好出太多,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着隐约的感觉,一旦答应了下来,只怕其后的麻烦便会接踵而至,源源不断!她实在有一种出口拒绝的冲动,但一抬头还未张口,就看见了面前男子那双阴冷深邃地眼睛,他身上此时竟再次散发出那种狂暴,凶残的可怕感觉,就像是一头一头露出凶牙地野兽,在空冥的黑暗里等待血浴!   在这样的情况下拒绝他,云霄直觉的感觉到了彻底决裂的危险,随着修为渐增,连她们自己也感受到了人劫已是迫在眉睫,一天一天的在逼近!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号称包罗万象的混元金斗,于她要——   重要到了应朱海的地步!   ………………….   祝城中的教观隐然已是截教在红尘中的总部,因此修得十分雄伟,气象万千,单是露在天边的一尾飞檐,也是高翘飞扬,夭矫若如神龙在天,浑厚里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连带内中的厅台楼阁.无不峥嵘轩峻.就连后一带花园子中的草木山石.也都带了蔚.生长得分外繁茂,难怪得通天元神来游,看得也极是欢喜。   而这等肥缺,多宝道人自是当仁不让的留给了自己门下的弟子,正是朱海的熟识玄黄,看看时间,正要到本月的初八,乃是通天临行前所说的日子,一干弟子齐聚殿前,由云霄领首,躬迎通天教主的那一缕元神进附神像当中。   正当太阳行到正天当空之时,一缕阳光忽作金色,从上至下直照了下来,恰好点在了内中通天木像的眉心当中,刹那间异香扑鼻,似有满天神佛幻影冲天而起,列众恭迎。下面的城民奴隶哪里见过此等场景,惊异非常,纷纷聚来观看,拜倒在地,十分虔诚。   那玄黄暗地里已是乐得合不拢嘴了,自己先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劝入教十来人,今日有掌教真人显现神迹,点化这些凡夫俗子,那一年的任务,岂不是板上钉钉?手到擒来?   通天这等神通修为的大罗金仙,注入的这缕神念可是非同小可,至少能佑护城外方圆百里之内无灾无旱,就连司雷布雨之神,也不敢轻忽,惟恐惊动上仙。若是信心虔诚的信众来烧香许愿,那当真是有求必应。当然这偻神念也不等于是通天的分身,类似于一个功能单一的傀儡否则要管理那许多凡夫俗子的许愿并一一回应,还不将他老人家烦个不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杀   人高大魁伟,颌下飘舞着三绺长须,当真是相貌堂堂是谁?朱海瞪了他一眼道:   “你可知道,今日要不是我在,死上十次都有余了?“   飞廉干笑了两声道:   “我怎知这位姑娘乃是神仙中人?倒是王上那边颇为麻烦,只怕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提到了正事,朱海眼神一冷,面上却是微笑道:   “所以我这做人子的,自是要前去拜望父亲一番。”   “现在?”飞廉惊道:“宫门都闭了!何况那些人根本不会让您进去的。”   朱海舔了舔唇边的血迹,手已按上了剑柄,脸上的神色很有些狰狞:   “看来我离开得太久,有必要给某些人长长记性了。”   飞廉心中一凛,为杀气所激,打了个寒噤,不禁想起了朱海的行事风格,但还是忍不住劝道:   “现在太师回来了,还是收敛些好。”   朱海冷笑不语,只是已经拿起了一个自西疆携回的包袱,大踏步走了出去,他的腰间,佩着一把利剑——   纣王一年前亲手赐给他的那把配剑!   半个时辰后,   朝歌王宫外行来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子,他的身型看起来是青年,但一张脸,却还有着少年的轮廓。就那么仿佛醉酒也似的一摇一晃地竟是向着宫门中闯!   看守宫门的甲士开始还想看这家伙摔上一交闹些笑料,但若是闯到了他们地势力范围中。那就得履行职责了。   一人当先喝道:   “还不滚开!大商王城,岂是你乱闯的?”   那男子模糊的咕哝了两句。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指了指肩上挑着包袱的那根“棍子”,这些甲士哪里将这东西放在眼里,正愁郁闷找不到乐子,就想一拥而上将这家伙乱刀分尸。   只有当先出面那甲士乃是好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身退了开去——   这却是他   五秒钟,最多五秒钟,这甲士鼻中就传来了浓烈地血腥气,他怔然转首,愕然的脸上忽然被溅了一滴液体。   微凉,   他伸手一摸,粘稠而滑腻,   是血,   是血!!   这时候。他见到那似乎的酒醉男子才缓缓的将一抹寒光收入鞘中,而自己的整整十一个同僚。竟都死了!   由头至脚被劈成两半!   一地的鲜血淋漓,肠脏肚腑,片刻前他们还在与自己谈天,眼下就成了大块大块抽搐着的血肉!   幸存的那甲士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强烈的恶心!忍不住跪倒在地哇哇大吐起来,王城中立即涌出无数甲士。如临大敌地包围着这个人。但这人却连眼皮都没抬半下,明亮的灯光映着满地血肉,分外有一种鲜艳地残忍,那人的脸却阴影在长发下看不清楚,只是从身上散发出一股煞气。   非常邪冶的煞气!   那人被数百人包围着,却是漫不经心的连眼皮都不抬的道:   “你们的将领是谁?”   他说话地态度,气势,无不居高临下,高高在在,仿佛不是被这百多人包围。而是这百多人正被捏在他的手心里!   领头的小队长见这人气度非凡,顿时先怯了几分。他却是这里的旧人,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脸色都惊得变了,忙出列上下打量,迟疑道:   “我便是。”   那人将手中剑一下子抛了过去,这小队长以为是抛来刺他的,脸都吓得发了白,打到身上才知道是把连鞘剑,只是吞口处尽是浓稠的血液,滴滴的污了一身。   “你若识得,便知我是谁。你若识不得,便往上面呈,总会有人认识的。”   好在这小队长当值颇久,是见过世面的,就着灯光一看,立即跪将下来:   “见过殿下!”   朱海随意的笑了笑,掂了掂肩头地包袱道:   “开门,本侯刚刚从西疆赶过来,要见王上。”   小队长惊魂未定,忽然想起收过姜后的好处,为难道   “这么晚了,王上只怕已睡了,殿下还是明儿来吧?”   朱海从他手上将宝剑夺了过去,似笑非笑地道:   “是吗?”   这小队长被他冷冷的目光看得喉结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心头发寒的道:   “说…….说不大准。”   朱海哈哈一笑,挑起包袱大步进宫去了,一干人面面相觑,有地上那十多位“榜样”,哪个敢拦?被杀了也是白死了。*   一干甲士虽不敢阻他,但更不敢就这么任他进去,只好哭丧起脸,远远的跟随着,正好这新都初建,王宫宽敞了数倍,朱海路不熟悉,正好仿佛多了几十个免费向导。见了这等阵仗,其余的甲士等又哪里敢来惹?   朱海绕了半晌,信手拿了个宫侍过来道:   “王上现在在哪里?”   那宫侍也是皇后的人,贼眼一转道:   “王上早已安寝了啊,三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明日再来求见?”   朱海一声冷笑,只听得“喀啪”一声脆响,已将这宫侍的脑袋生生拧了个圈,转到了后面,这家伙的脑袋歪歪斜斜的背在后面,双手一阵乱舞,踉踉跄跄的奔了十数步,趴的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一会儿,就此死去。此时朱海又拿了旁边的一名宫侍过来,挽着他的肩膀冷笑道:   “天下诸侯进献三千美女,王上纵然碍于太师将其退回,但总会留下几个极品货色吧。此时夜深人静,岂不正是享用的时候?前面带路吧!”   这宫侍看着尚自在地上抽搐的同僚,心惊胆战下,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旁边的那些甲士见了这副情景,这才知道以前听人说着三殿下心狠手辣还是把他说轻了,说虚了!   这时候朱海闯宫之事早被报到了皇后与纣王处,皇后倒是心急如焚,可惜手上没有可用之人,命令流水价的发出去,可恨谁肯奋勇上前,那三殿下手持王上配剑,身份也自尊贵,杀了不就还是杀了?谁肯去拿命来白填?   而纣王此时却正按着两名美人在喘着粗气,只要是男人,都不大喜欢在交配时候被人打扰,因此急急赶来的那甲卫尽管心急如焚,也只能巴巴的在殿外候着听两位美人或真或伪的**声。   因此当朱海来到纣王寝宫前的时候,那名早就到了半个时辰的王宫禁军总管也未能见到王驾。反倒是被朱海上下打量了几眼,直接就挤到了一旁去。   好一会儿,内中才有使女羞红着脸出来道:   “大王传令,命人送美酒佳肴,传乐令。”   朱海心中暗自好笑:“这便宜老子当真对酒色如此钟爱,现在已近丑时,换算成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多钟,纣王刚刚搞完两个女人竟然精神未倦,还可以喝酒听歌,当真是精神旺盛无比。”   此时那使女见了旁边的王宫总管,也颇为吃惊道:   “何将军何以深夜到此?“   那何将军张口结舌,还未答话,就听旁边一个声音懒洋洋的道:   “他是要来通报一声,老子擅闯王宫,还杀了几十个人。”   说话的朱海懒洋洋的翻着白眼,像一头无礼剽悍的豹子,在那使女脸上捏了一把道,去传乐令,美酒佳肴我自会呈予父王。“   他又瞪了一眼那何将军,眼神似冷电也似的直切入其心底:   “你可以滚蛋了。”   何将军脸肌抽搐,却也只能苦苦咬牙强忍,转身离去,朱海肆声长笑,大踏步行进了殿中。   纣王正搂住一个美人狎弄调笑,忽然见外间一个陌生男人闯了进来拜伏在地,自然尴尬非常,大怒道:   “尔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宫?”   朱海俯首大声道:   “儿臣自西疆归来,刚刚到京,因为身上携了费尽心机求来的仙山异物要献予君父,惟恐时日拖延失去灵气,因此擅自闯宫,望父王恕罪!”   纣王失声道:   “你是老三?”   朱海微笑道:“正是孩儿。” 第一百四十二章谋   王大喜道:   “你什么时候抵京的!朕的新都觉得怎么样?”   朱海道:   “儿臣刚刚到京,父王贵为天子,理应享有四海,这新都气象虽然巍峨,却还少了些君临天下的气势,还当扩建才是!”   纣王满意道:   “吾儿之言,甚合我心,可恨大臣都在进谏,说什么不宜豪奢,也只能修到此等程度了。”   他见朱海入殿之后一直跪伏,对身边美人喝道:   “去给破天侯移坐斟酒!”   这父子两人早在旧都之时候,便一起共同宣淫过,因此彼此之间顾忌隔阂少了许多,换了大商中期于任意一名臣子,也断不可能得到此等待遇,而那殷洪殷郊见了老子,直似老鼠撞上了猫,哆嗦还来不及,便更不要想了!   这父子两人大笑狂呼,肆意玩弄身边女子,纣王见了朱海放浪形骸,反觉此子酷肖自己,心里也极是满意,不意酒过三巡,朱海见纣王略有困倦之意,忙将背后包袱取下笑道:   “孩儿冒天下之大不讳,深夜惊扰父王,却是为的此物。”   纣王深知此子善于寻觅些珍异物事,心中大是好奇,忍不住站起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盯在那黑布上。只见数层裹布一揭,内中却是好大一团晶莹剔透的冰块,内中冻了三根雪白的物事,似洗刷干净的莲藕一般,肥美白嫩,令人见了就有些垂涎欲滴的感觉。   朱海将冰块搬出。用一尾细毛小刷轻轻在上面拂拭,一面做一面解说道:   “极北之处。有海中异兽名为冰豹,擅长破冰入海觅食,其活到百年者,尾毛性质阳热,极擅破冰。此刷就是以冰豹尾毛所制。”   他还未说完,只见那极大坚冰便分离崩溃。纣王惊叹之余下忽想起一事,肉痛叫到:   “来人来人,将破天侯弄下来地冰块好生收藏下来,新都未筑冰窖,飞廉因病又有两月余未贡幽髓,可将朕闷死了。”   这时候朱海已将内中的三条雪藕刷去冰渣,供奉上前道:   “父王请用。”   他先自取一藕,咬去一端,吮吸起来,纣王先前见那雪藕十分肥嫩。加上饮酒后喉咙干渴,早已食指大动。还只当是直接拿起来就吃,未料到这卖相绝佳地雪藕竟只得是个容器而已!   他有样学样,一吮之下,只觉得内中一股清凉香甜的液体由舌透喉,入腹之后化为无数清凉之气散布在四肢百骸中,本来昏昏欲睡。竟是猛然变得神清气爽!顿时睁眼猛吮,直到一滴不剩,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朱海这时候才微笑道:   “此液名为玉液琼浆,生在深海下的珊瑚石的石髓当中,乃是钟天灵之气生出的不凡之物,使之能延年益寿,只是保存不易,须得用天上瑶池里地仙藕作容器,才能维持七日功效不衰。”   纣王听得已是十分动容,却听朱海又起身惶恐跪地道:   “孩儿拿到手之后。实在是半刻也不敢停,跑死了十三匹马才赶到朝歌。眼见得七日之期将至,门口的甲士固执非常,一意不允孩儿入宫,因此来路上连杀了十七人,还望父王降罪。”   纣王本来就是性情残暴,闻言怒喝道:   “这等蠢物,要他们办事,尽是做得一塌糊涂,朕的好事却就只会妨碍!杀得好,该杀!来人,将今夜当值那些阻碍破天侯的废物,队长降一及,余者杀无赦!”   朱海心中暗自惊叹,纣王的暴君之名果然不是白叫的,就这么一言之间,便是数百人头落地,自己与之相比较,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最关键的是,纣王是为了心情不快便要杀人,而自己却是为了立足而杀人,就好比是一头置身于狼群中的猛虎,倘不露出爪牙来表现出足够的威慑力,便有被一涌而上惨遭分尸的可能。   而纣王地口喻一说将出来,殿内殿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方才被朱海所杀地宫侍却是黄妃心腹,她正走到门口想来哭诉告状,正正的将这句话收入耳中,顿时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厮算是白死了。   接下来朱海又陆续呈上各种珍玩,还将那击破东胡人后,夺取他们部落的王   缴纳了上去,纣王更加大喜,这史上君王,无论他英暴仁厚,只要是听到开疆拓土这等大事,定然会是“龙颜大悦”的,朱海却是异常谨慎,就陪着纣王喝酒谈天玩女人,不时听父王传授些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主动要什么封赏——   因为他知道目下的朝局一片紊乱,自己却是完全不明,封赏讨来将所有人都得罪完了,这等折本地买卖却是不能做,而飞廉这厮若想爬得更高,那么自己这株大树的地位就与其密切相关。因此这项看来简单的工作,还是交给飞廉这个最适合的人来完成为佳。   这父子两人便在殿中欢乐饮宴,通宵达旦,直到四更时候近侍来报早朝即将开始,这才中止,纣王刚服了琼浆玉液,虽然整夜未眠,荒淫无度,却是精神奕奕,又御了两名美人,将之大加挞伐,这才意犹未尽的领着朱海上朝去了。   其日元旦吉晨,天子便开了大朝,令前来朝觐的天下四大诸侯与八百镇侯在午门外等候,先令商臣入内演礼,当先而行的文臣却是商容,其后却才是比干——朱海站在王子位置上,心中一动,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京师中又多出了一番风云变幻的政治斗争,连比干这等人物,也被挤了下来。   而武将之首自是太师闻仲,接下来才是那武成王黄飞虎。朱海见闻仲精神健旺,额头当中神目微现紫芒,显然修为又有精进。众臣列位于丹阙之下,巍然肃立。旁边的黄门3外出传旨,令四大诸侯与八百镇侯分别见驾。   这一弄便整整是数个时辰,每一镇大诸侯率领两百小镇侯前来叩阙,礼节十分繁琐,朱海几乎快闷得打出哈欠来,倒是商朝大臣与各镇诸侯见他位列两位王子当中,与无论外型举止,与那殷洪殷郊相较,加倍英锐干练,心中均是留上了心,各有盘算。   诸侯参拜已毕后,纣王传旨,赐宴显庆殿,由首相商容,亚相比干相陪,却独唤了那三殿下破天侯殷海进宫去了,其恩宠可见一斑,此时诸侯有了自由说话地机会,自然就在杯恍交错中议论纷纷,话题当然是离不了要围绕着这位新晋的三殿下了。   斯时候来朝地诸侯的坐次,乃是以势力强弱排列的,苏护拥有冀州,本就实力强劲。近年余来更是与犬戎多方贸易,关系紧密,这半年多来,朱海在战场上虏掠来的大部分奴隶,都是直接连卖带送的便宜了这位岳父,因此竟能与四大诸侯同席而坐,夸耀之心,人人皆有,说到了这位彗星般崛起的海殿下之时候,均有惊叹赞叹之词,早早慧眼识英才,作出远期投资的苏护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抚髯得意道:   “小女已在不久前,与三殿下订下白首之约了。”   此话一出,当真是满座皆惊,眼见得纣王对此子宠爱,这苏护搭上了这趟顺风车,当真是崛起之日指日可待了,那四大诸侯中的崇侯虎极是势利,立即不顾身份搭讪起来,直将旁边的东伯侯姜桓楚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那殷洪殷郊,正是他嫡亲孙儿   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当然不是只得姜桓楚一个人。因此在第二日的朝会上,草草的将一些例行公事做完以后,立即就有人上本启奏:   “破天侯自领一军多时,于国法不合,更与军法相背,望大王下旨,将其麾下五千精锐重新调回原部。”   上本的人,是张桂芳。   但是谁都知道,这意思应当是站在旁边的闻太师的。   这位三朝元老今日进殿以后,便神情阴翳.一言不发,太师专着的紫袍着在他的身上反倒略显得空荡漂浮。   然而他的眼睛精亮.鼻子也呈鹰勾状.   他的习惯便是抿着嘴.定定的看一个人.被看的人+_五脏六腑都被看得通透的错觉.加上那种迎面逼来的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威仪.于是敬与畏便自然而然的升腾了出来——而且是畏多过敬 第一百四十三章算帐   王皱眉道:   “破天侯在西疆屡建战功,大破东胡,何以就与国法不合,同军法相背了?”   闻太师忽然出众正色道:   “王上!破天侯身世不明,手握重兵,实乃我大商隐患。”   他这一发话,当真有一锤定音之效,而皇后一系也趁机发难,纷纷站出来附议。纣王见众口一辞,他心下也有些意动,望了望旁面无表情的朱海一眼道:   “既然如此,那今日退朝后,就令破天侯将率走的五千精锐归建吧。”   朱海听了,出列拜伏道:   “儿臣领旨。不过…….我只交得出五百人来。”   纣王皱眉还未说话,闻仲已怒喝道:   “你引诱王上荒娱嬉戏,某还未与你算这祸国殃民的帐,你竟然还敢抗旨?”   闻仲本就对朱海心存芥蒂,暗中防范,但好歹念着他乃是大商子孙,也不便直接下手,然而前日他遣人去传将领被生生堵了回来,心中已有不妥感觉,后来又听说此子肆意杀戮,引诱纣王通宵淫乐,顿时深悔先前太过放纵于他,今日上朝,正是专门针对他而来,势要将此子打压到再难翻身的地步!   见闻仲发怒,众臣连带纣王面上,都微微色变,朱海却丝毫不肯示弱,冷笑道:   “太师既然要与我算帐,那我就一笔一笔算给你听,咱们首先来说交人的事。”   他地声音陡然拔高了七度:   “太师您是老糊涂了吧!去岁你讨伐东海,率了十万大军。归来的也只得七万余人!我领了五千精锐出去同东胡人战了一年,你当我是神仙打仗不死人地?”   这话却是硬生生的直顶而上。杵得闻仲面色都发了青,颤抖着以手指他道:   “你…….你竟敢如此与老夫说话!”   “你……您竟敢在王上面前如此咆哮!”朱海竟是丝毫不让,一口顶了回去!“太师劳苦功高是不假,但在朝堂上肆意咆哮,斥骂我大商子孙!究竟有没有将大王放在眼里?不知这天下,究竟是姓商还是姓闻?废话我不多说。五千精锐如今死剩五百,我遵照父王旨意交出便是,多的,半个人都没有!”   纣王听了朱海的话,果然阴沉了下来,闻仲平日里自恃三朝元老,又是拥立首功,许多时候确是独断专行了些,纣王平日里沉溺于酒色,只盼旁人不来聒噪。一时间未及留意,如今被朱海的言语提醒。立即不快了起来。   闻仲却被朱海一番言语气得厉声大叫,当中神目张开,长髯直竖,大声曰:   “这外来儿巧言惑主,气杀我也!”   将手一拳,直打朱海!他在这朝歌城中未敢用法术。但仅凭勇力——朱海却也是个不肯吃亏的,哪里肯吃这么一拳,轻巧闪开一脚反踢过去,也大叫道:   “老匹夫你有何本事,敢擅打我大商子孙?”   这一老一少战在一起,把旁人惊得呆了,纣王脸色铁青,却喜此子勇武过人,并且闻仲确有使君惧臣地欺君之过,无疑令得王权旁落。却听得朱海尚在激斗中自辨:   “你说我出身不正!杀犬祝之时,连天上星辰都认可我的大商血脉。偏生你要无事找事?当真为老不尊!你说我惑乱王上!想我年方十六,便被排挤出大商首都,出外征战,这辈子加起来与父王见面的时间也不到三日!我从何惑乱,寻些希奇物事来尽我孝心也有错?莫非太师眼见得父王吃了我寻来的仙藕灵液,精神健旺,心中不快?”   群臣在旁听着,其中大部分也均是持了公允的态度来听,连带比干也是默默点头,觉这殿下身世凄惨,所言虽有些偏颇,但是却也不失道理,如此打压于他确是有些过了。   纣王陡然暴喝了一声,将佩剑拔了出来,怒冲牛斗的狂喝道:   “够了!”   天子之怒,非同小可,朱海率先收手跃后,闻仲却也不便追击。却听纣王大喝道:   “殷海乃是我大商嫡系子孙,此事绝无虚假,今后有人再敢纠缠不休,立即诛灭九族!今日朝会到此为止,退朝!”   群臣默然,纷纷散去,倒是那费仲尤浑颇为得意,这两人均觉得这三殿下高深莫测,还是先观望为好,明哲保身,因此竟是对皇后之令阳奉阴   今见得闻太师这等人物也吃了个不大不小的瘪,心中常。   …………………   朱海退朝之后,却是不回府邸,径直便策马出了朝歌,寻了个高处的地势摆下杯盘,自斟自酌,十分悠闲。未过多久,便见天际一朵黑云飘来,正是闻太师浑身甲冑持着蛟龙金鞭,骑着墨赶将过来。   “请坐。”此时的朱海与先前的暴躁少年完全不同,冷静且幽雅地向空中的闻太师举了举杯。   闻仲铁青着脸,深吸一口气道:   “你认命吧,我会将你拿回昆仑上,永远不许再蹈入这红尘中了!”   “哦?”朱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太师应该很久都没回过昆仑山了吧。”   他接着很好奇地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王位没有太多的兴趣,为什么老是要针对我,打压我?”   “因为你很危险。”闻仲沉着脸道:“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比犬祝还强烈的危险!有你在,大商的未来就是一个变数!”   朱海轻松的笑了起来:   “既然太师觉得,我比犬祝还危险,那么你认为,我可能乖乖的随你回山么?”   天上已经有黑云盘旋聚集,闻仲已经用实际行动作出了他地回答,空中一记绚目的紫色雷电将旁边的一株古木炸得粉碎!他双目中尽是怒色,一字一句的道:   “下一次,就不会是树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朱海笑笑,指着头道:   “你可以试试朝这里打。”   闻仲双目陡然圆睁,他纵横天下四十年,连商王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何时有人敢对他如此轻佻?白光一闪,一道怒雷便自击落!但他终念在朱海身怀商王血脉,只是要他重伤,而未下辣手。   虚空里,忽然腾出了一阵白雾,瞬间凝结成了晶莹的冰盖,轻描淡写的将闻仲这一雷化为无形,朱海微笑道:   “自那一夜后,我便寻不到你,果然只能用这法子才能将你迫将出来。”   高空之上,赫然盘旋着一头杳然青鸢,其上女子清丽峭拔,单是看看,也觉一股清冷之意传遍全身!   闻仲瞳孔收缩,浑身上下的紫袍无风自动,滚滚荡荡:   “你竟然能请动云霄仙子?”   朱海微笑不言,只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他举杯示意。   闻仲脸上紫气一闪而过,仰天大呼:   “我与令兄赵公明甚有交情,仙子莫要为了这小子,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天空中的黑云已呈旋涡状,低低地压了下来,朱海眼神亮了亮,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一种极凶暴的力量在空气中衍生,躁动。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地血肉正成为了那力量的养分!心脏,血脉每博动一次,那股力量也随之悸动壮大!   这是什么力量?   有金光徐徐隐现。   但你根本说不清楚金光来自何方,忽左,忽右,忽天上,忽地下!就像是女子的幽幽心事一般飘忽不定!   闻仲的脸色已变得凝重无比,以至于天上的乌云,也镀上了一层火炭也似的赤色——这是他已经准备发动雷劫.   两道夭矫若龙的金光霍然交叉飞向空中,就仿佛是孤骛直冲向落霞。在这阴沉天气里,这灿烂辉煌的光芒一出,连天地几乎都为之失色。   “金,蛟,剪!”朱海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这便是云霄当年力败广成子的法宝,金蛟剪!   此物乃是由两条蛟龙,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起在空中,挺折上下,头交头如剪,尾交尾如股,在那蓬莱岛屿上的地火中淬炼千年,不怕你得道神仙,奇法异宝,被撞上后均是一闸两段!   这么一把泛滥着死亡气息的华美巨剪,便盘旋在空中,静静的与闻仲对峙着,但是威胁之意,却是分外明显!闻仲显然对这把凶剪颇为忌惮,阴沉着脸道:   “你真要为了这小子和我翻脸?”   云霄冰冷的声音从九霄上延伸了下来:   “我不是为了他和你翻脸!我只是不能违抗掌教令喻!” 第一百四十四章妥协   你说什么?!”这一次,闻仲是彻底吃惊了,他深吸“掌教会为了这小子亲下令喻?”   朱海洒然起身,伸了个颇为夸张的懒腰道,笑笑道:   “太师偶遇故人,自然要多聊几句,我就不奉陪了,这就回去交割五百精兵。”   闻仲听了,脸色实已铁青,但他却也知道,云霄这等眼高于顶的人物竟然不惜与自己为敌,只怕内中当真有莫大的隐情,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海大摇大摆的策马离去!   朱海回府以后,便召集了城外的甲士,也不知道从何处选了五百人前来交割,这五百“精锐”平均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约有半数都至少伤残了一样肢体,说实话,他们能整齐的立在前来验收的张桂芳面前,已经只能用“实属难得”这四个字来形容。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五百人可以用,强盗,流浪汉,土匪,乞丐,贫民等等等等来形容,几乎是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军队,身上的衣物破烂不说,肮脏得连本色都看不出来。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使得整洁宽敝的校场,好似被大风肆掠过的庄稼地。   张桂芳铁青着脸行了过来,忍着怒气对朱海道:   “三殿下,这就是你交割过来的五百精锐?”   他特意在“精锐”二字后面加重了发音,讽刺之意呼之欲出。   “是五百零七名精锐。”朱海却好似听不出来似的,懒洋洋地纠正道。   “那他们的兵器呢?他们地甲冑呢。他们的马匹战车呢?”张桂芳温文的脸上已有怒气,连珠炮似的质问道。   “兵器被东胡人缴了。甲胄穿不动丢了,马匹战车因为大商一直不给拨粮草军饷,咱们没有回来的路费呀!全给卖了!“朱海耸耸肩,很无辜的道。   张桂芳地脸色已是铁青,一字一句的道:   “殿下,五千精锐只要你交五百出来。已经是很宽容的条件了。”   朱海也锐利的回盯了过去:   “将军,我交了五百人出来,也已经是很给你们面子的了。不怕告诉你,我现在内有父王信我,外有苏侯援我,手掌坚城,号令犬戎!你和太师除非是叛商来伐我,否则还真拿我没法子!若是把我逼得太急不留余地,别怪我真的去和那两个废物争夺王位,张帅可不要祸延家族。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听到“叛商“二字,张桂芳心中一凛。又闻“祸延家族”四字,更是如雷贯耳,轰入心底深处,气势立弱,抱拳道:   “末将对大商忠心耿耿,殿下此言。不敢领受。”   朱海冷笑,转身负手离去,张桂芳看着眼前五百老弱病残,却也只能收下,看着这些人鱼贯入营,不禁苦笑摇头叹了口气——他却也只能叹气。****这位将军其实也是深有苦衷,.+:又很是有些真材实料,更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另外两位殿下与之相较。顿时显得黯然失色。将来这大位归属当真是扑朔迷离,他不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回城之后。朱海刚刚回到官邸,就见飞廉急急赶来道:   “主上,宫里来人,已等了半晌了。”   朱海略一驻足,便大踏步进了正厅,只见那小黄门满脸陪笑的迎了上来道:   “殿下没事就好,殿下没事就好,王上听说散朝之后您就出了城,而太师也满脸怒气的跟了出去,心下着实担忧,派我拿了金牌令箭出来寻人,说寻到您马上就得给领进宫去,啧啧,这圣眷可真是没说的。”   朱海微微一笑道:   “我能有什么事?咱们这就进宫去吧。”   他他见飞廉转身欲行,招手道:   “你也一道来。”   飞廉愕然道:   “这…….王上未召臣去啊?”   朱海看那小黄门离得较远,将其拖了过来低语道:   “我不日就将返回西戎那方,王上今日碍于众议,迫我交出兵权,心定会愧疚,应会封赏于我,我将其转送予你,争取捞个中大夫来做做,至不济也得成为下大夫有进入朝堂地资格,以免过于被动。”   飞廉大喜过望,激动得连声音也变了,他的权利**本来就极重,然而跟随朱海以后,便自然是被打上了三殿下一系地深深烙印,自是在政路   处处刁难,能够维持目前手中的区区权力,已是左支艰难。如今好容易有机会咸鱼翻身,怎能不感激涕零?   朱海携着飞廉昂然入宫,竟是无人敢前来多嘴半句,两人直抵纣王寝宫前,听得内中歌舞丝竹声不绝于耳,惟恐扰乱大王雅兴,便在门口等候,直到一曲舞罢,朱海才命人前去通传,不多时候,就被请了进去。   纣王见了飞廉一道进来,微微愕然,立即喜道:   “卿家来得正是时候,你深通音律,快些过来抚琴!”   飞廉因为要面君,今日刻意打扮得十分雅致,大有疏朗不群,飘然出尘的雅士模样,闻言立即上殿将琴接了过来,纣王将朱海唤到身边坐了,关切的问了几句后,便望着他道:   “王儿可将我瞒得好苦?还不从实招来?”   朱海吃了一惊,他瞒着纣王的事情实在太多,说的怎知道是哪件?只等低头不语,谁知纣王似乎对此话题很感兴趣,接着盘问道:   “当真还不说么?”   朱海只得道:   “孩子并无欺君之事啊!”   纣王哈哈大笑道:   “若不是今日苏美人说起,还真被你给瞒了过去,既然瞧上了苏护地女儿,都订了婚约,为何还要隐瞒于我?”   朱海心中出了一口长气,他本来未将那桩婚事放在心上,因此也就没对纣王提过,心情一宽,便开始欣赏下方歌舞,只觉得内中的一名女子,看上去十分注目。哪怕身周尽是环绕的后宫佳丽,却也掩不去她身上那股刻骨的媚意。   她舞动的时候,云鬓刻意的散披着.眼睛似秋水一般朦胧妩媚.被灯光一映.就仿佛柔婉得似一副均柔光致的绝世名画.   一曲舞毕,这女子一笑娉婷上前,她的眼睛眨了眨.朱海顿时一阵恍惚.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她那一对深邃而妩媚的眸子.似一个令人强烈心醉的幻梦.这女人双颊略略泛起胭脂也似地粉红色.当真是说不出来的娇媚可人.她柔声施礼道:   “见过三殿下。”   纣王哈哈大笑,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道:   “苏美人不必多礼,我这老三性子有些狂野,不过很是对朕地胃口。”   朱海这时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惊疑道:   “这位是…….”   纣王大笑道:   “这就是你岳父给朕贡来的美人,苏妲己,哦!不对,朕开始已封她为苏妃了。”   “苏妲己”三个字虽只是一带而过,但落到朱海的耳中直若雷鸣电闪一般.他浑身酸软.手中酒杯一下便把持不住滑了下去在地上跌得粉碎脑海里一片嗡嗡作响.连旁边人说的什么都混未放在心上.心中惟是一片混沌.只想蒙头大睡一场.心中却有声音在狂叫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苏护的女儿苏妲己不是已被我捷足先登,这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会出现得如此之早?”   好在他此时已非往日那个懵懂少年,连喝了两杯酒就恢复了镇静,不动声色的与纣王谈笑着,又说起飞廉的官职问题,在苏妲己的帮腔下,讨来了一个中大夫的名位,大概等于现在的部长级别。这才起身告罪离去。   出宫后朱海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寻苏护了,眼下诸侯尚未离京,要找他们并不困难,一路行来后,朱海已经渐渐的稳定下来,情知此中定然藏了一个莫大的关节,自己在考虑的时候定将其遗漏了过去,便遭成了目前难以预估的局面。   然而纵然苏妲己提前出现,也并无太大的影响,因为自己的势力大部分都在外部,并非单是依靠纣王的宠爱才能立足,目前姜后一系势力正是如日中天,正好可以联合妲己与之抗衡。   他一面想着,马车已疾驰到了苏侯在朝歌的府邸上,一干家将见姑爷来了,纷纷上前巴结,朱海心中有事应酬了几句,便直接求见苏侯,谁知下人回禀说老爷出门赴西伯侯的宴会,只怕晚上方才能归,朱海带了满腔疑问而来,却是寻不到人解惑,心中自然大是焦躁,正要起身告辞,忽然听得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好哇,现在才来看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偷吃   海听了这声音,口里没咽下去的一口茶“扑哧”一声他实在未料到苏侯来朝各进贡,把自己女儿也一同携来,果然见内间撩帘出来的小丫头一身正装笑嘻嘻的出了来,小嘴嫣红不说,颈项上的珍珠项链个头均匀,粒粒如拇指般大小,十分名贵,只见珠光荧荧,她的肌肤都被渲染上了一层柔和迷蒙的白光,看上去平添了几名神秘成熟,一蹙眉,一展颜,都风情出一种青涩与成熟调和的风韵来。   她斜瞟着朱海,心里当然是十分得意的了,脸上还板了起来,一本正经的道: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是不是去外面偷吃了?”   朱海听了顿时哭笑不得道:   “你知道什么叫做偷吃啊?”   小丫头叉腰怒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爹每次出了远门,娘都要问上这么一句,咱们既然订了婚,我问问你不应该吗?”   朱海有一种头大的感觉,不过眼前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是生得异常乖巧,眉目如画,肌肤白得如凝脂一般,他又想起那日连哄带骗的诱惑这丫头为自己摸摸,心里一荡就坐了过去笑道:   “好妹子,你来朝歌几天了去。”   他不觉间就将手向小丫头的肩上搭了上去,小丫头的脸一下子就隐隐的红了,嘴里却若无其事的倔强道:   “你问这干嘛?想我走啊?”   朱海往她的耳朵里吹了吹气,嘿嘿笑道:   “没没。我留你还来不及。”   小丫头终于忍受不住,回过身来瞪着他道:   “你再使坏。看我不大耳掴子抽你。”   那故作凶蛮地模样,倒像极了一只吹胡子瞪眼的小小猫儿。朱海其实也只是逗逗她而已,陪她说了几句闲话,装作不经意地道:   “我以前听说,你名字叫苏妲己,怎的今儿进宫。大王说你爹贡的美人也叫这名字?”   说到此事小丫头就有些泱泱不乐,撅起嘴道:   “说起这事儿人家心里就是气,苏妲己这名字本来就是我的!爹爹说,我及笙(女子十五岁)的时候才正式让我用,谁知道这会儿赶着要献人入宫,为了将她的身份抬起来,还让我娘认成义女——我才没这当奴婢地姐姐!”   朱海听了,心下渐渐的将此事理出了脉络,自己看来并未寻错目标,但因为下手早了些的关系。眼前这小丫头还未曾承袭苏妲己这名字,却是因为苏护要抬高自己献入宫中的那美女的身份。直接将之收成了义女,将苏妲己这本来留给亲女的名字给了她!   “接下来……”朱海略一迟疑,立即就要出门去确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便是——现在宫中的那位苏妲己,究竟是人还是妖!   他笑笑拍了拍小丫头的臀部,这可怜的女孩子立即脸红红地跳了起来瞪着他。握着粉拳,半咬着小唇,看样子倒是羞多于怒,恼多过恨。   朱海微笑道:   “好妹子,我现在出去有件急事,回来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成不?”   “真地?”小丫头立即转羞为喜道。   其时女子多是有名无姓,连当今皇后也是如此,被称为姜后,她们出嫁前均是先随父姓,再随夫姓。被称为某氏,只有豪门大户。在会在女儿十五岁算是成年的时候,给她取个名字以示门风严谨,朱海身为她的未婚夫婿,自然可以给她取个名字。   朱海点点头,便出门去了,径直吩咐车夫直奔朝歌城南门外的女娲宫,略一搜寻,就看到了旁边行宫粉壁上的一首墨汁淋漓的诗句:   “风鸢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聘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这诗赫然就是纣王所题,之中地内容显然是在对这女娲娘娘进行不大不小的调戏,在正史里便是因为此事,女娲才祭起聚妖幡,召唤轩辕坟中三妖前来媚惑纣王,要亡这大商江山。朱海为之叹息,实在没有想到,哪怕自己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的将本来的苏妲己收入房中,反   了历史的进程!   不过他在马车返程的路上细细思量,又将宫中的那苏妲己与小丫头的相貌再三比较,隐隐的还是觉得,小丫头再过两年,无论相貌还是气质,均要在此时宫中那女子之上,纵然狐魅之术厉害无比,但却也须得要寄体本身的美貌前来配合,因此当可以推断出,只要采用一些手段,宫中地妲己应该还不至于会将纣王迷惑到史上那种完全丧失理智,言听计从的地步。   路经苏府那条街地时候,朱海又想起了对小丫头的承诺,便下车进了去,小丫头正在闷闷不乐,只当又被他骗了,没想到郎君果然归来,顿时笑靥若花,朱海吩咐下手,命他们等飞廉大夫回府以后,直接过来这里议事,然后便开始逗小丫头道:   “想不想要名字啊?我考虑了半天,终于给你起了个最好听的。”   “叫什么叫什么?”小丫头兴奋得拍手道。   “叫苏小猫。”朱海笑道。   小丫头顿时脸色沉了下来,直截了当的瞅准胳膊上的嫩肉开始猛掐。朱海未料到她竟然出此必杀之技,被揪了个正着,连连笑着告饶道:   “叫苏宁儿怎么样?”   小丫头念了两次,撅着嘴不乐意道:   “为什么要加个儿字?人家很小吗?”   朱海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青涩胸部,心里实在很想解开外面的丝缎衣物,探索一下其中的奥秘,随口应声道:   “是有点小。”   小丫头只当说的是自己的年龄,娇嗔道:   “再过两年就大了嘛。”   “那是一定的。”朱海邪恶的想道。以后每天都揉弄几下,想不大都不行啊。   “好吧!”小丫头点了点头,将朱海的胳膊抱在怀里欣喜道:“就叫苏宁儿了。”   朱海的手肘贴着她温软的胸脯,感受着那种青涩美妙的感觉,自是欲念大炽,正想诱导这无知纯洁少女来帮自己摸摸,忽然听得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飞廉大夫到了。正事却是不能怠慢,朱海立即起身来,整理衣冠前去迎接。   两人寻了一间静室后,朱海便直截了当的道:   “此间事情大致已经完毕,我恐怕近日就要回西戎那边去了。有几件事却是要向你交代。”   飞廉肃容道:   “主上请吩咐。”   “首先,你在朝歌中的行为,以观望为主,不要加入比干与商容的派系争斗。”   “其次,费仲尤浑二人,此次竟然保持中立,未再联同姜后等人对我发难。你平日里可与其试探性接触,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态势。”   “最后,刚刚进宫的苏妃,可引为奥援,但不可推心置腹,为其爪牙,小事可从,大事则免,你再于暗中搜求民间美女,聘请妓院老鸨传授房中要诀,每月恭请王上驾临一次即可。”   这三条规矩,乃是朱海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现在的妲己于他而言,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能代他分走大部分来自姜后方面的压力。但此女心狠手辣,城府高绝,只能利用一时,不能利用一世,否则一旦壮大。则有尾大不掉的反噬之忧!   因此朱海对飞廉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在强调两个字:——   平衡——   维系大商政局的平衡,维持各方面   他这一说,便是整整数个时辰,飞廉也听得甚是意动,等到谈妥以后,已是天色全黑,看看苏侯赴宴还未归来,朱海却也不便在苏府上下久留,小丫头虽然不舍,还是将他送了出门去。   这天夜里的月亮很圆很美,清明月色透过窗棱照将进来,若画一般深浓在身后的照壁上,十分优雅。   不知怎的,朱海的心底蒸腾出一种寂寞的错觉,就犹如置身于大雪纷飞的莽莽荒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强烈,他体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看到了夜穹上的大半弦清冷的月亮,离自己是如许地近,但越发显得孤清,恍然微笑道:   “你来了,闻仲没事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幽怨   光里,一个清冷窈窕的身影驾着青鸢在半空中停留着道:   “纣王你见过了,名字也取了,该回祝城里去办正事了吧?”   朱海听得“名字也取了”五个字,心里一动,暗道莫非这云霄一直在旁边监视自己?怎的会说出这等颇带幽怨的言语出来?口中却道:   “我总得去给父王辞行才是,否则也过分无礼了些。”   云霄淡淡道:   “那倒不用,你直接留书,说是东胡人卷土重来即可。”   朱海无奈道:   “这不大好吧,如此容易被人揭破的谎言,很容易落人口实的。”   云霄冷冷道:   “我从不说谎。”   朱海一楞后吃惊道:   “东胡人真的来了?”   云霄不说话,只是转头安静望着皎洁月色,朱海叹了口气,喝道:   “来人,备马,西线紧急军情,我要连夜去见王上!”   东胡人的反击就好似草原上七月里的雨,来得同样的突兀而猛烈。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们就彻底的席卷了过来,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似潮水一般推进而过,朱海这大半年来急剧扩张,导致兵力不足的恶果立即暴露而出,前线一溃千里,东胡人的兵锋,直指祝城之下,若不是城中有多名东昆仑的“玄”字辈弟子存在,相信周围的几个分镇也早被攻陷!   因此当朱海兼程回祝城中时。站在城墙上已能看到东胡人地游骑分散成数百股,不停在外穿插巡逻。而夜间则在四下点燃无数堆熊熊篝火,依仗人数的绝对优势将祝城方圆几十里内彻底围困了起来!并且每日里遣人一点一点地填塞祝城外的三条护城河,徐徐推进!若不是有那落的灵骨为护,相信早已尽被填平。   这一次,东胡人怀恨而来,麾下不仅尽起族中精锐骑士。仅存的十余名鬼卜也是倾巢出动,也正是靠了这些鬼气森森的祭祀的帮助,东胡人麾下才能势若破竹地打到了这样程度!   朱海一抵祝城,立即做了三件事。   一是在城中大肆清查,东胡人将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准,若说城内没有奸细,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一声令下,搜出来近八百大有嫌疑之人,根本不审问。直接押上城头尽数斩杀!   二则飞速向冀州告急,眼下苏护虽尚在朝歌。但主事之人乃是其子苏全忠,这大舅子与朱海关系大好,定会引军来援。   三则是选取水性良好的犬卫百余人顺流而下,直取东胡人的老巢,这百余人分为十队,由申山君座下的伥鬼带队。均是极擅暗杀毒物的凶狂之徒,由此可以推想出,这些人将在东胡完全不设防的核心腹地,展开一场怎样疯狂的屠杀!   这三件事做完,朱海便不作任何动作了:你愿意困便由你困,此时祝城内粮食充足,人心稳定,而外围的镇子弃了也罢,三条护城河即使被填了两条,最后那条却是在城头的强弓劲弩射程之下。若是不用大军冲锋掩护,没有个一年半载地。则休想填平!而茫茫原野上,东胡人尽是骑兵,拿什么来攻克这座坚城?   他们原来的计划,便是趁朱海不在之时,集合十余名鬼卜地法术,直接引山填河,将祝城一面的城墙震塌,骑兵便能长驱直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祝城中,竟会得到通天教主这等高人的元神护佑?加上还有第三代弟子居中主持,竟是将其如意算盘化为乌有。按理说东胡人此时便该撤去,奈何人心不足,他们攻破的几处寨镇均是富裕得难以想象,由此推断眼前的这座城池中的财富,定然达到了一个惊人地数字,各族单于均为此利益所迷惑,竟没一个肯走的,总认为能耗到城中粮尽的那一天。   但是朱海却并不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   他不喜欢防御。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前世里的一句名言: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纵然敌人的数目在己方十倍以上,纵然祝城的防御还很坚固很稳当!   在献祭奴隶三千人以后,犬丁现兽身,施出了历代大巫祭才能使用的禁术!   犬神之祝福!   当年哪怕是以犬祝之能,也要不惜舍弃自己一只手臂,又以十三部中族长的凶魂悍魄,血肉之躯为祭,才能施展出此等禁术!   而犬丁施术之前,献祭地那三千奴隶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真正在他背后支撑地,却是朱海这大半年收纳入狱瓶中的数万生魂!   顿时,天降滂沱大雨——   血雨!   犬戎的精锐战士驾   ,赤红着双眼冲杀了出来,而东胡人一片混乱,当年师麾下纪律严明的大商军队,也在这铺天盖地,强敌损己的血雨里吃了大亏,何况是一团散沙得东胡人?他们的战马为天上的恶雨所激,纷纷狂乱奔跑,整整十五万铁骑,尽数变成了疏于训练的步兵!而随雨落下的万千厉魄的怨气,当真是非同小可,哪怕是东胡人十余位鬼卜联手施展了一次卜术,也消不去这横扫天地的邪雨之力!*****   而他们也根本没有第二次施展卜术的机会。   云霄引领着第三代东昆仑弟子,向这群胆敢妄图染指东昆仑人间势力的异类发起了袭击,她根本没有动用金蛟剪等大术,直截了当的一个“自成天地”便将这些鬼卜圈入了那冰天雪地的世界,等再现身的时候,已赫然是一个个修为尽废的凡人!   于是对峙化成了突袭,突袭又变作了屠杀,最后则演变作一场绵延千里的追杀!   与上次唯一的区别,那便是逃跑的东胡人失去了代步的马匹!   这一战,朱海不仅整整吸入了三万生魂,更是活捉了十余名鬼卜,其身上的“天生石”当然足够朱海的用度。并且因为东胡人打的是破釜沉舟的主意,财富牛羊马匹都携在身边,因此缴获的战利品不仅将战争的损失都弥补了回来,并且那几万匹战马也是意外的收获。   大局已定后,全城军民看着飘然脱俗,清丽不可方物的云霄驾青鸢在空中盘飞,无不为那种清冷孤绝之意所慑,当真以为是天上仙女下凡,不少人甚至就在战场上叩拜起来。而云霄面无表情的停落在城头朱海的身前,且冷且怒的道:   “掌教交予我的重任!我却根本没机会做,全是被你所算计,利用!你若再这样敷衍于我,一年之期一道,我便先杀了你!再去掌教哪里领罪便是!”   朱海哑然失笑道:   “你可是说那形象代言人一事?”   “不错!”云霄怒道。   朱海忽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   “你已经在做了。”   两人此时的姿势极其暧昧,看起来仿佛是朱海正在亲吻她的小耳一般,云霄顿时且羞且怒,正要拂袖而去,忽然看到下方数十万军民不停叩首膜拜的情形——那种充满震撼力的景象饶是她心若冰清,也不禁为之动荡,旋即就有些明白了朱海话意中那句“你已经在做了”的含义。   果然,战争过后,有了云霄这名“形象代言人”的缘故,跑来信教烧香的人变得极多,直将主持本观的玄黄乐得合不拢嘴来。而云霄每日里则要在圣坛上闭目静坐两个时辰,供信众瞻仰。这其中倒是东胡奴隶占据多数,只因为他们刚刚面临两次惨败,本来信奉的鬼卜祭祀也是尽数败亡,在巨大的反差之下,很自然而然的就将信仰转嫁到了这胜利者的一方来。   照理说,这等万人膜拜的体会应该是十分惬意的,并且通天的本尊也感受到了信众的遽然增加,还特意遣人来对云霄进行了鼓励褒奖。但是云霄总觉得很有些不大自在的感觉,这只因为她发觉,自己在静坐的时候,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旁人信众的目光均是虔诚中带了诚惶诚恐,而那双眼睛中却是异常贪婪……就仿佛要将自己的衣服都要掀将起来的感觉。 ㈧_ ○_電_芓 _書_W_ w_ ω_.Τ_ Χ_t_零_ 2.c_o _m   若是旁人,按着云霄的性子,早将其直接冻在了万载寒冰中再敲成漫天冰尘,只是这眼睛的主人却是那个不能动的人,甚至云霄连质问都不能做——她甚至能想象得出那无赖作出满脸无辜的表情,双手一摊来回答,你坐在那里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我看看也有错?   推荐一本文笔文风与我相同的书。街机梦魇。书号1051229,唤醒你内心深处潜伏着的回忆。   一个近亲通婚生下的天才白痴!   一个具有打工仔,杀人犯,大学生三重身份的少年!   一个不停在现实世界中捕捉受害者的梦魇空间!   恐龙快打,三国志,OF,圆桌武士,变身忍者,街头霸王   一个个你所熟悉的街机游戏,已经切换成了生存的前提条件!   八稚女虐杀孙姬,天地返击杀李典,只有还没有想到的,没有想不到的!   在未知的某天,当你步下楼梯时,很可能也会在无意中步入这场------街机梦魇! 第一百四十七章拥抱着哭   此接连持续了三日,云霄实在是忍耐不住,趁晚间人气冲冲的寻上门去,她行动本就轻盈,虽然盛怒之下,穿行空中却是不带一丝风声,一眼就看见朱海正燃了数盏***,将屋子里照得纤毫毕现,而他自身则十分专注的在桌上看着什么东西。云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有不驯桀骜,放荡不羁的男子,竟表现出如此认真的神情,心中好奇之念顿生,向内里定睛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心中顿时砰砰直跳!   原来那张书桌上,赫然竟放了一尊尺余高的玉像,玉质成莹白色,极其细腻,在微微黄晕的灯色里,周围朦胧出一阵五彩莹光,最令人惊叹的是,这玉像的五官神情,竟与云霄本人极其相似,唯一区别的是,那玉像的嘴角上,多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与云霄本人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凛然相比,还要美得十分人间。   朱海赏玩一阵,叹息半声,忽然凑上前去,在玉像的嘴角上轻轻一吻,空中的云霄立即面红过耳,仿佛那炽热的一吻,就正好落在自己唇边,她顿时又羞又急,“呼”的一声冲将进去夺了就走,冷不防玉像旁边还有一张绢帛,云霄向上看去,上面却是书着一首墨汁淋漓的小赋,显然是刚刚写就: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出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兮,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最后还落款曰:睹天上之丽色,思古今之怅然,独立追忆。不胜负荷,特赋于此。流传后世,以鉴古今,西戎殷海谨题。   云霄细细的看了,心中却是跳得更加剧烈,乃是平生从未有地的体验,原本地满腔怒气。却已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这家伙每天来看自己,原来就是要雕这么一座像,并且还写了一首赋,让自己的美丽之名流传千古。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不可拒绝的诱惑,纵然云霄心若冰清,但既入了红尘,便也难以逃离这“名”字编制出来的巨大魅惑!   未过多久,朱海便气急败坏的急急赶了来。大叫道:   “还给我!”   云霄不理他。却忽然觉得这可恶男子生起气来的样子十分可爱。但面上却是冷漠地道:   “不给。”   朱海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道:   “还我啊!我辛苦雕了十天的!你看我的手!”   说着就把手伸了出来,云霄只见他那双手上尽是伤痕。想来是被雕刀所伤,心中一软,正想说话,猛然间见到那双手忽然变得有些模糊,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防备,眼前遽然闪现出万道光华,顿时白茫茫的一片!   刹那间她觉得手上一紧,已被朱海牢牢拉住,云霄的各种真法秘诀,却都是要配合双手的动作才能完成,这本来不算弱点的弱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朱海窥破了出来!   好在大占上风的朱海却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直到云霄视力恢复,也只是笑着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挪动,云霄被他地眼神看得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发慌,忙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却觉得手心中两人肌肤相触之处地汗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湿。朱海嗅着她鬓角旁那股若有似无的幽香,香气虽然袅袅细微,却是叫人的心跳狂烈。   好一会儿,朱海才笑嘻嘻的道:   “这像虽然是我心血所寄,但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但是那篇赋却是我时有灵感所作,却再写不出第二份,等我抄誊一份再给你可好?”   云霄咬着唇,晕红着脸将他的手甩了开来,心中百味交陈,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觉得又是羞恼,又是迷惘,又是欢喜,又是异样。却见朱海眼神闪烁又贴近了来,惊叫一声忘了反抗,直接逃了开去。   朱海望着她地背影,眼神渐渐清澈,他转头望月,眉宇里流露出一抹忧色,喃喃自语的轻声道:   “我做到了这一步上,她就算对我还有所反感,但也应当不会坏我大事了吧?”   ……………   五月十五,   大凶之日,   岁犯天伤,日冲庚煞。乃是一年中阴邪之气最重的时节。   朱海便选定了这一日,来进行召唤九子鬼母的仪式!   看看子时将至,朱海将一应物事预备妥当以后,又闭上眼,从头到尾将计划再过滤了一次,确定已经将破绽降低到了最小后,站了起身来,向着云霄歇息的静室走去。   行到门口后,朱海依照规矩,请侍女代为通传,其实他这也是试探,若是云霄肯在如此深夜还能见自己,说明她在潜意识里已撤消防范,将他当作了可以相信的人。   使女进去了半晌才出来道:   “本来呢,是不要你进去的,看你急急忙忙的模样,小姐说今天就破一回例。”   朱海不说话,直接大步踏入房中。   屋子里一片安静,却给两人以不约而同的暧昧感觉,那就仿佛是新婚之夜,一对陌生的新婚夫妻对坐地那种无声的甜蜜与默契。云霄今日却是将乌黑地发散散的挽了个髻,换了件宽松的白衣,斜靠在案上,手旁有琴,她淡然的道:   “什么事?”   朱海却不说话,云霄微微皱眉,顿时发觉这男子身上,竟是笼罩了莫大的煞气,浓郁得有若实质,他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两人的眼神偶一交错,更能觉察出内中潜藏着凶兽一般的暴戾。   “你……”云霄有些迟疑的道:“怎么了?”   朱海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凝重道: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协议吗?”   云霄一怔道:“什么?”她旋即想起了两人刚来此之后的那次谈话,试探道:   “你要我出手?”   朱海站在烛光外的范围中。仿佛沉浸在了黑暗里,头部上下点动了一次,算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云霄很不喜欢他身上那种黑暗气息的感觉,皱眉道:   “究竟什么事?”   朱海淡淡的道:   “我们说好了的,此事你不能多问,不能多说,只能保持沉默,并且事后,也不能对人提起。”   云霄沉下脸来道: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但你多次对我无礼,实在伤我良多,今日我若发觉损害我东昆仑门下利益,伤天害理,导致劫数提前来临。定会甩手就走的!”   朱海谓息了一声,默默的转身向外走去,云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甚至有些佝偻了,那种沉积灰暗的感觉,连带笼罩得她本来波澜不惊的心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忍不住脱口道:   “喂,你没事吧?”   朱海在门口站住了脚,他的身影里都带了一种滞重的沉,好一会儿才轻声的道:   “你知道吗?我的娘亲,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云霄忽然怔住,却听朱海喃喃的说:   “我从小就是被强暴生下来的,当时……”   听着朱海淡淡的讲述着自己的遭遇,云霄的本来如古井不波的心中,也充满了惊叹悲伤,她的心境随着面前这倔强桀骜少年的经历而不住起伏着,很是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   “后来,我上了昆仑山。只有长耳师父和申山君待我很好,可是,长耳师父为了我的缘故,主动身入太极图,终于陷入了永眠……”朱海的声音忽然激烈起来,他忽然转过身来,厉声道:   “是我害了他的!”   云霄顿时惊呆了,朱海的脸上赫然有两道泪水滑落,她从未见过男人的这种碎断肝肠的表情,这令得她的鼻子都有些发酸起来,手足无措的道:   “你…….这……这和你其实也没有太多关系。”   她一面忙乱的安慰着,一面寻出了自己的纱巾递了过去,而朱海却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痛哭了起来:   “是我害了师父,是我害了师父!”   云霄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裂了开来,这种经历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一个本来倔强桀骜的男人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就仿佛若一个天真的孩子。她实在不忍也无力将他推开,那么真实紧密而强烈的拥抱,导致异性的陌生体息若黑暗一般席卷而来,弥散在了她身体的周围,甚至随着呼吸进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种陌生的体会又实在让她觉得惶然恐惧。 第一百四十八章出手   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云霄的声音里,已带了未曾觉察出来的颤抖,她本能的抚摩着朱海的黑发,轻声的安慰着。女子本能的母性使她在不知不觉中,许可了两人此时的亲密接触。   “我想,我还是现在对你说明好一些。”朱海悲伤的声音在云霄耳边回荡着。   “为了救长耳师父,我必须取得九子鬼母的血,而要召唤出九子鬼母,就得用生魂献祭,我已经准备了两万生魂。”云霄听了心中一惊,想说什么,但却实在又说不出口。   “并且,为求万全,我还特地请了教外的一位高人帮忙,他便是曾经闹得我东昆仑上下沸沸扬扬,不得安宁的那头白泽的化身。”朱海的声音干涩,苦楚,一听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悲苦无奈。“我知道你与他甚有过节,而且此事我也违背了门规……我们的协议,就此作罢好了。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不要在今天晚上寻他的麻烦。”   说着,他便放开了云霄,忽然离开男子温暖的怀抱,强力的臂膀,不知怎的,云霄的心里自然而然的竟涌现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跌坐在榻边,望着朱海离去的身影,忽然大声道:   “那你怎么办?你不是要取九子鬼母血?”   朱海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凄惨而决绝的笑容道:   “我自知对你不起,又多次对你无礼,实在无颜再谎言欺骗你出手,巫法中有一门术法,可以聚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力,我舍了这条命便是。”   他一说完。便大步离去了,怔怔站在原地的云霄的耳中忽然回忆起了这桀骜少年大声质问的声音:   “我有错吗?我钟情于你,爱慕你犯了很大的罪过吗?”   这声音越来越大,在她的耳边回响着,令她地心绪实在紊乱一片,此时细细想起朱海先前对她的无礼,当时自然觉得羞愤难当,现在却是隐隐生出情有可原地感觉。忽然她又想起朱海所说的“舍了这条命”这话,心里油然便涌出一种十分难受的感觉,就好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即将失落一般。   ………………………   斯时道观中已被清空,连主持玄黄也请了出去。按照事先约定的。乌云仙,金光仙加上申山君三人已是联袂而至,三人见云霄来了,一齐施礼,她当年力敌广成子,实在为东昆仑挽回了莫大的颜面,因此无论内门外门中人,见了这云霄仙子也是礼让三分。   朱海神情凝重的从怀中取出信香点燃,未过多久,天际便有一道蓝白色的澈透光华似彗星般飞掠而来。旁人倒也罢了,金光仙立即动容,他乃是以速度见长。眼见得这光华中地劲力若浪涛一般卷涌而来,后劲当真是绵绵然。泊泊然。似是无穷无尽,顿时起了好胜之心。将身一摇便化为金光破空飞去,呼啸缠上了这道锐气逼人的寒光!   两道颜色相异的光芒在空中交缠盘绕,时而呼啸于九天之上,时而深掠进九地之下,相互演绎着速度的传奇,眼见得两道光芒地亮度越来越盛,朱海猛然拔身于空中大呼道:   “热身到此为止!两位若真的要比速度,还是等办了我的正事再来吧!”   听了他的话,金光仙首先抽身出了战团,他的发上,衣上,竟都以为速度太快的缘故,袅袅的冒着青烟,整个人周围的温度也遽然上升了数千度,以至于脚下的青石都开始溶解开来。   而蓝白色光华飘然入场停住,现出一个孤高傲岸的瘦高身影,双手抱在胸前,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注目观看!   蓦然间,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呖,有青鸢盘旋而下,一名清冷白衣女子踏云而下,正是云霄。她感觉到幻先生身上那股邪恶冰寒地气息,眼中光芒一闪——   不错,此~   云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头白泽先后三次从她手下逃脱,被她视为终身之耻,如今站在面前,实在有着想要立即出手地强烈冲动!   然而朱海的决绝笑容又在她面前晃动着,还有那尊酷似自己地白玉小像,那篇贯注深情地文赋辞章,云霄陡然闭上了眼睛,再   候已是古井不波,清丽的容颜上不带一丝表情,冷冷   “我来了,开始吧。”   金光仙与申山君对望一眼,眼中的惊奇之意分外明显,这云霄乃是有名的不近人情,他们本来认为今天晚上之事颇多犯忌之处,云霄这女人的实力强则强也,性情也是古怪到了极处,只怕那九子鬼母没能召唤出来,自家先闹起了内讧。   因此三人一合计,索性预先对那菡芝仙说了,要她前来助拳——此女对申山君情根深种,纵然没有金蛟剪的霸烈威势,却胜在可靠二字。眼下看来,朱海这小子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竟能让云霄如此服帖,这着本来极好的伏棋,却是派不上用场了。   这一次,朱海却是直接向法阵中注入了两万余头生魂,再将所有的鬼卜都押了来,也不剖腹取石,直接斩手斩脚后就血淋淋的向那阵中一推!这样一来,生成的尸物势必强横无比,九子鬼母却也定会前来,并且那混沌尸物的实力越强,所获取的九子鬼母血就越浓,配出来的药物效果自然也就要好一些。   渐渐的,地下便传出极大的轰鸣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事在里面挣扎扭曲,而天空中也是黑云密布,泛滥出厉烈的感觉,连风刮在人的脸上,也仿佛是若刀子一般火辣辣的疼。   渐渐的,法阵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卵,乃是由推入的那十余名鬼卜的血肉所组成,卵面血肉模糊,更有数十张作出痛苦,哭泣表情的脸容在上面盘旋游移,其声凄厉尖锐,若不是周围被预先布好的阵势所封闭,相信满城上下的人,都已被那慑魂夺魄的鬼音震得呕血声亡。   幻先生将食中二指按在地面上,双目似闭非闭,忽然从地上抹了些土尝了尝,低声道:   “来了!”   这时候朱海才发觉,他的声音变得浑厚低沉,却是十分悦耳,分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那卵渐渐变得巨大火红,上面数十张人脸的表情也都扭曲了,血肉渐渐的融化,滴到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刺激响声,散腾出来的烟雾呈蓝色,却是聚而不散,幻先生将大袖一拂,空中立即闪过数道极锐利的光芒,把那袅袅蓝烟切割成数段,竟从空中流淌出深褐色的血液出来!   朱海顿时背上起了一阵冷汗,这烟雾如此古怪,倘若吸了进去,下场可想而知!   卵壳渐渐开裂,朱海只觉得心跳都加速了起来,用一种且低且速的语音道:   “云霄仙子您主攻,乌云师伯主守,山君您老人家居中策应,金光师伯压阵东西方,幻先生压阵西北。”   其实朱海之所以费尽心机请来云霄的目的,也就是为的此刻的任务分配能让人心服,被他请来的,均是得悟大道的神仙中人,拿到外面去,俱是一方宗主的身份。若是换了其余敌人,这五个人一窝蜂的法宝法术尽出,无论什么东西也化为齑粉!然而朱海要对付,却是九幽深处的绝大强横存在,九子鬼母,其在九幽中的地位,几乎是与通天教主这等人物相若!因此非得进退有序,各展所能,分工合作不可。   如此一来,谁主攻就成了个大问题。要知道,能够主攻之人,无形中就代表了他在五人里,法宝异术威力乃是最强的。修道中人什么也看得破,惟独这“名”却甚是累人。朱海无论请了谁,只怕其余四人也不会心服,心中一起芥蒂,合作之时就会起争强好胜的念头,数来数起,惟有云霄当年在第一次论道之时力敌广成,金蛟剪被公推为截教中第一奇宝,因此只有她,才符合朱海的要求!   分派妥当以后,金光仙与幻先生对望一眼,显然起了争竞之心,不觉间两人的身影定在了原地,保持一个姿势后,变成虚影渐渐随风化去。再看时,已分列在数百丈外的高空中。   就在这么刹那间,巨卵猛然发出昏沉暗淡的血的光芒.啪的一声炸了开来,血汁激扬中,三道狰狞身影闪电一般的串出,夹带了一身的腥腐气息.和着四溅的暗绿色液汁.霍然连身扑上周围的三 第一百四十九章九子鬼母   一下当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无论申山君,乌云霄,均早已用神念将这巨卵锁死,内中的变化无不了然于心,哪里想得到竟忽然出此变数!   这就好比一个人走在路上,明明眼前是平坦大道,一脚踏下却是成空!   此时申山君与乌云仙还好,两人一掠阵一防守,都事先留了余力,招架得甚是狼狈,却总是有惊无险,   但是云霄却是全力蓄积道力,准备催发金蛟剪.仓促间不及抵挡.只得横起右手挡在胸前。眼见得那怪物直扑过来,斜刺里却扑出一个矫健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那怪物兴奋的狂叫一声,一口便噬了下去   只听得清脆的骨碎声传来,申山君失声道:   “不好,是殷海!”   云霄不知怎的,脸刷一声就发了白,艰难的喘息了几口气,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却见那怪物的头颅“啪”的一声,似西瓜般炸裂开来。   朱海若无其事的推开怪物沉重的身体翻了起来,苍白着脸笑了笑道:   “我没事。”   原来他在怪物巨口咬下的刹那,主动用右手塞入了那张血盆大口,顿时.一=|烈痛楚从被咬处滚滚传来了.而朱海就在同一时刻催动体内的元力发劲,将那怪物的脑袋击成漫天血沫!   云霄心中略宽,凤眼里杀气大盛,一声清吟,从她身上炸出一圈清光,顿时将另外两头恶尸激飞开去!   她一记含愤而发,两具本来还在苦苦挣扎的恶尸立即僵硬,口角有深褐色的体液杂合暗红色的脏腑碎片涌出.眼中的神光立刻暗淡.若没有那顽强的兽性支持,相信早已倒下。   朱海若无其事的拔刀削去断臂上已经发黑的血肉,云霄见了,眼角抽搐了几下。朱海却是平静的道:   “我没事的,小心了,这九子鬼母来自九幽,一些方式乃是我们所从未见过地,还是六识全开的为好。”   有了先前的突袭,此时五仙哪里还敢有半丝轻忽之意。倒是申山君直接抛了个盒子过来,很简洁的道:   “敷上。”   朱海点点头。   这时候空中的幻先生忽然厉声道:   “小心,地下七丈!”   他话音一落,众人立即也感受到了。乌云仙长啸一声,五人的身周立即多了有一层看似无形,似是有质的泡泡,而空中金光闪动,龙吟声起,云霄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一把小小金剪在她头顶上往复盘旋。她食中二指并成剪状,只见两道锐烈无比的金色光芒一闪而没。泥土仿佛面粉一般爆激开来,直标上半空十余丈高。散土卷扬间,附近仿佛下了一阵泥雨,而两道金光已是一齐直攒入了地下去!   金蛟剪本体未出,只是剪芒便有如此巨悍的威势。这截教第一法宝,当真是名不虚传!   然而地下传来地声音却极是奇异诡秘,像是有一张鼓满了风的帆布,正在一个既似空洞。又仿佛拥塞的空间里大力的挥舞着!   空气里,接着响起了一声闷哑的嘶鸣!然后一道污浊的血泉从地下激喷出来,洒在地上腥气刺鼻!而申山君遽然出手,一掌就拍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发出地竟是铜钟般的清鸣,地下发出极凄厉地叫声,裂出了一条巨大缝隙,伸出了十数条长长的巨大地触手,上面凹凸不平,生满了巨大的吸盘,每个吸盘上,都是一张扭曲了的痛楚人脸!   “是鬼母的坐骑!。”幻先生地声音很平静的从空中传了来,给人以稳定可靠的感觉:“杀了它,鬼母应该就正在它的腹中成形。”   他地话音未落,朱海眼前光芒闪动,刹那间,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那炫烈的光芒将他的视线都全然掩盖了!申山君,乌云仙,云霄三人先前窝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含怒出手,一齐击在了的身上!   虽然三人还留有余力,但这一击之威,又岂是非同小可的?只听得空中“啪啦啪啦”连连响动,巨大的触手尽断,掉落一地,化为黑气后散去,余下数百段内核兀自在地上蠕动着,仔细看去时,竟都是十分狰狞特异的鬼首!   *********   仰天哀嘶,向着空中喷出大团大团的血水,骨肉,   片的血雨降落,巨大的躯体不停颤抖,方才三仙的合入其脏腑,蓦然间,听得朱海断喝道:   “小心!”   他的话里觉出了一股冷冷的寒意。众人定睛看去,只见空气里竟是披了一层不易觉察的色泽斑斓的华彩,若非细看,那只有在火光明亮的时候才看得依稀。这彩色仿佛只能从那些斑斓得艳丽的蜘蛛身上才看得到。   “是幻彩瘴。”幻先生凝重的道:“这东西乃是鬼母肺中呼出的气息!”   这时候,又是两道极刺目的金电在空中交叉激过,仿佛要割裂人的视线一般,的庞大身躯上,又多出了一条长达十丈,凄惨无比的血肉裂痕!上面兀自袅袅的冒着青烟!受了此等致命伤势的,猛然间张开了四丈余的血盆巨口,向天凄厉嘶叫,它的口里,蒸腾起了更多更稠密的彩色烟雾!   骤然,光华连闪,云霄,申山君,金光仙,乌云仙四人一起呆住,从这巨恶尸物口中冉冉升起的,竟赫然是通天教主!那种神威,那种压迫力几乎令他们立即就要跪拜了下来!   天上蓦然有光华闪动,闪现出一条修长的水蓝色的巨大光带子,上面的光芒清纯洒然,看似缓慢,其实奇速的在空中游弋,卷在了空中的通天教主之上!   幻先生浑身上下都在作着剧烈的颤抖,厉声道:   “是幻象!快出手!”   最先醒悟过来的是朱海,他本身对通天的敬畏便自有限,不似其余四仙那般根深蒂固,加上身属元体,道力循环的速度乃是旁人的数十倍,听了幻先生的大呼,猛一咬舌,便清醒了过来,只是这短短瞬间,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碎裂声,幻先生如中雷,脸色骤然苍白,喷出一口鲜血,那条波光粼粼的带子,已经化作无数华丽的尘埃从空中簌簌而落!   朱海眼见得事态紧急,猛然击掌,将身化玄鸟的小精卫释放了出来,这鸟歪着脑袋一怔,立即振翅身化一线黑光,迅捷如电的直扑上空中通天巨像,那尖长的细喙,正啄在膝下二尺三分处!   空中的通天浑身上下都起了一阵筛糠也似的颤抖,身后的衣带若灵蛇般的卷了过来,啪的一声将尚在猛啄的坏东西直接击飞出去,撞入了旁边的殿堂中,只听得里面“乒乓”连响,也不知道撞坏了多少物事!朱海刹那间眼都红了,狂叫一声,竟是和身扑上!   他所扑的方向,却非眼前这个通天教主,而是那正殿的殿门!   厚重的殿门徐徐开启,立即将内中的空间与外界连通,内中供奉的通天神像遽然通体大放光名,瞬间一道紫气卷出,仿佛狂风般吹了出来,只见殿外的那“通天教主”怒吼连连,浑身上下的皮肉衣物,尽在紫气中被吹激飞出,化灰湮灭,最后现出一具若蜥蜴般庞大的紫黑色身躯,外罩了一层青色鳞片,上生十首,分呈左右,但其中一个脑袋已然破碎,滴滴的落着鲜血,形状十分狰狞怪异!   幻先生大呼道:   “这是九子鬼母与其子的合体!正中那个大头才是它的本体,余下的每个首级,便代表了一种能力。”   这时候旁边的四仙才开始揉眼伸腰,恍然大梦初醒,但只听空中一声怪啸,九子鬼母居中的那个大头竟是张口将旁边的一头生生吞吃,咀嚼,其尾巴上猛然生出了无数倒刺,铺天盖地的横扫了过来!   这一扫的威势,当真给人以不可阻挡,所向披靡的感觉!   朱海与幻先生不约而同的大叫了一声,两人竟是作出了同一动作,同一手势,一齐出手,并指若剑,点在了那巨尾上一丈三尺处!   幻挪指!   空间和时间遽然静止,然后生出蛛网般的裂痕,然而朱海与幻先生发出的两股道力相遇之后,竟是并未融合,却在刹那间塌陷炸裂,生出一种死亡的强烈感觉,巨尾的上方异像陡生,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深邃无比,单是望上一眼,也觉得连灵魂都要被拖拉进去,那黑洞疯狂卷吸,生生将下方那条肥大的尾巴拖入,连九子鬼母那庞大的身躯也被视若无物的拉动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章金蛟剪   可怕的凶兽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嘶,鲜血怒激中,己脖子上的两个脑袋,血光大盛,那锐利的前爪一下子猛插向尾巴,竟是断尾求生!   朱海同幻先生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惊异的神色,只怕连创下此术的神农也未想到,这本来毫无杀意的幻挪指分别被两人同时施展于一处之后,竟能衍生出如此可怕的威力!   空中忽然风雷交加。   有两道灿烂的金光一闪即没!   这金光去势若箭,   但这世上任何一支箭都达不了这样的高速。   这金光迅捷若电,   但任何一道闪电都没有那样喧嚣的声势。   这金光突兀似光,   但任何一道光都没有这样凌厉的杀机!   九子鬼母的胸前,猛然溅出了大股的鲜血!   这时候,才出现两条咆哮探爪的蛟龙,昂然冲天,就仿佛是孤骛冲向了落霞,在空中夭矫纵横,挺折上下,头交头如剪,尾交尾如股,遽然对合!   云霄的金蛟剪,——   终于出手   这九子鬼母本来就是化形于地上,并非本体,先被那能窥出世间万物弱点的小精卫啄中在前,又遭通天教主的磅礴气势冲击在后,接着更为朱海与幻先生联手衍生出的异术所伤,此时再遭号称截教第一法宝的金蛟剪重创!饶是它乃是与通天一个级数的强横存在,也不禁只能绝望仰天哀嘶!   这时候申山君,乌云仙,金光仙三人也全力出手!   九子鬼母的身躯,终于轰然炸裂,无数血肉飘射飞出,化为恶鬼厉魄,纷乱涌出,整个防护阵中,当真恍若末世的地狱。一干人纷纷出手击杀,就在这时候,朱海虽然视线的心中微微一动,他感应到,有一股至阴至邪的元气在空中疾射而下,向着地中钻了下去!不知道怎的,他隐隐有一种不能让其逃脱的冲动!   天空中的北斗星垣中,天璇与摇光二星,蓦然光华大作。一闪而逝!   朱海已经在这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引下了浩瀚星力聚于拳上!他命系紫薇,主掌天下星辰,要引星力入体固然大耗精力元神,之后几天都要静养培元,却是要引便人。无须繁琐过程,有没有什么后患之忧!   天璇星被称为是武曲星。号称阴精星之魂神。   摇光星则是破军星,号称天关星之魂明。   二星之力汇聚。充满了破杀之势!   而星力入体之后,朱海胸口那块通天亲赐的奇石,也似活了过来一般,从胸口主动游移到了拳头之上!   那股至阴至邪地元气似是感应到了莫大的危机。加速向地下窜去,朱海怎肯罢休,鼓起全身道力破地而入,土石纷飞间。狂吼一声,一拳便击在了那股元气之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朱海不知怎的,前世的记忆繁杂涌上心头,飞速闪动,那种种酸甜苦辣,当真是在心间徜徉,难以名状,良久才回过神来,这时候他心中才一惊,意识到自己乃是在追击敌人,怎能无故发神,而那股至阴至邪的元气此时早已消失得渺无踪迹。   他怔怔的立了半晌,缓缓收回了拳头,却见拳面上附了一片软红色的东西,正在绵绵的蠕动着,看起来十分恶心,但不知怎的,朱海总觉得此物绝不寻常,便将之收了起来,预备拿上去问幻先生。   这时候朱海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只想好好地倒下睡上一觉再说,爬出坑中才发觉,那些阴魂鬼魄已被斩杀殆尽,地上尽是腥臭**的血水,而九子鬼母余留下来的庞大的骨骼,却狰狞的矗立在场中,那种凶残恶毒的意味,却丝毫未减。   这时候,苍白着脸的幻先生却对他招了招手,古井不波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小子,过来。”   朱海心中一喜,连忙赶将过去,却见幻先生塞了给他一个琉璃小瓶,打开一看,内中赫然是一点金黄色的液体!他按耐住心下地狂喜,结结巴巴的道:   “莫非……”   幻先生含笑道:   “对,这就是你苦苦寻求地九子鬼母的鲜血!”   朱海欢喜了半晌,才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道:   “我还以为直接在地上扫些就行   幻先生嗤之以鼻的道:   “若真是这样,这九子鬼母血又何必得如此大费周折?要我等五人联手?”   旁边截教四仙听到“五人联手”四个字,脸上均是一红,他们一出来就为九子鬼母地幻心慑魂术所迷,若非幻先生在旁边苦苦支撑,相信早已一败涂地,云霄本来心高气傲,眼下更是难受,铁青着脸色,顾不得礼数转身便走!   幻先生却忽然出言道:   “道友且慢!”   云霄也不回头,刹那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幻先生摇了摇头,忽然消失不见,再看他时,已经围绕了九子鬼母的庞大骨骼飞掠旋饶,只听得骨架咯咯作响,终于轰然倒塌,再看幻先生时,手中已是小心翼翼的拿了一段月白色的肋骨。   在场中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见此骨一被取下,那鬼母骨骼便轰然倒塌,显然其中大有玄机,幻先生嘿然出声道:   “鱿鱼,野鸡,病猫,想要分东西,就过来帮手。”   乌云仙地本体乃是铁背金鳌,金光仙本体则为大鹏金翅鸟,申山君原形却是吊睛白额翼虎,这白泽一句话,便将面前截教三仙的根底都揭破了出来,然而三仙却不以为忤,反倒觉出了亲切之意,仿佛又回到了洪荒时代彼此对敌骂战的情景。金光仙立即沙哑嘎嘎笑道:   “你这头傻牛,几百年不见,嘴也一样的贱。”   乌云仙则大声道:   “咱们得仔细了些,莫要上了这厮的恶当。当年咱们撞见了肉芝,他表面上说要拿去辨认下是什么东西,却一口吞吃了下去,说起抢吃东西,当真是最为无耻的一个。”   幻先生被揭了疮疤,老脸颇有些挂不住,佯怒道:   “还要不要分东西?鱿鱼过来,拿你的水天道力把这灵骨托住了!”   乌云仙哈哈大笑,将手平举而出,四下里立即化为一片汪洋,而申山君与金光仙则在旁边度力予幻先生,只见灵骨之上,渐渐出现了一道红线,徐徐延伸,最后剖到尽头的时候,“啪嗒”一声,骨分两半,内中却是中空,有十点光华灵动无比的滚了出来,在乌云仙的水天道力里渐渐成型,化为十粒明珠。   幻先生出了一口长气,颇为疲累的道   “今日咱们与这邪物激战多时,只怕为其阴气所浸,将来于修行有碍。这九子鬼母此次以十首的形态出现,因此就凝了这十粒珠子,佩在身上不仅能袪除其邪气,更是对修行大有裨益。”   他老实不客气的拿了四粒道:   “为了救你们几个夯货,老子连好不容易炼成的法宝也搭上了,剩余的六粒你们一人一粒,多余的一粒拿去孝敬通天吧。”   如此分配,均无异议,朱海见幻先生欲走,连忙将先前收藏的那片软红色的物事拿出来,请他鉴别。却见幻先生皱了眉头上下端详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   “我认不出来。”   旁边的三仙先前还不以为意,忙着把玩刚刚到手的鬼母灵珠,听得幻先生竟说出这等话来,不禁大奇,纷纷聚了过来。要知道幻先生乃是白泽所化,那“知天下万物”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除了修道的功法乃是重悟不在言,因此他不知道以外,还真没什么东西能难得住他!   三仙也看了一回,自然也是对此一无所知,啧啧称奇后,便忙着回去养身疗伤去了,临走前乌云仙却拿了两粒鬼母灵珠给朱海,命他将一粒转交给云霄——朱海身为晚辈,又为此处>由他来做。   这时候朱海忽然想起坏东西来,这厮化形之后一身铁皮铜骨,因此被鬼母击飞以后,朱海倒也并不担心,然而此时都没见它飞将出来,心里就渐渐的有些焦虑了。这小精卫早被他视为良朋家人一般,若真有个什么好歹,朱海当真要内疚一生。   朱海顺着坏东西被击飞的方向寻去,猛然见到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将上来,大惊之下,忙赶将过去,一摸后发觉其浑身冰凉僵硬,显然早已死得透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坏得很的坏东西   对这只鸟儿的尸身,朱海脑海里一片空白,实在不知么,做些什么为好!他的眼前浮现出与之相处的一幕幕情景,心中实在是伤怮难当。猛然间,朱海似乎觉得手里的小精卫似动了一下,他心中一惊一喜,忙抓住它摇了摇,果然,又微弱了动了一下,朱海狂喜之下,忙将身上的物事全寻了出来,胡乱的丢在地上,胡乱的翻着,指望能寻出什么灵药来救它。   这时候,小精卫小黑豆一般的眼珠极其迅速的眨了一下,又眯缝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望着满面焦急的朱海,猛然间,这厮若离弦之剑一般飞扑起来,叼起一颗鬼母灵珠拍翅就飞,一面飞,一面使劲的伸长脖子向下吞咽着!那模样活像饿了十天的穷鬼!哪里还有先前半点垂死的模样?感情这坏东西先前乃是在骗丹吃!   朱海一抬头,便看见了这一幕,他实在是哭笑不得,却见那小精卫将灵珠吞入腹以后,在空中扑腾着翅膀,又开始渐渐的化形,却是越变越小,由先前的黑羽凤冠,又化成了最初的黄羽白毛的小鸟模样!   这坏东西化形完毕后,在空中“啪不,啪不”的欢快叫了几声,接着又飞返了回来,若无其事的停在朱海的肩膀上,啄啄脚爪梳梳羽毛,浑然先前的坏事乃是别人干的。   朱海翻着白眼,无可奈何的哀叹道:   “你要吃这东西,直说便是,何必用这法子让我白白担心一场?”   坏东西丝毫不以为耻,反倒更洋洋得意的从左肩蹦到右肩,朱海看着这鬼精灵,皱眉道:   “你骗吃了这灵珠倒也罢了,好歹倒是长大一些吧,好歹长到能让我骑骑的程度,心里也要舒坦些,别人是越化越大。你则是越变越回去!你看看那几头青鸢,多神骏威猛?哪想你这样和麻雀似的?哎,我不知倒了什么霉,摊上了你这么个祖宗!”   他话音刚落,坏东西已是异常恼怒的蹦上了朱海的脑袋,“啪不啪不”的急促叫着,使劲的拿嘴和脚爪蹂躏着他的头发以示抗议。也不知道是在报复朱海想骑它的坏主意,还是在不忿赶不上那几只青鸢。   这时候朱海看见了剩下地一粒灵珠,想到幻先生所说的。与这邪物激战多时后,恐为其阴气所浸,将来于修行有碍,实在有些担心云霄,便急急的赶了过去。   ………   云霄的住处外,使女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朱海担心她的安危。便直接行了进去,却见她怔怔的坐在***下。就仿佛是一朵被风吹雨打过的小花,朱海心中略宽。关切道: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霄默默无言。   朱海拿过灵珠,放到她身边柔声道:   “把这珠子戴上,这是从九子鬼母骨骼中所取出的,大有用处。”   云霄将头转到一旁。表情木然,还是不说话。朱海看了她那拒人于千里的冰冷模样,不知道怎么地,心中一股怒火升腾上来。大声怒道:   “我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云霄依然转过脸报之以沉默,她这个姿势将一大截雪白的颈子露了出来,衬了乌黑的发,分外的有一种素净的艳丽,看上去像极了一只高傲的天鹅。朱海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冲动,猛然立了起来搭住了她地肩头将云霄的整个人都扳到了正面来,这才发觉这看似坚强冷漠地女子已哭了,正泪流满面,朱海搭在她面颊上的手指只觉得她地每一寸肌肤都是冰的,而唯一温热的只有泪水。   看着这无声啜泣的女子那苍白地脸,嫣红的唇。朱海忽然有一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亲吻呵护的冲动,此时的云霄同世间寻常女子有什么分别,哪里还是那高高在上,冷漠得似对世世都无动于衷地仙子。   他将唇凑了上去,   亲她,吻她。   在惊慌和颤抖里感受她依然的柔软和依稀的余香。   那么冰冷的唇,心碎得让人几乎迫切的要温暖其上,而那么真实柔软的**,触手处却给人以恍然若梦的感受,令人情不自禁的揣测曾度过了多么寂寞的一段时光。朱海强吻着她,用力的抚摸着,代价回来的是哀弱的呻吟。   “不要,不可以的………”云霄无力的推拒他,但那推拒柔弱得似成了一种象征,若说云霄是冰雪,那么朱海仿佛就是阳光。   冰雪遇到阳光的结局,似乎就只有溶解的命运。   两人缠绵   ,朱海很想再进一步,但他却知道,此时的云霄因为挫折,因此道心波动,心神不宁,因此才出现这样恍惚模样,自己趁虚而入,实在有些趁人之危的意味,隔着衣物抚摸亲吻显然已是她的底限,若是想再进一步,只怕反会弄巧成拙。   隔了好一会儿,外间传来了使女的呼声,云霄浑身一震,立即将朱海推了开来。却将脸转过去不看他,朱海知道此时她心中定是一片乱麻,将那粒九子鬼母的灵珠放落在几上,轻声道:   “今日之事,你却不用太过介怀,只能说明掌教真人在你们的心目中根深蒂固,而九子鬼母的术法也邪门到了极处,所以你才不留神着了道儿。并非你的真正实力不如幻先生。”   云霄心中最大的一个结,便是自己竟然反要曾经追杀过的那头白泽相救!偏生这九子鬼母召唤如此麻烦,她便是想重新证明一次,也无机会,就这么永远的败了,心高气傲的她,怎忍得下这口气来?   好在朱海如此一说,云霄细想之下,似有些意动,朱海又接着道:   “单就法宝来说,你的金蛟剪锐气纵横,九子鬼母也难挡其锋,而先前幻先生的法宝,却被九子鬼母一手破去,你们两人的高下,其实从此时就看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颇为偏颇,但是云霄此时正是需要这等安慰,渐渐的心里就放得宽松了些,朱海见她眉宇里的郁色虽然未散,但总算消解了许多,心疾只能靠时间来弥补,他自知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是不错,便将九子鬼母珠拿起后,放在她的手心里,温柔道:   “记得时时带着,免得阴气入体,不利修行。”然后便退了出去。   ……………………   过得几日后,三仙将伤养好,便纷纷回到了西昆仑,来之前的时候,还觉得朱海有些小题大做,竟然要劳动他们三人大驾,然而一战之后,竟是人人身上带伤,就幻先生出手相救这件事来说,对他们的道心没有影响,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三仙城府颇深,不似云霄那样直接表现出来而已。   这天正午,朱海独坐在窗前,计算着距离“惊蛰”还有多久,他的手心里,两柄奇异的钥匙正在闪闪发亮:——   玉蛛心匙!——   石蛛秘匙!   只有在每一年的惊蛰正午,巫教秘藏的真正大门方会开启,只有身怀这两把异匙的人,才能进入这秘藏中!现在朱海考虑的问题便是,此行之前究竟要做那些准备,毕竟时隔千年,谁也不知道,巫教秘藏的大门之后是否就没有任何机关阵法——而朱海的脑海里,也失落了小部分犬祝的记忆!   他目前最担忧的是,取宝不成遇到重重险阻,倒还可以明年重头再来,可里面一旦有那种一经触发便会毁去其中藏物的布置,那他便成了白费心机了——而哪怕是在朱海的关于巫法>;;二三十种五花八门,异想天开的法子能做到这一点!   这时候朱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感觉很是奇特,就仿佛是有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似的。他缓缓站起来,忽然转身!——   没人。   再转!——   还是没人,   朱海想了一想,猛的往地上躺倒!   终于看到了一道黑红色的披风,他叹了口气道:   “幻先生,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幻先生将手指一弹,旁边的椅子自动便移了过来,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微微一笑道:   “小子,我却是来给你道喜的。”   朱海奇道:   “什么?”   幻先生却不说话,自言自语的道:   “我老人家巴巴的赶过来,又累又饿,有的小子却是不懂礼貌。”   朱海会心一笑道:   “正巧上次的猴儿酒还剩了些,我前些日子又兑了些紫蜂蜜进去,想必熟了,这就拿出来给您烫上。”   他轻轻击掌,外面立即来了人,朱海吩咐道:   “将我前日里弄的琼露上两盏。”   幻先生奇道:   “琼露,这是什么东西?以他见识之广,阅历之博,也未听说过此物,立即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巫门宝藏   顷,便有女奴端了一个托盘进门,低着头跪下高举过两个精美陶碗。幻先生端过后一看,只见碗中凝出的乳白色的冻,正微微的颤着,若美玉一般精美,他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寒凉甘润沁喉,斯时天气虽然还颇为寒冷,但幻先生刚刚才奔行过,正觉得微有躁热,喉中液体犹如凝霜冻玉一般滑润下喉咙,当真是咽如滑脂,似乎连五脏六腑都欢呼了起来,感觉这一股子凉实在来得正是时候。   朱海笑着说道:   “这道琼露乃是我特制的,非这草原上喝不到,乃是把小母牛的初次鲜乳汁煮开后,晾凉,加入蜂蜜,经过细罗过滤,再对入适量的江米酒,搅匀后盛在碗里,分层码进木桶后,桶底加火烘烤,等到凝固后撤火,再晾凉、冰镇,最后浇上醉了年余的樱桃汁。这才能将其中的味祛除干净。”   幻先生微微颔首,嘿然笑道:   “灭九子鬼母这一役我虽然损失了宝物,却也大出了胸中恶气,他们三人自入截教后,便一直看不起我等野路子,嘿!没想到最后却还要我来出手相救!虽然某家取了些巧,但看他们今后还敢动不动拿什么名门正派来说嘴?”   此次一战,幻先生自然是扬眉吐气,其中固然有取巧的缘故,不过他当时以一己之力,硬撼九子鬼母的颠峰状态,虽然最后结果是一败涂地,但他未化兽身,尚有余力,据朱海的估计,其实力已不在多宝,燃灯,赵公明这等第二代弟子中的翘楚之下!   此时不觉说话间,日头也自云雾的遮蔽里笑吟吟的将头探将出来,烘烘的引诱着人体表的温度,下人门陆续送上草原上特有的浓鲜蘑菇汤。炙羊肋条,一边吃饭边享受暖日的光泽,再看着水面点动的万点金光,环境与美食巧妙地统合在一起,分外有一种惬意的体味。   而方才那道琼露中,加有米酒,因此饮下的时候虽然口感寒凉,片刻后却发起热来,于是热呼呼的阳光和肚里那热呼呼的微醺醉意交错对流。在腹背之间融合游走,有感觉的人宽去外衣,懒散的半卧在躺椅之上,心里都会涌出两个由衷的字:   “舒服”。   朱海这时候才想了一想,笑吟吟的道:   “我想,此次先生应当是为地一句谎话而来。”   幻先生眯缝起眼睛,白眉上扬道:   “哦?”   “这天底下除了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或者是各门各派的私人隐秘以外。您识得的东西可不多见,那日将鬼母斩杀之后。我拿了一块红色肉片向您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识。朱海笑眯眯的道:“其实,您是识得,并且还深知它的来龙去脉的吧?”   幻先生点了点头。肃容道:   “识得确实不假,但深知它地来龙去脉却是假话,此物之奇之诡,确是我平生所仅见。”   朱海持着酒杯的手忽然定在了空中。良久才道:   “愿闻其详。”   幻先生很慎重地道:   “我怀疑,这东西乃是九子鬼母本体之上分裂出来的幼体,名叫婴元,实是她浑身上下地阴华所聚,你莫小看了这小小肉块,却当是那日在人世间现身的那具鬼母妖体的核心!只是按照常理推断,就算它在人世间的妖体被毁,这东西上也应该有鬼母地元神所系,当直接潜回九幽之下,不知为何,却会落到你的手上,并且其上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感应,只是一片空白。”   朱海便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说将出来,只是略去了胸口那块异石的细节,幻先生沉吟良久道:   “只怕是当时星力太盛,将鬼母的这丝元神打散了?”   其实他这一猜,虽不中矣不远也,朱海胸口地那块异石能为通天这等人所看中,自然有其不凡之处,虽然还是残缺之物,但借着那星力的催激,生生将寄生于这婴元中的鬼母神念击散。便为朱海所获。而九幽下的九子鬼母失了这点婴元,至少得苦修五百载方能恢复元气!   朱海喝了一口酒,好一会儿才其咽将下去,似有些失望的道:   “那么,这东西有什么用?”   幻先生冷哼一声道:   “得了此物,实在是你小子的   我那日之所以破例说谎,为的便是此事。这婴元本没有自主神识的更加难得!若你那长耳师父乃是女身,单凭这婴元就能给他塑一个纯阴之体,令其马上换体清醒过来!”   “若是被乌云仙得了,他的修为立上层楼!我当日若说将出来,岂不是又被他骑在了头上?至于此物的其余功效,连我也不甚明了,你去翻翻犬戎的歧道经,或许还能寻到一二。”   ********朱海听了心中大惊,旁的就不用多说了,那重塑身体乃是何等飘渺无形的事情?普天之下,只怕除了鸿均老祖能做到之外,旁人那是想也别想,否则这巫教传承几千年,还何必苦心琢磨换体之术?重塑一个身体占据进去便是了!   不过这婴元虽然珍贵,于朱海目前而言,却是并无多大用处,他将之珍惜的收藏了起来,送走幻先生以后,眼见得正月已过了一大半,便开始准备着手入山开门的事宜。   这一次开启巫教洞府的大事,却注定只能由朱海一个人去完成,因为据记载上说,秘藏之处异常神奇,附近只能存在一个人,否则连洞府的门户都不会开启!临行前,朱海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说自己要去寻覓地方闭关数十日,若是凡俗之事,由犬丁与犬戎先前的七部族长祭祀共商决定,若是修真界的事体,则直接请示云霄。   他在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去看了看云霄,只可惜她却是闭门不见,只是请使女出来说了平平淡淡的三个字:   “知道了。”   这一年的惊蛰,乃是在正月二十六,朱海带着坏东西,正月十九便出发,行入了犬戎中的穷山恶水当中,本来里面就人际罕至,如今犬戎全族都几乎搬迁到了草原上,因此哪怕连行上三五日,也难得见到人迹。朱海当年幼时便同这坏东西搭档出没在这山林里,如今故地重游,山水木石依旧,但徐徐行来的一人一鸟,却早已今非昔比。那些普通的恶虫毒物,听到坏东西的“啪不啪不”的欢快叫声,便浑身抽搐而死,连蚊蝇蚂蝗,也不敢飞近其十丈之内!   第二日,朱海循着犬祝留下来的记忆飞飞停停,忽然觉得周围的山峦景物变得熟悉了起来,他仔细一看,顿时勾起了深藏在脑海中对往事的记忆。   原来,已经到了洞黎坝了。   这方山水,便算得上是朱海的故乡了,环顾四周,树木的叶子好多都枯黄了,风一吹,哗啦呼啦的作响,平添几分冬已深春未至的萧索与凄凉。他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向着集子里行了过去。   厚重的篱笆仍在,却是显得破旧了,那一处处低矮的棚屋,崎岖的道路,杂乱的狗舍,都从朱海的记忆里奔跑出来,在心间一一呐喊,往事于他而言,并非若风若烟,而是血,汗,和泪。   寨子里空无一人,在如今草原上的七部犬戎里,并没有洞黎坝主人魑部在内,当年与商军一战之时,魑部族长启是被犬祝派出去打头阵的,因此死伤也是最为惨重,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整个集子里弄成现在这样荒凉的地步!朱海信步走着,心中充满了感伤,惆怅,在一处最为低矮破旧的棚屋前忽然站住,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摩着面前那根半塌的腐朽梁柱,那动作温柔得似在抚摩情人的脸颊——   在几年之家——   简陋,但   忽然,坏东西急掠了过来,“啪不啪不”的拍打着翅膀,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朱海立即向它飞来的方向看去,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那里,赫然是犬乙曾经的住处!   朱海如今已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懵懂少年,他眼里寒芒闪现,已用了上幻先生的独门心法,在飞奔的过程中,身体竟是带出一长串的残影!而他的本体则藏在这残影当中,可能是当前奔跑的那一个,却也有可能是最末的正在随风飘散的那个,若是旁边有人袭击,那么绝难辨认出真身! 第一百五十三章诡秘的死法   乙的宽阔宅院也已坍塌,朱海还未行近,鼻中已闻到的腐臭,此时乃是深冬,臭味已是如此强烈!他转过路角,瞳孔遽然收缩,整个院子里,竟是堆满了过度腐烂的尸体!几头吃尸体已吃得眼睛血红的野獒,正伏下身体,从喉间发出低沉的威胁咆哮!   朱海大踏步走上前去,几头野獒或想欺近,猛然为大力所激,被或高获低的飞抛向周围的残垣断壁,声也没吭就被撞成团团血肉,朱海不顾污秽,选了几具略微保持完整的尸首进行查看,发觉里面男女老幼都有,显然不是被前来吞并的部落所杀,否则尸体里便只是成年男人。   而这些人的死状都很奇特,哪怕是溃烂得可见到头骨的脸庞上,也可以依稀辨认出那种难以置信的惊慌,他们的死因都是雷同。   窒息。   最为诡秘的是,竟是溺水所引起的窒息!每一个人的肺部,都被吸入了大量的水分!   洞黎坝地势颇高,日常用水也需要跋涉五六里去挑,这些人的死因,当真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朱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微微闭目,地上开始微微摇晃,接着开始徐徐塌陷,土石纷扬里,这些尸首已向地下沉去,这些人纵然在生时对朱海多有折辱,但人死怨消,朱海送他们入土为安,也算是尽了相识一场的情分。   这么一折腾,天色已然全黑了下来,朱海转望向漆黑深邃的天边,有雨点飘落,打在脸上,冰凉的感觉从脖子领口里一直钻了进去,蔓延到身上,他隐隐的觉得,只怕这一次的取宝之旅,来得比自己预先估计的还要凶险得多。   这一夜。朱海就歇在了已经半塌的家中,他躺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土炕上,脑海里百转千回了许多念头,但都实在想不出集子里的人是被什么人所杀,只是要说毫无头绪,却也并不尽然,仿佛这诡异的事件里牵扯着一条透明地主线,只要将之寻出来,一切就能水到渠成。融会贯通。   第二天一早,朱海又继续前行,此处的天地元气颇为混乱,若是以巫法施展遁术,则是如鱼得水,但施展道术之时,却是事倍功半。朱海潜意识里,对巫法的强大反噬之力有着莫大的畏惧。因此每飞出十余里,便得停歇下来调息以补充体内的元气。如此走走停停。直到下午天黑之时,便又到了另外一个集子,莫干寨。   然而这里依然没有活人。   一切都同洞黎坝惊人的相似,   堆积如山的尸体。溺水身亡的死因。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这集子里地人的尸首要新鲜得多,若说昨日的人是在数月前被杀的,那么这里的人。则死于十数天以前。   其实对朱海来说,如果可能的话,其实他并不想再循着这路线走下去,眼下的他地主要目的,乃是要按时在惊蛰地时候,开启巫教秘藏的大门,在此之前,他不想招惹任何麻烦,只是在犬祝地记忆中,目前所行的路线是唯一的,若要饶路,只怕就得等候明年了。   因此朱海加强了警惕,继续前行,两日以后,路过了一处犬戎中最偏远的叫做地小集,而内中的住民,依然尽被屠戮,这场凶杀显然并没有过去多久,他们身下的鲜血尚凝成黑红色的团状,朱海走到地时候,有几头体积若小牛犊般的獒犬正摇着尾巴舔着地上的污血,见到生人立即凶猛扑将上来!   这几头恶犬当然不会给朱海造成任何麻烦,然而他却是发觉了一件事:——   还有活人!   那人被埋在尸堆中,形似厉鬼,奄奄一息,手腕以上的部分似被猛兽啃去了一般,血淋淋的伤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岔,表面上有着紫黑色的血。   朱海是从他微弱的呼吸声中,判断出这人还活着的。他小心翼翼的将压在这人身上的尸首拉开,惟恐造成太大的震荡,令其本来就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骤然熄灭。   这人大概四十余岁,双目呈现出一种茫然的死灰色,朱海给他灌了几口水,用力按压他的太阳穴,尽可能的缓缓向他的身体内多输入一些元气,这人却似死了一般的动也不动,就在朱海已经有些绝望的时候,这人却骤然弹了起来!他的动作是那么的剧烈,以至于身上沾着的血水都飞溅到了朱海的脸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救命!好大的凶獒!”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然后这人的身体直直的栽了下去,口角处慢慢溢出出几股污黑的血液!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朱海凝望了这诡异的现场一会儿,双眉紧皱,仔细勘察后再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   已是正月二十六。   朱海正坐在一块岩石上,以手托腮,双眉紧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已经来到了这穷山恶水中的腹心地带,便是巫   敢轻易涉身其中,说来也怪,入山越深,里面的植被许多,多是以灌木为主,也没有了那巍峨山脉,乃是属于丘陵与小山混合的地形,各种情况异常复杂,虽然已是深冬,但遍布山上的经霜老茅草只是微微有些枯棕,依然茂盛得如同长长的灰发,几达人的腰际。   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坏东西,此时也恹恹的趴在朱海的肩头上,一反常态的不再吵闹。这荒山之中,各种毒虫异兽都是经过了残酷的竞争才生存下来的,不仅不像外面的那些同类“识时务者为俊杰。”反倒一旦感觉到了有人闯入它们的地盘,就同仇敌忾,群起而攻之。这样连续折腾了两日下来,饶是它两度化形,反璞归真,也禁不住这连绵不绝的车轮战法,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唯一能引起它兴趣的,大概就是面前篝火上烤着的那一大块肉了——这是从半个时辰前被它啄毙的一头巨大蜈蚣身上剔下来的。   看着肉色在火焰的吞吐下,慢慢由红转黄。再由黄转黑,小精卫的眼珠也眨动得快了些,朱海将其从串着的木棍上取了下来,轻轻揉搓外皮,被炭化了地表皮便簌簌而落,露出内里雪白鲜嫩的肉来。一人一鸟匆匆吃完,便继续踏上了行程。   早在五天前,朱海便到达了这里,之后就在附近似没头苍蝇般胡乱瞎撞着。连带周围的那些毒虫猛兽都遭逢了大难,被扫荡一空。然而小的杀多了,自然就会引动大的出来,朱海又驾着遁光向前飞行了数十里,刚停下来喘口气,猛然小精卫尖声鸣叫,朱海一侧身。便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诡异的断刀,对风一掠。上面黑气氤氲,数十个身浴金光的骷髅头尖利啸叫着扑了出来!   地下被轰然震塌出一个深深黑洞。里面卷出大股紫蓝色的毒雾,十来只锐长地脚爪不停的抓出,将地面刮得土石纷飞,声势惊人!   而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数张透明的蛛网,将朱海前后左右的退路尽数封死,这时候朱海刀上衍生出的金色骷髅已经狂笑嘶叫着扑进了黑洞中,里面立即传来疯狂咀嚼吞咽的声音。同时伴生出来的,还有如女子一般凄锐地痛苦的尖叫!   “又是一只人面巨蜘蛛。”朱海腾空而起,微微叹息,这等毒恶凶物本来煞气极大,寻常鬼物见了避之不及,惟恐遭到同化,但是他掌中这把邪刀却是非同寻常,乃是与犬祝地残体一战后大受启发,特地寻来了纣王当年所配的那把上古邪刀虎翼之柄,借巫法养上古恶魂于其中,又以道术缓缓培养——有了朱海地元体之能居中调和,这本来水火不容的难事,竟也被他给做成了,养出来的这些恶魂俨然成了刀灵,浑身上下,尽是凛然正气,偏偏走的又是阴险恶毒地法子,这人面巨蜘蛛等凶物遇到了,自然是难逃此劫!   然而他这些日子屡经搏战,本就是大耗精力,加上此时正飞得体内元力枯竭,想要下地歇息,却突遭袭击又施术破敌,饶朱海乃是元体之身,也觉得极其疲惫,体内生出后力不继的感觉,就在这刹那间,朱海猛然觉得背后一麻,然后胸中生出一种极凉极冷的炙热感觉,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缓缓垂头,胸前竟忽多出来半截光亮无比地刀刃!   三尖两刃刀!   他竭力想要挣脱,但是刀刃上直接传递到肺腑里的寒意,似在全面的粉碎着抵抗的力量和意志,很快的,朱海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竭力向后看着,惨嘶道:   “你…….杨……戬……“   每一个你字,都吐一口血。   说到第三个字,他的血已像是打翻了坛的酒,湿满了五脏六腑鼻孔!   直到这时候,朱海的身后才突兀的现出了一个英武的身影,那身影一看就给人以可靠,安心的感觉,仿佛是正义的化身,但这人英俊的脸容上,却因为狂喜而变得有几分狰狞,连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都发出了狼眼一般的绿光!   “你终于被我逮到机会了。”杨戬贴在朱海的耳边,轻声的说,但他持刀的手,却是重重的又加上了几分力!   血水怒激!   “死吧!”经过了这许多次惨痛的教训,杨戬已经深知不能给面前这个对手喘息的机会,他猛然出手,双拳击在了朱海的头颅上,立即有骨碎声清晰的响了出来,杨戬出手如风,又在刹那将三尖两刃刀抽会,迅疾无比的在空中连斩了七八十刀,再打出一团金光,将朱海的身躯头颅,搅散成了漫天的血雾!   这一下,无论是谁,也死得不能再透了。而天上一声雷鸣,滂沱大雨簌簌落下,杨戬在空中以刀指天大笑,狂态尽现,显是极其得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反扑   而雨却是越下越大。沱稠密得似要将整个世界都后来更是狂风大作,雨水化作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杨戬的心中猛然升腾出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在扮演一个尾随其后的猎人角色,那种心理上的优势就在这瞬间变作了忧虑,甚至是恐惧!   眼下乃是深冬!纵然气候无常,也定不会由雷雨骤变大雪!杨戬身化一道锐利无比的金光在山峦中穿行,竟忽然发觉周围的每座丘陵,每株树木竟都有一种雷同的感觉,他像是一头未伤尤斗的困兽,疯狂的左冲右突,却总是突不破那层无形的禁锢,逃不出那无穷无尽的漫天大雪!   “你跑不掉的。”杨戬眼前的一株大树猛然变幻成了朱海的模样!带了七分同情,三分可怜的道。   杨戬狂喝一声,手上三尖两刃道已挥出七八百次,将那树木搅成一天碎屑!然而左右两边竟又有两个朱海现身,以同情的眼神望着他!杨戬疯狂追斩,但朱海的身影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广,竟是充斥了整个天地!   “我本来还未猜到是你的。”朱海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但你偏偏要画蛇添足的让那个死人说话,想要误导我。这便是弄巧成拙了。”   杨戬双目赤红,状似癫狂,大喝道:   “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我和你决一死战!”   朱海轻笑一声,接着道:   “不错,那个死人身上的伤痕我检查过,双手的确是被非常凶猛的犬只所咬断,想来你是使用了控水之术,利用他含在喉间的那口血水震动发声。不过你却忽略了一点,一个刚死的人,血液怎么会是紫黑色的?”   其实朱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没说出来,他正是从非常凶猛的犬只这一点。就怀疑到了杨戬的身上,毕竟在前世地记忆里,那个杨戬身边总是随了一只凶恶的哮天犬!   杨戬也不搭话,铁青着脸疯狂追斩着朱海漫山遍野的无数幻影,虽然这行为是徒劳的,但是他依然契而不舍的做着,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心中的恚怒!   朱海也不理他,接着冷笑道:   “让我来猜猜你来这山中做什么吧。上一次见到你,身边应该还没有那只恶狗。莫非是玉鼎算到犬戎山中,有着灵犬出世,要你前来收取?”   听到这句话,杨戬浑身上下都是一颤,额间已有冷汗冒出,朱海却接着道:   “你来了以后,见犬戎人口稀少。或者是目睹了曾经嘲笑,欺压过你的人。杀心大盛,一发不可收拾。或者是起了杀人灭口的意图,想要将知道你根底的人全部杀死!而你这等修为屠杀这些平民,导致地天道反噬也是极其厉害,因此你在屠完一个村子之后。必须得觅地潜修一段时间来消耗体内的戾气!这就是洞黎坝的人是在数月前被杀,而莫干寨的人死于十数天前,集中人,则是就在前几天被杀的原因!”   这时候。朱海散布漫山遍野的身影开始迅速的融合,重叠,他地声音转厉:   “你佯作失去理智,表面上是到处追斩,其实却是在查看我这阵势的破绽,而我何尝又不是在拖延时间回气!”   杨戬面肌一搐,只见眼前朱海那数不清地身影开始急剧重叠,万化千千化百百化十十化一,最后聚集到了自己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一指就戳在了他的眼睛上!   额头正中的竖目之上!   这一刹那,杨戬只觉得天暗地昏,那洪炽的痛楚瞬间就淹没了他地整个世界!朱海大喝一声,将手一招,那把虎翼残刀直飞入手,其上黑芒复炽,十只巨大的金色骷髅头桀桀怪笑,围住杨戬疯狂咬噬。   冷不防旁边跃出一头脚踏金光的恶犬,见风即长,生到象般大小就要过来救主,却听得旁边一声清呖,小精卫飞射而出,每拍一次翅膀,身体也随之变大一分,最后竟长成了一头风冠黑羽四爪金翎的怪鸟,缠住了以凶恶见称地哮天犬!   朱海此时却鬼魅般的移动到了杨戬的身后,张臂用力一抱!两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先似火箭般冲上天际,再陨石也似的头下脚上向着地面直撞下去!   他这一招,却是学自幻先生!两人这样密切紧贴,就能将浑身上下的道力尽情宣泄而出,封锁住对手的防御之力,而自己在撞地的那一刹那松手逃开,还能用力将敌人掼向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饶是杨戬有九转玄   ,也难逃此劫,浑身上下都被摔得血肉模糊,骨头也多少根!朱海却根本不给他回气的机会,一面催动九只邪恶黄金骷髅疯狂噬咬,一面更是和身扑上,只攻不守,处处对准了杨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招呼!那股狠劲仿佛就是老子自己眼睛不要,也得将你这招子抠出眼眶来!   正所谓顾此失彼,忙着保护眼睛的杨戬连声惨叫,朱海亲手炼制的黄金骷髅岂是好相予的?已是生生破开了他的护身道力,尖锐的牙齿上燃起了熊熊阴火,一口一口的撕扯起血肉来!   与此同时,朱海的双掌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那一口血就在双掌相对的掌心中凝结成了一把小小的晶莹血剑,剑尖正好指着杨戬的眉心。   然后飞射!   冰莹的剑尖触上了杨戬仓促招架而来的右拳。   剑化作了惊心动魄的艳红齑粉,漫天飞扬。   这时候,杨戬的右拳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他的嘴角,耳际开始沁出血液,只是血一流出来,便自凝结成一道红色的冰。   而朱海化掌为指,猛然戳在了杨戬的额头上!   这一指戳上去,杨戬的额头上立即标出了一股血泉!眼见得这只独目,又被朱海生生戳瞎!但是中指的杨戬的表情却十分奇特,他遽然尖啸起来,脸上青筋突,忽然露齿一笑!   他的牙齿很白,牙上还有血丝,看上去给人以残酷的意味。   朱海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忙疾速抽身飞退!   杨戬仰天大叫,声若狼嗥,充满凄厉不甘之意,他的右手,左脚遽然炸裂,那飞射而出的血肉,碎骨,将周围的岩石山体打得似蜂窝一般,朱海身体立即剧震了一下,咳嗽几声唇角流淌出一缕鲜血,杨戬这自伤肢体的一炸,竟将他预先布下的阵法也给破去了!   此阵名为归渊,也是神农所创,极其神奇,朱海带着杨戬整整在山中转了六天,便是为了不动声色的布下此道阵法。而他能在此战中能一反常态的将这宿命中的大敌压制着痛打,依靠的也是这奇阵能够引发出杨戬因为擅杀生灵而强行压制下来的反噬之力!   此时再看杨戬的身体,却猛然变得透明了起来,即将消逝在空气里,朱海眉头一皱,疾冲了过去,但冲到一半,就立即伸手捂住了嘴——殷红的鲜血欢快的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点点滴滴的飘落在空中。   他此时不仅仅是被阵法破去的后遗症所伤,先前更是为了诱杨戬入阵,不惜采用了巫教中的替身**,将自己的元神偷天换日附在了替身之上,虽然本体无碍,自身元神也是受到了莫大的震荡,倘若是在平日,依照朱海的狠辣性子,非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再给杨戬留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再说,但眼下距离惊蛰时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巫教秘藏中不知道还有些什么险恶机关在等待着,因此朱海不敢冒这个险,也付不起这个代价!   ……………………   是夜。   无月无星。   朱海掐算着时候,早早就睡下了,等到接近子时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四下里黑暗中荒山冷冷,长草寂寂,借着十分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出,连天上的阴云也似要压到了地面上一般。   他将食中二指深插入泥中,闭上眼睛感受着地下元气的微弱变动,此时正是天地之间的阴阳之气交互的时候,当极盛的阴气开始转化   为阳气的时候,便是正式宣告惊蛰这一天的来临!   朱海蓦然睁开了眼睛!是时候了!   他从怀中取出得自犬祝残体的那头泛着青黑色光芒的幽绿石蛛,接着又将那只生长在人心中,鲜活灵动的玉蛛拿了出来。催动元气转化为巫力,开始念诵巫咒。   随着他喃喃的颂声,远处竟渐渐的出现了应和的声音,最初像是回声,但这空旷野岭上,又哪里会有回声的传来?紧接着,应和的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到后来朱海竟发觉自己想停下来不念,只怕也不行了。随着巫咒的衍读,到后面每念出一个字,朱海就感觉带走自己极大的一部分巫力!他大惊之下连忙催动元体,疯狂的吸纳周围的天地之气进行补充!   这几天事忙,忘记更新了。恩恩,不是偷懒。 第一百五十五章天菩提   冗长的巫咒就仿佛是一架开动后就连绵不绝的织布机偻,越转越开,将朱海体内迅速转化的巫力急速抽剥出来,元体的强悍恢复能力在此时也疯狂的发挥了出来,连朱海所立的山头,也给缓缓的吸下去了半丈,好在此时又是夜间,还能吸入稀薄的星力为补充,否则只怕一百个朱海也给吸成了人干!   朱海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和冷汗打湿,他身上本用仙丹治愈的伤处,已是迸裂开来,汨汨的朝外面淌着鲜血。巫咒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他咬着牙强撑着念将出来的!   施术完毕后,朱海直截了当的瘫在了地上,虽然体内在刹那间又被吸入的天地之气所盈满,但是那种疲惫欲死,浑身上下的血脉都传来撕裂般痛楚的感觉,实在若酷刑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将痉挛的手指深深扣进地面,缓缓吸取地母之气来滋养透支过度的身体。其实朱海却不知道,当年要开启真正的巫教秘藏,犬戎十三部的巫祭要自杀半数以上,他们在死前将浑身上下的巫力封存在那口轮回瓶中,开门的巫祭则携瓶前来此处,用这几名巫祭毕生的巫力来运使这个巫咒!方才朱海疯狂转化的巫力,几乎与通天教主这个层次人物的法力上限等同!   黑暗的夜空里忽然闪现出了几点幽绿的光亮,最初只是若亮星般闪烁,后来则是越来越多,慢慢的融汇成了许多或青翠,或鲜红的奇古难测文字,浮荡在深邃的夜空中,看起来既神秘玄奥,又瑰丽万分!   两只一动也不动的开门蛛匙的身上,忽然开始出现微弱的光亮,那些奇古文字若被磁石所聚,纷纷流星也似的直投向两只蛛匙的背中。撞击出无数华丽的光点,激荡在空中,又慢慢落下飘散,十分华美。   而两只栩栩如生地蛛匙也开始慢慢变大,长到了小牛犊大小一般,那只幽绿石蛛的身上,突然开始发出破裂的声响,紧接着它的前爪动了一下,“啪”的一声将裹在体表的石肤挣得粉碎。然后整个身体都动了起来,表面的粉尘纷纷扬扬的落下,八只巨大的复眼里,也开始闪现出暗绿地深邃光芒。   与此同时,那头玉蛛也开始摆首探足,活动了起来,未过多久。玉蛛率先举足向西而行,爬行得颇为缓慢。石蛛也紧跟着爬动起来,不过却是朝东而行。朱海心中顿时一紧,这二蛛分头而行,自己却应跟着哪只为好?这巫教洞府开门之前的前提便已是如此艰难困阻,门户开启机会说不准也转瞬即逝。自己应该如何抉择?他看了看安安稳稳的停在自己肩头的坏东西,将牙一咬,作出了选择。   时不待人,朱海最终选择的是玉蛛。这道理很简单,毕竟那青色石蛛一直被犬祝携在身边,就算有什么特异的秘密,相信也早被发掘了出来。   只是很快的,朱海就发觉自己是杞人忧天,原来二蛛虽然是反向爬行,但下了这丘陵以后,却是开始变向,二蛛在爬行地时候,从腹部滴下了点点滴滴的荧光液体,各自围着这座方圆数里丘陵爬行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从空中向下看去,荧绿鲜红地两圈细线环绕着这座丘陵,显得格外神秘奇特。   大地开始震荡起来。   最初是缓慢,间歇的,后来则变得急促强烈,仿佛因为狂喜衍生出了强烈地颤抖。紧接着,朱海处身的丘陵顶上生长出了一株枝叶繁茂的苍翠老树,粗壮的树干上有一处仅供单人站立地凹洞。朱海犹豫了一下便举步行进了树干当中。唯一的遗憾便是,歇停在他肩头的小精卫被无情的弹了出来,坏东西绝对不是一只能够逆来顺受地乖乖宠物,愤怒的扑腾着翅膀尖声叫着向绿光猛啄,却是徒劳无功。   很快的,老树便摇晃着缩回了地下,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两只蜘蛛却僵硬在了原地,表面渐渐变黑变灰,化作两具栩栩如生的雕像。   …………………   而朱海此时,则发觉自己正处身于一个极其玄奥的高速行进的过程中,他此时的身体,   在了一团绿光里,纵然感觉上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的觉得,他正在以极高的速度移动着,只是这移动的过程非常的平稳,几乎令人体会不出来。   蓦然间,朱海的胸口处竟传来极其突兀的剧痛!这痛苦遽然而发,陡然而止,带了锐然的炽热,似乎还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欣喜!   紧接着,朱海就感觉到胸口的那块异石变得火热发烫,又似是按耐不住的再度冲击了一下他的精神,但这一次他预先有了心理的准备,便要好过得多。   他将手按在胸口上,顿时感受到了那异石狂躁不安,若有了生命般正在急剧的颤抖。朱海在心中暗自称奇,通天赐下此物之时,从未提到过这等变故。   此石本来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却是在突然吸收了那得普渡寺的土母后,衍生出了种种异状,更是在吸取了星力之后,连九子鬼母的本体元神,也难篡其锋,如今它忽生感应,莫非是巫教秘藏中有什么东西于之有莫大的干系?   这时候,包围着朱海身周的绿光终于渐渐消散,出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宽阔的大殿,尽是以大块石质细腻的白玉所砌成,正面有一方长条形的巨石,上书八个大字:   “宇宙洪荒,本教为长!”   这八个字一看上去,便觉得接天连地,若万仞山峦般壁立当场,内中的桀骜狂毫之意,更是呼之欲出!   朱海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拜了三拜,举步上阶向内殿行去。   这时候,他胸中虽然不再疼痛,但是那异石发出的炽热感觉越发明显。内殿门上却又挂了一道木制匾额,上书四字:   “自量殿。”   旁边还有一副槛联:“福祸由心起,生死弹指间。”   朱海见了,沉吟思索良久,便举步入殿。内中却很是朴实,殿中四面,都是一排排镶嵌在墙中的小匣子,只是在外面留着小小的孔洞,观其大小,刚好能将指头插入其中,孔洞周围着里面宝物的详细说明。殿中已经有二三十个匣子被打开,空荡荡的伸了出来。   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天菩提而来,按照从上到下,由左至右的顺序依次寻了下去,终于在北墙上一处很不起眼的角落中,寻到了天菩提的藏处。惊喜之下,朱海立即就想着手取物,但他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最后终于一咬牙,将指头伸入了那个孔洞中。   这不伸倒也罢了,一伸之下,朱海立即惊觉体内的巫力竟是在源源不断的被吸去,他急忙将手指拔取而出,只觉得吸力颇大,便是抽手回来后,也觉得有些力竭的感觉,他旋即又发觉了一桩异事,这周围的环境似与外界阻绝,以至于哪怕是元体之能,也无法获得任何的补给!   回想这半日里来的蹊跷经历,朱海心里已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他重新将手指插进那个小洞,将体内残存的元气尽数化为巫力向其中灌注进去,未过多久,果然吸力自消,随着里面“啪嗒”一声轻响,这嵌在墙中的匣子轻轻的滑了出来,里面用一张红布包裹着一团很不起眼的果实。   这果实十分奇特,表皮上有着大量的褶皱,就如同百岁老人面上的肌肤,重重累累的叠在一堆,异常古怪,朱海心中大喜,此物正是传说中的天菩提,他忙取出一口事先备好的玉瓶将之盛了进去。   只是接下来之事就着实令朱海异常痛心了。这种感觉就仿佛是一个穷光蛋面对着一座金山,却没有力气来搬动的感觉。这巫教藏珍之地设计得极是巧妙,要取宝物,就得付出相应的巫力,宝物越是珍稀,那么付出的巫力就越是庞大。   朱海看着正堂当中那个匣子上,赫然刻了“盘古神斧”四个大字,当真心中如火燎一般焦急,这神斧据说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所用,被称为巫教中第一神器!眼下就巴巴的放在自己的面前,尽在咫尺,触手可得,偏偏就差那么一点! 第一百五十六章异石2   海徘徊良久,有好几次甚至要不顾一切的将手指插入下方的洞眼内赌一赌运气,但终于还是强忍了下来。宝物固然可爱,但是小命更加值得珍惜,这天菩提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开启它却也耗去了自己大部分的元力,若在去觊觎盘古神斧这等容易引发天怨人怒的东西,只怕手指刚刚插进去,就被活活吸成人干了!   而与盘古神斧放在一起的,还有数十件稀世奇珍,其中仅有数件已被取去,其余的还都原封不动,这其中任意一件拿将出去,都将在修真界引发轩然大波,只是朱海却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睁睁看着!   其实这也只能怪朱海运道不佳,试想在他之前能进来此地的,只有可能是大巫祭这等人物,他们的巫力总量与还在修道筑基中期朱海相比,自然是大海之与小溪。纵然要将此处的巫器尽数取走不大可能,但携出去三五件,却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连建造此处的巫神也没有想到,数千年之后,这世界上会出现一个以元体之身修行道术的怪胎,依靠强大无比的恢复力来强行开启了这入教秘藏的仪式,但他自身能够储藏的巫力却是少得可怜,只能取走在他们眼里没什么用的天菩提后便告力竭,再也难有能力携走其余东西。   而此地取名为自量殿,意思就是要来人衡量自身的能力,千万不要贪心过重,自不量力的后果,那当然是在弹指之时,就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朱海唉声叹气的行出这殿门,当真是一步三回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痛下苦功,尽量的扩展自身的容量,将这里面的宝贝尽数带将出来!这鬼地方设计得如此古怪。离了巫力就寸步难行,具有高深修为的人朱海能请动的多了,但修炼巫法地却没有一个!   眼下这情势却是不容他偷懒,本来巫教已然凋零,能够寻得出具有强大巫力的,普天之下只怕仅有犬丁一个。但哪怕他现在已经比以前全盛时期的修为更上层楼,距离犬祝都还有大段距离,而朱海却是清楚知道,便是犬祝不作任何准备的话。也断然过不了念诵开启门户的巫咒,催生两只蛛匙的那一关!因此,朱海若是想要里面的宝物的话,只能自己拼命努力了。   “唉!”朱海摇头晃脑,恋恋不舍的行到正门那块大石之前。心中当真是不甘啊!正要踏入那团来时地绿光离开,忽然胸口又是火热的一痛,却是那块奇石又在作怪。他精神一振,便重新踏入殿中。身上总算还残余了小半巫力,看看有没有可能将这石头异变的原因寻将出来。   谁知道入殿之后。胸口的石头反而渐渐又没了动静,朱海心下大奇,站起身来出殿,发觉它又开始渐渐发热。于是他便开始在那宽阔无比的汉白玉广场上绕圈而行,直到胸口的石头烫得几乎要将血液都烧得沸腾了起来,才停住脚步,愕然抬首。发觉此处恰好对着正门处那方长条形的巨石!   此时朱海才发觉这块石头其实有很多玄奥之处,首先,它看似被安放在基座之上,但细细看去,却是凌空而悬漂浮着地。其次,这石头的石质异常奇特,单单是目测,就能发觉其上有一层生命地光泽,就想象是年轻亮丽的少女刚刚洗过头发以后在阳光地那种润亮。第三,当朱海站在目前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敏锐的发觉到,这巨石也在微微的颤抖!   遗憾地是,朱海无法接近它,   这个神秘的空间中,布满了重重早已失传的巫阵,这其中自然是自量殿附近最为密集,单是从附近缓缓的气机流动中,朱海就能至少判断出六种巫术**奇阵,若想出手使用暴力来开锁,这其中威力最弱地一种阵势被引法,都足以让他不止死上一百次!   而哪怕是他此时身处的这广场宽阔得似无边际,但其上也笼罩着有三道互为连环的异阵,正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巫阵,将外界流入的天地元气尽数吸纳,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之前进入自量殿的巫祭启匣时候被吸走的巫力,也注入了这些可怕的阵势中!   尽管朱海深知自己正在玩火,而立足之地,更是好比在一座堆积入云的火药山上,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导致自己粉身碎骨!但是他大概是因   宝山中,却只能空手而回的强烈沮丧所刺激,因此这仅没有丝毫恐惧,心底反倒还有一种跃跃欲试,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连试了几种法子,都无法突破巫阵的限制接近那方巨石,饶是元体控制的能力精微无双,但此处却是无法补充外来的能量,用一丝巫力,那便会少上一丝,因此摆在朱海面前的这个阵势他在外间能破,在这里却是力有未逮。看看事情即将陷入僵局,朱海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这世上坚固的堡垒,多是从内部被攻破,自己靠不过去,难道就不能让这块石头靠过来?   他此时反正也是抱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立即将神念注入胸前的异石之中,连仅存的小部分元力也尽数贯注了进去,得此外来之力,那块异石嗡嗡作响,于朱海的眉间现形,色呈火红,隐约可见其上包被了一层物事,赫然就是那得自普渡寺的土母!   渐渐的,朱海控制着眼前的火红色异石进行徐徐的旋转,而距离他十数丈之外的那方直立着的长条形的巨石,竟也艰难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同样缓慢转动起来——虽然它自转的过程极其艰难晦涩,就仿佛是生了锈的车轴。   但慢慢的,二石旋转的速度开始同步,而覆盖在朱海面前的那粒火红色异石上的土母,也渐渐变得透明并且迅速缩小,若说先前它只是松松的盖在那火红色异石上,现在则是若襁褓一般将其紧裹了起来!   朱海心中惊喜非常,静观着事态的发展,猛然一个立足不稳,踉跄了一下,他先前还不以为意,猛然警醒自己立身于平坦的广场之上,怎会骤然间失去重心?一看脚下,立即倒吸一口凉气,向后倒退三步!   原来这宽阔得似是一望无际的汉白玉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表面已经裂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纹,并且还在急剧增宽!朱海顿时有些慌了神,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实非他的本意,此地所藏的奇珍,只要假以时日,可以说尽是他的囊中之物。他绝不愿意为了一块来历不明的异石,干出这等杀鸡取卵的蠢事!   一念及此,朱海便想将那火红色异石收回胸前。   然而,   却收不回来!   这一巨一小两块石头,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加速旋转中,随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一方长条形的巨石表面已经现出了裂纹,最初是肉眼几不可见的一道小小痕迹,但很快就细若蛛网一般的密布体表上下!   最后,终于在疯狂的旋转里散发出阵阵石尘,无数碎石从其上分析崩离而出,飞撞向空间外沿,撞出点点璀璨的星花,或是被阵势化为飞灰,或是成为了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颗流星!值得一提的是,被甩飞的最大那块石头,运气极好的躲过了阵势的剿杀,直飞到了被后世称作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的山崖之上………   随着那方长条形的巨石体积的急剧缩水,这整个空间也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此时便是再愚钝的人,见了这阵仗也应该知道大事不妙,朱海此时已经不敢想什么奇遇宝藏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赶快奔入那团渐渐微弱的绿光溜之大吉,保住小命要紧!   奈何他此时体内的元气一丝也无,方才尽数输了出去,当真是人去楼空一般,与普通人毫无区别,那块火红色异石在旋转的同时,竟是在无形中散发出极强大的吸力,朱海苦苦支持才勉强维持着不被它的余波吸将过去,只是想要迈动半丝步子也是休想!   蓦然间,光华一闪,二石同时停止了旋转,那块长条形的巨石此时已只余下了拳头大小一块,悬停在空中,若紫色的水晶般灼灼生辉,而整个空间的轰鸣声也徐徐平复,然而这短暂的安定,却给了朱海以暴风雨前的宁静的错觉,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趁着吸力一松,手指还能动弹,大叫一声,将苦苦修炼出来的虎翼残刀直接抛将过去,九只金黄色的骷髅猛噬在了那火红色的奇石之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双石合一   时,吸力全消,朱海也顾不得自己的法器了,转身就却没有注意,他的身体一动,那粒悬停在空中的火红色异石也随着移动了起来!   然后,仿佛二石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线在牵拉着一般,那块拳头大小的紫晶奇石,也极其艰难的向朱海逃走的方向一撞。   这一撞,竟是连时间也给凝固住了刹那。   举步奔跑着的朱海,微微颤抖的地面,那团尚自闪烁,却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青光,乃至于心跳呼吸,尘埃空气,都骤然的定住了瞬间!   那块紫晶奇石,飞撞到到了一直困住了它千百年的巫阵枢纽之上!被人为的涂抹在它表面的那层厚厚的晶体,啪的一声散成千片万片的晶尘!   两块石头,终于紧紧的密合在了一起!   朱海不知道的是,这处神奇的空间之所以能够独立于天地之间,维系运行了这数千年,便是以那一方长条形的巨石为中轴核心!   核心既散,那么空间的塌陷崩溃,也是理所当然!   与此同时,停在朱海来时的丘陵下的那两只石蛛,忽的轰然倒塌,化为灰烟阵阵,随风散去!   ………   人处于危机当中,自然会跑得快上一点。   人处于致命的危机当中,其爆发出来的速度,同寻常相比就更加不能用,一点来形容了。   可是当朱海头也不回的急奔进那团绿光的时候,那一粒奇石却以更加迅捷的速度飞将了回来,那急切的程度若归家的游子一般,其体积并没有增大多少,只是变成了半紫半红的模样,朱海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大模大样,直截了当的撞进了朱海的胸口,自此千呼万唤不出来。   绿光行进的速度极快,然而身后地空间塌陷速度也绝对不慢。朱海呆滞的看着身后空间中那爆出的阵阵彩光,心中的悔意当真的无比强烈,那是满满当当的整库秘藏啊!竟然就只换回了一块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破石头!   按照常理来说,这等以大神通之力强行开辟出来的空间一旦塌陷,内中无论是人是物,只要未能逃出,都将被天地之间的沛然大力压磨得粉碎,然而这巫教宝库所藏之珍,实在是非同小可。其中某些法宝甚至有了器灵,感受到了外界地莫大威胁时,就能自动飞出以避危险!   此时已是全然死心的朱海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团洪炽的光芒!他注目看去,只见身后出现了大团缤纷的彩光,尽是那些有灵性的法宝为求自保,自行发散出来的。而它们地身后,空间塌陷引发的深邃黑暗紧赶不舍。有数把武器飞得略慢了些,顿时被吞噬化灰。不留痕迹。   看看那些法宝即将被黑暗赶上,朱海也是心急如焚,此时猛然有大团金光闪现,一股开天辟地地浑厚霸气疯狂爆涨。竟是那把盘古神斧似自知在劫难逃,猛然联合身周的几件神物向着那黑暗反扑了回去,这些神兵法宝在刹那间自碎爆开,发出极其眩烈地光芒。将整个空间都涂抹上了一层悲壮强烈的火光,那黑暗为光明一逼,来势顿时一窒,激发出来的冲击波将朱海也吹得立足不稳,歪歪斜斜,加速向前飞去!   这时候他却情知乃是最后的机会,直接将身上衣服脱去,做成了一个简易地兜子,直接拿在手上伸出了绿光之外……——   他这一世的祖宗商汤散步时,看到一个人在野外四面张网捕鸟,还祈祷说:“无论从哪里来的鸟都能进入我的网。”商汤对捕鸟人说:“哎呀,太残忍了,鸟儿恐怕被你捕光了。”说罢,便拆掉三面地网。并小声祷告:“鸟儿啊,你们愿左飞就往左飞,愿右飞就往右飞,实在不想活了,就进入网里来吧!”因此在后世留下了网开一面的美谈。   而朱海这不肖子孙此时却全然不肯效仿先辈,三下五除二拿外套草草撕弄了这么一个简陋无比的兜子以后,却开始在闭眼祈祷:外面所有剩下来的东西都飞到我的兜子中来吧,千万千万一个也不能少!   但这时候忽然绿光终于彻底消失,紧接着朱海便摔了出去,跌得当真是七荤八素,灰头土脸,刚刚定了定神,便听得“啪不,啪不”的叫声传将了过来,不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坏东西是谁?   明无比的小鸟见了朱海的模样,叫声转为欢快,停在天喜地的跳来蹦去,显然是在嘲笑他竟弄得如此狼狈。   朱海没好气的白了它一眼,发觉自己原来就落在了那丘陵的坡下,急急的去寻那件跌落下来失手落下的临时布兜。好在它并没有飞出太远,就在数丈之外,朱海伸手去拿,刚刚提起来心中便是凉冷一片!   太轻了!   轻得好象与刚刚做成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分别!   朱海叹了一口气,已经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闭上眼打开布兜,嘴里不停默念:   “千万不要是空的千万不要是空的。”   还未睁眼,手上猛然一轻,大惊之下一看,却是那小精卫探爪将布兜夺取了过去,围着他盘绕缓飞,“啪不,啪不”的欢叫着。朱海大怒之下喝道:   “你这死鸟!快还我!”   坏东西立即作势要远飞而去。   朱海郁闷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奈何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最后还是忍气吞声的道:   “乖,还我吧,大不了回去以后,每天再给你加餐。”   坏东西自从第二次化形之后,食量极大,每日里整整要吃掉六头活羊!斯时羊贵,三头羊相当于一个平民劳作半年的报酬,朱海听说了大惊,立即下令每日限量三头——不过这也难平日里为了避免被某人骑,乃是刻意将体积缩小,但是胃口却不会随之降低,直到昨日与那哮天犬激斗的时候,才现出真正面目。   听得加餐二字,坏东西立即飞低了过来,兴奋无比的叫着。朱海没好气的道:   “以后这样,早上给你吃四头羊,晚上吃三头。”   谁知道听了这句话,坏东西立即气鼓鼓的再度高飞,朱海茫然,忽然想到前世里的一个笑话,赶紧急声道:   “那以后早上给你吃三头羊,晚上吃四头。”   坏东西听了,又飞返回来,警惕的用小绿豆大的眼睛望了过来。   朱海肚子里暗暗好笑,脸上却是愁苦道:   “你还要我怎么样?这下子你看晚上比早上还要多吃一头呢,不像开始,越吃越少。”   小精卫仔细想了想:最初的方案是一顿比一顿吃得少,现在的方案是一顿比一顿吃得多。似乎可以接受,于是点了点头,一松爪将那个布兜抛了下来,觉得自己又成功的欺压了主人一次,“啪不,啪不”的盘飞着欢喜叫了起来。   那布兜自空中跌下,朱海的眼睛立即瞪大了,要是里面有易碎的东西……比如盛了万年芝液的瓶子,那岂不又是一场空欢喜,他此时根本还没来得及调息养元,只能猛扑上去,终于狼狈无比的接住了布兜,急急向内一看,顿时怔住。   …………………….   出乎朱海意料的是,布兜中竟有两件东西,这与他先前所预计的一无所获有颇大的出入,大喜之下忙拿起来仔细查看,最上面的乃是一张翻红销金的薄布,若有手帕大小。朱海拿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却实在不知道有何用途,将巫力道法一并的灌输进去,这布帕便能发出微微的红光——然而也只得发光,并没感受到任何可能出现的威力,并且那光芒很是微弱,连充作走夜路的灯笼也不够格。   第二件东西朱海却是识得的,并且不仅仅是识得,还对其颇为熟悉,这件宝物乃是被放置在盘古神斧旁边的宝匣中,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宝匣旁边的介绍铭文写得十分清楚:此刀名为鸣鸿,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当中首山之铜的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还是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黄帝认为其自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黄帝恐此刀流落人间,欲以轩辕剑毁之,不料刀在手中化为一只云鹊,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之中。   然而得手了这样一件奇珍,朱海的脸上却现出惋惜痛心的神情,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把大名鼎鼎的鸣鸿刀,此时却只余下了一个残破的刀柄和小半截刀身! 第一百五十八章鸣鸿   鸿刀的威能,其实不在盘古神斧之下,自爆之时两大当其冲,但可能是命数使然,此刀体虽然粉碎,刀柄却借势飞射而出,结果撞进了朱海的布兜中。总算不至于消失人间,还能芶延残喘。这等神器纵然残破,却有自己的灵识,它在殿中应该就感受到了朱海善于炼制残器,因此却是主动投入了他的兜里。   朱海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自己用虎翼邪刀炼制出来的那件巫器已经失落了,眼下有了这把鸣鸿残刀,再去精心选择几个凶魂厉魄,结合巫道二家之长制作出来的法器,应当也是不同凡响。能得如此收获,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他便将那个布兜重新拆开,还原为上衣穿上,猛然听到似有什么东西落地,掉在石头上叮当作响,立即向下看去,原来却是一枚异常锈烂的古钱,想来先前被夹在了布兜的缝隙里,未曾留意得到。朱海心中一动,将之拾了起来,仔细摩挲,果见钱面上有隐约的二字,左为落,右为宝!   “这是!”朱海猛然激动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件法宝,落宝金钱!”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此物便是引发截教阐教矛盾深化的源头,那散人曹升曹宝身上便佩带此宝,生生将截教外门中第一人赵公明浑身上下的法宝尽数收去,连那上古奇珍定海神珠自此也落入了燃灯手里!   朱海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将这宝物轻轻的拿了起来,说来也奇,他轻轻将元力输入落宝金钱以后,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运用方法,朱海细细阅读以后,顿时苦笑,原来这东西也并不是那么神奇的,不仅在施术之时要沉心凝气,还得全神贯注。心无杂念,也就是说,失去了任何防备的能力!并且它只能降伏对方的法宝,却对兵器无用——这法宝兵器二者之间,本就很难分清,一个不慎,就得搭上小命的下场!   并且更重要的是,朱海手中这枚落宝金钱的使用次数,也只余下了两次的使用次数。对于那些威力太强地宝物。它也不能说收便收,朱海越想越觉得此物显得有些鸡肋了,假若面对杨戬的时候自己祭出此物,无疑是在豪赌,赢了不过得一件法宝,但败了输掉的则是自己的小命!   但是无论如此,此行不仅寻回了志在必得的天菩提。又获得了这几件希奇非常的法宝,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朱海在短短的数日中连续将体内元力耗费到几近枯竭的地步。此时浑身上下的血脉仿佛都要膨胀裂开似地,酸痛无比。   他整整在原地跌坐了三日。才勉强恢复了过来,便驾起遁术飞向山外,却觉得自身对元力的储量又上到了新的台阶,往日一口气最多只能支持飞出二三十里就觉力难为继。如今飞个五六十里还尚有余力,心下也不禁欣慰,自觉这些日子的罪没有白受。   然而朱海越向山外飞越觉吃惊,他的记忆里入山之前。还是冬末春初,万物凋零,一些树上的枯枝尤在,新芽未生,但是现在离这片穷山恶水的腹心地带越远,就越是觉得万物繁盛,草木郁,到晚上宿营地时候,出去捕猎的坏东西竟然逮了两只油蝠回来!   这油蝠乃是一种非常特别地动物,哪怕是在常年生活在山中的犬戎猎手,也是终生难得一见,寻常地蝙蝠多是捕食幼小昆虫为生,个别种类则是吸血,惟独这油蝠只食新鲜果物,并且生长得十分肥实,但其生有六耳,方圆两百丈内的动静都是细察入微,兼之行动奇速,要想将之捕到,异常困难,据犬戎的老猎手说,要捉一只油蝠,得先发觉其踪迹后,不动声色,远远观察,确定这油蝠窝的大致方位,等到入冬降雪其进入冬眠状态,再进行拉网式地大搜捕,才有可能将之拿住。这不仅仅需要莫大的耐性,也要耗费巨量的精力。由此可见这油蝠的珍贵之处。   朱海也懒得去问坏东西是如何将其坑蒙拐骗回来地,径直将这只油蝠开膛破肚,放在篝火上烧烤,又去寻了几条蚕回来,将其身上的油脂挤出,权作调料使用。他一面心不在焉的烧烤着,脑子里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油蝠素来以水果为食,这岂不是代表着目前的光景至少已是春夏之交!自己感觉只是进山十余日,为何这时间竟是流逝得如此之快?   他在这边想得出了神,猛然间,旁边的坏东西拍打着翅膀的“啪不啪不“的叫了起来,看样子十分不快,而朱海鼻中顿时嗅到了一股焦味儿,忙将烧烤架移开,歉意的拍了拍坏东西愤怒昂起的脑袋,将焦的那半自己撕下来留给自己,烤好的则抛了给它。   这油蝠果然是名副其实,浑身上下被火一烤,脂肪都渗透了出来,将肉质更加酝酿得鲜美,而它乃是以水果为食,咬一口下去,在回味焦香扑鼻的口感的时候,紧接着口中又泛出一股水果的清香,这种绝妙的滋味,就算   再怎么挑剔的人,也会被迅速征服!尽管朱海因为出把火候烤得有些过了,不过错有错着,烤焦部分的肉虽然失去了鲜嫩,但是内中的细小骨头却仿佛在油锅中被炸透了一般,酥脆焦香,朱海嚼得咯吱咯吱的,只觉得别有风味,坏东西本来还专心吃着自己那份,只是听到主人嘴里发出的响声,便越吃越觉得乏味,最后索性弃了自己的,飞扑上来抢食,一人一鸟混战一团,端的是乐趣横生。   又行了两日,朱海就碰到了一名犬卫,此人却是在与东胡人之战中被废了只胳膊,自此便从军中退了下来,负责调教犬戎族中少年,带他们出来猎兽的,传授战斗技巧的。他见了朱海,自是诚惶诚恐,坚持要行九拜九伏的大礼。随后朱海便得知原来眼下竟是已近五月!自己感觉只过了十余天,但实际上时间却飞速流逝了整整四个月之久,那犬卫又说起城中见他无故失踪,十分紧张,两个月之前就出动人马到处搜索。连朝歌那方也传檄来询。   得知了这种种情况的朱海沉吟了一会儿,心中已有了定计,他知道目前的祝城中各方势力交错复杂,无论是城中的政务还是宗教信仰方面,都要由自己这个足够身份与威望的人作为调节,眼下出现了这近三个月的空白时期,说不定已经造成了大乱,他知道事不宜迟,于是削了块木头。刻了寥寥几句话,大致就是我一切平安,即日返回,交由小精卫先带回去,将人心安定了再说。   结果在第三日正午,朱海刚刚进到平原的边界处,便迎头撞上了前来迎接他地队伍。这其中犬戎目前残余的七部首领,新任巫祭。乃至截教中委派来的玄黄等人,除了被诸多事务累得焦头烂额。实在无法分身的犬丁之外,竟是一个不缺,这些人虽然一同而行,但是两系人马却是泾渭分明。在行进间明明白白的的隔出了数丈的空地,显然已经闹出了不少的冲突,就连七部首领之间,似乎也形成了分裂的三个集团。   目睹这等情况。朱海不怒反喜,说实话,他最担忧地就是,在自己之后,涌现一个强势的人物能够将犬戎中大部分的意见统合起来,这固然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令得城中事务运作得高效,却也无形中产生了能与他分庭抗礼的隐患,朱海本意,是想要绝对忠诚的犬丁来做这个人的,但很遗憾,他不是这块料。   一干人迎接到朱海以后,必要地寒暄完毕,便进入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开始议事,被首推出来地固族族长猛刚刚想开口诉苦告状,朱海却大手一挥,微微一笑道:   “列位不必说了,你们之间的问题,我基本上已经考虑到了,无非就是些土地奴隶地争端等等,还有就是东胡余孽的反抗,我可说得是?”   七大族长与几位新任巫祭对望一眼,同时点头,朱海懒洋洋的喝了一口羊乳,倒在旁边的毡椅上,享受着身后女奴地按摩,闭上了眼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方案,能够有效的解决目前的局面,不过,你们各位倒是要做出一些牺牲才行。”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说到牺牲二字,无论是谁,通常都是敬谢不敏的,自然谁也不敢搭腔。朱海懒懒一笑,哗啦一声在面前地桌子上抛下一根筷子,对以勇力著称的猛道:   “把它折断。”   倘若是旁人敢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和性情暴躁的猛说话,被打掉满口牙齿是最轻的下场。但朱海这样吩咐,猛虽然不明其意,但也只能乖乖照做,两根指头一夹,就轻易而举的将之拗断。   但朱海紧接着又抛出一把筷子,依然用那种随意的口吻道:   “再折折看。”   猛使尽全力,弄得满头大汗,也对其无可奈何——其实是朱海暗中运使道力,将那把筷子暗中护持住,否则这怪力无穷,连大商战车都能一斧斩翻的猛,又怎会折不断一把筷子?   朱海对着七大族长与其身后巫祭严肃的道:   “每一根筷子,都代表了你们一族………你们懂我的意思没有?”   众人呆呆的望着他,满面迷惘,一起摇头。朱海顿时为之气结,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   “没懂给老子听着,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犬戎十三部戎人,都是一家人,都是生活在祝城中的一族!什么七部八部十三部的,统统都是扯蛋!”   本来以为会遇到很大阻力的朱海,却惊奇的看到七大族长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七嘴八舍的道:   “殿下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是啊。”   “还好也不算太晚。”   “我还以为非得要我们提醒呢。”“恩,对。” 第一百五十九章改制   海几乎要崩溃了,若不是顾忌到如今好歹也有一定身乎要站起来破口大骂,他其实早有将如今的犬戎六部合并的念头,只是这六部新附,直接合并惟恐几位族长心下不满,从而害怕影响到那些尚在山林中生存的犬戎余族来归的积极性,所以才迟迟没有付诸实施,没想到……没想到这六族族长的观念早就走在了他的前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其实,这些族长巫祭早就吃够了分裂的亏,早在朱海出现之前,就已经有元气大伤的数族打着合并的念头。如今他们居于坚城之中,占据方圆数千里的肥沃土地,更是尝到了联合的甜头,因此朱海以前的顾虑,却大是多余。   既然决定了合并一事,那么这六位族长也将闲置,他们今后的去向朱海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或是为将掌管军队,或是进入议事堂,主理政务,以猛为首的三位族长选择了领军,另外两人则想掌管政事,而剩余那位族长却是呵呵一笑,将一切事务都放了下来,回去享清福去了!   朱海紧接着又按照上世记忆中的办法,将犬戎领地范围中的人分为四等、十级。   这四等中,   第一等乃是任各级政府的首脑。   第二等:依附,臣服犬戎中的各个大小部落,与前来友好交易的商人   第三等:蛮人,乃是前段时间被朱海引军征服的周边的部落。   第四等:乃是这平原原有的主人,东胡人。   这四等人的界限是森严的,重要的官职、军职均由犬戎人与商人充任,不足时则用第二等人。   而朱海按职业的性质,又将犬戎中人分为10级:   1、官(政府官员,军队将领。)   2吏(吏佐,不能擢升为官员的政府雇员)   3巫(佛教僧侣),道(截教道士)   5医(医生)   6工(高级技术人员)   7匠(低级技术人员)   8娼(娼妓)   9丐(乞丐)。   10,奴(奴隶)。   这种制度在朱海的记忆里,乃是野蛮落后地。给当时的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伤害,但是对于现在一片混乱的犬戎来说,则无疑是井井有条!无形中大大提升了犬戎与商人的积极性,满足了他们高人一等的心理,同时就自然而然的会主动来维护支撑这个全新的制度。   一干族长和巫祭看了,也纷纷发自内心的赞成,一致表示回去以后就全力整合族人,在合并地同时,严格执行这四及。十等的分类法。朱海接着又望了旁边的闭目跌坐的玄黄一眼,继续道:   “如今在领地之上,同时有着二教并存的现象,我的宗旨是,两教是可以共处的,发展信徒地前提,是完全自愿!回去以后我将宣布。凡是在犬戎范围内的人,只要信仰截教通天教尊地。可以免去个人应缴的税收三成!若是主人能够动员手下地奴隶信教的,那么按人头计算。每发展一人,则可以享受一定的优惠补贴,动员得越多,享受的优惠就越大。”   玄黄与旁边几名第三代弟子听了精神大振。若不是顾忌到要维持目前高深莫侧,仙风道骨地形象,非得站起身来,好好感激朱海这位小师弟不可!   然而这么一来。巫教中的几名巫祭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他们当然没有胆子直接反对朱海,但是那种不满也是呼之欲出。却听朱海接着缓缓道:   “同样,信奉巫教的人,在计算军功的时候,自然也有多算三成地权利,若是平民奴隶信奉巫教,那么则可以在四级,十等的分类法中,获得向上一级地位的提升。若是本来便是一等,一级的犬戎子民,信巫教者在某些方面可以获得一些优先的权利,比如说官职的升迁,战利品的分发。”   他的这两大宗教政策,同时迎合了领地中两大教派的特殊需求,于截教而言,则能更多更快的招募到信徒,于巫教而言,却可以满足他们地位崇高的虚荣心,并且更有助于朱海牢牢的把持军队,提升犬卫的战力!   于是祝城中本来被弄得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一团乱麻的局面,就在这个帐篷中被安安稳稳的化解了,被一应事务弄得焦头烂额的犬丁,也揉着累得满布红丝的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   回城之后,朱海筹建了一个临时的类似内阁的组织,迅速将这接下来的繁多事务交接了过去,美其名曰要他们多加锻炼,这内阁中有   是苏护派来的文官,一人是最早跟随朱海前来的大商余下的就是犬戎六部的两族族长与三位巫祭,而目瞪口呆的犬丁,依然作为朱海的代言人列席。   将这一切都料理妥当以后,朱海便回到了自己的居处,将那天菩提仔细藏好,要炼制炽灵散这等能夺天改命的神丹,那种种禁忌筹备工作更加烦琐,单单是这三大原料的炮制,少说也得耗上小半年的精细功夫,只能慢慢的着手。他歇息了半个时辰,然后行去云霄所居的静室外求见。这一次,云霄没有给他吃闭门羹,让他进了门。   斯时天气颇热,但朱海一看到云霄,就顿时生出清凉若水,烦躁之意尽去的感觉,他安静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默默看着面前这素色女子轻抚瑶琴,只觉得红尘俗世,都仿佛被那延绵清冷的琴声慢慢涤荡得模糊了起来。   “你回来了?”云霄将纤纤细细十指按在瑶琴之上,平淡的道。   “恩。”在她的面前,朱海像是一个做错了事面对老师的小学生。   “你可知道,你贸然消失这几个月,城里乱成什么样子了?那些犬戎的巫祭竟然想要来拆毁我们的道观!若不是你那头妖奴及时出面,相信早已血流成河!”   这充满了杀气的话语从云霄的嘴里说将出来,却有一种流水潺潺的自然。   朱海心中略惊,不过旋即平服,苦笑道:   “我真的不知道会耽搁这许久。”   他此时已经判断出,失落的那段时间,极有可能是与巫教藏珍处,发生了空间塌陷有关。因此归程上的短短瞬间,人间却已流逝数月之久的时间,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只是这些东西,他也实在不便对云霄明言。   然而云霄却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   “其实,我一直都很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师尊为何对你如此看重?你这人修为又低,更是下流无……耻,除了一肚子阴谋诡计,根本就是一无是处,但你失踪这几个月……我不能不承认,一旦得知了你失去了联系的消息,本来井井有条的一切,就都变得急剧的混乱起来,无论是教务,还是这人间凡夫俗子的生活,都被彻底的打乱了。我更加不明白了,你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但是为何……为何一切都仿佛是以你为核心,一旦失去了,就彻底的乱了套?”   朱海在肚里暗自好笑:   “傻妹妹,这便是平衡二字了,我虽然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做,偶尔只是动动嘴巴,却能维系着各方面的平衡,这其中的道理,你还得好好学学。”   这些话他当然不敢直说出来,却是呆呆的望了云霄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低声的道:   “好妹子,你瘦了。”   云霄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脸上一红,连忙将头偏了过去,好一会儿才厉声道:   “你,谁,谁是你的好妹子?若再对我说这些疯话!我就……马上把你赶出去。”   她本来想说“杀了你。”但这三个字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威慑力,于是便改了口!朱海果然乖乖住嘴。   隔了一会儿,云霄才皱眉冷声道:   “说起来也奇了,我曾经掐指算过你的安危,以往百算百灵,但一接触到有关你的方面,立即就混乱不堪,师尊以前也说过,你是天地间突生的一道变数,根本就不循天地之理行事,看来当真没有半点虚假。”   朱海暗想到我本来就算得上是来自后世,截止目前为止,已经干出了不少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事:首先是让止有两子的纣王又当了次便宜老爸,接着又把应被狐狸精寄体的苏家小姐收入房中自用,以后说不定还要从心灵到**将你这位神仙姐姐彻底征服,这都不算是变数那简直就是天下奇闻了。   云霄虽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转过了这许多龌龊念头,但见他的表情不住变幻,料定他也没有打什么好主意,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十根纤细若春葱的指头在瑶琴上轻抚而过,立即接续起先前的琴曲,朱海细闻其声,若泉水丁冬,悦耳非常,心中一动,轻轻倒退出门去。   见朱海自行离去,云霄心中甚是恼怒,一来是因为他竟然毫无礼数,不告而别,最主要的,反倒是因为心中生出了隐隐失落的感觉。这心绪一乱,便无心再弹,轻拂数下,琴声便自袅袅飘散。 第一百六十章暧昧   知就在这琴声将散而未散之际,外间却响起了另外一亮,却带着淡淡悲伤的乐声,云霄顿时一楞,凤目微抬,立即门口悬的珠帘甩开,便看到朱海抱了一件平日里犬戎人用来祭祀,名为芦笙的乐器,正自得的坐在门口吹奏着,那模样却是十分温文尔雅,终于有了几分大商王子的模样。   说来也奇,那犬戎人祭祀时吹奏芦笙的声音,给云霄的感觉是杂七杂八,十分刺耳,以至于她听到以后都很是烦闷,而换了朱海吹奏起来,却仿佛若一泓弯弯绕绕流淌而过的清澈小溪,流畅激荡的同时,却始终盘旋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淡淡凄凉。   一曲吹罢,云霄如梦初醒的叹了口气,有些失神的摇了摇头才幽幽的道:   “你吹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其实这不是曲子。”朱海行到她的面前,很温柔的道。   两人此时因为音乐的共鸣,心神上已生出一种奇妙的共鸣感觉,均觉得当前这笼罩在静室中的气氛异常舒适和谐,因此均像在保护一件珍贵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它。   云霄抬起头,望着朱海深邃黑亮的眸子,顿时生出一种朦胧恍惚的感觉,却是轻轻问道:   “不是曲子那是什么?”   “是一首很忧伤的歌,名字叫做……一千年以后。(在此推荐林俊杰的这首歌,很不错)”朱海说到这里,忽然欣喜道:“你的琴奏得也是极好的,若我将曲谱写下来交给你弹奏,我就可以唱给你听了。”   云霄脸上忽然一红,转过头去,却也没有出声反对,她本是一个清冷里带了些病态苍白的女子,脸上猛然多出了些绯红,当真给人的感觉是说不出的艳丽。更加生出了强烈烘托的美感,朱海呆呆的看着,不禁有些失神,云霄咬着唇,大羞之下终于拂袖道:   “你干什么?”   朱海顿时回过神来,茫然道:   “我干什么?”   云霄又羞又气的道:   “还不写曲谱。”   在那时候,年青男女合奏是于礼不合的,通常都用琴瑟和谐来比喻夫妻恩爱,云霄肯答应与朱海共赏音乐。差不多就等于现代地女孩子肯来挽你的手一个道理——当然挽手以后不一定就会上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上床也是由挽手这道程序循序渐进而来的——当然小姐例外。   朱海忙道:   “好的好的。”   说着便忙忙的将曲调谱了出来交给云霄,而她也十分聪慧,试探了两小段,便能流畅弹奏了。朱海便坐在她的身边,轻声的唱了起来。   “心跳乱了节奏   梦也不自由   爱时地绝对承诺不说   沉到一千年以后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我在废墟之中守着你走来   我的泪光承载不了   所有一切你要的爱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浅吻着你额头   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所有人都遗忘了我   那时红色黄昏的沙漠   能有谁   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   云霄一面弹奏着,心神却浸入了朱海所轻唱的歌词中,那种无奈地淡淡忧伤。实在已笼罩住了她,到后来。朱海在她的耳边轻声唱到“…….浅吻着你额头/别等到一千年/那时红色黄昏地沙漠/能有谁/解开缠绕千年的寂寞…….”这几句地时候,已是难以自禁。低声轻泣了起来。   朱海趁机轻轻的抱住了她,云霄没有反抗,娇弱的身子却是在不停的颤抖着,朱海吃过前次操之过急地大亏。这时候便没有再敢作出双手直奔主题的放肆行为,只是像歌词里的那样,浅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只是这样抱着她。而云霄也没有拒绝,安静地呆在了他的怀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朱海觉得使女只怕要来坏事了,就主动的放开了怀中佳人,而忽然离开了朱海结实温暖的怀抱,云霄还很有些没适应过来,身子都失去平衡了的前倾了一下,心里正有些迷惘惆怅,听得朱海笑道:   “我这一次出去,却没忘记给你带礼物哦,并且肯定你以前都没有见过。”   云霄心里顿时一暖,那种被异性关怀着的亲情感觉,确实是她平生所没有体验过的。朱海心中暗自得意,那赵公明纵然   相貌上强出自己,但这等细处末节,又怎及得上自己出门唤人,将那只已经整治好的油蝠送将上来,此次是为了讨好佳人,自然整治得十分精腻,将其切成小块,慢火烤至金黄色,上面再点缀了碧蔬红果,单看卖相就相当诱人了。   其实若云霄这等已是半仙之体的女子,早已断了人间烟火,她本来有心出声拒绝,一对上朱海那双含笑的深黑色眸子,拒绝的话即使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来,浅尝一块,果觉异常香酥特异。心下对朱海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打量了他几下,不禁道:   “你这次失踪许久,看不出来修为反而精进了些。勉强达得到筑基中期了。”   朱海喜道:   “是啊,我进步算快的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连自己也哑然失笑起来。云霄忍不住笑道:   “的确是快的了,是我所见过修炼第一快的人了,不过要倒过来算。”   其实此时无论云霄还是乌云仙等人,读知道此子身上定是有着绝大的隐秘,因此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来衡量其实力,不过能够小小的损上他一次,云霄却也觉得十分高兴。却不知这无形中又将自己与他的关系拉近了几分。   于是有了这次良好的交流以后,朱海在空闲之余,常常跑来此处与云霄探讨音律,这个借口却是名正言顺,而云霄也不似那么冷冰冰对他了,但始终却多出了使女在旁,有时候朱海想要搂搂抱抱,却不能再如愿以偿。不过他的心下反觉兴奋,这说明云霄本身已经无法硬下心肠来拒绝自己,只能依靠旁边人来坚持自己的脆弱的原则——一独处的机会,那就是手到擒来了。   而祝城周围自从实行了“四级十等”的治理方略以后,成效无疑是显著非常的,那些本来还在躲藏,观望的部落纷纷加入,迁移而来的人口在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内,就突破了近二十万人。以至于以祝城为核心,方圆数百里的土地迅速变得人烟稠密繁盛,前来祝城交易的行商络绎不绝,甚至连周边的冀州的经济,也迅速增加,导致其势力膨胀得极快。   这一天朱海按照惯例,去骚扰了一番云霄,借传曲的机会,趁机摸了摸她的小手,忽然外间有人来急报,说是冀州苏小侯爷求见。朱海心中一动,未来岳父苏护只有一子,这苏小侯爷除了那位苏全忠之外,还能有谁?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日巴巴的跑来这里寻自己,不知道有何意图?就这么一出神间,云霄已经俏脸微红的将手抽了回来逃回内室去了。朱海无奈之下,只得打理衣冠出去见客。   这苏全忠生得却是极好,唇红齿白,朱海总算没有将他老子纣王的满脸横肉悉数继承,勉强算得上英挺,与这便宜大舅子一比,就像是顽石之于美玉,这时候心中不禁暗自羡慕杨戬的玄功了——连女人都能变得惟妙惟肖,自己若会的话,弄个贝克汉母+阿兰德龙的混合体出来,岂不是将云霄仙子轻轻推倒,哪里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   斯时的规矩,主人不开口,客人先说话乃是极其失礼的行为,苏全忠耐性也是极好的,端起旁边的陶杯慢慢的呷着新茶,一直等朱海回过神来,才轻咳一声。   朱海立即醒悟过来,忙笑道:   “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全忠摇头叹息道:   “哎,一言难尽啊。”   朱海大笑道:   “那就慢慢说,我这里才刚刚有人贩了几个西域那边的女奴来,也算拿得出手,正好可以请你换换口味。”   苏全忠愁眉不展的道:   “贤弟啊,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做那扭捏之态,如今还真没那个心思。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啊。”   朱海心里打了个突,素日里苏护对这大舅子极其重视,可以说如今冀州的一半事务都是由他掌管,由此可见,困扰苏全忠的事情一定小不了,这就意味着帮他的代价则是很大。然而朱海又想起了已经开始渐渐向风情万种蜕变的小丫头苏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是大义凛然的道:   “咱们都是一家说,说什么帮不帮的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苏全忠脸上顿时一喜,便将来意源源不断的说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讨伐   来在冀州的南面,就是大商十座雄关之一的钱塘关,李名靖,素来就与苏护不和,而钱塘关的东面却是一个叫“武方”的小诸侯,就在前些日子,武方侯公子成突袭了一个依附于冀州的大部落,斩杀两千余人,虏奴七千余口。   非常不巧的是,当年苏护为了笼络这个部落,就作主让苏全忠娶了这部落族长的女儿为妾……男人平生两大伤痛便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苏全忠若不报复回来,只怕在冀州中要颜面扫地。   然而就在他要点兵出征的时候,钱塘关总兵李靖忽然遣人来说,武方侯公子成已经依附大商,冀州想要讨伐他,须得拿出天子所赐的黄铖,白旌来才行,否则钱塘关不会坐视,然而这黄铖,白旌素不轻赐,连四大诸侯中,也只有德高望重的西伯侯姬昌,身为皇后父亲的南伯侯姜桓楚才有,苏护实力虽然不弱,却哪里拿得出来这东西?   苏全忠年少气盛,就要不顾一切出兵,苏护却立即阻止,原来这李靖虽然本事稀松,膝下三个儿子着实了得,大儿子金吒,拜在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门下,二儿子木吒则是普贤真人之徒,居于九宫山白鹤洞中,三子哪咤更是出生便有异像,直接被太乙真人领回乾元山金光洞中调教,若一旦与李靖开战,不仅有对大商动武之嫌,更是未必能在他三子手下讨得了好去!   这种种前因后果纠结在一起,苏全忠万般无奈,只能来寻这神通广大的小舅子帮手了,若他肯出兵代劳,身为大商王子,教训不听话的诸侯自然是理所当然,而就算是与李靖正面交手,情势也是完全倒过来了,于情李靖是以大欺小,于理李靖是以臣击主。无论如何也是大占便宜。   朱海听了却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徐徐的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苏全忠的心中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从一十六岁起就开始逐步接掌冀州大权,似“稍后考虑”,“从长计议”这等套话空话敷衍话也不知道对人说了多少次,可没想到今儿换作自己来领教了!直气得脸色发白,拱一拱手转身便走,连基本的客套也省了。   直到他前脚即将迈出门去,朱海这时才回过神来,诧异望去,然后哈哈大笑道:   “且住且住。”   他赶忙将苏全忠拦住笑道:   “苏兄却是不知。我这祝城里以别地不同,不会虚言搪塞,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我说要从长计议,那是因为仅仅我出些兵,还不足已为你出这口恶气而已。得重新商量个法子。”   苏全忠听了顿时转怒为喜道:   “愿闻其详!”   朱海嘿然一笑道:   “若是我堂而皇之的出兵,那便要受许多限制。毕竟武方侯也是臣服于我大商的诸侯,而你也不能亲手复仇出这口气。所以我的意思,那便是两家出军联合!”   “联合?”苏全忠先是一喜,接着黯然摇头道:“我父亲定不会准的。”   朱海诡秘一笑道:   “我所说地联合,可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上门去。而是两人出军扮成盗匪上门!没有了那许多规矩的束缚。自然就能恣意妄为,为大哥出上这口恶气了,到时候便是将那公子诚抄家灭族,这笔烂帐却也是算不到你我的头上来!”   苏全忠听了甚是意动。但他也是很有些军旅经验的,迟疑道:   “此法确是极妙,不过要扮成盗匪的话,又该如何掩人耳目?那武方侯的领地也自不小,方圆数千里,有五城十三镇,我等所过之处,决计做不到隐秘,一旦为人发觉真实身份,反倒更加不妥。”   朱海哈哈大笑,唤来从人,让他去请军中猛将述刺来议事。此人乃是原固族族长猛的小儿子,素来就为家人不喜,生性残暴凶恶,却又能及时的吸收自大商传来地各种文化韬略,朱海慧眼认中了他,也是有意栽培,此前也屡次在出征时携上他,进行指点,因此隐然为祝城中少壮派将领的中流砥柱。   述刺如同大多数犬戎勇士一样,因为长期佝偻身躯在恶林中穿行,身材并不高大,只是显得十分粗壮,给人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石碾。苏全忠见了,竟是觉得迎面就有一股凶悍异常的血腥杀气扑鼻而至!   这看起来就桀骜不驯的述刺,进门后却立即对朱海行了跪拜之礼,接着便肃立旁边,一言不发。朱海笑道:   “述刺,若是咱们想要去捞一票大的,又不想事后走露风声,那该如何是好?”   述刺死板板地道:   “昼伏夜出,把一路上遇到的人所有都杀光不就得了?”   苏全忠心中一惊。这人好大地口气,也好大的杀性!他忽然望向朱海,见他地脸上竟然露出赞许之意,大惊道:   “这…….这……”   他这了半天,一时间却是寻不到阻止的反对的借口来。朱海望着他,眼里却有一种逼人的坚刚:   “若要我出手帮忙地话,便是你我各出五百人,打扮成贼寇模样,多携好马,不要甲士,来去若风,所过之处屠完烧光抢完,将那武方侯公子成的主力诱出城中,一鼓成擒!”   苏全忠本来也是心狠手辣之人,听了之后沉吟了半晌道:   “要做成这件事,非得十分忠诚可靠的精兵强将不可,但我手下只拿得出来三百余人。”   朱海一楞道:   “若没有一千人左右,只怕难以稳操胜券。那我出七百人,只是事后的收益我却也要占七成。并且武方离我祝城颇远。这一战地补给运输问题,则要由大哥操劳了。”   苏全忠本来就是为了复仇,还当真未曾想过要借此捞上一笔的念头,他也参与了冀州的财权分割,虽然还未主掌,但要拨些款子出来另作旁人,又有谁敢扫他的兴?二话没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两人仔细商量了一会儿,敲定细节,惟有一件事令朱海觉得十分棘手,那便是苏全忠无论如何都要一道同去,要知道兵者凶也,此次出兵风险颇大,谁敢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一旦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发出的命令与主帅相悖,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万般无奈之下,朱海为防出乱子,也只得一道同去,自领主帅,带上坏东西以后,简直就等于是多了一个间谍卫星,无论日夜,均能提前余警。   此次出兵尽管朱海严令要保守秘密,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传开以后,便不断有人找上门来求战,犬戎人性情本就凶悍,平日里靠猎取野兽为生,迁移到平原上后生活安定下来,本性里的凶性早就蠢蠢欲动,如今听得有机会出去干一票大的,怎肯轻易错过?结果每日里都有七八十名正当盛年的犬卫按着族里的方式,在胸口自割七刀,跪地求战。   苏全忠看了,十分叹息,这些神情坚毅的犬卫所割刀伤虽然仅是皮外伤,但均是且深且长,血流如注,这些虎狼之士对待自身都是如此之狠,上起了战场那还了得?   为求行事隐秘,朱海与苏全忠议定,两人各自出兵,在冀州东南七十里汇合,苏全忠只出三百人,当然很不引人注目,而朱海择取的犬卫更是穿越丛林如履平地,旁人畏之不及的恶林荒山,他们行进起来如临坦途,两军成功汇合后,更是没有走漏一丝风声!   于是,一场莫大的血肉风暴席卷了武方侯的领地。   ……………….   夜幕深垂。   这个叫做“边灰”的集镇已算得上是方圆几十里最大最繁荣的所在了,因此另外一种含义就代表着:在这里可以找到附近最好最值钱的财物和女人。   欢笑声,哭叫声,饮酒作乐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覆盖在这座集镇上。快乐与幸福的定义本来就是相对的,倘若今日胜的是负责防御这处镇集的武方军,那么此时享受欢乐的自然是他们——只可惜在犬卫默不作声但是凶悍无比的骤然突袭下,他们连盏茶工夫也没有坚持下来——在某些时候,快乐其实就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镇子里血流成河。这场战争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奴隶,财宝与死亡是唯一的目的。镇中的所有男人,小孩都被杀戮一空,所有的尸体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各处,饶是苏全忠所挑选的尽是百战精锐,但不少人目睹这等血肉屠场的景象,都是脸色苍白,精神都有些崩溃的感觉。 第一百六十二章战   任主将的述刺**上身,结实的肌肉被汗液与黑暗所就很是凶恶的脸容竟是平添加上分明的狰狞。在他的身下,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侧着脸呈大字形的躺着,因此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隐约从火光的反射里发觉到她忍辱的泪在不停流淌。   女人柔软的**,是宣泄杀戮过后衍生出的负面情绪的上好工具之一。   述刺万万没有想到,此次出兵,殿下竟然会命自己为帅!而他虽然是第一次领兵,可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无疑已经得到了所统领的这支部队上下一心的承认。此事最好的证明便是,这个叫做“固”的集市里最好的女人,早早就送到了他的帐营之中——殿下与小侯爷还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开战这五日来,已连破了七个镇子,均是对俘虏的女人绝不沾染。   身体的快意一阵阵的传来,述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用力顶了上去,在那泉涌的快感奔腾之际,他的脑海里忽又浮现出了殿下微笑着的面容……以及他在先前所说的话:   “你很好,若是此次能够成功完成目的,我会考虑赐你一块封地,让你从家族中独立出来,并自领一军。”   “若是…….殿下能全力支持我。”述刺魁梧的身躯上,一块块似铁般的肌肉已经缩紧,用力的揉搓着身下雪白的躯体,全然不顾上面已满是青紫淤痕,再一次亢奋的冲撞起来:“那么,老头子的位置,我只怕也是大有机会的吧!”   ………………………….   外面又在下雪。   雪落在血上,分外有一种刻意对比的残忍。   房屋里却在熊熊的火光里,燃烧着荒淫残暴的盛宴。这干兵士出生入死,为的也就是此刻的快意劫掠。烈火焚毁了原主人地梦想与幸福,却构筑起了外来者的憧憬与希望。   然而尽管在这样狂乱的气氛里,联军依然在市集外布下了明哨十四处。暗哨七处,分别监控住了入集的五条通路,四条小道。其中明哨共五十七人,暗哨共十四人,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敢偷懒,更没有一个人会有半声怨言!   这便是朱海麾下的嫡系军队!   纪律如铁,令行禁止!   然而有的东西,却不是防备就能消弭的。   在雪下得最大的时候,西北方向的两名暗哨忽然听见一种声音。   这声音十分古怪。好象是在河流中行着地船突然触了底,又钝又重,还杂了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这茫茫_是船了。   两名暗哨对望一眼,各自都有惊疑之色,一人拔出了腰刀。一人却是做好了立即发出警讯的准备。根据集子上残留下来的人的口供,距离这里最近的大部落也在百里之外。最关键地是。军中妄发警讯的惩戒虽然不重,也不太轻。若是两人胡乱发信,少不了也要吃上三十军棍子,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便决定了两人只是有些惊疑。并没有觉察到那暗中隐藏地深巨危险!   然后他们就闻到了一种香味。   一种充满诱惑的香味。既仿佛是刚刚被暖热了地酒,又好似才被捞出汤锅,颤微微的喷香兽肉。两人此时正是又冷又饿,忍不住喉结都上下抽搐了一下。   黑暗的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点微微的光亮,这点光亮立即又将两人地视线吸引了过去,很快的,那一豆***便现出了本身,却是一支刚刚点起的蜡烛,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浮在空中,烛光昏黄里还带了一点绿,两名甲士望着这不可思议地一幕,实在有些目瞪口呆,旋即便认识到了一点:应该发出警讯了。   只可惜他们就这么一动念,浑身上下猛然间就澎湃的涌出烧灼也似的剧痛,仿佛一刹那,他们的魂魄都被吸附到了那一烛***上,被烧烫融蚀了似的。   “可恶…….”一个甲士勉力想要挥动手中的武器,只可惜手抬到一半,便软软的垂落,他说了这两个字,那一支悬空的蜡烛忽自中折断为二,他也齐   ,像两段木头似的断落在雪地上,瓢泼也似的鲜血滚雪上发着热气,很快的便凝结成鲜红色的冰。   又等了一会儿,便有四个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行动十分随意,领头的那人走到尸体面前弯下腰,掰开了这名死去的甲士的手指,将那把精心打造的青铜剑取了下来,抛向了后面。   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他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再自然也不过,仿佛并非是在做着掠夺尸体的事,而是在树上下一只果子,自河中舀起一瓢清水。若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是这人手上的皮肤很有些特别,从内至外,都泛出一种淡淡的青色。   一个时辰后,联军设下的十四处明哨已经只留下了三处,暗哨则还有四处,相信如果给这来犯的四人半个时辰,那么联军剩余的哨兵也难逃毒手,只可惜朱海虽然战略战术非其所长,但是心思缜密却罕有人能及,他一方面丝毫不干涉主帅的军事行为,另外一方面早已制订出一系列预防突发事件的有效手段:   除布置了明暗哨以外,在全军宿下以后,还专门有二到三支巡查的队伍进行不定期的巡视,一来是监督哨点有无人偷懒,二来则是为了预防敌人摸清自方防范的规律与弱点。   很不巧的,这来袭的四个人便一头撞上了当晚的一支巡逻队,两者对这一次邂逅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于是一场短促激烈的搏杀以后,巡逻队的七名犬卫无一幸免,不过,这一次,来敌也没能阻止其中的两名犬卫发出警讯。   所以,在短短的数十分钟以后,这四个人虽然已经逃出了近十里,但还是被追上了。   追上他们的不是人。   是一头凶恶无比的黑色大鸟,   朱海的爱宠!   这头异鸟已经成长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平日里只是一只看起来呆呆蠢蠢的黄白色小鸟,一旦现出原身,便是三首六爪,力撕虎豹,头上墨黑的冠羽激荡,连杨戬的哮天犬,也非其之敌。   这四个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如此之快被追上,一声呼哨,竟是不退反进,分站四方将小精卫围在正中,不知怎的,就是这么一围一站,四人周围的冰雪竟是不停溶解,而他们身边的树木竟是迅速生芽,抽枝,转眼便是青翠一片。   那一点黄中泛出幽绿的烛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燃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天空里忽然有光一闪!   这光亮极绚目,哪怕是刚一接触便闭上眼睛,脑海里所映现的,存留下来的却还是那撕裂一般的光芒,以至于眼里都是一阵微微的痛楚,这四人大惊之下,连忙闭目后退,等到恢复视力的时候,才发现一名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双目中流出鲜血,生死不知。而小精卫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名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意味的道士!   玄黄!   朱海自知既然武方侯与陈塘关总兵李靖关系密切,手下只怕也有异人奇士效力,因此出军之时,特意请了这位多宝门下的首徒前来坐镇,玄黄多次得他的好处,也早有回报之意,自然是欣然前往。   玄黄在空中盯着下面的四人,襟袖飘飘,自有一种令人艰于呼吸的威严压迫下去。在他的左手旁边,有一条长约三尺,非金非玉的黑色粗鞭凌空悬着,方才那若惊电也似的一击,就是此鞭所为,   这条鞭子,也是大有来历。   此鞭原是由山中的一条即将乃是化形的巴蛇所化,其色呈黑,乃是由多宝道人亲手炼制,舞动时候能带起雷电激荡,足可开山裂石,非常人能受。   “如此旺盛的木系道术?”玄黄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三人,平静的道。“尔等是是普贤门下?”   “大胆?竟敢直呼师祖名讳!”领头的那人怒喝的道,他的手已似树皮一般干燥皲裂,这时候却显得青碧盎然,看起来十分诡异。而林中又响起了那一连串的古怪沉闷声响。 第一百六十三章斗   黄的身边忽然闪起了几道青光,精卫鸟大声鸣叫,似自量力,玄黄面不变色的道:   “原来你等已经学会了这招,先以乱声来惑乱人的心智,此乃迷声,接着再针对鼻子而来,是为惑香,再来是视觉对吧,尔等阐教自许正道中人,施术却是如此旁门左道,这套道法从人的五感入手,算得上是十分厉害了,怪不得连这些身经百战的哨兵也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不少。”   这三人看着玄黄动也不动就将他们引以自傲的巫法破去,先前自高自大的心态陡然跌破,在这种极端反差下自是惶恐异常。   其实玄黄身为多宝门下首徒,对敌的经验也是极多,事实上他对这四人也是颇为忌惮,因此一来就以雷霆霹雳的手段击倒一人,破去四人联手之势,接着以言语拖延时间以回气,最后成功以逸待劳,一举将这三人并不完全的联手巫法破去,成功消磨掉对手的锐气与信心。   就在面前三人心中生出沮丧感觉的时候,闻仲再一次出手,精卫鸟骤然仰天长呖,它瞬息飘忽,在速度方面实在占尽上风,这三人心中大惊,却不知道此次乃是声东击西,趁着人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卫鸟身上的时候,玄黄将口一张,喷出一道暗红色的火焰。   这道火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已是这玄黄浑身力量所聚,足可算得上是火中之精。面前这三人全是以木系道力为根基,以火制木的效果只是略弱于以金克木,这本就暗合五行生克,何况眼下还是以有心算无心,以强凌弱?   这一口赤火喷得且急且快,面前三人立即面色大变,仓促之下已经是避之不及,为首的那人一咬牙,以脚力跺地面。雪地上陡然标射出一条粗壮狰狞的树根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伴顶了起来,恰好作盾挡在了那火焰面前。这一下喷实,做盾的人自然是熟得透了也死得透了,但玄黄这一击,未免也就被破解开来。   谁知他这一步应对也落入了玄黄的算中,那腹中之火着实非同寻常,在将要击上空中那人身体的时候,竟“砰”的分裂,忽的一分为三。看那去势比最初喷出时候还要快上十分!那三人无奈之下,只得凭借本身术法与之相抗。然而先天相克,大叫一声,浑身上下都被烧得焦黑,个个都鲜血狂喷跌了开去!   玄黄洒然一笑,长袖飘飘拂出,竟携了风雷之声。直罩向最近那人地头颅,这下若被罩实了。只怕地府里立即再添一条新魂。看他方才语声甚是谦淡平和,下手却是毫不容情!   可是空中陡然现出一朵娇艳欲滴。青光四射的昙花,生生的架住了下压的长袖!   这先前还在狼狈闪躲的巫徒,怎会突然之间用出这等玄奥法术?   玄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呼的一声,手边的巴蛇鞭已经直标了出去。“啪啦”的极凄厉的炸出一道长长地电光,他眼下虽然修为尚浅,但是此宝毕竟乃是多宝所传。举手投足间,也已是声威凛凛。先声夺人。   那朵昙花立即一收一放,绽放开来,样子极是秀美鲜艳。但也仅仅抵住了鞭势数息。然而,立时又生两片青翠欲滴的莲叶托住。玄黄面色不变,瞳孔却已经收缩,淡淡的道:   “来者可是木吒?久闻你乃是普贤真人座下悟性最高地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身着青袍的年青人冷笑现身,他背上赫然背了一把极长的宝剑,剑身长约两尺,剑柄却是长达三尺三寸,正是那把普贤的镇山之宝!   吴钩!   对面不说话,两人又战在了一起,玄黄一身道术已得多宝真传,举手投足里风雷激荡,真气道力实在比对手高出一筹。只是对面的木吒却是奇巧百出,将青木之道运用得炉火纯青,加上又是在这茂密林中,占据地利之势,一时间两人斗了个平手。最关键地是,他背上的吴钩不出,玄黄就得留下余力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远处忽然沉喝一声,单手探出按在地上,遽然间大地微微晃动。四下里地巍峨巨树剧烈   发出一声声低沉可怕的咆哮,摇晃着将根从土中拔出似千百条暗器劲矢,若云一般卷袭向周围。立即,惨叫声连连响起,玄黄大惊,原来敌人竟然欺到了如此之近地地方,而己方还没察觉。   “青木化魈术?”对面的木吒动容道,这等异术,连他也未曾掌握!这些庞然的巨物若是奔向己军,那么势必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对于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地的他来说,需要的是一场大胜而不是惨胜!绝不能让这些可怕的怪物接触到军队!   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背上吴钩遽然拔鞘飞出,疾斩向眼前这十余头以秘术生催出来地新生木魈!   若带的剑光在林中盘旋萦绕,传出强烈的焦糊味道,等到那令人心惊动魄的光芒止息,眼下已只余焦木数十具。只是遽然间有一点黄白相间的光芒飞掠而出,直撞下木吒的肋下四寸七分处!   “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化为小鸟之形,却是窥准了他的弱点,直撞而中!   木吒“哇”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一黑,金星直冒,正想竭力运使吴钩斩了这只妖鸟,但是!   吴钩竟是收不回来!它的本体,就在木吒重伤分神的刹那,竟被一个人死死的合在了掌中。这个人的双掌已泛出丝丝白烟,显然是被生生烧灼而出,但此人的那种表情,却漫不经心得仿佛是夹住了一根寻常木棍般,反而露齿一笑道:   “你既然名叫木吒,想必是木系道术很是了得了,正好我也在这方面颇有心得,咱们要多切磋切磋了!”   说话的除了朱海,还能有谁?他忽将口一张,竟凭空吹出了一朵昙花,那大小形状与木吒方才施展出来的分毫不差,其散发出来青光更是要光亮许多,向着对面徐徐的飘将了过去!   木吒虽被小精卫偷袭重伤,连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然而面对对方挑衅,怎肯失了这口气弱了师门面子,大喝一口一指点出,指尖上也生出同样的青昙灵花迎了过去!   然而就在二朵异花将触未触之际,朱海猛然将双目一闭,只见他发出的昙花忽的幻化蜕变,就仿佛一个窈窕多姿的舞者,在瞬间除去了身上的纱衣后,化成了火堆余烬般深红之色,炽热的烫着人的眼!   他打出的这朵昙花,竟然外表是木系道力,内中裹着的,却是纯粹的火元之力!   当木吒的旺盛蓬勃的青木道力逢上了这炽热汹涌的丁火,下场只有一个!——   “蓬”的一声焚烧了起来!   火借木势,越燃越烈,而朱海冷笑一声,生生将失去了人操控的吴钩神剑按入了地底,双手一翻,那朵熊熊燃烧的昙花遽然炸成了一朵庞大红莲!   锐不可挡,势不可夺的火莲!   火莲的花瓣一开一合,已将木吒的小腿以下的部位生生夹住!   朱海燃烧一般的笑了起来,这笑容落在木吒的眼里,却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他在皮肉被灼烧的痛苦中直冲上天,但是坏东西早就候在那里,拍翅一闪,就啄在了木吒的左眼上!   这一啄,令得人无由的想到了盘曲成圈的毒蛇,遽然探头的那准,毒,狠的一噬!   连旁边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朱海,脸上肌肉都是一搐,他直觉得这只死鸟做得有些太绝了些!   木吒捂住眼睛凄厉的惨叫了起来,这时候好在朱海已经唤回了很有些不情愿的坏东西——否则他只有兵解去也——目下截阐二教只是暗斗,还没有达到明争的地步,伤他还说推说切磋失手,要是闹出了人命,引出了老的来,就殊为不妥了。   眼见得这大受挫折的普贤真人的得意弟子若丧家之犬惶惶而逃,朱海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旁边的一名犬卫立即仰天长嗥了起来,其声若猛兽发怒的嘶吼,其身后立即涌出了无数犬卫,向着前来偷袭的大军进行了强横无比的反袭! 第一百六十四章一会灵珠子   次偷袭的敌军,却是由武方侯亲自领军!共有七千人力上实在占据了莫大的优势。只是他前来偷袭却只占了天时,但并未成功,而附近的地形,却是黑暗的密林,在这等地势里和这些凶暴的犬卫作战,岂不是自寻死路,若论人和,那些偷袭的奴隶兵的士气,又怎及得上为复仇掠夺之念头刺激红了眼的联军?   七千人冲杀入了密林中,等待着他们的是安静的陷阱,无声的吹箭,锋利的弯刀,犬卫此时的暗杀伏袭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至!素日里被不停打磨得锋利无比的弯刀,肆意狂饮着血液,每当有敌人倒下,都能听到黑暗里传来阵阵隐约畅快低叹——那是嗜血的犬卫们杀戮**得到满足的恣意叹息!   其实,当气急败坏的武方侯下令全军突击的那一刻起,胜负便已注定。这群名义上的“强盗马贼”,其实并非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狼群!武方侯的七千奴隶兵,在一个错误的情报的误导下,选择了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冲进了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展开了一场战斗,因此朱海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   能不能顺利的抓到武方侯。   只要拿住了他,一切就可以摆到台面上来说话,人死如灯灭,武方侯公子成活着的时候,他结交的那些达官贵人,攀上的交情友谊或许还能帮他的大忙,但他只要一死……没有人会傻得为一个死诸侯来得罪一个活王子的。   因此只要公子成一死,朱海与苏全忠就大可名正言顺的攻进武方城中,大肆抢夺,更可以将人口也尽数劫掠而去,最后再从容不迫的布置栽脏。为这一次本来非法的行动寻求到合法的借口。   去追杀公子成的,自然是憋足了狠劲的苏全忠,这几日他刻意留下了一百未曾出战的亲卫,等地便是这一刻的的来临,一见到武方侯的部队已现溃败之势。便立即一马当先的激突了出去!   朱海却低下了头,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发了三个命令。   “一,立即留下一半的人手。”   “二,严密关注钱塘关方面的动静。”   “三,迅速派人前去冀州,调集车辆人手,准备抢运财物。”   旁边的一名冀州军侯小心翼翼地道:   “殿下,只留一半的人手。是不是有些少?”   “少?”朱海奇道:“我留下五百人做搬运工,应该差不多了吧。”   那军侯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搬运工?搬运什么?”   “自然是武方城中的财物啊!”朱海微微笑道:“武方侯肯定是必死的了,仗打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家侯爷也真藏得住,不肯对我说实话,他分明早就在武方侯身边埋下了人手,否则看这黑夜里的混乱模样。若不是早有内应给他留下标记,他怎可能就这么急忙忙的赶将出去?”   “并且武方侯在这个时候都肯将那内应携在身边。可见此人很得信赖,如今我方形式如此大好。这内应说不定已经下手,杀主求荣也未可知。”   “所以。”朱海作总结状。“我关注钱塘关方面的动静,绝不是怕他们敢袭击我等——李靖还没这个胆子!担忧地是他借口平乱,跑来分一杯羹!那时候能怎样?还能马上翻脸动手?”   事态的发展与朱海预先估计地有所出入。首先那位内应是存在的,但是身份并不尊贵,公子成在逃跑地时候之所以要携上他,是因为这人的身份是一名死士。换句话说,就是公子成的替死鬼。   结果这名替死鬼回报给公子成的是一刀。   这一刀并没有斩人,或许是因为斩人可能不中,所以遭殃地是公子成座下的马!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无须多说。   苏全忠拿住了公子成。   天亮的时候,李靖地确出了兵,但是在看到公子成血淋淋头颅后,立即认识到即成事实已经造成,很快的就撤了回去。并没有要出兵来参与劫掠的意思。   这一战对于祝城来说,所带来的丰厚财富是极巨的,而苏护这老狐狸得知消息以后,马上出兵将武方侯的领地吞并,并且和朱海上表启奏,言名武方侯谋逆造反,证据确凿,由三殿下亲自出兵平叛,冀州在旁资助,目前“   其领地,等其子长大后便自归还。   这等废话也只能写在纸上给人看看而已,想那武方侯全家老小都被愤怒的苏全忠斩杀,连个旁支血脉也没留下,还说什么等其子长大后归还?不过有三殿下这块金字招牌,想来朝歌那边的阻力会小上许多。   ………………………   七日后,   满载而归的犬戎人缓慢无比的行走在大地之上。   这些能搏杀凶猛野兽的勇士,也被沉重无比的金银财货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连坚固的车轮,都在作着不堪重负的剧烈呻吟。已经有不少人舔着干裂的嘴唇期望着快到下一处宿营地,能坐下来喝上一口水。   他们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得到了满足,这并不是因为下一处宿营地已经到达,而是由于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甚至可以称作是小孩的圆脸少年。*******   这少年撅着嘴,很有些不乐意的坐在路的中间,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灰衣道人,含笑而立。   开路的犬卫均是十分横蛮之人,双眼一瞪,就想过去这一老一少二人赶走,但不知怎的,每每行到其周围三丈之处,无形中就衍生出一股大力,将这些力大无比的虎狼之士东倒西歪的排挤开去。   朱海在中军接报,听说了那少年的形容,心中暗自揣测道:莫非是他?急忙赶将出来,却见那道人貌似妇人,眼角略有鱼尾纹,略为肥硕,十分慈和。心下突的一跳,施的却是弟子礼了:   “晚辈殷海,见过太乙真人,日前切磋,无意误伤木吒师兄,还望前辈见谅则个。”   他一来就以软话将之挤兑住,避免对方一来就痛下杀手,太乙真人却是昆仑十二仙中行事最为低调的一个,但他的亲传弟子哪吒道力高深,法宝众多,实在是第三代弟子中了不起的人物,徒弟都如此了得,何况一手将其调教出来的师父?   太乙真人微微笑道:   “不敢,贫道前来,只是想取回普贤师弟的吴钩剑。”   太乙真人说话却是十分慈和,阴声细气,虽然毫无火气,但又有一种令人毫不敢稍有不敬的念头。   朱海闻言心中大宽,这把剑被普贤日夜加持修炼,内中主人烙印坚固无比,他拿在手上也用不上,拿在手里正是个烫手山芋,如今能抛将出去,实去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朱海见二人拿了剑似还没有让路之意,心中一凛,暗道莫非这就是典型的先礼后兵?手中已扣定了云霄给自己的警示珠——在旁人眼里看来,向女人求援未免有些大失面子,但朱海却早将这清冷女子视为禁脔。男人向自家婆娘求助,有啥好丢人的?当然这念头要是被云霄知道了,指不定会气得第一个拔剑出来杀的就是他,   此时太乙真人细细观望了朱海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   “长耳真人我是佩服的,旁的不说,单是敢身入太极图的这份胆气,贫道就是自叹不如,小友拜在他的门下,又是如此天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朱海心中大惊,这太乙真人言语里提到“天分”二字,此事却是他最大的隐秘,要知道,就连通天元始这等修为,也顶能推算出朱海只是个天地间的“变数”,于元体之身依然不甚了了,而这太乙真人分明是话中有话!他立即干笑道:   “真人说我资质平庸,却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太乙真人何等身份,当然不会来出言和他争辩,微微一笑,跌足腾云而去。他的成道经历与旁人不同,看到朱海的第一眼,心中便自然而然的生出良质美玉的感觉,甚至比看到自己这灵珠子化身的徒儿还要强烈得多,因此才下此断语。   哪吒这时候才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转头望了望天空,忽然精神焕发的欢喜道:   “老头子终于走了,来来来,我要同你大战三百回合!”   他前后判若两人的神态,实在令朱海有些意外,他的性子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不禁笑道:   “哪吒师弟道法精通,在下断然不是对手的,不如就此作罢?” 第一百六十五章三生石   吒断然道:   “不行不行,虽然你伤了我二哥,我心里对你很是感激,但是这场架是一定要打的。”   旁边的人听了,心里无不觉得又是古怪又是好笑“……虽然你伤了我二哥,我心里对你很是感激……”这叫什么逻辑?他们却不知道哪吒素来就为家人不喜,因为他出生乃是一个肉球,乃是被其父一剑斩开,因此全家上下除了李靖夫人之外,竟无一个与他相合的人!其中尤其是以木吒最为过分。   就在这说话间,哪吒双掌虚握,已是捏住了一根短棍,只见火焰从棍掌相接之处迅速蔓延上去,刹那间就以短棍为轴,衍生熊熊燃烧着的丈二长枪!——   火尖枪!   朱海见了这情势,这一战想来是逃不掉的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说来也奇特,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鞋底轰的冒出了一团烈焰,看上去双足都在燃烧一般,草地上也留下了两个不停燃烧着的脚印。   第二步踏出以后,留下的脚印上便没有了明火,但呈现出焦黑之色,袅袅的冒着轻烟。   第三步踏出,便与寻常行路时候,没有丝毫区别。   哪吒见了这等异像,脸上也自冒出惊容,这却是朱海在将身体内的元力尽数转化为火性道力的征兆:   他第一步踏出,还未能对控火之力进行有效掌控,因此道力外泄,将地面的枯草都烧了起来,第二步行出后,就渐渐摸到了个中关窍,第三步走出之时,火性道力已是游走全身,水乳交融。不再外泄。   对上哪吒这等真火之体的强者,以水制火是绝行不通的了,朱海只能以火克火,依靠本身雄浑浩荡的恢复力。同他斗上一场消耗战!   只是转瞬间,两人便战在了一起,那火尖枪上的洪炽火焰在空中呼啸溅射,朱海匆忙之下,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信手拔出旁边的青铜长刀与之战在一起,不过格挡了数下,便溶成了火红铜汁,飞扬四溅。将四下里点成一团火海!   朱海被逼得节节败退,连施术法,却尽为哪吒的洪炽真火直接焚去,他连换十余把兵器,皆是如此,心中也自愠怒,探手入怀。平地里拿出一件古旧残破的刀柄,迎风晃一晃。立即生出丈余地黑色刀芒,外面还包裹了了一层炽热焰意。紧接着从内中扑出两头龇牙咧嘴的巨大骷髅。相互扭缠着奔扑而至!   哪吒几乎要纵声大笑,这等一看就是阴邪之物的鬼类,最怕的就是雷,其次便是火。有这等天性上的克制,此等法宝还敢那出来现丑?他不以为意,极其犀利的一枪直刺向扑来的巨口骷髅,满以为能瞬间将之灭杀。谁知道那巨大独角骷髅在接触到枪头的时候,通体骤然化作黄金之色!那熊熊真火,竟是不能伤其分耗,一口就死死咬在了哪吒的手臂上,不肯松开,饶是他真火之体,被咬中后浑身上下竟是一阵剧烈地颤抖,自咬处传过来一股邪恶冰冷的气流,直冲道心深处!   要知道,朱海此时手中这把残刀端的是非同小可,本体就是轩辕黄帝亲手所铸的鸣鸿刀,纵然此时威力大减,还不及全盛时期的十之一二,但是经过朱海分别以巫,道二法同时祭炼,精心注入了两头上古凶魂于其中,就算同时请出云霄这等修为的人出手相助,也只封入了二头兽妖的狂魄入内。   哪吒被这一口咬中,伤处皮肉立即翻卷成青紫之色,虽有滴滴鲜血流出,还在空中就凝结成了一点一点地黑冰,落到地上就摔得粉碎,连周围的草木都尽数枯萎。朱海临敌经验比他何止强过数倍,立即将刀用力一挥!   本来青黑地刀色,骤然在空中旋舞起一片五光十色的华采!那模样,仿佛一条彩虹自天上直挂而下,莅临人间!   另外地那一长牙巨骷猛然张口,其色泽由乌黑转作惨白,再由惨白化为七彩,将口一张,便喷出一股至阴至冷的寒气,将自身表面又蒙上了层层奇厚的坚冰,盘旋往复以后,一口噬向哪吒的脖子!此时哪吒手中地火尖枪上,火焰已经微弱得几乎熄灭!   然而朱海却在骤然间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向后飞跌了出去,以至于口中狂喷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形成了大团淡淡的红雾!   直到朱海接连撞断了七八株大树停下来之后,他原来处身的地方,才徐徐浮现出一道碗口粗细地银亮圆圈!   乾坤圈!   而那一只长牙巨骷也没有咬中哪吒,它被一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淡红紧紧裹住,那种坚密柔韧之意,似是连天下至锋至锐的武器,也不能将之破出丝毫痕迹!   朱海剧烈咳嗽着吐了几口血,喘息道:   “混天绫,乾坤圈!当真是名不虚传。”   而哪吒此时依然没有摆脱那只独角巨骷的噬咬,脸色发青的道:   “你难道也差了?”   朱海苦笑摇头,猛然一脚踏在地上,土石纷飞里,这一脚中所蕴藏的力量竟是如此惊人!身受新伤的他,竟然若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哪吒反扑而至!   “只进,不退!”这是朱海惯有的行事原则,他的精神韧性比大多数人都强出太多,加上自身元气恢复奇速,所以他不仅比旁人能忍痛,更是有着打消耗战的本钱!   然而哪吒将手一指,银亮的乾坤圈骤然飞出,斜斜的划出一道玄奥的幅度兜击而至!朱海看看闪避不开,深吸一口气,脸上有红紫色的凛然光芒一闪而逝,他一拳就击在了乾坤圈上!   拳圈相交!   发出的却是一声颤抖着的嗡然清鸣,像极了金石撞击之声!   仔细的人已经发觉,与***相击的不是朱海的拳头,在那一刹那,拳面上陡然浮出半块紫红相间的坚石的幻影,竟是生生的将这太乙真人的至强法宝震了开去   哪吒顿时大惊失色,他从未想过这法宝竟会被血肉之躯生生击飞,但是仔细查看就能发觉,被震飞地乾坤圈不仅没有落地,反而歪歪斜斜的在空中胡乱飘飞着。速度时快时慢,没有任何的规律,若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飞行的轨迹就好似一只嗡嗡乱飞的没头苍蝇。   而朱海这时候已经冲至哪吒的面前,沉肩撞在了他的胸口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之生生击飞了出去!   这一拳其实并未击实,在哪吒被打飞地瞬间,那块红紫色坚石的幻影又在朱海的拳端一闪而没而逝!   此时的朱海垂头站在原地,冷静得似一把新砺过的刀浸在冷意的水中.整个人都发散出一种交织的森寒.他似在沉思着什么。看着自己地拳头,眉宇里有一种醒悟的惊喜。   并且喜多过惊。   对于被打飞出去地哪吒,他也没有多望上一眼。只是这太乙真人的高徒很快地就站了起来,并不似受了伤的模样,但也根本没有再动手的意思。看他脸上迷惘惆怅,踉跄跌撞的模样,只能用大梦未醒四个字来形容!   朱海地这一拳。看似看哪吒的皮毛都没能伤损半分,然而轰击的。却是他的记忆!就在拳头击中哪吒地那一刹那,朱海的脑海里竟能浮光掠影的追溯出敌人心中的记忆——   前世今生的记忆!——   而中拳的哪吒这时候的心里。更有无数悲欢离合的往事闪电般的清晰浮出记忆的深海里,仿佛一个个的泡泡,徐徐的爆裂开来,散发出无尽的惆怅忧伤!试问在这样大起大落的心境下。怎么可能还提得起战志战意,谈得上什么你死我活!   “这破石头………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东西啊。”朱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是诡异的笑容,他脸上的紫红之气,   一闪而过!   ………………………   “叹十年波浪。悠悠何补,   三生石上,种种无缘。   白发来呵,朱颜去也,   一曲狂歌落酒边。”   朱海怔怔的望着手心中这块紫红色的异石,脑海里不禁泛出了这么一段句子。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偶得的这块奇石,便是传说中几能与女娲补天石齐名的——   三生石!   此石想来不知为何,被击碎成了三块,其中代表前世的,无意中为通天教主所得,饶是圣人法通天地,也不可能从这么一块残石上发现出其本来的面目,只是凭借极其敏锐的直觉到它的不凡处,将它留到了身边,后来作为进宫信物赐给了朱海。   此石被击碎以后,已是失去了本身的异力,已陷入一种频临消亡的状态,偏偏此时机缘巧合之下,朱海又得到了一块土母,这土母乃是大地之精华,最能滋养万物,朱海手中的这小块三生石当真是绝处逢生,在土母的滋养下渐渐恢复元气。   而半年前的那头九子鬼母也是因缘巧合,它的那缕元神寄体于婴元之上,这世间万物能奈何得了它的东西实在太少——但其中恰好就包括了这三生石!   它的元神乃是吞噬了万千鬼魂后方能形成,被这块残石击中之后,立即被强制回忆起前世的记忆!这一丝被苦苦凝聚起来的元神,立即被打回原形,化为数百头凄凉魂魄飞散而去。   接下来朱海偏偏又具备了进入巫教秘藏的资格,这处由上古大巫修筑出来的空间,维系此空间平衡的,就是依靠三生石的另外一个碎块:今世石。   前生石,今世石合二为一后,又有土母居中包绕滋润,顿时恢复了大部分的异力,在朱海体内便能任意游走,作为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宝施用。击在敌人身上,能令其进入恍惚迷惘状态,回忆起前世今生的大创巨痛之事,便是心志再如何坚毅的人,也难免心旌动荡,再无战志,而击在对方法宝上,则能令之无法被操纵控制,失去本原,就仿佛是其主留在上面的灵魂烙印被生生抹掉了一般!   “你回来了?”朱海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他双眉一抬,却不回头,笑道:   “今儿是什么风,竟把你吹到了我这里来?”   他的身后,赫然立着一身素衣的云霄,这女子站在那里,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令得本来晴朗得颇有些炎热的天气一下子清凉了下来。   云霄却蹙着两条淡淡的蛾眉,不说话,朱海回身过去,一时间连呼吸也给窒住了,原来云霄的衣裳本是十分保守紧密的,却因为背光而立的缘故,衣裳和柔肤间的空隙,贴紧,全给映照得一清二楚,玲珑浮凸,她站在那儿,每一寸光洁雪白的肌肤,都在述说着那波浪似的柔,乐曲般的美。   朱海的目光很有些贪婪,似掠夺一般的巡视其上。而云霄脸色顿时晕红,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天底下几乎没有女子不喜欢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就像是朱海曾经质问过她一样:爱你有什么罪?   她根本回答不出来——并不是惯常的不屑回答,而是那种难以反驳的无言以对。习惯性的偏转过头去,这越发令得朱海的目光加倍的肆无忌惮。他站起身来,以一种半拥的姿势,很暧昧的贴近她的耳朵道:   “有什么事啊?”   从朱海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云霄脖子上雪白的肌肤被自己的呼吸所喷到,那种灼热感觉很快就转化为令人心驰神往的嫣红,云霄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闪躲,却闭上了眼睛,轻靠在他的臂弯里,仿佛要将这种感觉永远铭记在心中似的,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道:“我要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石威初现   海一惊道:   “你走哪里去?”   云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离开了他的臂弯,望着天上的白云淡淡的道:   “已经过了整整一年了,从哪里来的,自然就回哪里去?”   朱海心里这时候才惕然:   “是啊,已经整整过了一年了,去岁通天与她的约定,便是以一年为期限,云霄自然是要回去领她梦寐以求的混元金斗,而两人之间相处的这段缘分,也应该到了划上句号的时候。”   夏天带了微微热意的风,吹过繁茂的叶间,舞过平静的水面,刮过了安静相对的两人之间。朱海看着自己和云霄之间这段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好象是望着遥远的天堑一般。   他吹了吹额前的发,苦笑。   似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苦笑。   云霄站在那里,微微的蹙着眉头,那本来伤感的神情渐渐变淡,最后终于变得坚定,轻轻的道:   “我和你之间的尘缘,已经了结,今后相见,便两不相欠了。”   说完,便转身徐徐向门口行去,每一步行得颇小,但是娉婷的苗条身影里,却有一种一去不回头的坚决!心如止水的她深知身后这个男子狡黠多智,因此在转身的时候,已经封闭住了自己的六识!眼前只有一条通往东昆仑的坦荡大道,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回山修行!   但是朱海却并没有说话,他这一刹那,已经伸出了中指,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中央。   刹那间,心中的负面情绪陡然翻涌出来,浑身上下的元力疯狂化为巫力,属于犬祝的那部分记忆刹那经过胸口的那块三生石激荡而过,顿时狂乱卷袭,一股庞大至极的黑暗气息火山般喷溅而出!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   人类的情感。本就是最为奇特的一种东西,它可以让你颓废伤痛,却也能令人充满斗志,三生石固然能让那些负面情绪煎熬敌人的内心,却也能让意志坚毅地人发挥出莫大的力量!   犬祝的一生,是充满了血腥,暴戾,屠杀的一生,他所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死之前的怨恨怒念盘旋在一起,充斥着他的巫力,因此也是睥睨,狂暴,黑暗,充满了蓬勃的杀力!   云霄虽然六识俱闭。但她修为精深,还有神念本能的在探测四周。纯洁得有若一泓清水地她猛然感应到如此充满桀骜,污秽。霸气的黑暗感觉,顿时本能的将神念延伸了过去!   然而那汹涌的黑暗陡然耸动,顶出一块紫红色的巨石,上面光华连闪。云霄的神念不由自主的包绕了过去,骤然间那块状貌奇钦奇磊落地巨石大放光明,竟是将她与朱海之间的那相吻时候地甜蜜愉悦,那离别时候的凄然无奈。点点滴滴尽数放大,直接烙印进她地道心深处!   云霄以手扶额,哀弱的叫了一声。   三生石!   这便是三生石的异力!   当然,朱海能够对云霄一击得手,那是因为这女子对他没有太多戒心的缘故,更重要地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奇特,那本质至纯至净的女子,冥冥中却本能的为着那深邃,狂暴,血腥地黑暗所吸引!   没有暗,自然就没有了光。   没有肮脏,哪里对比出来得洁净?   朱海这时候才睁开血红的眼睛,里面疯狂的光芒似针一般闪烁着,良久才渐渐褪去,他的中指缓缓的离开了额头,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暴戾。   “你……一定是我的。”   ……………………   浓浊的鲜血在大锅中滚涌着,不时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浓浊气泡,下面的火焰呈现出幽绿之色,不时的腾起舔着大锅的边缘,难闻刺鼻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散。   外面响起了一声闷闷的惨叫,这已经是三天来杀掉的第二百八十三个人。犬丁面无表情的单手提着一提无头的尸身拖了进来,而那具尸体的四肢,还如同被新剥掉皮冒着热气的青蛙那样,微微的抽搐着。   鲜血汨汨的流入了酱色的大锅内,忽然轰的一声燃了起来,那火焰却是青里透着淡淡的蓝意。不多时候,连带那具尸首都被焚化成了灰烬。   犬丁皱着眉头道:   “这只猖狈妖的妖丹实在过分霸道,截止目前,也仅有二十九人的魂魄血液能与之融合,距离九九之数还有漫长的距离。”   “恩。”旁边的朱海眉宇里有一丝忧色。“这些奴隶的灵魂太差,若是选用我族勇士的灵魂,却又多有不便之处。”   朱海此时所做的事情,便是   道经上的记载,开始作好炼制炽灵液的准备。而这珍中,天菩提已经是朱海的囊中之物,九子鬼母血也已入手,唯一欠缺的,就是那紫雪蛊了。这丹药不仅需要一粒千年妖物的妖丹为主药,更是得取七七四十九人的鲜血为引!只是朱海所猎的这头猖狈妖生前奸恶险猾,连其妖丹也极其异类,竟是不肯与人的鲜血相溶,直到后来加入了各类秘制巫药,也是极其苛刻,连杀了近三百人,也只有二十九人符合条件!   犬丁犹疑的道:   “要不,我去族中寻些人来?   朱海想了一想,断然摇头道:   “不可,若当真是只要二十一人那倒也罢了,万一你我猜测有错,岂不是白白害了本族勇士的性命?这些奴隶心性未驯,颇有些难以管教,多杀些倒也没什么大的干系。”   他这一句话,又在东胡奴隶中掀起了大片腥风血雨,整整有七百四十三人死在了这间斗室之中,而混合到八十人的血液以后,再怎么杀人,也无法将其鲜血混入锅里,最后还是朱海亲自刺腕,放出了大量鲜血以后,终于炼成了这枚紫雪蛊。   丹成之日,天昏地暗,空中乌云密布,似是因为过份残害生灵,要降下劫雷,然而朱海依仗手中权势,巧妙的大钻空子,这七百三十四人,根本就不知道为何而死,更是被整整一百三十七名满手血腥的犬卫分别所杀,他们的怨念苦楚,根本就集合不到一处,却是遭这群如狼似虎的凶残犬卫所分担,又怎么掀得起风浪?   这时候的大锅,已经呈现出黑红之色,仿佛血液已经将其彻底浸透,而锅中的液体,已经浅薄到只剩一小层了,不时的化为凄厉面容,扭曲双手,很快又消湮变淡。   朱海这时候正色凝神,咬跑手指,写画出一个个鲜红欲滴的巫咒,停留在空中并不消散,而犬丁则在旁边帮手,以一股股纯正的巫力灌注加持,额上已是汗滴如雨,朱海写到第七处巫咒之时,饶是他有元体为后盾,已深觉力难以为继,好容易咬牙苦撑,终于将九个巫咒写完,双手猛然按下!   空中的九个鲜红诡秘的符号,骤然似流星一般投射入锅!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似自九幽下传来的凄绝呻吟哀号声!又有阴绿色的火焰腾腾燃起,渐渐化为白色。最后终于湮熄。   朱海向锅边缓缓行近,深吸一口气向里面看去,他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此番炼制紫雪蛊之时,多有异状发生,尤其是连杀七百四十三人之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目光投注进鼎中,朱海顿时僵住,喃喃的道:   “这……这是紫雪蛊?“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鲜红欲滴的小小杯子,上面天衣无缝,宛然晶莹若玛瑙一般,令人单单是看了,也生出不忍释手的错觉,然而杯子上面,还浮动了一种鲜嫩爽滑的错觉,就仿佛是初生婴孩的皮质那样,连呵上一口气也会受伤。   犬丁在旁边见了却大喜道:   “恭喜主人,炼成了品质最好的巫丹。”   朱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犬丁反倒怪惊讶的道:   “巫丹本来就是有丹之名,无丹之形,我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最下等的巫丹才是丹形,最上等的便会呈现出器物的形状,当年大巫祭炼制傀儡蛊时候,也曾经祭祀百人,炼出来的紫雪蛊乃是一个碧青色的碗状。”   这部分记忆朱海却是缺失了的,他眉毛一扬,饶有兴致的道:   “哦?那他是如何用的?”   犬丁望了他一眼,恭敬道:   “乃是将合用的符水倒在碗里,直接取水便是。”   朱海一楞,这种合药方式,他之前还真没想过,此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   “朝歌那边有消息了吗?”   犬丁躬身道:   “飞廉先生依旧是每本月都传一次消息过来,好象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朱海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炼制炽灵液共分为炼(加热),锻(高温加热),养(低温加热),炙(局部加热),抽(蒸),飞升(升华),淋(过滤),浇(冷却),煮(加水加热)这九大工序,并且这等灵药,须得在七月七日夜晚子时炼制,免为日月天地之忌。眼下不过才是三月中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利用。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准备一下,我要动身去朝歌,父王正好四十大寿,也很有可能出了问题。”朱海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吩咐道。   犬丁立即领命,但还是疑惑道:   “飞廉先生不是都按时传信过来说事发生的吗?”   朱海冷笑。   “没事发生这等话语,他飞廉也说得出口?闻仲去岁就被派去讨伐东海平灵王。有苏妲己这等人物在朝歌中,这局面又岂能安定得下来?我再不回去看看,只怕当真这大商的江山,就得便宜别人了,天下安定了这几百年,早就有人蠢蠢欲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至少,在祝城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自保的地步的时候,我还不允许这天下乱将起来!”   ………………   斯时随着祝城附近越渐繁华,加上朱海又舍得投入人力财力修筑道路,但凡是祝城势力范围内的几条交通干道,都被铺上了青石板,上面洒上细沙,两旁植上林木,加上水利也兴修得初具规模,行起此中,当真有几分“沟端路直树成行”的平原风光。   而前些日子颁布的“赏奴令”,更是允许了奴隶可以有一些私人的物品财富,他们的劳动剩余价值,也可以被利用起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这其实是象征着奴隶即将转化为农民佃户的过程。好在朱海本身的威望极高,祝城中新兴的大奴隶主,都是对其心悦诚服,并且他们很快发觉,这赏奴令极大的激法了手下奴隶的积极性,因此很快就得到了全面的推行,而祝城的府库,在一面内聚,一面外掠的基础上,迅速充实起来,而方圆千里之内的景色。也迅速的改换着模样。   朱海便借着回朝歌的机会,仔细的巡视了一番自己地领地,基本还是觉得颇为满意的,祝城是一座崭新的城市,组成管理它的子民乃是野蛮,凶悍,嗜血的犬戎一族,但是过惯了狩猎生活的他们,骤然来到这物产富饶的原野上。无论生活经验,还是阅历处事,都具备了一种兴奋胆怯,就像是一张白纸。   能够供他们的领袖任意涂抹的白纸。   因此朱海地想法总是能无条件的贯彻并得到实施,因此这哪怕是在以开明著称的苏侯的冀洲,也是难以想象的。   按照道理说,大商占据中原一带的膏腴之地。它的子民应当是过得最好地,可是事实恰好相反。眼下的局面变成了距离朝歌最为偏远地祝城最为富饶。接下来是苏护的冀州,距离朝歌越近。就越能觉出那种民不缭生地感觉来。   很遗憾朱海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并不会将时时刻刻以什么“天下苍生”为念头,这些凄惨的景象,不过被他多看了半眼而已。匆匆赶进朝歌。却正值是百官上朝之时,这三殿下虽不在朝歌长住,但他的声名却已显赫,一是因为其秉性刚勇跋扈。出手狠毒,纣王也异常爱重。二却是祝城中地繁荣景象已经被陆续传了过来——那些殿前武士欲待行使职责,却见朱海腰上配的天子之剑,哪里还敢多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的将他放将进去了。   朱海到得午门之见,却见百官纷纷簇拥门外,面有惊怕之色,见这位三殿下忽然回京,有几员大臣就似拿到了救命稻草般前来诉说,要三殿下救人。朱海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好一会儿才弄将明白,顿时大惊,原来这一年以来,纣王已被妲己迷惑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月余前因为上大夫梅伯上本劝谏,惹得龙颜大怒,将其囚禁,造出了炮烙酷刑,今日便要施刑!   朱海深吸一口气,他自然不能目睹如此惨事发生,这梅伯乃是忠臣能臣,纣王这老子怎么说杀就杀?即使不要,也可以丢给我嘛。他略一踌躇,便对旁边几名大臣断然道:   “要救梅大夫并不难,只是他只怕要受些委屈。将来还要列位帮我分说。”   这几名大臣都是与梅伯交好之人,见事有转机,立即大喜若狂,没口子的答应下来。朱海微微一笑,便大踏步进殿里去,自有小黄门高宣:   “破天侯到!王上是否奉召?”   纣王此时怒   ,正要将梅伯绑上炮烙,忽然听了自己地三儿子回归为喜道:   “速召!”   朱海上得殿后,自然就言名来意,分说自己不奉召入京,是为了挂念大王的身体,外兼四十寿辰将至,特的前来贺寿的,送上琼浆玉液十支,寒玉壁一对。   纣王一听之下大喜,怎会追究这儿子的责任,旁边众官也齐声说三殿下孝心感动天地,日月可鉴。朱海此时早已留意到那九间大殿中的炮烙,此物乃是由黄铜所铸,黄澄澄的高二丈,圆八尺,三层火门,下有二滚盘,推动好行。正有人将那三层火门以炭架起,又用巨扇扇那碳火,将其烧得通红,人若被绑上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却明知故问的惊道:   “此是何物?”   纣王看了一眼梅伯,怒道:   “此物乃是苏美人献的妙策,专为治这些侮谤人君的狂妄之徒!来人,将梅伯剥去衣服,绑将上去!任谁也不准求情!”——   纣王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封朱海的嘴的。   谁知朱海根本不求情,反而大声正色道:“如此狂徒,自然该杀!王上做得极好!”   本来群臣汹涌反对,纣王心中也有几分疑虑,得了儿子的称许,连最后一丝惋惜了消失,了,旁边甲士正要见将梅伯绑上炮烙,却被朱海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挡在了前面,走不过去,而朱海却是围着那炮烙左转右转,嘴里啧啧称奇,后来不住摇头,看起来极是惋惜的模样。   纣王大奇道:   “海儿你这是为何?”   朱海先不答话,又围着炮烙晃悠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   “父王却是不知道,此次进京,想来是天降祥瑞的缘故,孩儿却捕到了一头异兽,名叫慎鹿,此兽每逢一年,才长三两,孩儿拿到的这头,足足有十余斤的重量,它的肉不仅异常鲜美细腻,食之更能延年益寿,只是有一点难处。”   大凡做帝王的,无不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因此朱海轻描淡写说出的“延年益寿”四个字,却是重重锤在了纣王的心底,他素知此子从不打诳语,忙急道:   “有何难处?”   “这慎鹿肉须得鲜吃,割下来若是盏茶工夫不能入腹,那么效用就大减了。”   纣王几乎脱口而出:“那朕就生吃了它”,好在他忽念起自己的天子身份,在群臣面前生吞饮血成何体统?好在这时候殿上群臣中,比干却是听到了方才殿外朱海所说之话的,忙出来帮腔提醒道:   “破天侯既然将此事提了出来,想必已有对策。”   纣王急道:   “速速说来。”   朱海这时候才不疾不徐的道:   “其实这法子倒也简单非常,只是要便宜梅伯这老匹夫,让他多活一会儿,我看这新制的炮烙,若将之打横平放下来,拿来炙这慎鹿之肉却是恰到好处。”   纣王上了半日的朝,腹中也有些饥了,他本就是昏庸之君,什么离谱的事作不出来,立即迫不及待的道:   “既然如此,就姑且让这老匹夫再活上一会儿,老三你速速去把那头罕物拿来,今日正午,朕就在这九间殿上赐宴吧。”   朱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老实不客气的便向那炮烙推倒泼水——烧得滚红的铜柱被冷水一激,又运起神念来刻意破坏,直将炮烙的三层火门尽数损毁,等到温度降下来以后,便出去将那头由犬戎人抓来献给他,他又牵来献予纣王的慎鹿拉来,先用棍棒击其背,再将被打的地方生生割下来,命人从御膳房中取来作料,亲手就在重新烧热的炮烙上娴熟无比的炙烤,然后亲手奉献给纣王以表孝心。   纣王一吃之下,果然觉得鲜嫩异常,并且还有些须韧性,最为奇妙的是,虽然肉上还带了些血水,却没有生肉的感觉,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滚热鲜美的肉汁直接被挤压出来,徜徉在口里,实在是平生罕逢的美味。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时候殿中大臣数十位,朱海依次炙好鹿肉送上,自然均是最为鲜美的部分,君臣把盏,其乐融融,本来的隔阂也消亡了不少。   接着宫中自然也送上菜肴来,等到纣王有了几分醉意,朱海忽然“哎呀“的惋惜叫了一声,立即跪倒在地道:   “儿臣死罪。“   纣王一惊道:   “孩儿何事如此自责?”   朱海垂头道:   “方才烤炙鹿肉之时,孩儿为求炙烤得法,无意间将这炮烙损坏了些。”   纣王这时候才留意到那炮烙上的火门已是关合不上了,不以为意的挥手道:   “无妨,令工匠再制,改日再烙梅伯便是。”   朱海却献计道:   “其实这等人之所以死硬不屈,便是想要在史上留下清名,说自己是直谏而死的,父亲杀了他,其实等于是成全了他,反倒于自己的声名有损。”   纣王本来就有五分醉意了,加上对朱海又素来信任,旁边还有几名大臣帮腔,皱眉道:   “照你看应当如何?”   “梅伯自然是必须死的了。”朱海赶忙道。“不过却不能死在父王的手里,不若让我将他携回领地里,那处比邻犬戎的穷山恶水,让其被那些圈养恶狗分尸,如此既解了父王心头之恨,又绝了这逆臣求名之念,岂不是两全其美?”   纣王心中大动,他乃是深知犬戎人凶残野蛮的,四顾后放声大笑,拍着朱海的肩膀叹息道:   “还是破天侯能为朕分忧啊。”   群臣见有了转余地,齐声称是,心中却无不对这位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三殿下充满惊佩之意。本来他们觉得那殷郊殷洪甚是贤德,可是同这位性情看似狂野剽悍,其实心细若发的三殿下一相比,立即成了个小孩子!   这日午宴结束后。纣王心中既然怒气已平,又思虑到了梅伯自此就将被赶往穷乡僻壤,丧生犬腹,心中更加快意,大声道:****   “今后再有胆敢毁谤君父者,一律交由破天侯处置,送去西戎喂狗!”   朱海闻言大喜,纣王见群臣噤若寒蝉,哈哈大笑。转身便回宫里去了。朝会既散,飞廉赶忙前来拜见,朱海冷冷的看了他半晌道:   “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想来又勾搭上了苏妃,自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了?”   飞廉大惊之下忙道:   “主上何出此言?”   朱海冷笑道:   “你在每半月的情报中,何曾给我透露过朝歌的只言片语?令我若瞎子一般蒙在鼓里,当真好计较。若不是我另有途径,只怕将来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飞廉此人地野心极重。他听朱海一句句说来,背上都出了冷汗。强笑道:   “主上你却是不知,朝歌中越乱,岂不是越能掩盖您在西疆的行事?若什么都理的清明了,只怕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你那方了?所以这等于你有益无害的小事,我就不拿来烦你的心了。”   朱海却不再答话,冷笑着盯向他。飞廉被看得心中发毛,终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道:   “主上饶命。臣确实存了私心,隐瞒的目的,是盼望您最好少来朝歌,每次见到您,都觉得天威难测,压抑非常,连着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其实并未做过任何不利主上的事情!”   朱海这时候才叹了口气,轻言细语地说道:   “我平生最恨人说谎,你既然肯将真实缘故说出来,那我就饶你一次!走罢,随我去提梅伯。”   梅伯此时已被押回大牢,被关押在一处低矮,潮湿的牢房中,还未走进去,飞廉已经用袖子捂住鼻子,朱海若无其事行了进去,一见梅伯后,马上厉声大骂旁边的狱卒道:   “谁让你们把这死囚关这里的?单间牢房岂不是便宜了他!哦,旁边的罐子里是什么?水?你还敢拿水给他喝?这等狂妄之人,每日能润润喉咙就够了!拿给他好继续毁谤大王啊?王上有令,要让他受尽折磨,你等竟敢抗旨?”   旁边的狱卒大惊之下,哪里敢顶半句嘴,忙忙跪下来哀告求饶。狱中的梅伯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拷打后,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住在这狗圈一般方,喝的是馊污之水,却还要被这样折辱!朱海怒气冲冲地道:   “尔等如此懈怠职守,来人!把这狂妄之徒带出来,我自领回府中严加看管责罚!务必要将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干狱卒顿时出了一口长气,有人肯来接手这烫手山芋,那自是再好不过,朱海唤了自己身边的两名贴身犬卫,若拎小鸡一般将梅伯拖死狗一般夹在中间,拉起就走!大街上血迹淋漓,睹者无不叹息摇头。   梅伯被如此对待,浑身上下旧创新伤一齐流淌出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迷了过去,耳中却听朱海大声道:   “今儿倒便宜了他,没有囚车伺候,将他丢在我车地地板上吧。”   朱海的坐车自然是铺陈得异常舒适,梅伯被强拉上车后,已是力难为继,眼前金花直冒,软在地上不住喘息,看看命在倾刻,忽然,一只十分有力的大手将他虚弱的身体扶了起来,梅伯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靠在了温软地软榻上,紧接着,牙关被撬开,迅速被灌进了几口滚热清香的药液,腹中立即腾起了一股热流,瞬间游走四肢百骸,令他本来萎靡精神都为之一振。   而此时耳边还响起了一个低沉中略带歉意的声音:   “先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万望见谅,梅大夫为了我大商受苦了,请受我殷海一拜!”   梅伯心中骤然大惊,勉强颤抖睁眼,果然见这尊为三殿下的殷海赫然跪拜在自己地面前!   这忠心耿耿的老臣自分必死,骤经此大起大落,刚惊然说得一句:   “快快请起!喉咙中已然哽住,脸上早已老泪纵横,只觉得自己所受的苦楚冤屈,终于有人可以理解分说了。”   ……………   这一日朱海在朝中的表现,当真令人有目共睹,然而旁人对他纵是嫉恨,也绝不敢来举发他阴奉阳违,暗保梅伯一事——首先你去做这恶人,纣王未必就肯信,其次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传了出去,势被群臣鄙薄排挤,毕竟目下大商朝中,闻仲,比干,商容三人主掌清流,这三人虽然暗中相互或有较劲,但均是大节无亏。   此日就是纣王四十寿诞,自然是举国欢庆,朱海自然是被请入宫中,与王族一道饮宴,纣王念他在朝歌然一身,了无亲人,心中十分怜惜,便命他坐在自己的身侧,也免其尴尬。纣王此举只是顾念亲情,却忘记这一系列原有定制,纣王自小母丧,因此他的右侧若无太后,坐的便是皇后,而左侧若有太子便要坐太子,若无太子,惯例就应为长子而坐!这等情势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已经掀起了一番喧然大波!   遗憾的是,朱海却不知道这些。   他习惯于旁人嫉妒,愤恨的目光,因此更加悠然自得的吃菜喝酒,不失时机的和纣王说几个笑话,从而显示出他的直爽与毫无心机,甚至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偶然向位置被占脸色发青的殷郊笑笑,故意动作过大,把旁边殷洪的酒盏撞翻。令其十分狼狈,偏偏有气却也发不出来。   待到席半酒酣的时候,朱海起身更衣(即小便),刚刚出来,却迎面撞上了比干。比干乃是王叔身份,自然有资格参加此礼,朱海对他心中其实也颇为敬重,主动让道施礼。   但是比干却不前行,凝视他半晌道:   “我是特意为了你而来的。”   朱海奇道:   “亚相找我有什么事?”   比干叹息一声道:   “说实话,我对你以前甚是不喜,只因为一来你的性子未免暴戾嗜杀,二来还有着异族的血统。但现在看来,你是小处不拘,大德无亏,并且能将那蛮荒边地经营得蒸蒸日上,实在令人讶异。”   这亚相的话,说得十分中肯,纵然有些言语颇为刺耳,但是朱海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真诚。他微微一笑道:“王叔过誉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干却是眉中有忧色的沉声道:   “按理说,大殿下二殿下,也均非是什么昏庸之人,做个守成之君是并无问题的,只是王上近年来的行径实在有些…….倒行逆施,只怕新君登基以后,肩头的担子异常之重…….因此非得果断杀伐,有莫大的魄力不可。”   比干炯炯的目光盯向朱海:   “而你!就是最适合大商的那个人!此前苏妃在宫中多施酷刑,开酒池,造肉林这倒也罢了,无非就令人觉得豪奢一些,但新近又在摘星楼下开掘土盆,名叫盆,方圆开二十四丈,深三丈,又令都城万民,每一户纳蛇四头,都放于坑中!但凡有小过的宫人,便脱剥干净,以绳缚背,推下坑去喂养毒蛇!如此惨酷之刑,传扬出去,当真于我社稷有大碍!若三殿下能说动王上废此酷刑,我愿扶助于你,问鼎大商储位!”   朱海微微一笑,躬身行礼,比干只当他决意投入自己的门下,心下大悦,坦然受之,却听朱海从容道:   “我这一礼,却是拜的亚相忧国忧民的一片慈悲心肠!这盆一事,包在我的身上,然而大商江山…….嘿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要的东西,自会去抢去取,若从父王手里直接承袭,未免也太过无无趣了些!再说眼下的大商,就好比一座外表华丽内中腐朽的房子,修修补补的忒也烦琐,还不若推倒重建,岂不省事?”   比干听得这番锋芒毕露的言语,大惊失色,以手指着他,想斥其狂妄,然而深心之中,却是觉得此子倒真有几分道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   “既然你志存高远,老夫也不愿多说了。不过还有一事要提点于你。”   朱海恭敬道:   “王叔请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在席上所坐的位置,却是实在有些刺人心弦,既然你无心大位,还是不要为了这些须意气,徒招旁人嫉恨。”   朱海听了,脸上有恍然之色,称谢一声,便飘然行去了。   回到席上。朱海便学了个乖,不再落座,直接对纣王道:   “儿臣出生蛮荒,呆的地方也是偏远荒凉,不知道父王有什么助兴的节日令儿臣开开眼界?”   听他这么说,旁人均是在暗自嘲讽此子不通礼数,纣王要在儿子面前长脸。呵呵大笑,趁兴道:   “既然如此。苏美人可舞之一曲助兴,也给我儿开开眼界。”   苏妲己领旨。旁边的宫娥乐师便轻敲檀板,奏起丝竹。妲己手持一双玉色蝴蝶团扇.一上一下迎风而舞.看上去仿佛是飞.无论是趋进趋退里.或者妲己因热而笑挽发的动作.都有一种无声而强烈的诱惑——   局限于男   哪怕是朱海这样一个见过世面.哪怕在生死边缘都有着深刻冷静的男子.见到这样一面另类而娇媚地妲己.还是感到一阵晕:|+热.轰的升上耳朵.脑袋像是给人用几千斤棉花击了一.迷惚却不受伤.要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这恍惚是来自眼前的一团亮与情不自禁的心神荡漾   奇怪的是此时看来.那么娇艳的一个女子.给他的|落魄.借酒消愁.酊大醉过后的第二天一睁眼就望见]   朱海连忙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却依然觉得妲己娇媚纤细地身影似在眼前的黑暗里舞动扑来——正有些情怀荡漾间。眼前幻象忽然若水波般荡漾,最后化作了清丽的云霄在冷冷的瞪着他,朱海大惊之下,立即欲念全消!   原来他以三生石将自己强行烙印入云霄道心中。却也导致了两人自此以后,就会生出某种玄妙的难以解释的联系,朱海在这厢有些心动,本在静修的云霄心里,便蓦然地生出莫名的轻微醋意,自然而然就会反馈回三生石之上!那妲己无论道行容颜,与她相差都是天渊之别,立即就将其地魅惑之力彻底破去了。   恢复清明的朱海在心中暗自惊叹,这妲己果然了得,若不是自己未雨绸缪,先一步将最适合她地寄体苏家小姐收归   相信早已斗不过她了。这时候姜后却是正眼不看,的似入定了似的。   纣王忽见她如此,带笑问道:   “御妻,光阴瞬息,岁月如流,景致无多,正宜当此取乐,如妲己之歌舞,乃天上奇观,人间少有的,可谓珍宝,为何无喜悦之色,正颜不观,何也?”   姜后沉着脸跪奏道:   “如妲己之歌舞,岂足希奇,也不足珍宝。”   纣王奇喜道:   “莫非王后有更佳地美人歌舞献上?”   姜后正色道:   “人间万事,无非天地家国,天之宝乃是日月星辰,地之宝乃是五谷山川,国之宝乃是忠臣良家,家之宝乃是孝子贤孙。陛下荒淫酒色,以歌舞为珍,以女色为宝,此乃是倾家荡国之宝也,妾乃女流,妄干天听,愿陛下亲贤臣,远那些蛊惑君上,借歌舞奇珍祸乱国家的小人!”   姜后奏罢,辞谢回宫。头也不回的去了。她最后那句话,却是连朱海也一并给骂了进去,朱海表面十分尴尬,摸着鼻子不说话,却是心下暗自好笑,偷看妲己,却见她也不说话,只是泪若雨下。   纣王脸色阴沉,看起来十分不愉,似乎立即就要大怒发作,朱海在心中暗道:机会来了。却立即惶恐上前跪拜道:   “儿臣该死,不合妄自提议惹怒了娘娘。还望父王暂且息怒,以免在此大好时日触了霉头。值此良时,不若由儿臣献一手拙劣术法,既免得娘娘非议,又可以借花献佛,为父亲补益强体。”   说完还向比干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先前乃是通过气的,比干立即会意离席道:   “请大王念在三殿下一片纯孝之心,恩准才好。”   纣王脸色铁青喝道:   “这贱人不识抬举!朕着美人歌舞一回,就会亡国了?反被她言三语四,许多说话,若不是正宫,立即用金瓜击死方消我恨!罢了!既然海儿与王叔求情,朕就恕了此次!速速演来吧。”   朱海不慌不忙地笑道:   “其实此法说来十分寻常,乃是犬戎人驱蛇之术,儿臣见那盆刚刚修成,内中万蛇盘绕,恰恰的又逢上大王寿诞,可不是天地巧设的造化?蛇者善能化龙,儿臣可以驱逐那盆中的万蛇互相搏杀,十分壮观惨烈,剩余下的最后一条蛇儿,那便是万蛇之王,名为地龙,最后将之剖腹取胆,以酒吞服,能延年强体,更可兴阳壮肾,连御十女而不疲。”   若说前面那些话纣王只是略略听听,但“兴阳壮肾,连御十女而不疲”却实在令纣王惊喜不已,他整日面对妲己这狐媚妖精,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听了朱海的话,恰似久旱逢甘霖,表面上虽作严肃,还不忘征求群臣意见,自身却已是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举步行去了。   当下一干人纷纷前往那盆之前,看三殿下施术驱蛇,商容听说了此事,顾不得与比干有所嫌隙,凑上去低语道:   “这三殿下行事当真是出人意表,我等煞费苦心,想要除炮烙,填盆而不得,却被他轻轻巧巧的扳了转来。三言两语,便能既投了大王所好,又匡扶了社稷元气,这等手段,便是你我也不及啊。”   比干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自此以后,这两位主政大臣便对朱海的印象大有改观,无形中是隐然偏向于他了。   朱海哪里却懂得什么驱蛇的术法,但他在东昆仑上的奴婢绿萍,本身就是数千年的美女蛇化身,那九炙雄黄连妖蛇也要畏惧三分,何况是这些寻常蛇儿?朱海也不愿多费手脚,调配好药物,将其溶在水中,含在口里“扑”的一声喷入盆,那些蛇类吃痛,立即发狂撕咬,看起来惨烈异常,十分壮观。围观人无不变色。   最后万蛇俱丧,当真是尸横遍坑,当中果然剩下了一条紫色毒蛇,盘曲吐信,状甚凶顽,朱海轻松跳将下去,一把捏住其七寸捉到御前,却见旁边的殷洪殷郊面带惊容,不由自主的退开了数步。 第一百七十章   边大臣见了,心中更是深自叹息,只见朱海手上加力自主便张了开来,朱海探手拔出旁边甲卫的利刀,行刀如风,轻描淡写的就将蛇腹剖开,一刺一挑,便将那化作血红色的蛇胆割将出来,落在旁边早已备好的酒中。朱海信手加入了几味名贵药材,又抖了些黄色药粉,跪呈了上去。纣王对他深自信任,不等宫侍代尝,便急匆匆的一口饮下,不久后果觉浑身上下发热发烫,胯下已有反映,大喜之下,立即散宴欢好去了。却不知道并非是那蛇丹之功,而是朱海最后加入的黄羊粉之效。   黄羊乃是草原上的异生草种,大草原上的野马野羊众多,其食草在一处,交配也在一处,公母交配时候,这些畜生交合处滴下的液体落到地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里便易生出此种奇草,若马羊误食,非连续交配数十次,若是人服用以后,**旺盛无比,迁延持久。   朱海之所以将其贴身携带,脑子里打着的却是要将其放到云霄所喝水中,实在存了要将这清丽仙子变成火热娇娆的龌龊念头,只是云霄素来不近烟火,却令他毫无机会,好在在此间派上了大的用场。   他此番出尽风头,却无形中将后党连同妲己一道得罪了个遍,尤其是长子殷郊,感觉到了无比深重的危机,他急忙前去召集东伯侯姜桓楚留在朝歌中的势力以及旧臣,又与费仲等人密谋良久。终于定下了一个釜底抽薪地绝妙计策。   次日上朝之时候,武成王黄飞虎忽然上本奏道:   “三殿下殷海文武双全,功勋卓著,更是深得大王欢心,如今却在西戎旁的荒僻之处,实在有些辱没才略,依臣之见,不若将破天侯的封地调换到朝歌附近。如此一来,既能时时入都中探望王上。也可起到拱卫京畿的防务的妙用。”   纣王听了,觉得黄飞虎说得实有道理,朝歌附近的数军,都是闻仲手下的大将职掌。若无一个信得过的可靠之人主持此事,一旦被暴起发难,实在是措手不及,立即便传旨下去。将朱海宣了上殿。   这便是王后一系的反击地妙棋了,若朱海不肯前来,便可借此大做文章,将他领地中祝城的情况昭彰于纣王眼前。可趁势攻击他有自立不臣之心。若朱海答允前去,自然就不能再为那处之主,东伯侯立即便会派军前去接手祝城。彻底绝其根基!   当这个朱海听到消息。面带微笑的随着前来传旨意的小黄门行出府门之际。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只不欲伤人但人却要杀之地老虎。   来到九间殿上以后。朱海深知自己虽有急智,但于这些政治上的阴谋却是欠缺了些。加上对方是有备而来,连忙狠狠瞪了旁边已升为上大夫的飞廉一眼,要他出面为自己圆场,自己则一言不发,垂头跪地,旁人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飞廉此时怎敢懈怠?他深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地道理,若今日不竭尽全力,这位爷没准能将自己给生剐了!忙出列道:   “大王却是不知,三殿下之所以长留西疆,乃是因为其母大仇始终未报,那凶手十分狡猾,藏身于草原上的东胡人中,来去倏忽,行动若风,尽管屡战屡败,也难以将之成擒。”   黄飞虎未料到有此一说,望向提出此计的费仲,费仲刚想出列,猛然感觉到垂头跪拜在地的朱海在死死地盯住自己,那模样,不禁让他联想到了一头在冰天雪地里饥冻了数日的野狼!他心下一寒,立即想到了这三殿下睚眦必报的凶狠性子,本来向前挪了一步地脚不由自主地又缩了回去。   无奈之下,黄飞虎只有正色道:   “殿下之母,即是我大商地王妃,此仇便是我大商之仇,黄飞虎虽然无能,也愿为殿下分忧,一年之内,定将凶手押回朝歌!”   他如此一说,费仲立即在心中叹息要糟。果然见朱海已抬头起来,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厉喝道:   “母仇不共代天!身为人子,复仇之事又岂能假手旁人!若父王一意不给我这个机会,就请赐儿臣一死吧!武成王地好意,殷海铭记在心,定有后报!   他最后几句话说得诚恳无比,但曾在朱海手上吃过苦头的人如费仲,飞廉等听了“铭记在心,定有后报”这八个大字,心中无不冒出大股寒意!   这时候比干却又出班道:   “破天侯孝心可嘉,年纪也颇为轻了些,臣以为,还是要在边疆之地多加磨练,方可为国之栋梁。”   比干此言,却还在暗刺殷洪殷郊便是自幼成长于深宫当中,缺乏磨练,又有于梅伯交好等人,如上大夫赵启,胶等人纷纷出班附议,纣王也觉这儿子搬出“孝”字来,实在难以勉强于他,便就此作罢了。   ………………   依旧是那间书斋。   四下里依然燃着几点跃跳的烛焰,朱海正沉着脸在桌前呆坐,他身上的衣袍,头上的发,眼里诡秘洪炽的光芒被烛光一映,都现出奇异的幻彩,他今日吃了这个暗亏,当真是怒气勃发!   他是怎肯咽下这口恶气?平日里他便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人物,铁青着脸在府邸的书房里坐了良久,径直将飞廉唤了来。   “今日之事,当真是危机无比!你立即给我筹划个法子,不怕他是武成王!我也得把他的虎皮给扒了下来!”   飞廉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   “殿下。好像与武成王之间的梁子,是你先杀了他手下心腹三员大将结下的。”   朱海怒极反笑道:   “飞廉大人还同我讲起大道理来了!我且问你,朝歌城里的何富户与你有什么仇?被你毒死的沫邑啬令,又犯了什么错!”   他越说越气,一拍桌子站将起来,桌面上的杯器砚台,笔墨物件纷纷落地,乒乓作响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如今你做了上大夫了,翅膀硬了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飞廉听得他语气不善,惊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哆嗦道:   “臣……奴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同黄飞虎硬顶,他功高震主,又在帝位争夺中站错了队,只怕迟早大王都要对他动手的!”   “胡说!”朱海的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功高震主,却还轮不到黄飞虎!快说你的主意。”   飞廉乃是何等人物?奸臣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中人了,他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口中却是有些为难的道:   “臣倒是有个绝佳的法子,只是若落到了实处,只怕这仇就结得深了,自此于武成王便要你死我活,难以解和。”   朱海阴冷的道:   “那你说,若我现在退让,他们难道就肯放过我?”   飞廉想了一想才郑重摇头道:   “不肯。”   “那不就结了?”朱海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快些把你的主意说将出来!”   ………………………   飞廉此人旁的本事没有,但揣摩上意这四个字,却是把握得炉火纯青,他早料到朱海吃了这个大亏,断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于是在来府之前,就将黄飞虎家中事务调查得一清二楚,原来黄飞虎之妻名为贾氏,生得异常标致,偏生有个兄弟不务正业,整日里吃喝嫖赌门门具全,常常欠下嫖资赌债要其姐帮忙奉还。飞廉的毒计,便要着落于此人身上。   又过得几日,朱海却是密奏了一本,说是近日得了件稀罕珍物,特地请父王私下前来赏鉴,纣王本就贪玩冶游,加之上次这儿子设下的宴席实在令他印象深刻,自是欣然前往。此次欢宴,依旧是极尽豪奢之能事,加上旁边丝竹靡靡,气氛当真是异常融洽。看看席将残,酒将尽,纣王已是眯缝着醉眼,急不可耐的道:   “王儿,你说的稀罕珍物却在何处?”   朱海神秘一笑,却有人捧了一只雪白的小盏来,里面热气氤氲,香气扑鼻,纣王鼻翼抽动了两下,颇为失望的道:   “便是此物?”   朱海笑道:   “当然不是,不过父王饮下此羹之后,等会儿赏起那稀罕珍物之时,却更有兴致。”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王听了,心中更喜,端起碗来小口呷着,只觉味道鲜比,汤内有煨得稀烂软肉,入口即下,此汤却是取鱼蒸熟剔去皮骨,加上肚丝、香菇竹笋末及鸡汤等佐料久烹而成。色泽乳白悦目,鲜嫩润滑。   喝完以后,纣王已是急不可耐道:   “王儿不要卖关子了,就引我去见那稀罕珍物吧,”   朱海挥退左右,引着纣王神神秘秘而行,又穿过旁边的一座小门,看样子竟是出了他的侯府,来到了隔壁的府中,纣王心中疑惑渐生,谁知不待他开口,朱海已是压低了声音道:   “父王威严豪迈,日前出巡时,为一大臣的正妻所无意目睹,深自倾倒,自此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眼看就要香消玉陨,其弟却与我府上一人交好,说起此事后,便感慨万千,央我务必救她一救,孩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安排了这个局,求父王能前去解劝一二,若父王心有疑虑,那我们便就此返回吧。”   纣王听得“大臣正妻”,已是眼前一亮,心中立即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别样刺激。于男人而言,观念大多都是自己的孩子最乖,别人的老婆最好,尔后听得此女竟对自己痴迷到如此地步,更是心神荡漾,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名状,听了朱海的话,立即正色道:   “朕有何疑虑?岂有信不过你的道理?”   朱海惶恐道:   “君见臣妻,传扬出去恐惹人非议。儿臣越想越觉得冒失,还是请父王移驾回宫吧。”   纣王心下当真若火燎一般,大怒道:   “朕岂是怕人非议之徒!速速引路!”   朱海万般无奈下,叹了口气,又前行了数十丈,隐约可见前方一个房间里亮了昏暗诱惑的灯光,纣王心跳加速,口里只觉得渴得厉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推门行了进去。   只见床上却是卧着一名美艳无比的熟妇,在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更是甜美得像一客烹饪妥帖的佳肴,纣王下腹里已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却还是勉强保留着君王的威严,咳嗽一声,想要寻些话来说,猛听得床上少妇似是极难过的呻吟了一声。那声音却只能令男人不硬的东变硬,本来硬的东西更硬,纣王喉结上下抽动,双眼都有些红了。刚刚走过去想看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手刚刚触到了此女的娇躯,这媚眼如丝地美艳少妇一下子就紧紧抱住了他!那结实丰满诱人的**全面的贴上了被欲火烧灼着的纣王。后者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兽吼。双手立即疯狂用力揉搓了起来。   未过多久。房间中就传来了粗重地喘息声与难以压抑的尖叫呻吟声,负手立在廊下的朱海。唇边露出了一抹阴毒的笑意,他轻声道:   “现在黄府中人是什么反映?”   一个黑影骤然冒出,沉声道:   “黄府中似被捅了马蜂窝一般,到处找人,已经寻到了我们设局诱骗贾家老二地那所赌场中。”   其实今日这个局十分简单,朱海一方利用贾氏的那个不成器的兄弟爱欠赌债的习惯,设局诓了他一大笔钱,令他派人去给其姐传信,要她带钱过来赎人,这等家丑,贾氏当然不会外扬声张,事实上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只得背着丈夫忍气吞声地送钱过来,于是便一脚踩落进了陷阱中。   朱海微微“咦”了一声,忽然道:   “把上衣除了。”   那人依言而行,借着微薄的灯光,可见他**的脊背上有一团惊心触目地黑气,正氤氲在皮肤上,看上去就似一片浓密地乌云。随着血脉地流动而一聚一散。   朱海皱了皱眉道:   “你同黄府中的人交了手?”   这人却是朱海携来地四名犬卫之一,他点了点头道:   “那些人的追踪术很厉害,我怕他们寻到这里来,所以只能现身将之引开。”   朱海点了点头道:   “无妨,让   慢的查吧。我给王上只下了些催情之药,为防被当给贾氏倒是喂了些极厉害的春药,大王能撑一个时辰算不错了,等黄飞虎的人来了,正好将这女人抬回去,我们倒也省事。”   **************   第二日,就传出了武成王黄飞虎元配贾氏暴病身亡的消息。群臣凛然,朱海几日前所说的“铭记在心,定有后报”这八个字的时候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不意报复起来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最令人为之咋舌的是,无论是激怒攻心的黄飞虎,还是想借此事拿住朱海把柄的后党中人,自然都要充分动员手下的力量彻查此事,然而遇到的阻力却是前所未有之大!就连堂堂元宰(即现在的公安部部长)亲自领人去询问一个奴民,竟然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见到,最后好容易见到了,那奴民却满面惊恐,无论说什么,只是疯狂摇头,精神似乎都彻底崩溃了一般。   遇到的阻力越大,后党中人反而不怒反喜,因为他们深知,这其中就很有可能隐藏着置这个三殿下于万劫不复境地的证据!因此一干人等费尽了力气人脉,甚至将预埋在政敌身边的棋子都一一用上,终于终于艰难晦涩掌握到了:贾氏曾经在事发当夜,进了破天侯侯府!   接着黄飞虎整整花了数千两黄金,终于买通了朱海府中的一个证人作证,最后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六名大臣一同上本,弹劾朱海擅劫王妃,行凶迫害,等七大罪状要求大王从重处置!   比干商容在殿上对望一眼,均觉得棘手至极,这三殿下行事也忒不小心,怎会被捞住如此多的把柄,若是当真按商律来办,只可能被废为庶人!但是纣王的反映却极其古怪,先是将奏本一丢,不温不火的道:   “此事改日再议吧。”   事实上,他便是奸辱贾氏的真凶,怎肯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一旦被揭举出来,那岂不是大失脸面?一干大臣却一再哭求,终于迫得纣王脸色难看至极,只能下令宣朱海进宫来。要他对弹劾之事逐条辩解,谁知朱海上殿以后,本来口齿便给的他,却是一言不发,连飞廉也是垂手无语,显然是理屈词穷的认罪样子!   纣王在上面看了,心下更是痛惜,加倍的觉得这个儿子仁孝,为了为自己竟是不惜自污声明,越看越觉得那后党一系十分可恶,竟仿佛要刻意的来扫自己的脸!   后党那系人马怎知其中有如许多的变故?见此模样,更是加倍欢欣,觉得此时正是要一鼓作气打倒这咄咄逼人的三殿下的大好时机,越发的嘈杂喧哗逼得紧了。将九间大殿折腾得似菜市场一般!若他们能定罪的话,相信朱海已经被拖出去斩首了几十次!   直到群臣吵够了,闹够了,纣王才慢吞吞的道:   “在我看来,此事疑点甚多,又没有人亲眼见到破天侯辱杀贾氏,自然就不能这样武断定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这样吧,破天侯罚俸三月,退朝!”   群臣目瞪口呆,纣王的意思,就是要他们拿出能证明贾氏被辱杀的铁证来!试想当日在场中人只得纣王,朱海,贾氏三人,其中前两者自然不可能出面,贾氏被喂了巨量春药,也是神识迷糊,便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纣王所要的证据,几乎是很不讲道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因此对朱海的回复之意,已是呼之欲出了。   “罚俸三月……”这便是王后一党上窜下跳所得来的结果,最悲哀的是,倘若纣王是一个若后世唐太宗这等贤君,可能还会同你讲讲道理,不幸得很…….商纣王的盖棺定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而暴君可以享受的待遇便是:残暴无罪,昏庸有理。 第一百七十二章招纳英才   到纣王急急进殿,朱海才似笑非笑的缓缓直起身来,色铁青的黄飞虎面前,很有礼数的温和道:   “我先前已经说了,武成王的大恩,我铭记在心,定有后报,我这人浑身上下没什么优点,又是蛮夷中人,行事未免有有些粗鲁,若有得罪的地方,十分抱歉。务必海涵啊。”   这厮口里说着抱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是显出十分飞扬跋扈,桀骜不驯。黄飞虎拳头捏得紧紧的,他从未想到征战天下几十年的自己,竟会被这么一个小孩子逼到这步田地!而朱海在群臣中更是留下了眦必报,但凡吃了亏,定会反咬回来的凶狠形象,就像是一头残忍冷酷的狼,因此不少站在后党一方的骑墙派,也纷纷噤若寒蝉,开始重新考虑自身的立场位置来。   这日回到府上,朱海唤来飞廉,笑骂道:   “你这家伙今日收了多少钱?”   飞廉微笑道:   “也不多,费仲偷偷来寻我,要我今日朝会上只需一言不发,便赠我七千金外加两处店铺。”   朱海眼前一亮道:   “七千金?收到手没?”   飞廉叹了一口气道:   “倘若今日主上当真被扳倒了,这钱多半是到不了我的手里,然而主如今安然无恙,又有谁还敢于赖帐?”   这对阴险无比奸臣王子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想必费仲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铁证如山,扳倒朱海几乎是板上钉钉地事情,给飞廉许诺的过是一笔口头支票——朱海一倒台,>何敢去寻赖帐的费大夫?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朱海一言不发,旁人也奈何他不得,纣王便再怎么昏庸,也断不可能拿亲儿子来为自己抵罪的。这人君都耍起了无赖,臣子还不是只能干瞪眼的白白看着?而费仲却有只能忍痛割爱,飞廉若寻他理论倒也罢了,他自能一手遮天。但朱海若拿了他亲笔画押的字据闹到了纣王驾前,他是既受不起,也吞不下这只苦果的。   “正好西边短缺了些军费,黄金归我。店铺你收了吧。”朱海算了算时日,距离七月七日炼制炽灵液的时间已是不远,并且他亲身领教了妲己的妖媚以后,实在不大把握得住宫里地局势了。因此便是时候动用另外一招,来釜底抽薪的削弱妲己受宠的毒计!   于是第二日,朱海便上表。言明西疆传来了杀母仇人的消息。要即刻起程。纣王因为黄飞虎一事正闹得不得安宁,大为头疼——毕竟黄飞虎之妹也在宫中为妃——巴不得他出去暂避。而其余大臣也指望这个令人头疼无比地三殿下赶紧离去为好,朱海便抓住此等机会,临走前在军库中狠狠敲诈了一笔,尽是大商最好的甲冑武器,整整运了二十来车,起程返回祝城,临行前除了将梅伯携上之外,还以株连的借口,将他的家眷老小一网拿住关入囚车中带走。   梅伯全家老小也只受了四天地罪而已,一入冀州的地界,随行的朝歌甲士就被打发了回去,然后梅家上下十四口人一齐“病倒”,朱海只能勉为其难的为其延请大夫,并将他们携上大车缓徐而行,表面上车中还不时传来惨叫辱骂声,但是内中情形,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因为有些赶时间地缘故,朱海只是去拜见了苏护,给小丫头苏宁送上了一件礼物,因为两人早有婚约,朱海也就得以直达内宅,而他进宅院的时候,却特意未有叫人通报,恰好就在花园中看到她背着自己荡着秋千,朱海玩心大发,猛然从后面力推一把,秋千高高荡起,小丫头惊得尖叫了起来。忙死死的把住旁边地缆索,百忙中向后一看,心里顿时剧跳,虽然白了一眼,但那眼神水汪汪地极是妩媚。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本来就生得粉妆玉琢地苏宁,此时已是生得她肌肤雪白细腻.已是有一种独特的丰润。朱海哈哈大笑,把她抱住拉下秋千来,   想是因为先前有些急促使力地缘故.那小丫头胸前的丰隆微微的颤动着.有一种深切的动感的诱惑.而她的腰极细.走起路来分娜的别人不曾有的风情.朱海笑了笑拿手揽了她的腰.抬眼望着她夹杂了羞涩的明媚与在单衣   着极柔美曲线的**.心中顿时有一一股燥热的火焰升   苏宁红着脸不敢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朱海在旁看着她袒露在外的雪白一段酥臂.心神荡漾.又看眼前女子双颊.|i;角平添了许多风韵.更是肌肤胜雪.别有一种妩媚风流色心大动,从怀中摸出一串翡翠珠串道:   “宁儿。来我给你戴上。”   苏护平日严谨持家,生活颇为节俭,连夫人也没有什么名贵首饰,苏宁见了那翡翠珠串汪汪的似一泓绿水般,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染上了一层翠色,自是喜欢非常,又是自家男人送的,也不客气,开开心心的伸出手去要他帮自己戴上。   两人肌肤相接.心中均是一动.免不得心旌摇曳.遐想连篇.朱海抱了她在旁边凳上坐了,只觉得下身硬得厉害,在她耳边悄悄道:   “宁儿,你把我害得苦了,再帮我摸摸吧。”   苏宁此时已渐渐长大,也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双颊晕红呸了一口道:   “你还好意思说,趁着人家当年小就来欺负我,现在还想哄我呀?”   她虽然羞涩娇媚却并未直接拒绝,朱海抱着她的身子,只觉得丰若有肌,柔似无骨,快意的向上顶了顶,苏宁红着脸伸手下去轻轻抚摩着身下那男人特有的东西,似乎既是好奇,又是羞涩。若非随时会有人来,朱海只恨不得立即就把她推倒,心中暗道难怪史上那苏妲己能将纣王迷恋得亡身亡国,原来有着忒好的先天优势,心中又暗自对纣王那便宜老子告了声罪,这“祸水”我就替你分流了,希望你好歹多撑几年才好。   然而苏护也怕二人凑到一起后,虽说是名分已定,但是未婚男女之间,倘若**涉及于乱,未免就于他家的门风有辱,于是未雨绸缪,很快就唤人来请朱海去用饭了。用意自然是要防患未然,不能给两人太久的相处时间。   斯时女子是不能与上桌的,来的丫鬟一说,两人都是有些难以割舍,临走前朱海顾不得有丫头在旁边,强吻了苏宁一会儿,又抱住上下其手半晌,这才恋恋不舍而去,苏宁却是满脸潮红,浑身上下软得没一丝力气,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苏侯乃是自家岳父,连女儿也给搭上了的,因此在饭桌上朱海毫不避忌,直接将梅伯请出来相陪,梅伯也是两朝老臣,为官三十载,与苏护也自是相识,两人相见,自是感慨万千。言语里谈起将来的走向的时候,梅伯不禁叹息,连连饮酒,颇有些自伤身世,要隐归田园的意思,苏护却笑道:   “梅伯大才,我看你就算是想隐,也未必隐得下来,这位三殿下行事之间,实在是颇多常人不能及之处,他手下正缺人才,这内相一职,我看非你莫属,往后你的日子,别说隐居,只怕比在朝歌时候,还要忙上许多哦。”   梅伯只当这些言语是苏护说来劝慰自己的,只是废然苦笑,借酒浇愁,叹息道:   “老臣的残身蚁命,都是三殿下给的,但有所命,定是不辞,惟求在死后能够归葬中原,免能埋骨西疆便可。”   听他的口气,却是依然停留在了旧观念的:西戎便是蛮荒之地上,苏护与朱海以目对视微笑,也不说破,便让事实来将梅伯的观念颠覆吧。   此日一早,朱海便启程出了冀州,行了两日以后,已是入了祝城地界。首先坐在马车上的梅伯及其家眷便感受到了与众不同之处——因为要掩人耳目,他们的车厢都是封严关死了的。在冀州地界的时候,可以明显的觉得路上簸颠,以至于喝水也只能以皮囊吮吸,而入了祝城地界后,马车奔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但是平稳性却也随着显著增加。梅伯在朝歌就曾主持过路政方面,如何不知道其中关窍?心里惊奇之下,便吩咐人停车落马,下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第一百七十三章开炉   来眼前赫然竟是一条宽达四丈的笔直大路,两旁掘有下了整齐的树木,在暮色中一直延伸向远处尽头,路表是一层细细的薄沙,下面以手一触,梅伯便知道乃是夯实了的黄土,从旁边的排水沟壁上可以清晰的看出,那夯实的黄土厚达两尺,土下还是青石所造的路基。   如此大费功夫的路,就连朝歌中的街道也不过如此了!梅伯心情激荡之下,朱海也赶了过来笑道:   “祝城与冀州之间关系密切,目前的商贸往来,整整有六成是在两地之间交通输流,因此这路不修好些,谁肯来做这生意?”   而梅伯更是留意到:两人就下车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便有好几辆载满了货物的马车骡车徐徐行过——此时还+:里,又该繁忙到何等光景?   一行人继续前行,去到了前方一个最有名的所在,唤作是鹰嘴沟的,这地方险峻无比,一面临山,一面靠涧,路也随之变狭窄,可以见到前方***通明,骡马车队排成了长长一列,在前面的关卡处依次交钱,方许通行,而看那些商人交纳之时,也是井然有序,依次而行,这时候朱海已与梅伯同车而坐,解说道:   “此处乃是我所设之,名为收费站。这条路修筑时候,费人工物力甚巨,商贾要想使用,便须得缴纳一定费用。按照车辆大小,数目一一规定收费,同时也起到了扼守关卡要冲地作用,有敌来犯,便可直接将前方的木桥拆断,避免敌人借用道路之便,长驱直入。   梅伯正想询问苦心修好的桥梁,随意拆卸了岂不可惜?这时马车已过了那收费站来到一座木桥之前,朱海跳下车来,指着桥中的两块构件微笑道:   “先生请看。只需要将这两块余先布置妥当的要害构件拆卸下去,便可以将交通彻底断绝,而来敌要想仿制,也绝非仓促之间能够完成。”   梅伯看了,确然如此,再向前行时,两旁全是密林,又陆续过了六七座木桥,全是先前那种容易拆卸的构造,每座桥边。又有专人看守,一旦见事不妙,便会拆桥放起烽烟。   第二日行进草原之上时。梅伯只见道路两边新田块块,牧场片片,开挖的沟渠河道笔直贯通,若蛛网一般,远处是青山巍巍,近处是陌纵横,流水缓然。原野之上四处都是繁忙的劳作放牧景象。连带那些耕作的奴隶,干起活儿来似乎也觉要卖力得多。   等到巍峨严谨的祝城出现在梅伯面前地时候,他的心中已是被太多的惊异贯注得麻木了,心中反而有一种“理当如此”的感觉。毕竟目睹了这土地上如此多的奇迹,若没有一处说得过去的城市,那才是荒谬无比了。   祝城中的众多官员早已得到了消息,立在城门口出来迎接,朱海当着众多官员的面,以先生之礼事梅伯。并当场拜他为内相。内务诸事,由他一应决定之!   梅伯在之前在大商中担任的是大农令。其职能也是与内相近似。   但他本是从大商的政治中心被敢出来地。抱着来此放逐的心态。却忽然目睹祝城周围发展得如此欣欣向荣,在那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的心理下。不禁生出了一种患得患失地心理,惟恐殿下将这样大的担子交到自己的手上后,不免会辜负他的信任。   但是于朱海而言,梅伯来归,则实在了却了他心里的数件大事,首先是目前解决了祝城中内政无主事之人的恶劣局面,一旦离开了自己,一干人便毫无统筹规划的瞎打乱撞,引出无数麻烦,二来在政治上也起了一个制衡作用,毕竟祝城中现在接近七成以上地官员军将,都是出自犬戎,他们虽然恭顺非常,但一家独大的局面总是不妥,有了梅伯这无论资历,声望,官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臣引头,自然就会在祝城中形成各种派系。   将城中一切理顺,看各项事务都即将步入正轨以后,朱海开始着手打点上昆仑的事宜了,此次不仅是要上山炼药.   ;后功成,须得经历整整七大步骤,每一大步骤完成,都会有阴魔邪物觊来夺,并且一次比一次强,一次比一次凶!   最为关键的是,这七大步骤引来的七头阴魔邪物你还不能避,只能战!这却是因为要炼炽灵散,也得需要这引来的七头阴魔邪物的精血为引,例如若是想从第一步骤进到第二步骤,便须得要进行第一步骤时引来地阴魔邪物的精血………以此类推。当真是环环相接,丝丝入扣。朱海为求万全,只能将炼药之地放在东昆仑上,毕竟当世之中,敢来直面通天教主神威地,还当真寻不出几个来。   在回东昆仑地路上,朱海顺带估算了一下日期,约莫炽灵液炼制成功以后,也就是第二次论道的开始,如此盛会,他是断然不会错过地。   当下在心中计较已定,便又选了些人间常见,而东昆仑上甚是稀少的时鲜果蔬,预备携上山去,送予各峰峰主作为礼物。   回到峰上以后,朱海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长耳师父,在碧游宫前却听水火童子说,昏迷中的师父本来情况还尚能保持稳定,但是不知怎的前日里心魔骤然大盛,连呕了数升鲜血,教主不得已之下动用了六魂幡才将之勉强稳定下来,已被接到了第八峰之上运用丹药仔细调养!   朱海闻此噩耗,如中雷击,心中有强烈的一脚踏空的感觉升腾了上来,也顾不得拜见通天了,急急的赶去第八峰上。   他在旁人惊异的眼神中竭力奔跑过重重门户,在面色凝重的乌云仙推开一扇紧闭的门户后,发觉师父正安静的卧在一张纤绒编织的躺椅上,仿佛睡过去了一般,朱海敏锐的觉察到他的指甲之上灰蒙蒙的,暗淡无光,似乎已失去了生命的光泽,竹枝一般的手指交叉互握着,茫然的双眼却失神的望着顶上的承尘。   朱海呆滞的望了一会儿,忽然询问乌云仙道:   “我…(更新最快)…我师父他还能撑多久?”   情急之下,他已是颇为失礼,乌云仙默默摇头,好一会儿才道:   “他体内的情形……实在是恶化到了极处,若不是师尊动用六魂幡,只怕你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朱海忽然激动了起来:   “告诉我,他还能撑多久!”   乌云仙想了想道:   “这要看他自身的造化了。”   朱海颓然跪倒在地,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不觉已是泪流满面,他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切似乎都在黑暗里旋转。   良久,终于毅然抬首,一字一句的道:   “麻烦峰主,请给我一处丹房,位置要偏僻,更须得离山君所居处近些。”   朱海已经下了决心,他已实在等不到七月初七的阴月阴时,目前若是逆天行事,只怕还能给长耳师父带来一线生机,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已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   纵然朱海的要求颇为蹊跷,想申山君行事豪迈,喜动不喜静,他附近要寻出个偏僻而近的丹房,还真是有些棘手,乌云仙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   “你可是害怕制丹之时有人来夺?放心好了,我这峰上虽然不敢夸口说是铜墙铁壁,但普天之下,也未有几个人能取走一丝一毫的。”   朱海此时已经渐渐冷静,徐徐的道:   “峰主有所不知…….”   便将这制丹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就是说,不仅要让那邪妖来夺,却又不能令其夺倒,反而要将它本身留下来作为药引。   乌云仙想了一想道:   “这样吧,我素来就喜静不爱动,更是惯于藏匿自身的气息,不若你搬到我后面的那处静室中去,一应用具我立即叫下人去打扫,并且将山中的禁制放开,一旦有事,我定会及时赶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烛龙   海点了点头。这第八峰上常年都要开炉炼取各类丹声令下,立即为朱海将那处空舍打理了出来,统共开辟了三处神室,分别摆放以丹炉、金鼎、火匮。   而外间室中则有丹合、坛、石榴罐、等用来调和的物事,一些稀罕药物若曾青、空青、石胆、朴硝、消石、石流黄、铅丹、石钟乳等等,也都陈列在旁,以备调用。朱海也不及感谢了,一头扎进室中,便催动自身元力将之化作火系道力,熊熊的燃起丹炉来。   过了一日夜,朱海心中正自有些疑虑,看丹炉火色已泛青,根据记载,第一头前来夺取邪妖应当前来了。只是他整整等候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丝毫踪影,正在思考间,门忽然开了,乌云仙抛过来一只口袋后,含笑负手而立。朱海将之打开,见里面有一只长牙,鼠鼻,鸟爪的异怪,生得十分凶恶,虽然浑身上下都为乌云仙道力所封,吱吱乱叫,却连动弹半下都难!   惊喜之下,朱海想开声道谢,乌云仙已经笑着摆了摆手行了出去。他连忙按照记忆中歧道经中所记载的,割取其鼻投入丹炉中,却是“轰”的一声,连下面的炉火也焚然烧腾,舞荡似凶蛇,朱海身在其中还不觉得,外间的弟子只见这处丹室内透出浓炽的黄光,无不啧啧称奇。   又过了一日夜,妖劫的时间又至,乌云仙依旧是推门而入。将闻味而来地异怪制服送上,朱海心中暗自骇然,此时前来劫丹的这头妖物,单是体内蕴藏的妖力,也不在犬丁之下。但乌云仙与之动手时候,四下里竟是悄然无声,其修为深湛之处可见一斑,由此也可以判断出,数年前五仙联手诛鬼母之时,旁人不好说,乌云仙铁定是蹈晦了自身实力   然而第三日头上,乌云仙入室的时候虽是从容依旧。但朱海却也敏锐留意到,他的胸膛地起伏的频率快了不少。   第四日,乌云仙已不能再轻描淡写的用口袋将那异怪装进来了,而只能亲手捉着,让朱海操刀割取。   眼见得丹炉下的火焰已呈四色。缤纷卷腾,只要再有三色便能大功告成,但朱海却不喜反忧,眼见得这来应丹劫的异怪实力增长实在有些过快。万一乌云仙制不住最后那日的异怪又该如何?自己出生入死,费尽周折才寻齐这原料,怎能栽在此处?   此事最为棘手的便是。前来护丹的人不能太多,也不能过强,否则凭朱海现在在通天心目中地地位,请他老人家来看护七日,普天之下谁又能夺得去——但那异怪也绝不会跑来送死蛾,就好比钓鱼也得预备下香喷喷的饵料一般,便是诱它们冒险,也总得给一丝希望。   第五日。时辰一到,整座第八峰却立即起了一阵悸动,就仿佛是一个人由内而外发出了剧烈颤抖一般,连较为松散的木石藤蔓,也在簌簌落下!   这只能说明了一件事,乌云仙已动用了他的本命至宝:   混元锤!   当他从容提着浑身上下骨节都散碎了地妖物行入的时候,朱海一眼就看到了乌云仙的道袍破散了一个大洞,露出了内里的中衣,而那个洞的位置。正是心脏所在之处!由此可见,当时情势凶险到了何等程度!   第五劫已是这等厉害。   那后面的第六劫,第七劫又当如何?   朱海叹了口气,他并没有提出要换人来守丹——这本意是好地,但放到乌云仙这等人物身上,却是莫大的侮辱!只是他也绝不可能什么事情也不做,心念转动之际,已将主意打到了坏东西身上。   这只小精卫近日在这峰上四处偷鸡摸狗,不时偷吃灵丹,啄食异草,将整座第八峰搞得乌烟瘴气,旁人纵然是忍气不过要寻它算帐,这厮却展翅一飞,径直往申山君的居处逃去,这峰上中人纵然能无视朱海,却也没人敢不给申山君面子。因此这坏东西隐然已成了此峰一霸,无人能够拘束于它。好在朱海这主人终于在百忙之余,腾出手来拎着它的脖子将其拖进了丹室之内,峰上众人的耳根子顿时清净了许多,庆幸之余不仅幸灾乐祸想到:   “下一个被这只坏鸟祸害的不知道是谁?”   ………………   第六劫,来的却是一头真龙!——   太荒经上.=+   此物又名烛阴,也写作逴龙。人面龙身,口中衔烛,在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传说他威力极大,睁眼时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闭眼时天昏地暗,即是黑夜。此头烛龙年岁虽轻,但驾水腾雨而来的那种显赫威势,已是若天河倒泻,一时间整座第八峰上汪洋滂沱,本来是险峻巍峨地高峰灵山,却是化为了汪洋泽国!   —   烛龙至,天地溃。   这是许多修道中人都听说过的一句话。   汪洋大水呼啸而至,只是冲激到朱海所居的丹室前百丈处,就已被一股浩荡的力量分了开来。   那力量有质而无形,竟依然是水!   黑色的弱水!   这时候的朱海的感觉,是自己正于浩淼汪洋中载浮载沉,仿佛是一叶陈旧的孤舟,随时在东倒西歪中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烛龙怪啸一声,已是激起前层浪花,本体径自破浪跃出,势若千均地向着丹室扑压而来,然而身在半途,那黑水中本来有一块静若朽木的黑色物体,蓦然激出水面,标射出万千黑水化作地触手,将那烛龙庞大的身躯生生的拖下!   乌云仙,已经现出了金鳌原身!   他的原形龙头,龟身,背壳已呈金色,六足。朱海一直在心中有些觉得这第八峰峰主有些名不副实,此时见他全力施为,才发觉他的道力术法之精之深,竟是丝毫不在长耳师父之下,并且还要多出一种狂猛威严的霸气!   万千黑水化作的触手疯狂的在烛龙的身体上缠绕,汇聚,而黑水当中的那头巨大金鳌便抬起头来,慢丝条理的一口一口啃食它的血肉!   龙血似泉水一般奔流而出,瞬间就将周围染得鲜红一片,那头烛龙不住凄厉呼号,挣扎翻滚,却始终脱离不了那绵韧的万千水索,它的无数攻击打在金鳌的甲盖上,都被轻轻易易的弹了开去,反将自己的脚爪震得崩裂流血。   此时朱海又唤来了小精卫,一人一鸟凑在一齐咕哝了几句以后,朱海立即在滂沱大水中高呼道:   “烛龙的要害,便是它素日里衔在口中,战斗时吞下腹里的烛丹。其随浑身上下的血脉会不停游走,此时正在它的背部!”   听了这话,那头正在悠然啃食血肉的金鳌陡然探爪,其爪子虽然短粗异常,但是挥动之下,却是异常锐利的模样,一下子就将烛龙的背后生生扣出了一条且深且长的切口,鲜血从中泉涌而出,喷洒得仿佛漫天都下着惨烈的血雨!要害猝然遭受猛袭,烛龙凄厉长嘶,那声音令得朱海脚下的山峦都在微微震动。   它自知已是夺丹无望,只求保命,只见其庞大身躯骤然从上半部横着断裂开来,被金鳌喷出的黑水绳索死死缠住的大半部分龙身已被舍弃,而人形的上半部分,却是获得自由,便要借着雨势风势飞去!   但是金鳌忽将口一张,吐出一线乌光,瞬间化作巨大黑光,激烈旋转卷起无数黑水,发出如雨一般震撼入心的密集锐啸,看那去势就仿佛是鬼魅的影子,没有踪迹可寻的骤然飞射而去!   混元锤!   烛龙一声怪叫,它此时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有无穷无尽的压力迫来,最为令人惊叹的是,近在双方交锋出不足百丈的朱海,却连头发都没有吹起一根,这说明乌云仙将道力凝缩挤捏到了何等的精练地步!   但是烛龙被称为神兽,又岂是等闲之流,它本来以为凭借自身的遣雨唤风之力,足以能将那灵药手到擒来,不意竟撞上了铁板,此时生死存亡之际,它也再顾不得那许多,悲伧的长嗥了一声,身前赫然出现了一面水镜。   那镜中有无数景物光影不住闪耀,若映放电影一般快速卷过,最后定格出一个画面,一只摇头摆尾的金背鳌鱼被六根其色鲜绿的翠竹直钓而去,接着水镜破碎,那碎屑漫天飞扬,竟也模拟出来六根翠绿细竹,两根弹射而出,抵住那声势煊赫的混元锤,另外四根竟是直射金鳌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四肢! 第一百七十五章妖星劫   朱海心中大惊,这烛龙的杀手锏竟可以映照出敌人未来被击败的结局,并且将之实体模拟出来!这等神力!只怕连通天元始也未能做到!应当是这烛龙的终极术法。   所谓终极法术,自然是代表了大威力,大神通,可也还有一层隐藏的含义就是:一旦这一招为人所破,为人所躲,那么就只能任人鱼肉,随君宰割!   巨大的金鳌茫然的看着四根翠竹袭来,它并没有躲闪,心中反而有一种本能的兴奋狂喜,恨不得以口将衔住后细细把玩,目睹这一切即将发生,烛龙惨白的人脸上露出了极其恶毒的笑意,然而在水雾弥漫里,忽有一道黄白色流光迅捷无伦的盘旋缭绕,在无数大浪爆雨里灵巧穿梭扑来!   倘若烛龙此时并未与乌云仙交手斗法,这道流光于它而言根本就是微末无比,根本就不将之放在眼里,但是它此时身躯被残毁,又耗费千年修行,施展出本族独有的禁术,略一挪动就会前功尽弃,自然就犹豫了一下。   就在它犹豫的刹那,天上陡然有寒星一闪,一丝熹微星光自射而下,照耀在了那道黄白色的流光之上,顿时令其在空中似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   烛龙错愕间,背上却猛然传来懒洋洋的感觉,它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似被浸泡在了温暖的水里,脑中的意念想竭力的维持手上的术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六根翠竹上地光芒渐渐黯淡,消亡,最后被风吹去。   “烛丹……。碎了……。”这时候。它才看到,先前那道神奇消失的黄白色流光,却是一头瘦弱小鸟,其模样看起来十分呆蠢,就好比麻雀一般,然而就是这么一只呆蠢笨鸟,却在刹那间窥出了神兽烛龙的要害——四处游走的烛丹所在之处,直接啄碎了它!有了朱海星力的加持加速,坏东西更是如虎添翼!   而这时候。失去了阻碍的混元锤就直撞在了若塑像般凝固在空中的烛龙胸上!   那种失去了控制的威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蛮横!   连远在百丈以外的朱海,都在刹那之间听到了烛龙胸前骨头折断地闷响!   周围的滔天巨浪,隐迷冰雾渐渐隐去。只有黑水依然猖狂的咆哮,烛龙地上半截人身跌在朱海的不远处,鲜红的血液渐渐扩散,茫然的眼睛里,尽是不甘与悔恨。   小精卫在此时盘旋着停落在了朱海的肩头,不停的啄着他地头发。似乎很是不满主人又派自己前去干这些苦活儿重活儿,它正眼也不看地上的这头濒死神兽。仿佛其惨状与自己半点干系都没有。看到它地这副模样,朱海无奈之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耻的人会被称为禽兽…………   烛龙被杀后。乌云仙不久也回复了原身,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地,无论是谁,在占据了全面上风之后却几遭逆转。那么心情都绝对不会舒畅得起来。尤其乌云仙素来自视甚高,却在面对那六根翠竹全无还手之力。若不是朱海在旁边出手相助,只怕是要一败吐地,这一来一去的莫大反差,自然是令他心情激荡,难以平复。   而此时申山君也赶了过来,他其实一早就在旁边观看,只是怕自己靠得太近惊走了那烛龙,因此离得极远,直到乃兄遇险后,这才急急赶过来,不过他并非白泽幻先生那样以身法见长,再加上决战之处,水系道力妖力交错盘旋,汪洋汹涌,实在一时间难以欺近,等到抵达之时,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朱海匆匆割出烛龙的心脏丢入丹炉里以后,忽然又灵光一闪,直接抽出腰见的鸣鸿残刀,斩入烛龙的脑中,念动巫诀,将还未消散地魂魄生生吸收,那烛龙本是太古神兽一族,实力实在强横,通常都只有它杀人,没有人杀它地份儿,而此次这头烛龙却是应劫而来,来到这东昆仑后,气势首先便被通天教主的威压所慑,又遇上了同为水中异兽地乌云仙,最后却是间接死在了两度化形的精卫喙下,其强横之程度,可见一斑。便是如此,因为它又名烛九阴,死了后魂魄有心中一点明烛引领,寻常的纳魂逐魄法术,对其半丝作用也没有,自回返九阴之地,偏偏又遇到了一个兼会巫,道两家之所长的朱海,以及那把绝世凶   鸣鸿刀!   此刀材质本就与轩辕黄帝的配剑轩辕黄金剑同出一辙,而普一出炉,竟要为主人所毁,此中怨气,自然是强盛无比,加上其后落在远古时候的大巫手中,血腥屠戮,凶厉之势更增,谁知在达到最颠峰时候又被雪藏在巫教秘藏中数千年,更被迫得自毁刀体以保刀灵,如此桀骜凶厉的一把邪刀,又有什么魂魄是吸不去的?可怜那烛龙生前死得憋屈,连死后也要遭此大劫!   朱海此时自然是无暇前来炼制法宝的了,而乌云仙此时已经不见踪影,想来是先前所受的的震撼太大,回房静修去了。申山君见了他以后,皱眉道:   “怎么回事?”   朱海便将情由一五一十的了,申山君皱眉道:   “那六根细细竹子,怎会有如此威力?”   朱海在旁边不敢作声,又看见堆在旁边的烛龙龙身后,展颜笑道:   “这死龙浑身上下都是宝贝,须得及时整治,山君你还不唤人来料理,也不怕时间一到就给糟蹋了?”   这时候得了六劫精华的丹炉已经开始不停的变幻颜色,内中汹涌澎湃的热力,哪怕远在十丈之外也感受得到。而隐隐可以感受得到,内中正有什么东西在孕育,翻动,似乎即将破炉而出。   申山君目有忧色的道:   “第六劫便已是这等厉害,最后一劫又是何等威势?”   此话其实也说正了朱海心中的隐忧,申山君犹豫了一下才道:   “不如请教主他老人家亲自出手?那定可稳操胜券。”   朱海缓缓摇头,通天出手的话,要度第七劫当然是轻易而举,而依照如今朱海在东昆仑上的身份地位,请动通天也绝不是什么难事情,然而通天一来,只怕就完全将那第七劫的劫兽惊得不敢前来,这岂不更是前功尽弃?   此时六劫已过,丹炉自会运转,朱海也就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而这个两难的抉择一直将他困扰得难以静心入眠,直到夜深以后,还在峰上的空旷处来回踱着步。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声音却是从弟子院那边传来的,朱海忙忙的赶了过去,却见一名第三代弟子目露凶光,一剑刺入了旁边弟子的胸口!他连忙大声喝止,但那第三代弟子忽的诡异一笑,倒转剑身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此事本来就极其蹊跷,杀人者与被杀的,本是私下里交情极好的,不知为了何故竟然残杀起来,然而第二天晚上,竟是又发生了一模一样的血案!   乌云仙听说了此事,急急出关,在两起凶杀的现场查看良久后,忽然望往天上,面色沉重,叹了一口气道:   “只怕此次非得请动师尊出手了。”   朱海大惊道:   “这是为何?”   乌云仙带他来到中庭,两人飞上天去,乌云仙先施展了一个道术后,再面色沉重的对朱海道:   “你看。”   朱海向下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整座第八峰都被笼罩在了一团淡红色中,既仿佛是云雾,又好象是烟气,淡而不散,甚至还以一种心跳也似的规律颤动着。却听乌云仙凝重的道:   “这第七劫,只怕已不是凡劫,而是天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乃是妖星劫!”   原来在蛮荒时期,乌云仙就亲眼目睹过一位法力高深的前辈,在化形期被天地降下七重大劫,那人渡了四重,第五重上,就遇到了这妖星劫,最后哪怕以那修道中人的浩荡修为,也难竟全功,最后变成了人首蛇身的形象。   ******这前辈的名字,叫做伏羲!   “这妖星劫,乃是由,计都,罗二星共同发动,罗为交食之神,掌管日月食;计都是彗星之神。又名为绝劫……。应劫之时,连身边的人也迷失本性,成了你的敌人!之后的攻势千奇百幻,连绵不断,会令人在无限恐怖绝望中耗尽精力而死!” 第一百七十六章解劫   乌云仙叹了一口气道:   “去请教主吧,你已经尽力了,长耳的事情,我们另想法子只怕还来得及。”   朱海却怔住半晌后喜道:   “真的是妖星劫?真人你可不要看错了?”   乌云仙心道这孩子莫非受打击过重失心疯了,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   朱海心花怒放的道:   “太好了!”   乌云仙一怔后,脑海里灵光一闪,恍然大喜道:   “是了!你是命承运数的应命之人!计都,罗二星纵是凶星,无论气焰如何煊赫,总也克制不住镇守中天,主掌群星的紫薇帝星!”   这妖星劫虽然罕见,但是那本歧道经上也有记载。这只因为巫教中人多是行险凶残,所引来的劫数极多,所以里面也写了数种对抗的法子,但最后也标注得很是清楚:此劫凶险异常,以乱心为主,能度过者十中无一。而后面也特别提到,当年有一名修行并不是很高的巫祭也遭遇上了此劫,却是在无人帮手下成功度过,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出生之日,曾有多人见到星辰坠落于其出生处,因此可以推断出,上应天命之人对此妖星劫就有极高的抗性,旁人度起此劫来艰难万分,但他们却是易如反掌。   朱海兴奋之余,推算****了一会儿时间,对乌云仙正色道:“这次的妖星劫虽然已经有了渡过的眉目,但是那计都星倒也罢了,罗则是主掌日月双蚀的妖星,我虽然身负紫薇之运命,但为求稳妥起见,还是得做些万全之策才是。”   乌云仙点点头道:   “你要什么。只管说,我派人去取。”   朱海苦笑道:   “这东西却非要我去才能取得的。”   乌云仙将双眉一扬,奇道:   “那是什么?”   朱海笑道:   “是当今天子的鲜血。”   乌云仙哦了一声,苦笑摇头道:   “这东西确实非得要你去取不可。”   要知道,纣王无论如何昏庸,但总归也是天下苍生气运所系的真龙天子,修道中人若非应运之人,不要说对他出手。只是去冲撞于他,也势必引起周天星辰地反噬,这妖星劫单是由两颗凶星发动,便连伏羲这等人物也抵受不住,周天星辰一齐降下劫数,这威力可想而知,因此哪怕是元始老子这等人物想要改朝换代,也只能假周之手,否则一法宝下去就将朝歌连同纣王一起化为齑粉。岂不是方便快捷?   朱海望了望天空,默查良久,在丹室周围走了七八步。他每行一步,都仿佛举手投足间耗费了莫大的元气,而漆黑的天穹中也有星辰一闪与之应和。良久他才返转身来,疲惫的道:   “我已经引下十三道星力为阵,将丹室护在其中,加上这妖星劫发动迟缓,因此少说也有三日的时间作为缓冲。还请师伯派遣一名弟子带我走一趟朝歌吧。”   乌云仙知他体内现在的修为,还不足已支持长时间施展遁术,此时的情形,也断不容朱海飞飞停停的恢复体内地元力。便唤来了座下弟子,命他携同朱海往返朝歌一次,临行前乌云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殷海,你目前下并非身为大商的太子。但是身上所氤氲的紫薇之力日益浓厚,长此下去,当今天子便会越发黯弱,你如今又去引帝血来应这妖星劫,只怕要导致大商国势加速衰亡。”   朱海听了。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显然心中早有计较。在他的观念里。大商就好比是一间金碧辉煌,内中却已腐朽到了极处的大房子,若是要将之彻底清扫,这工程不仅颇多繁难,更是劳力劳心,艰巨无比,还不若一把推倒重建省心省事!   乌云仙派来随侍朱海的这弟子叫做玄羽,却也是异类得道的,其本体乃是一头雕鹏,速度虽然不如幻先生那样瞬息千里,但也是出奇的迅捷了。这玄羽要讨好这位大有来头的殷师弟,将来好给自己在人间安排一处香火旺盛地道观下山历练,一路上自然是对他小心奉承,竭力与之搞好关系。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觉间半日就来到了朝歌,玄羽便在城外等候,朱海直接就赶去宫中,门口那些王卫见了,纷纷下跪,哪里有人敢阻?这位三殿下大模大样的进了宫去,拿过一名内侍来一问,却听说王上昨日就出宫去了。   朱海当真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又赶去飞廉府上,要从他的口里得知一些内幕消息,并且安排自己尽快朝见。谁知道朝歌城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飞廉也不在!他心急火燎地整整候到入夜,这才等到这上大夫满面疲惫的归来。   见到朱海,飞廉一惊,接着喜道:   “殿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眼下朝歌中纷争不断,正缺乏能够一锤定音的主心骨,若你能将此事办妥,那么只怕众臣又要往咱们这方倒过来不少。”   朱海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   “此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急事要见大王,你可知他在什么地方?”   飞廉苦口婆心的道:   “殿下,机会难得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大位更重要?”   朱海忽然望定了他,一字一句的道:   “这世上比王位重要的事情多的是!快说,大王在哪里?”   飞廉叹了一口气道:   “在城外三十里的鹿场中,苏妃与姜后之间已势同水火,因此大王听从费仲之策,调集四大诸侯前来朝歌,名为朝贺,其实是暗藏杀机!要趁此机会将四大诸侯一齐铲除!眼下四人已被囚禁,却尤以东伯侯姜桓楚与南伯侯鄂顺态度最为强硬!王上此时当真是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朱海冷笑道:   “这四大诸侯麾下战将如云,甲士数十万,此时已势必怀恨在心,一得自由,定会兴兵前来!”   飞廉勾心斗角是他擅长,大局观却是极狭,于是疑惑道: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要杀了?”   “杀?”朱海淡淡道:“杀了更加不妥!宰了老的,小地自然就会自行接位,更有了举兵复仇的绝佳借口!更能得天下人的同情!”   “这既不能杀,又不能放,到底该当如何?”飞廉无可奈何的道。   朱海想了一想道:   “我实在身有要事,无暇顾及当前的政局,我得立即面见王上。此事就由你来操作,既不能杀,又不能放,为何不能困?关他个十年八年地,看几个老家伙服不服软?”   飞廉眼前一亮,顿时喜道:   “谢主上。”   朱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唤他引自己去城外的鹿场的猎宫中面见纣王。一干人通传进去,得知纣王还在与比干等人议事,听得他来了,立即就传旨进见。   进入猎宫以后,朱海施礼完毕后,立即道:   “四大诸侯之事,上大夫飞廉已献一策,可明日再议,我今日匆匆前来,却是为了大商国运而来。”   纣王大惊道:   “发生了何事?”   此时闻太师出征在外,朱海自是信口开河:   “儿臣在西僵追杀东胡人时,曾擒住当族一名鬼卜,此人的在族中地位颇高,乃是东胡王地老师,他在临死之前说我大商已如风中残烛,只有二十八年国运,我先前只当他信口开河,后来上东昆仑请高人查看,果见天空中有计都,罗候二星凶犯紫薇,心中担忧,因此特地赶回来拜见父王,惟恐龙体有变。”   比干商容等人听了,均是大惊失色,恰好正值黑夜,便纷纷外出观星,果见天上地紫薇坛中,有赤气贯入,大不吉利。均是深以为然——却不知此劫却是朱海一手炮制的。纣王见众人言之凿凿,又是亲眼所见,大惊失色道:   “该当如何是好?”   朱海心中一动,此时却是扳倒妲己地最好时机,她的魅惑力因为未得苏护之女的本体,因此与历史上相比已有不如,加上自己不时供奉美女入宫,竭力削弱其影响,纣王虽然对其迷恋不已,但也不似史上那样言听计从。但是正因为如此,姜后看似失宠,然而其势力依然强硬壮大,若是此时将她扳倒,只怕抽出手来的姜后第一个要对付的也就是自己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劫至   他在心中叹息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过妲己,他再次下拜后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后,大声道:   “此药乃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求来,据说能够护持父王渡过此劫,只是服用后可能有些痛苦,儿臣愿意先服一半,为父王试药!”   说着便将那丹药斩成两半,先自服一半后,再将另外一半呈上,旁边群臣无不动容,纷纷称赞三殿下孝感天地。纣王见朱海服后许久也无事,连忙将那另外一半急吞入腹,便开始闭目静养。   歇了一会儿,众臣见已无事,便纷纷告退,朱海却被留了下来,那些大臣一离开,纣王便皱眉急声道:   “王儿为何如此冒失?朕难道还信不过你不成?如今你将那仙丹服去一半,若是药效不够,我岂不危哉?”   朱海早知纣王性情颇为凉薄,会有此一责,面上却是惶恐急道:   “这…….是儿臣思虑不周了。不过却还有挽回的余地。”   纣王急道:   “还不快说?”   朱海犹豫胆怯的道:   “我听那位仙长说,要验证王上体内的真龙之气还有多少,便得取血来验。”   纣王再不迟疑,他本就是马上天子,此时事关性命,更不迟疑,在旁边割指沥血,足足流了小半碗才道:   “够没有?不够朕再割些。朱海惶恐无比的点了点头道:   “应该好了。”   纣王急切的道:   “那朕也就不留你了,你速去寻那位仙长,命他务要尽早破除妖星根源,要什么条件只管满足。朕不惜裂土封茅!”   朱海诺诺的退了出去,临走后却又派遣飞廉送来不少珍罕奇物,让纣王暂且宽怀,安心修养。他便连夜寻了玄羽,返回了东昆仑中。   这时候。他引动星力所布下地奇阵已被破去大半,而笼罩在第八峰上的那团氤氲红色,也渐渐浓烈,在此期间。林雷其余诸峰也被惊动,连水火童儿也前来问过,却被乌云仙以自己正在修炼神丹而打发了过去。   朱海回峰以后,立即自行割腕。将己血与纣王的血液混合后,开始在丹室周围蘸着鲜血以手指勾划阵法,说来也奇,指尖上的鲜血一接触到空气后,便迅速蒸发,而朱海划过之处,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多看几眼后。便有一种汹涌压力似浪花般卷袭而来。   随着阵法地渐渐完善,周围看似虚无的空气里,便偶然会闪现出了几点光亮,最初只是若萤火虫般点点闪闪,后来则是越来越多,慢慢的融汇成了许多金色的奇古难测文字,浮荡在周围地黑暗里,看起来既神秘玄奥,又瑰丽万分,渐渐的就以丹室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便是远在数十丈外的乌云仙,申山君这等修为,看了就有一种呼吸不畅地感觉,仿佛心怀中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压着。而一名虚字辈弟子前来奉茶。多看了一眼,立即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当朱海将阵法画到末尾的时候。就已觉得嗓子眼里甜甜的,胸中也闷得慌,耳畔有一个声音嗡嗡的响,就像是声音被褶成一截纸角卷筒似的,筒端只往自己耳里传,喉咙里只想咳嗽。   他咬着牙划出最后一笔后,转头过来笑了笑想走过来,身体却是踉跄着一面行一面咳,便有几点鲜红的飞沫喜不自胜地自指缝中溅出来,溅到了旁边面前小池中清清的水面上,迅速的凝结成一点点红色的冰,飘摇着落向了水下。   朱海顿时觉出一阵恍惚,一阵凄离的迷离,仿佛天地之间的事物都被衍生出了多重的叠影,他伸手出去扶住了旁边的栏杆,只觉得栏杆很软而自己的手却变得僵直。   “我要挺住,我要挺住……”朱海反复的对自己说着,然而接着便是无边地黑暗扑面而来,强行占领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个阵法,威力极大,但也是一柄双刃剑,伤己也是极重,本来是要七名大巫一起布设,之后都要静养三年,何况朱海先取血大伤元气在前,又独立布阵在后,饶是他元体之身,也自抵受不住。   朱海是在火焚般的熬煎中醒来的,由此可知他的心中何等焦切,他忙忙地掀开身上盖着地被褥,不顾头部若要裂开般的剧烈疼痛,便开始起身穿衣,准备起床向门外行去。外间地小道士见他醒了,忙前来侍侯,陪笑道:   “峰主吩咐了的,您连番跋涉,元气大伤,说你只管好生歇息便是,此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朱海冷着脸道:   “给我倒些水来。”   小道士连忙寻了个精致杯子,浅浅的倒了半盏热茶递上。朱海皱着眉毛,见旁边几上放了半壶未换的冷茶,推开那个小杯子,直接拿起茶壶嘴对嘴的猛灌了一气,舒心的出了一口长气道:   “我睡了多久?”   小道士目瞪口呆的道:   “三天了。”   朱海深吸一口气,元体瞬间发动,将损耗的元气恢复了大半,体内却总是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不及细想,已向着丹室处急掠而去。   距离丹室越近,那红雾越是浓密,在远离丹室近百丈的地方,朱海便见到了脸红如血的申山君正紧闭双目盘坐于地调息,显然是吃了大亏。他心中更加焦虑,再继续前奔,看到乌云仙浑身上下被包裹在一团黑色水球中,也在苦苦支撑!见他来了,张口似在说什么,但声音却也传不出来!   朱海心中更加沉重,连这两人也在这妖星劫中如此狼狈,自己所布的阵法在无人主持的状态下,又能支持多久?他心中正自忐忑不安之时,眼前忽然射出一道金光,朱海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丹室周围,赫然有着无数条金线来回闪动,看似杂乱无章,但只要有红雾靠近,立即就会被逼迫回去,在丹室上空——即阵法的核心处,正有一团紫红色的晶莹柔和光芒徐徐旋转,那无数金线便在那处汇聚!   是三生石!   朱海狂喜之下,默运神念一查,自己体内的三生石果然不见,原来是秉承了主人的心思,自行飞到这里来做了阵眼!   在巫教秘藏的藏宝空间中,代表“今生”的三生石碎片作为维持那空间的核心,整整运行了数千年,此时三块碎石已聚其二,又有土母维系,维持朱海自布的这么一个小型阵法,甚至都很是有些浪费资源的味道,因此虽然阵法无人主持,却是固若金汤,只是这妖星劫中的那红雾厉害无比,乌云仙与申山君又是异类成道,因此在久战之下,吃了大亏,而朱海有紫薇星力相护,因此影响不大。   朱海徐徐升了起来,将手轻柔的按在了三生石上。   金光开始一根根的闪耀飞射了起来,将那软韧的红色雾气割得支离破碎,深邃的夜空里,计都与罗堠二星不停闪烁,将一道道无形的星力射下,然而终归敌不过那紫薇星辰的浩然大力,尽在那道道细长的金光下被分割瓦解。渐渐的,计都星见徒劳无功,终归不敢于这诸天群星之首相抗,便徐徐隐去,但那罗星为交食之神,掌管日月食,乃是何等的桀骜狂暴?竟是悍然发动了第二次攻袭!   红雾渐渐变薄,但是朱海的神情更加凝重,他有一种宿命的感觉,自己若是退让一步,敌人便前行一步,直到自己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敌人也会一直进迫得彼此必然有一方粉身碎骨为止!   他们两者的关系,就仿佛是光与暗,水与火,是不容妥协或更是不能妥协!   雾气里,徐徐行来了一个人影,赫然乃是先前服侍朱海的那名小道童!他的双眼里瞳仁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血红,本来清秀的五官也已扭曲,涎水自口角不停滴下,半弓着身子,双手几乎都要垂到了地面!   他已被寄体!   朱海叹了口气,阵法中的金光立即心随意动,向这小道童包围了过去,然而金光围至之时,竟是只带起了这道童的一角衣袂!朱海瞳孔收缩,身后数丈处陡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本来透明无形的阵法屏障,竟似玻璃一般被那狂兽般袭至的小道童生生撞出了无数龟裂的网纹! 第一百七十八章逃走   朱海心中大震,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连万里之外的纣王,也痛叫一声从梦中醒转,此阵与两人心血攸关,遭此重创,自要反噬其主!   但那三生石何等神物?双石未曾相遇之前,已能支撑整个空间千年之久,裂纹迅速恢复重生,那阵法障壁竟是瞬间就恢复如初,而朱海也是被激出了真火,探手一按,便祭出了那把鸣鸿残刀!   此刀乃是与轩辕黄帝佩剑一炉所出,凶煞之气更加浓烈,日前又痛饮烛龙之血,在空中发出凄厉嘶鸣,盘旋着对那被罗凶星寄体的小道童追斩而至!   这罗不知厉害,一探手就想将之生生震开,谁知道在断刀触体的那一刹那,虚空中陡然浮现出两只狰狞鬼首,偏生通体却绽放凛然金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就咬在了其手臂上!   这一咬中蕴藏的正是纯正的紫薇星力,恰好将其完全克制!顿时,那罗惨叫一声,其声诡厉无比,那条手臂竟是被生生咬了下来,双鬼狰狞怪笑,咀嚼碎骨声清晰入耳,朱海大喝一声,阵眼中的石头遽然消失,在出现时候,已印在了那小道童的眉   三生石!   顿时,那小道童前世今生的种种往事历历回放,人生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数涌上心头,出生时候的艰辛,身死时候的痛楚,亲人离去时候的心如刀割这等等,若潮水般轰然涌上,又尽数凝聚在眉心一点,最后若决堤般溃冲而下!   罗这妖星便是再强,终究也是外力。敌不过本体的醍醐贯顶的内因。并且它此时身附人体,也同样要受到情感波动衍生而来的巨大地冲击!一时间种种负面情绪狂乱汹涌,冲击而来,它立即不甘怪叫一声,僵在了原地!   此时星光大盛。朱海忽然直冲上天,似在狂舞旋转,却是一身衣袂飘飘,看上去极其优美,空中已有朗朗声音传来:   “…….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朱海普一动嘴。那声音还微弱得似有似无,然而说到后面,却是洪洪然,凛凛然,几如雷霆震响,连整座第八峰都在摇晃!他施展出来地,却是正宗的东昆仑神术!乃是往日上山之时见到申山君与乌云仙切磋时候所学!   天地间云气翻涌,朱海施展这通天传授下来的大术,用的乃是紫薇星的星力。御地却是那把用巫术祭练,不容于正道的邪   鸣鸿残刀!   刀虽残,其实却暗含了天地盈亏的至理,没有断就没有续,没有破就没有立。正所谓断而再续。破而后立!饶是罗是天下畏惧的凶星,但今日也难逃这一刀之厄!   那一把鸣鸿残刀。遽然从天空中直射而下,由那小道童的顶门刺入,直贯入脑!罗妖星布下的护身星力,遇到刀上所附的紫薇星力,便被先天相克,彻底破溃!这凌厉一击本来最多只能将它寄体地状态给逼迫出来,对其本体无所损伤,然而朱海却在刹那又发动了巫典中秘传记载地**:   “摄神御魔**!”   摄神御魔**只是简称,其全称应是:冷雾绝灭慑神御魔幻吸神术。很长而很正式的一个名字,此术一发动,连整座第八峰上的所有水杯中的茶水,都陡然暴涨出杯口数寸而不流泻,就仿佛是无形中有一只透明的大手在将其护持一般!那鸣鸿残刀中本来可容纳的魂魄数量尚且不足,朱海全力催动巫法,竟是要将这罗凶星投射在人间的元灵吸进刀中,化为己用!   四下里星光如雪。   但是内中却孕藏着一股粗横霸道的感觉,就直将这温和的星光,化为了难以逼视地日光!   朱海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自身修为不够,纵然是凭借元体之身的奇速恢复力,也只是勉强在运使这邪魅术法——这第八峰上的天地元气被他疯狂吸入体内后,又迅速转化,形成源源不断地巫力注入鸣鸿刀体!   罗双眼怒突,一团团地血红色筋肉将皮肤撑破,鲜血化为雾气从毛孔中喷射了出来,凄厉狂吼!他此时不是不想脱体离去,而根本是走不了!鸣鸿刀上的强大吸力有若一个小型而吸力极深地黑洞,疯狂抽吸着这凶星本身的怨毒猛力!不仅那两头已炼成的刀魄凶灵在它身上疯狂噬咬咀食,就连那头前不久被吸入刀中的烛龙怨魄,也渐渐显形出来,盘旋缠绕,吮磨獠牙!   这凶星本来分出自身神念,想要寄体人身,强夺那炽灵液,只是未料到面前的大敌不禁能随意御使紫薇星力,身上还有轩辕黄帝气息的凶厉战器!此两物都是在先天上克制于他,自是连吃大亏!   其实这也怪不得罗大意,只是朱海的经历之奇,人生之波折实在是匪夷所思——古往往今来,身负天命紫薇的人,无一不是人间霸主帝王,又怎会跑来参与修道中事?那轩辕黄帝的佩剑轩辕剑不仅失传已久,更是只有黄帝一人能够御使,偏偏与之同炉而出的,还有一把天地自铸的鸣鸿刀!   这一人一刀均是霸道至极,可以说上承天命,下应众生。单是分开来看,已是足可与凶星罗对抗,何况二者结合在了一起?眼见得围绕整座第八峰的红色雾气被不停吸卷,进入那被附体的小道童的身体中,朱海强撑良久,终于支持不住,捏动法诀,将那被罗寄体的弟子的身摔入了丹炉的火中。   顿时,火势却是不炽反降,本来升腾丈余的青色火焰变成只得尺余,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是凝炼了许多,而热气蓬的一声就腾了出来,瞬间丹炉周围的地面就被生生烤溶,朱海大喜之下,按照歧道经上所说的法子,以火制火,将元力转为火系巫力保护自身,在心中默数计数,念诵到九九之数的之后,遽然突前,开炉取药!   饶是朱海捏着真火诀冲向前去,混身上下也被烤得发出焦糊难闻的味道,连飘散的头发丝也被燎得起了卷,他探手一抓,掌心立有剧痛传来,而空气里也立即多了皮肉被烤熟的气息,只是朱海性情极其坚韧,这等灼烧剧痛,也只能令他皱了皱眉头,手上纵然被灼得露出了森森指骨,却将丹炉中的内匣拿得更紧!   得手之后,朱海迫不及待的将内匣打开一看,只见内中一泓透明澄彻的亮水,当真是有质无形,正与歧道经上所描述的那炽灵液别无而至,他心中此时的狂喜,当真是难以名状,忽然脸上一痛,惊异之下,却见坏东西惊恐无比的飞扑而至,狂乱的啄着他的脸,发。朱海从未见过这只小精卫如此模样,正在错愕间,一阵恶寒陡然自脚底起至头顶,他立即本能飞扑而出,就在这瞬间,天空中一道粗若水桶的厉电击下,其色赤红,恰好炸裂在朱海先前的立身之处!   顿时整座第八峰都开始晃荡摇动,被电击之处顿时裂开了一条深长缝隙,迅速延伸,岩石飞滚间,小半座山峰都坍塌了下来!   打在山峰之上,已有如此威力,若击在自己的身上,那哪里还有命在?   这时候狼狈无比的朱海才发觉,天空中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旋涡,旋涡中心有一点惨红色的浓烈光芒,似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不停闪动!   原来这炽灵液实有夺天地造化之机,并且朱海在制取过程中残杀的生灵何止万计,那怨魂邪气聚集在一起何等庞大,纵然能挺过七劫,然而液成之日,引来的还有一重天劫!   然而朱海为这炽灵液出生入死,辗转万里,好容易才越过重重险阻,又肯到了这关头放弃?他二话没说,直接一溜烟的疾奔向碧游宫——这时候只能用脚跑的,若是还敢施展遁术,那就好比是给那天雷直接指明劈来的方向一般!而朱海所学也极其博杂,他的元体又能转化各种法力,想起了从东胡人的大鬼卜身上收来的“鬼经”上有一招分身化影之术,便立即将之用了出来。   只见天雷下击之时候,每当要落到朱海身上,这厮就突然一幻为二——这决不是什么幻术,而是真真实实的分成了两个人!此术本是因为卜术中的咒语大多艰难晦涩,鬼卜常常念错,因此就创出了这法术,在极短的时间里一分为二,两人同念一句话,来确保咒语的完整正确性。 第一百七十九章借您神威   此术用在对敌之时并无大用,一是维持的时间太短,二来则是分身以后要集中全身的精气神,因此也就全无攻击力。不过朱海此时拿来逃命,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朱海就这样连滚带爬的直奔向碧游宫,好在他此时又占了身份的便宜,紫薇星辰在空中护持,因此天雷难以锁定,加上又有异术用以逃命,因此竟是被他成功溜了数十里之远,而天雷也自有灵性,见屡击不中,因此击下的劫雷由水桶粗细变为了碗口大小,然而下击的频率也快了许多!   他此时已是竭尽油尽灯枯,普一分神,便被放散的电芒所带,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暴了开来,头发直竖,皮肤也被电得焦黑,按理说山上闹腾得如此猛烈,通天与其余八大弟子早该觉察,奈何这几日恰好是入宫听讲的日子,通天说到了精微妙处,竭尽全力的将众弟子的心神护持,引导着在宇宙洪荒中遨游,因此竟是对外事一概不知!   直到朱海狼狈无比的逃到了碧游宫的广场之上,那劫雷依旧不依不绕的追击而下,此处其实已到了碧游宫周围的阵法边缘,通天此时就立有感应,眉头微皱,袍袖一拂,立即就同众弟子一道来了碧游宫门前。   这时候,哪怕是通天这等人物,也哭笑不得的目睹了一件奇事,只见数百丈外,一个浑身上下都被灼得焦黑的人形物体,正弯弯绕绕的奇速的冲了过来,他身后一连排的怒电陆续击下,看上去直似一排诡异笔挺的巨大血红色栅栏,上接天穹下连大地,将地面炸出一条长龙也似的凹陷!   眼见这天地浩荡之威,九大弟子中人不禁也为之色变。当年闻仲不惜耗损自身修为寿元。也只能召出一道劫雷,而此时引发地,何止是当日的千倍万倍?这时候那人形物体已靠近了过来,刚望清宫门口的通天教主,立即放声大叫道:   “救命啊!”   通天听了这声音,微“咦”了一声,但若多宝等人已窥出来这位掌教肩头已然微摇。倒是下面的朱海却在通天出手的那一瞬间,立生感应。他此时已实在是筋疲力尽,随着惯性冲前丈余,便自摔倒,翻滚了几下后仰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此时天空中的那道道劫电,竟都似在为无形的屏障所阻。在离地数十丈地空中激炸出无数红色的电离火花,偏偏却无法越过半寸!最令各大弟子惊奇的是,虽然空中被劫雷击得轰鸣四起,震天动地,但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通天是用的什么法宝将之阻住的,更是连半丝道力地波动也感觉不到。   但是在朱海的眼里,通天的双足之下。已延伸出了两道深入地底的氤氲紫气!直刺入地心深处。将那熊熊热量引发了出来,而空中却是一柄若烈日般煊赫灿丽的奇剑。每一道天雷刚刚击出,其后续之力便被那剑激掠而过,一割两段!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自然没有丝毫威势余留而下!   那柄剑的柄上,赫然有两个浑然天成的大字:   诛仙!(向萧鼎大大至敬)   通天这时候徐步下阶,对朱海皱眉道:   “你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情。竟将天劫都招了来?不过以你地修为还能引发天劫。倒也当真是天底下一桩奇事。”   朱海苦笑,正想答话。忽然见通天脸色一沉,低喝道:   “我这东昆仑虽算不得什么禁地,但也不是任人游山玩水地场所!”   通天教主的声音并不大,却是浩浩荡荡地若徐缓的波浪般扩散开去,方圆数十里的虚空中,陡然出现了几丝透明的波动,随后一道难以描述的锐利光芒飘射而过,立即有纷纷扬扬的血雨喷洒而出!   --------要知道,此时天劫未过,通天在分神抵御之力,竟然还能细察入微,尚有余力大开杀戒!而被杀的均是觊觎朱海身上炽灵液地妖灵邪物,单凭他们能欺到距离碧游宫前如此之近地地方还不被九大弟子发觉,其修为可见一斑,但通天说杀便杀,竟是没有丝毫滞涩之意!倒是金灵圣母在旁边垂手低声道:   “掌教,妄开杀戒恐有违天和。”   通天脸上戾气一闪而逝,冷冷的道:   “长耳眼见得已撑不过今日,我这个做师尊地好生难受,杀这几个妖物算什么,我还要普贤玉鼎二人为他陪葬!”   朱海听了此话却知长耳还未死,喜形于色的道   “教主快领我去见师父!我能救他!”   通天听了此话,心神大震,一时间诛仙剑竟是漏了道天雷下来,“啪啦“一声击在朱海面前,炸出一个丈余大坑,朱海立似中了箭般的兔子也似的弹了起来,一抹烟的疾奔到通天身边,急道:   “教主快引我去,晚了只怕没救了。”   金光仙却知其中内情,忍不住喜道:   “你竟把那东西炼成了?”   朱海喘息道:   “那不然为什么这老天爷一直要和我过不去,先前那些强力妖物又何必跑来送死?”   通天的脸色却沉了下去,他不便对朱海发作---------长幼尊卑有序,徒孙自应由徒弟来管------金光仙却就遭了殃,通天袍袖一拂将他压在了地上愠怒道:   “尔等背着我做什么勾当?”   金光仙大叫冤枉,朱海在旁边实在不忍见其代己受过,忙跪下低声道:   “此事却是弟子的主意,因为无意中知晓了炽灵液的配方,而其中一味主药却是九子鬼母血………所以才隐瞒着掌教,如今药已炼成,弟子只求能将长耳师父救醒,任由掌教处罚,便是将我碎尸万段也心甘情愿。”   他说到后面几句话时,心中实在动情,已是哽咽了。通天听了九子鬼母血五个字,眉头一皱,立即明白朱海的苦衷。杀几万人在通天的心目中虽然有伤天和,但朱海这份拳拳尊师之心,却是昭然可见,当真是瑕不掩瑜。因此通天心中怒气顿去,表面上还是摆出掌教的架子冷哼一声道:   “罢了,随我来吧。”   众弟子自然一同跟随而至,通天走了半晌,忽然对金光仙道:   “你的修为大有长进啊,那九子鬼母乃是九幽之主,若是细细算来,其修为纵不及于我,也相差不远了。你竟能将其在人世的分身击伤取血,修为大有长进啊。”   金光仙老脸微红,却不敢说谎,颞颥道:   “弟子实不敢隐瞒师尊,乃是由乌云,申山君,云霄,加上…….弟子四人合力才将其血取得的。”   他一时间几乎说漏嘴,将白泽说将出来,背上已是冷汗涔涔而下。通天淡淡的道了声“哦?”却未置可否,朱海忙在旁边弥补道:   “其实严格说来,是借助了掌教神威的。”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通天的兴趣,他哑然失笑道:   “我一直在这碧游宫中,你是如何借我神威的?”   朱海见通天展颜,心中大宽,巴不得将那话题岔开,忙带了几分惶恐的道:   “弟子该死,却是将那召唤九子鬼母的法阵开启在教主于凡间的神像之前…….那九子鬼母初时出来,势头极猛,被教主的神光一照以后,立即就成了软脚虾。”   他这话一面是在逢迎拍马,一面说的却也是事实,通天听了果然大悦,口中却还是骂道:   “你这份取巧的心机,当真运用得巧妙非常!这还差不多,那九子鬼母极擅幻迷之术,若不是有我的法相将之破去,就凭你们四人的修为,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光仙这时候才敢插话,苦着脸道:   “弟子以为师尊既然收了那粒鬼母灵珠,自然是默许了我们此次的擅自行动了。”   “鬼母灵珠?”通天奇道:“你们竟将鬼母杀死了?”   朱海眼珠转了转,忽然喝道:   “坏东西!”   小精卫可怜巴巴的从他的怀中探了个羽毛凌乱的脑袋出来。   “弟子饲养的这只蠢鸟虽然好吃懒做,但关键时候还是有些好处,它不知怎的,那日竟是窥破了那九子鬼母分身的要害所在,而云霄仙子的金蛟剪又是至锐至利之物,因此才能顺利得手。” 第一百八十章醒?   通天点了点头道:   “怪道不得,这头灵禽已两度化形,有四人在旁边作为牵制,它的确有机会窥破鬼母分身的要害所在的。”   接着通天沉下脸来喝道:   “水火童子!尔等竟敢私扣门下的贡物?”   数十名水火童子一齐现身,惶恐无比,胡乱磕头,连分辨的话也不敢多说半句,朱海想了想出言道:   “那鬼母灵珠乃是由乌云师伯进献的,他老人家心思缜密,只怕未必当时会说是鬼母灵珠。你等去寻寻,是去年七月时候的事情。”   几名水火童子听了,如蒙大赦,通天也是赞许的望了他一眼,果然,不久一名水火童子就惶恐无比的提了一个锦盒贡来,上面写着:弟子云霄乌云金光申山君恭献异珠一枚。果然与朱海所料不差。   通天打开盒子,只见内中那粒鬼母灵珠足有鸽卵大小,透透的发着朦胧微光,似要将人的眼神都吸附了进去。其质地显然十分上乘。他满意的点点头道:   “你们也算有心了。”   此物纵然是以通天之尊,也是觉得甚是珍罕,只因九子鬼母不仅实力强悍,在人世间根本就是难得一见,而下到九幽之下,受到那环境的此消彼长的影响,除非是鸿均这等级别的人出手,才可说稳操胜券。此时走了半晌,朱海发觉原来此路越行越****是盘旋向下,仿佛赫然要直通地底深处似的,只是越向下行,越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开始泛着氤氲的热量,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蒸笼中。   周围的墙壁上渐渐的开始被镀上了一层红,那种色泽似在不断的变化跳跃。渐渐变得浓烈,空气里本来给人地感觉是温暖,现在则变得烫热,只是地面上落脚之处反倒变得软棉棉起来,朱海低头一看,脚下的石阶生满了苔藓般的植物,只是颜色呈火红色,表面上有一层明润的光泽。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十分娇艳。   又转下数层后,前方已出现了一个极其广阔的岩浆溶池,有一道青黑色的石桥通向池中的一座十数丈见方地小岛,岛上生出一株非常奇特的大树,这树仿佛是元古时期那种高大的蕨类一般。其叶片若羽毛,略有空气流动,便飘飘散散的散出一阵晶莹的粉末。   通天行到此处,驻足后伤感道:   “你师父就在这株火蕨中,他眼下实已支持不住,全靠这株异树将其散发出来地生机吸纳后,再回输入体。只是这过程无论如何都有些微损耗。若再拖得几日,魂魄也存留不住了。”   朱海手上的烧伤虽然敷上了仙药已经痊愈。但这时候却在剧烈颤抖着,此间中人,以金光仙最为理解他的心情,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一步上,朱海却是不能输,更是输不起的!他此时的心情,就仿佛是一名将全副身家都拿来作最后一搏的赌徒。未来的命运是倾家荡产还是大获全胜。就取决于这一搏之上!   通天微微谓息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你做到了这一步上,已经将弟子地本分尽到了极至!去吧。”   朱海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那座石桥,他地手腕一翻,掌中已脱着那个盛着炽灵液的玉瓶,生长在岩浆岛上地火蕨枝叶开始不停颤抖,蕨身裂开,将仿佛沉睡了过去的长耳身体平平送了出来。   这时候,朱海打开了手中玉瓶的石塞。   在场的所有人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气息,这气味初时觉得并没有什么,只是淡淡的有些好闻,然而接着就发觉,这感觉并非来自嗅觉,而是源自心底!瞬间就衍生成了强烈的**想要将之占据!连九大弟子这等修为,也有几人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贪婪不舍地盯住朱海手上的玉瓶!   他们此时才明白,为何为着这小小地一瓶液体,上天会降下雷劫,而那些异兽散修,也是舍生忘死的要来到碧游宫外窥视!   与此同时,四下的岩浆池毫无征兆的遽然沸腾,炸出数十股炽焰燃烧的赤红岩浆!又化为无数火雨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那火蕨在刹那间枝叶狂舞,若为狂风所吹激,看那模样,竟是要强夺朱海手中的至宝炽灵液!   通天一怔,立即冷哼半声,天上的火雨连同那狂舞的火蕨,竟都在同一时间凝固了,就那样诡秘的停滞在了空气中,朱海甚至留意到,自己脚边的一点火雨还保持着滴落在坚硬地面上的那种四散分裂的状态,那种连时间都被冻结了的感觉,实在令他很是感觉突兀,不过朱海也是一个极擅把握机会的人,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赶紧快步上前,将那只小小玉瓶中的液体倾在了双目紧闭的长耳口中。   目睹他的这个举动,在场人的心中无不生出极其难受烦躁的感觉,就好似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被生生夺走了一般,个别道心不稳的已是呼吸重浊,忽然通天教主转过头来,一双深邃无比的眸子缓缓在众人脸上掠过,空气立即多出了沉重无比的威压感觉,凡是心有杂念的无不浑身剧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这略一耽搁,那珍贵无比的炽灵液便尽数倒入了长耳的口中,朱海屏住呼吸,双眼不眨的盯住师父清矍瘦削的面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见其似乎晃动了一下,狂喜之意立即充塞胸臆之中,几乎要立即叫出声来,然而冷不防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接着向下流淌而去。   朱海痛叫一声,他却是极其聪慧之人,立即反映了过来并非是长耳醒转,而是通天教主解开了这处空间的禁制,那火蕨恢复自由,天上的岩浆火雨也继续纷纷下落,方才的疼痛,便是一滴岩浆从背上烫落。   此时通天出手惩戒了道心不稳的门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到朱海身边,轻轻一拂,那烫伤之处已是恢复如初,只见那株火蕨不停抽搐,慢慢凋萎,本来高达数丈,却是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一团火红色的棉绒若茧一般将长耳包裹当中。四下里壁上,阶上的片片苔藓,也纷纷干枯脱落,化散飘舞在空中,纷纷扬扬的仿佛一场赤色的大雪,映衬着那沸腾滚热的岩浆,有说不出的苍凉,更有说不出的玄奇!   通天低声叹息,这火蕨无形中已代表了长耳的生机,枯荣之间,便能判定死生。朱海乃是元体之身,此中关窍当然是了然于胸,他心中一片空荡荡的绝望,只觉得这数年来的艰难努力,都付之成了东流江水。   他默默的注视着旁边池中火红色的岩浆,当真有一种想要赴身跳下去的念头,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失声道:   “不对!”   此时金光仙也行了上前来,他虽不敢与师尊并肩,却实在想安慰朱海这孩子几句,听得这少年忽出异声,忍不住道:“哪里不对?”   朱海一字一句的道:   “你看这岩浆。”   他想来是极其激动,这区区五字说来,都是一字一停,最后末尾都已有了颤音。   此时还能留下来的,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何等道行,立即觉察到那岩浆的沸腾已不如初时剧烈,甚至表面的鲜艳火红色泽都开始微微的黯淡!渐渐的开始形成了一个微微流动的旋涡,而旋涡的中心,赫然正是长耳的平静躺卧的身体!   这一动一静之间,却……却分明是破而后立,浴火重生的先兆!   朱海忽然啊呀一声,倒退数步,面带痛楚之色,通天微微皱眉挡在了他的身前,原来先前长耳的生机渐渐散发,为周围的这些奇异植物所吸纳,如今炽灵散药效行开,竟是要将那些生机尽数夺将回去!想长耳何等修为?纵然他已是油尽灯枯的濒死之身,朱海却也是抵受不住。纵然通天将其后的余波挡住,朱海已是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出来。   此时通天脸色凝重,将手虚按在长耳的脸上,闭目了一小会儿,缓缓的道:   “这情况有些古怪。”   他在说话的时候,掌下的空气已经多出无数星星点点的蓝色尘埃,飘扬在长耳的脸前,看上去奇幻瑰丽,被徐徐吸入,而长耳安详的脸容上,也多出了一丝蓝意。 向各位书友道歉   前段时间一直更新太慢,确实是我的不好。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有的朋友知道,有的朋友却还不知道。恩,因为我大概在8月的时候,无聊去打了次街机,被电脑完虐,心中郁闷,于是便回来YY了一篇有关街机的文章。当时写得相当顺手,当成练笔写着玩儿。然后一时无聊,就开了个叫做成熟梨的马甲,把这本叫做街机梦魇的书当作好玩发了上去。   然后......   没想到,第二天编辑就找上门来,说要签我的书,还是是起点最最美丽性感丰满白皙的女编叶子大人......我傻眼了,去找张德坤这个号的主编长天大人。长天大人非常严厉的教育了我一顿,然后威逼(发许多相当恐怖的斩人图片给我),利诱(拿出AV的有效BT种子),严肃的拿着板砖告诉我,你生是二组的人,死是二组的鬼......连马甲也得是咱二组的......   于是:改作者名,改书名,重新发书。   就有了现在这本作者是卷土的,叫做王牌进化的书。   非常惭愧的是,这本无意写的书,竟然是我写书有史以来,数据最好的......第一,并且以大优势盘踞在上面。而且长天大人前所未有的大方,种种推荐猛丢过来。   所以,这本逆封神的更新就相当慢了。不过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写这本书,写我最喜爱的坏东西,写我最想塑造的小丫头。只是对一直支持本书的朋友,觉得心里愧疚,在此诚恳鞠躬,道歉。不过我还是想说一点写仙侠的感受,那就是各位看官看佛本是道看得太投入,以至于将他里面的一些规定法则,视为了所有写仙侠的作者的规则,这是令我相当哭笑不得了。   祝,国庆快乐。   张德坤/卷土,敬上。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一百六十七章求新书王牌进化月票,新书两天以来已是17更了。   “你准备一下,我要动身去朝歌,父王正好四十大寿,而飞廉那边也很有可能出了问题。”朱海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吩咐道。   犬丁立即领命,但还是疑惑道:   “飞廉先生不是都按时传信过来说事发生的吗?”   朱海冷笑。   “没事发生这等话语,他飞廉也说得出口?闻仲去岁就被派去讨伐东海平灵王。有苏妲己这等人物在朝歌中,这局面又岂能安定得下来?我再不回去看看,只怕当真这大商的江山,就得便宜别人了,天下安定了这几百年,早就有人蠢蠢欲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至少,在祝城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自保的地步的时候,我还不允许这天下乱将起来!”   ………………..   斯时随着祝城附近越渐繁华,加上朱海又舍得投入人力财力修筑道路,但凡是祝城势力范围内的几条交通干道,都被铺上了青石板,上面洒上细沙,两旁植上林木,加上水利也兴修得初具规模,行起此中,当真有几分“沟端路直树成行”的平原风光。   而前些日子颁布的“赏奴令”,更是允许了奴隶可以有一些私人的物品财富,他们的劳动剩余价值,也可以被利用起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这其实是象征着奴隶即将转化为农民佃户的过程。好在朱海本身的威望极高,祝城中新兴地大奴隶主。都是对其心悦诚服,并且他们很快发觉,这赏奴令极大的激法了手下奴隶的积极性,因此很快就得到了全面的推行,而祝城的府库,在一面内聚,一面外掠的基础上。迅速充实起来,而方圆千里之内的景色。也迅速地改换着模样。   朱海便借着回朝歌的机会,仔细地巡视了一番自己的领地,基本还是觉得颇为满意的,祝城是一座崭新的城市,组成管理它的子民乃是野蛮,凶悍,嗜血的犬戎一族。但是过惯了狩猎生活的他们,骤然来到这物产富饶地原野上,无论生活经验,还是阅历处事,都具备了一种兴奋胆怯,就像是一张白纸。   能够供他们的领袖任意涂抹的白纸。   因此朱海的想法总是能无条件的贯彻并得到实施,因此这哪怕是在以开明著称的苏侯的冀洲,也是难以想象的。   按照道理说。大商占据中原一带地膏腴之地,它的子民应当是过得最好的,可是事实恰好相反。眼下的局面变成了距离朝歌最为偏远的祝城最为富饶,接下来是苏护的冀州,距离朝歌越近,就越能觉出那种民不缭生地感觉来。   很遗憾朱海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并不会将时时刻刻以什么“天下苍生”为念头,这些凄惨的景象,不过被他多看了半眼而已。匆匆赶进朝歌,却正值是百官上朝之时,这三殿下虽不在朝歌长住,但他的声名却已显赫,一是因为其秉性刚勇跋扈,出手狠毒,纣王也异常爱重。二却是祝城中的繁荣景象已经被陆续传了过来那些殿前武士欲待行使职责,却见朱海腰上配的天子之剑。哪里还敢多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的将他放将进去了。   朱海到得午门之见,却见百官纷纷簇拥门外。面有惊怕之色,见这位三殿下忽然回京,有几员大臣就似拿到了救命稻草般前来诉说,要三殿下救人。朱海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好一会儿才弄将明白,顿时大惊,原来这一年以来,纣王已被妲己迷惑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月余前因为上大夫梅伯上本劝谏,惹得龙颜大怒,将其囚禁,造出了炮烙酷刑,今日便要施刑!   朱海深吸一口气,他自然不能目睹如此惨事发生,这梅伯乃是忠臣能臣,纣王这老子怎么说杀就杀?即使不要,也可以丢给我嘛。他略一踌躇,便对旁边几名大臣断然道:   “要救梅大夫并不难,只是他只怕要受些委屈。将来还要列位帮我分说。”   这几名大臣都是与梅伯交好之人,见事有转机,立即大喜若狂,没口子的答应下来。朱海微微一笑,便大踏步进殿里去,自有小黄门高宣:   “破天侯到!王上是否奉召?”   纣王此时怒火正盛,正要将梅伯绑上炮烙,忽然听了自己的三儿子回归,立即转怒为喜道:   “速召!”   朱海上得殿后,自然就言名来意,分说自己不奉召入京,是为了挂念大王的身体,外兼四十寿辰将至,特地前来贺寿地,送上琼浆玉液十支,寒玉壁一对。   纣王一听之下大喜,怎会追究这儿子的责任,旁边众官也齐声说三殿下孝心感动天地,日月可鉴。朱海此时早已留意到那九间大殿中地炮烙,此物乃是由黄铜所铸,黄澄澄的高二丈,圆八尺,三层火门,下有二滚盘,推动好行。正有人将那三层火门以炭架起,又用巨扇扇那碳火,将其烧得通红,人若被绑上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却明知故问的惊道:   “此是何物?”   纣王看了一眼梅伯,怒道:   “此物乃是苏美人献的妙策,专为治这些侮谤人君的狂妄之徒!来人,将梅伯剥去衣服,绑将上去!任谁也不准求情!”   纣王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封朱海的嘴的。   谁知朱海根本不求情,反而大声正色道:“如此狂徒,自然该杀!王上做得极好!”   本来群臣汹涌反对,纣王心中也有几分疑虑,得了儿子的称许,连最后一丝惋惜了消失,了,旁边甲士正要见将梅伯绑上炮烙,却被朱海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挡在了前面,走不过去,而朱海却是围着那炮烙左转右转,嘴里啧啧称奇,后来不住摇头,看起来极是惋惜的模样。   纣王大奇道:   “海儿你这是为何?”   朱海先不答话,又围着炮烙晃悠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   “父王却是不知道,此次进京,想来是天降祥瑞的缘故,孩儿却捕到了一头异兽,名叫慎鹿,此兽每逢一年,才长三两,孩儿拿到的这头,足足有十余斤的重量,它的肉不仅异常鲜美细腻,食之更能延年益寿,只是有一点难处。”   大凡做帝王的,无不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因此朱海轻描淡写说出的“延年益寿”四个字,却是重重锤在了纣王的心底,他素知此子从不打诳语,忙急道:   “有何难处?”   “这慎鹿肉须得鲜吃,割下来若是盏茶工夫不能入腹,那么效用就大减了。”   纣王几乎拖口而出:“那朕就生吃了它”,好在他忽念起自己的天子身份,在群臣面前生吞饮血成何体统?好在这时候殿上群臣中,比干却是听到了方才殿外朱海所说之话的,忙出来帮腔提醒道:   “破天侯既然将此事提了出来,想必已有对策。”   纣王急道:   “速速说来。”   朱海这时候才不疾不徐的道:   “其实这法子倒也简单非常,只是要便宜梅伯这老匹夫,让他多活一会儿,我看这新制的炮烙,若将之打横平放下来,拿来炙这慎鹿之肉却是恰到好处。”   纣王上了半日的朝,腹中也有些饥了,他本就是昏庸之君,什么离谱的事作不出来,立即迫不及待的道:   “既然如此,就姑且让这老匹夫再活上一会儿,老三你速速去把那头罕物拿来,今日正午,朕就在这九间殿上赐宴吧。”   朱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老实不客气的便向那炮烙推倒泼水烧得滚红的铜柱被冷水一激,又运起神念来刻意破坏,直将炮烙的三层火门尽数损毁,等到温度降下来以后,便出去将那头由犬戎人抓来献给他,他又牵来献予纣王的慎鹿拉来,先用棍棒击其背,再将被打的地方生生割下来,命人从御膳房中取来作料,亲手就在重新烧热的炮烙上娴熟无比的炙烤,然后亲手奉献给纣王以表孝心。   纣王一吃之下,果然觉得鲜嫩异常,并且还有些须韧性,最为奇妙的是,虽然肉上还带了些血水,却没有生肉的感觉,一口咬下去,只觉得滚热鲜美的肉汁直接被挤压出来,徜徉在口里,实在是平生罕逢的美味。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一百六十八章求新书王牌进化月票   这时候殿中大臣数十位,朱海依次炙好鹿肉送上,自然送给纣王的均是最为鲜美的部分,君臣把盏,其乐融融,本来的隔阂也消亡了不少。   接着宫中自然也送上菜肴来,等到纣王有了几分醉意,朱海忽然“哎呀“的惋惜叫了一声,立即跪倒在地道:   “儿臣死罪。“   纣王一惊道:   “孩儿何事如此自责?”   朱海垂头道:   “方才烤炙鹿肉之时,孩儿为求炙烤得法,无意间将这炮烙损坏了些。”   纣王这时候才留意到那炮烙上的火门已是关合不上了,不以为意的挥手道:   “无妨,令工匠再制,改日再烙梅伯便是。”   朱海却献计道:   “其实这等人之所以死硬不屈,便是想要在史上留下清名,说自己是直谏而死的,父亲杀了他,其实等于是成全了他,反倒于自己的声名有损。”   纣王本来就有五分醉意了,加上对朱海又素来信任,旁边还有几名大臣帮腔,皱眉道:   “照你看应当如何?”   “梅伯自然是必须死的了。”朱海赶忙道。“不过却不能死在父王的手里,不若让我将他携回领地里,那处比邻犬戎的穷山恶水,让其被那些圈养恶狗分尸,如此既解了父王心头之恨,又绝了这逆臣求名之念。岂不是两全其美?”   纣王心中大动,他乃是深知犬戎人凶残野蛮的,四顾后放声大笑,拍着朱海地肩膀叹息道:   “还是破天侯能为朕分忧啊。”   群臣见有了转圜余地,齐声称是,心中却无不对这位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三殿下充满惊佩之意。本来他们觉得那殷郊殷洪甚是贤德。可是同这位性情看似狂野剽悍,其实心细若发的三殿下一相比。立即成了个小孩子!   这日午宴结束后,纣王心中既然怒气已平,又思虑到了梅伯自此就将被赶往穷乡僻壤,丧生犬腹,心中更加快意,大声道:****   “今后再有胆敢毁谤君父者,一律交由破天侯处置。送去西戎喂狗!”   朱海闻言大喜,纣王见群臣噤若寒蝉,哈哈大笑,转身便回宫里去了。朝会既散,飞廉赶忙前来拜见,朱海冷冷的看了他半晌道:   “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想来又勾搭上了苏妃,自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了?”   飞廉大惊之下忙道:   “主上何出此言?”   朱海冷笑道:   “你在每半月的情报中。何曾给我透lou过朝歌的只言片语?令我若瞎子一般蒙在鼓里,当真好计较,若不是我另有途径,只怕将来怎么死地也不知道!”   飞廉此人的野心极重,他听朱海一句句说来,背上都出了冷汗。强笑道:   “主上你却是不知,朝歌中越乱,岂不是越能掩盖您在西疆地行事?若什么都理的清明了,只怕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你那方了?所以这等于你有益无害的小事,我就不拿来烦你的心了。”   朱海却不再答话,冷笑着盯向他。飞廉被看得心中发毛,终于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道:   “主上饶命,臣确实存了私心,隐瞒的目的。是盼望您最好少来朝歌。每次见到您,都觉得天威难测。压抑非常,连着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其实并未做过任何不利主上地事情!”   朱海这时候才叹了口气,轻言细语的说道:   “我平生最恨人说谎,你既然肯将真实缘故说出来,那我就饶你一次!走罢,随我去提梅伯。”   梅伯此时已被押回大牢,被关押在一处低矮,潮湿的牢房中,还未走进去,飞廉已经用袖子捂住鼻子,朱海若无其事行了进去,一见梅伯后,马上厉声大骂旁边的狱卒道:   “谁让你们把这死囚关这里的?单间牢房岂不是便宜了他!哦,旁边的罐子里是什么?水?你还敢拿水给他喝?这等狂妄之人,每日能润润喉咙就够了!拿给他好继续毁谤大王啊?王上有令,要让他受尽折磨,你等竟敢抗旨?”   旁边的狱卒大惊之下,哪里敢顶半句嘴,忙忙跪下来哀告求饶。狱中的梅伯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遭拷打后,身上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住在这狗圈一般地肮脏地方,喝的是馊污之水,却还要被这样折辱!朱海怒气冲冲的道:   “尔等如此懈怠职守,来人!把这狂妄之徒带出来,我自领回府中严加看管责罚!务必要将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干狱卒顿时出了一口长气,有人肯来接手这烫手山芋,那自是再好不过,朱海唤了自己身边的两名贴身犬卫,若拎小鸡一般将梅伯拖死狗一般夹在中间,拉起就走!大街上血迹淋漓,睹者无不叹息摇头。   梅伯被如此对待,浑身上下旧创新伤一齐流淌出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迷了过去,耳中却听朱海大声道:   “今儿倒便宜了他,没有囚车伺候,将他丢在我车的地板上吧。”   朱海的坐车自然是铺陈得异常舒适,梅伯被强拉上车后,已是力难为继,眼前金花直冒,软在地上不住喘息,看看命在倾刻,忽然,一只十分有力地大手将他虚弱的身体扶了起来,梅伯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kao在了温软的软榻上,紧接着,牙关被撬开,迅速被灌进了几口滚热清香的药液,腹中立即腾起了一股热流,瞬间游走四肢百骸,令他本来萎靡精神都为之一振。   而此时耳边还响起了一个低沉中略带歉意的声音:   “先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万望见谅,梅大夫为了我大商受苦了,请受我殷海一拜!”   梅伯心中骤然大惊,勉强颤抖睁眼,果然见这尊为三殿下的殷海赫然跪拜在自己的面前!   这忠心耿耿的老臣自分必死,骤经此大起大落,刚惊然说得一句:   “快快请起!喉咙中已然哽住,脸上早已老泪纵横,只觉得自己所受的苦楚冤屈,终于有人可以理解分说了。”   ……………..   这一日朱海在朝中的表现,当真令人有目共睹,然而旁人对他纵是嫉恨,也绝不敢来举发他阴奉阳违,暗保梅伯一事首先你去做这恶人,纣王未必就肯信,其次天下没有不透风地墙,一旦消息传了出去,势被群臣鄙薄排挤,毕竟目下大商朝中,闻仲,比干,商容三人主掌清流,这三人虽然暗中相互或有较劲,但均是大节无亏。   此日就是纣王四十寿诞,自然是举国欢庆,朱海自然是被请入宫中,与王族一道饮宴,纣王念他在朝歌孓然一身,了无亲人,心中十分怜惜,便命他坐在自己地身侧,也免其尴尬。纣王此举只是顾念亲情,却忘记这一系列原有定制,纣王自小母丧,因此他的右侧若无太后,坐地便是皇后,而左侧若有太子便要坐太子,若无太子,惯例就应为长子而坐!这等情势落在有心人眼里,就已经xian起了一番喧然大波!   遗憾的是,朱海却不知道这些。   他习惯于旁人嫉妒,愤恨的目光,因此更加悠然自得的吃菜喝酒,不失时机的和纣王说几个笑话,从而显示出他的直爽与毫无心机,甚至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偶然向位置被占脸色发青的殷郊笑笑,故意动作过大,把旁边殷洪的酒盏撞翻。令其十分狼狈,偏偏有气却也发不出来。   待到席半酒酣的时候,朱海起身更衣(即小便),刚刚出来,却迎面撞上了比干。比干乃是王叔身份,自然有资格参加此礼,朱海对他心中其实也颇为敬重,主动让道施礼。   但是比干却不前行,凝视他半晌道:   “我是特意为了你而来的。”   朱海奇道:   “亚相找我有什么事?”   比干叹息一声道:   “说实话,我对你以前甚是不喜,只因为一来你的性子未免暴戾嗜杀,二来还有着异族的血统。但现在看来,你是小处不拘,大德无亏,并且能将那蛮荒边地经营得蒸蒸日上,实在令人讶异。”   这亚相的话,说得十分中肯,纵然有些言语颇为刺耳,但是朱海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真诚。他微微一笑道:   “王叔过誉了。”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一百六十九章求新书王牌进化月票   比干却是眉中有忧色的沉声道:   “按理说,大殿下二殿下,也均非是什么昏庸之人,做个守成之君是并无问题的,只是王上近年来的行径实在有些…….倒行逆施,只怕新君登基以后,肩头的担子异常之重…….因此非得果断杀伐,有莫大的魄力不可。”   比干炯炯的目光盯向朱海:   “而你!就是最适合大商的那个人!此前苏妃在宫中多施酷刑,开酒池,造肉林这倒也罢了,无非就令人觉得豪奢一些,但新近又在摘星楼下开掘土盆,名叫虿盆,方圆开二十四丈,深三丈,又令都城万民,每一户纳蛇四头,都放于坑中!但凡有小过的宫人,便拖剥干净,以绳缚背,推下坑去喂养毒蛇!如此惨酷之刑,传扬出去,当真于我社稷有大碍!若三殿下能说动王上废此酷刑,我愿扶助于你,问鼎大商储位!”   朱海微微一笑,躬身行礼,比干只当他决意投入自己的门下,心下大悦,坦然受之,却听朱海从容道:   “我这一礼,却是拜的亚相忧国忧民的一片慈悲心肠!这虿盆一事,包在我的身上,然而大商江山…….嘿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要的东西,自会去抢去取,若从父王手里直接承袭,未免也太过无无趣了些!再说眼下的大商,就好比一座外表华丽内中腐朽的房子,修修补补的忒也烦琐。还不若推倒重建,岂不省事?”   比干听得这番锋芒毕lou地言语,大惊失色,以手指着他,想斥其狂妄,然而深心之中,却是觉得此子倒真有几分道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   “既然你志存高远,老夫也不愿多说了。不过还有一事要提点于你。”   朱海恭敬道:   “王叔请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在席上所坐的位置,却是实在有些刺人心弦,既然你无心大位,还是不要为了这些须意气,徒招旁人嫉恨。”   朱海听了,脸上有恍然之色。称谢一声,便飘然行去了。   回到席上,朱海便学了个乖,不再落座,直接对纣王道:   “儿臣出生蛮荒,呆的地方也是偏远荒凉,不知道父王有什么助兴的节日令儿臣开开眼界?”   听他这么说,旁人均是在暗自嘲讽此子不通礼数。纣王要在儿子面前长脸,呵呵大笑,趁兴道:   “既然如此,苏美人可舞之一曲助兴,也给我儿开开眼界。”   苏妲己领旨,旁边的宫娥乐师便轻敲檀板。奏起丝竹。妲己手持一双玉色蝴蝶团扇,一上一下迎风而舞,看上去仿佛是一人两蝶在舞弄飘飞,无论是趋进趋退里,或者妲己因热而笑挽发的动作间,都有一种无声而强烈的诱惑.   局限于男子地诱惑.   哪怕是朱海这样一个见过世面,哪怕在生死边缘都有着深刻冷静的男子,见到这样一面另类而娇媚地妲己,还是感到一阵晕眩,起先是心头一阵热,轰的升上耳朵,脑袋像是给人用几千斤棉花击了一下,迷惚却不受伤,要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这恍惚是来自眼前的一团亮与情不自禁的心神荡漾.   奇怪的是此时看来,那么娇艳的一个女子,给他的真切感觉却像是惨然落魄,借酒消愁,酊聍大醉过后地第二天一睁眼就望见的清丽阳光!   朱海连忙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却依然觉得妲己娇媚纤细的身影似在眼前的黑暗里舞动扑来正有些情怀荡漾间,眼前幻象忽然若水波般荡漾,最后化作了清丽的云霄在冷冷的瞪着他,朱海大惊之下,立即欲念全消!   原来他以三生石将自己强行烙印入云霄道心中,却也导致了两人自此以后,就会生出某种玄妙的难以解释的联系,朱海在这厢有些心动。本在静修地云霄心里。便蓦然的生出莫名的轻微醋意,自然而然就会反馈回三生石之上!那妲己无论道行容颜。与她相差都是天渊之别,立即就将其的魅惑之力彻底破去了。   恢复清明的朱海在心中暗自惊叹,这妲己果然了得,若不是自己未雨绸缪,先一步将最适合她的寄体苏家小姐收归房中,相信早已斗不过她了。这时候姜后却是正眼不看,眼观鼻鼻观心地似入定了似的。   纣王忽见她如此,带笑问道:   “御妻,光阴瞬息,岁月如流,景致无多,正宜当此取乐,如妲己之歌舞,乃天上奇观,人间少有的,可谓珍宝,为何无喜悦之色,正颜不观,何也?”   姜后沉着脸跪奏道:   “如妲己之歌舞,岂足希奇,也不足珍宝。”   纣王奇喜道:   “莫非王后有更佳的美人歌舞献上?”   姜后正色道:   “人间万事,无非天地家国,天之宝乃是日月星辰,地之宝乃是五谷山川,国之宝乃是忠臣良家,家之宝乃是孝子贤孙。陛下荒淫酒色,以歌舞为珍,以女色为宝,此乃是倾家荡国之宝也,妾乃女流,妄干天听,愿陛下亲贤臣,远那些蛊惑君上,借歌舞奇珍祸乱国家的小人!”   姜后奏罢,辞谢回宫。头也不回的去了。她最后那句话,却是连朱海也一并给骂了进去,朱海表面十分尴尬,摸着鼻子不说话,却是心下暗自好笑,偷看妲己,却见她也不说话,只是泪若雨下。   纣王脸色阴沉,看起来十分不愉,似乎立即就要大怒发作,朱海在心中暗道:机会来了。却立即惶恐上前跪拜道:   “儿臣该死,不合妄自提议惹怒了娘娘。还望父王暂且息怒,以免在此大好时日触了霉头。值此良时,不若由儿臣献一手拙劣术法,既免得娘娘非议,又可以借花献佛,为父亲补益强体。”   说完还向比干使了个眼色。   两人在先前乃是通过气的,比干立即会意离席道:   “请大王念在三殿下一片纯孝之心,恩准才好。”   纣王脸色铁青喝道:   “这贱人不识抬举!朕着美人歌舞一回,就会亡国了?反被她言三语四,许多说话,若不是正宫,立即用金瓜击死方消我恨!罢了!既然海儿与王叔求情,朕就恕了此次!速速演来吧。”   朱海不慌不忙的笑道:   “其实此法说来十分寻常,乃是犬戎人驱蛇之术,儿臣见那虿盆刚刚修成,内中万蛇盘绕,恰恰的又逢上大王寿诞,可不是天地巧设的造化?蛇者善能化龙,儿臣可以驱逐那虿盆中地万蛇互相搏杀,十分壮观惨烈,剩余下地最后一条蛇儿,那便是万蛇之王,名为地龙,最后将之剖腹取胆,以酒吞服,能延年强体,更可兴阳壮肾,连御十女而不疲。”   若说前面那些话纣王只是略略听听,但“兴阳壮肾,连御十女而不疲”却实在令纣王惊喜不已,他整日面对妲己这狐媚妖精,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听了朱海地话,恰似久旱逢甘霖,表面上虽作严肃,还不忘征求群臣意见,自身却已是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举步行去了。   当下一干人纷纷前往那虿盆之前,看三殿下施术驱蛇,商容听说了此事,顾不得与比干有所嫌隙,凑上去低语道:   “这三殿下行事当真是出人意表,我等煞费苦心,想要除炮烙,填虿盆而不得,却被他轻轻巧巧的扳了转来。三言两语,便能既投了大王所好,又匡扶了社稷元气,这等手段,便是你我也不及啊。”   比干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自此以后,这两位主政大臣便对朱海的印象大有改观,无形中是隐然偏向于他了。   朱海哪里却懂得什么驱蛇的术法,但他在东昆仑上的奴婢绿萍,本身就是数千年的美女蛇化身,那九炙雄黄连妖蛇也要畏惧三分,何况是这些寻常蛇儿?朱海也不愿多费手脚,调配好药物,将其溶在水中,含在口里“扑”的一声喷入虿盆,那些蛇类吃痛,立即发狂撕咬,看起来惨烈异常,十分壮观。围观人无不变色。   最后万蛇俱丧,当真是尸横遍坑,当中果然剩下了一条紫色毒蛇,盘曲吐信,状甚凶顽,朱海轻松跳将下去,一把捏住其七寸捉到御前,却见旁边的殷洪殷郊面带惊容,不由自主的退开了数步。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一百七十章求新书王牌进化月票   旁边大臣见了,心中更是深自叹息,只见朱海手上加力,蛇嘴不由自主便张了开来,朱海探手拔出旁边甲卫的利刀,行刀如风,轻描淡写的就将蛇腹剖开,一刺一挑,便将那化作血红色的蛇胆割将出来,落在旁边早已备好的酒中。朱海信手加入了几味名贵药材,又抖了些黄色药粉,跪呈了上去。纣王对他深自信任,不等宫侍代尝,便急匆匆的一口饮下,不久后果觉浑身上下发热发烫,胯下已有反映,大喜之下,立即散宴欢好去了。却不知道并非是那蛇丹之功,而是朱海最后加入的黄羊藿粉之效。   黄羊藿乃是草原上的异生草种,大草原上的野马野羊众多,其食草在一处,交配也在一处,公母交配时候,这些畜生交合处滴下的液体落到地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那里便易生出此种奇草,若马羊误食,非连续交配数十次,若是人服用以后,**旺盛无比,迁延持久。   朱海之所以将其贴身携带,脑子里打着的却是要将其放到云霄所喝水中,实在存了要将这清丽仙子变成火热娇娆的龌龊念头,只是云霄素来不近烟火,却令他毫无机会,好在在此间派上了大的用场。   他此番出尽风头,却无形中将后党连同妲己一道得罪了个遍,尤其是长子殷郊,感觉到了无比深重的危机,他急忙前去召集东伯侯姜桓楚留在朝歌中的势力以及旧臣,又与费仲等人密谋良久。终于定下了一个釜底抽薪地绝妙计策。   次日上朝之时候,武成王黄飞虎忽然上本奏道:   “三殿下殷海文武双全,功勋卓著,更是深得大王欢心,如今却在西戎旁的荒僻之处,实在有些辱没才略,依臣之见。不若将破天侯的封地调换到朝歌附近。如此一来,既能时时入都中探望王上。也可起到拱卫京畿的防务的妙用。”   纣王听了,觉得黄飞虎说得实有道理,朝歌附近的数军,都是闻仲手下的大将职掌,若无一个信得过地可kao之人主持此事,一旦被暴起发难,实在是措手不及。立即便传旨下去,将朱海宣了上殿。   这便是王后一系的反击地妙棋了,若朱海不肯前来,便可借此大做文章,将他领地中祝城的情况昭彰于纣王眼前,可趁势攻击他有自立不臣之心。若朱海答允前去,自然就不能再为那处之主,东伯侯立即便会派军前去接手祝城。彻底绝其根基!   当这个朱海听到消息,面带微笑的随着前来传旨意的小黄门行出府门之际。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只不欲伤人但人却要杀之的老虎。   来到九间殿上以后,朱海深知自己虽有急智,但于这些政治上的阴谋却是欠缺了些,加上对方是有备而来,连忙狠狠瞪了旁边已升为上大夫的飞廉一眼。要他出面为自己圆场,自己则一言不发,垂头跪地,旁人也看不清他脸上地表情。   飞廉此时怎敢懈怠?他深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道理,若今日不竭尽全力,这位爷没准能将自己给生剐了!忙出列道:   “大王却是不知,三殿下之所以长留西疆,乃是因为其母大仇始终未报,那凶手十分狡猾,藏身于草原上的东胡人中。来去倏忽。行动若风,尽管屡战屡败。也难以将之成擒。”   黄飞虎未料到有此一说,望向提出此计的费仲,费仲刚想出列,猛然感觉到垂头跪拜在地的朱海在死死的盯住自己,那模样,不禁让他联想到了一头在冰天雪地里饥冻了数日的野狼!他心下一寒,立即想到了这三殿下睚眦必报的凶狠性子,本来向前挪了一步地脚不由自主的又缩了回去。   无奈之下,黄飞虎只有正色道:   “殿下之母,即是我大商的王妃,此仇便是我大商之仇,黄飞虎虽然无能,也愿为殿下分忧,一年之内,定将凶手押回朝歌!”   他如此一说,费仲立即在心中叹息要糟。果然见朱海已抬头起来,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厉喝道:   “母仇不共代天!身为人子,复仇之事又岂能假手旁人!若父王一意不给我这个机会,就请赐儿臣一死吧!武成王的好意,殷海铭记在心,定有后报!”   他最后几句话说得诚恳无比,但曾在朱海手上吃过苦头的人如费仲,飞廉等听了“铭记在心,定有后报”这八个大字,心中无不冒出大股寒意!   这时候比干却又出班道:   “破天侯孝心可嘉,年纪也颇为轻了些,臣以为,还是要在边疆之地多加磨练,方可为国之栋梁。”   比干此言,却还在暗刺殷洪殷郊便是自幼成长于深宫当中,缺乏磨练,又有于梅伯交好等人,如上大夫赵启,胶鬲等人纷纷出班附议,纣王也觉这儿子搬出“孝”字来,实在难以勉强于他,便就此作罢了。   ………………   依旧是那间书斋。   四下里依然燃着几点跃跳地烛焰,朱海正沉着脸在桌前呆坐,他身上的衣袍,头上的发,眼里诡秘洪炽的光芒被烛光一映,都现出奇异的幻彩,他今日吃了这个暗亏,当真是怒气勃发!   他是怎肯咽下这口恶气?平日里他便是无风也要xian起三尺浪的人物,铁青着脸在府邸的书房里坐了良久,径直将飞廉唤了来。   “今日之事,当真是危机无比!你立即给我筹划个法子,不怕他是武成王!我也得把他的虎皮给扒了下来!”   飞廉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   “殿下。好像与武成王之间的梁子,是你先杀了他手下心腹三员大将结下地。”   朱海怒极反笑道:   “飞廉大人还同我讲起大道理来了!我且问你,朝歌城里地何富户与你有什么仇?被你毒死的沫邑啬令,又犯了什么错!”   他越说越气,一拍桌子站将起来,桌面上地杯器砚台,笔墨物件纷纷落地,乒乓作响掉在地上打得粉碎!   “如今你做了上大夫了,翅膀硬了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飞廉听得他语气不善,惊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哆嗦道:   “臣……奴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同黄飞虎硬顶,他功高震主,又在帝位争夺中站错了队,只怕迟早大王都要对他动手的!”   “胡说!”朱海的眼里闪着幽幽的光,“功高震主,却还轮不到黄飞虎!快说你的主意。”   飞廉乃是何等人物?jian臣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中人了,他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口中却是有些为难的道:   “臣倒是有个绝佳的法子,只是若落到了实处,只怕这仇就结得深了,自此于武成王便要你死我活,难以解和。”   朱海阴冷的道:   “那你说,若我现在退让,他们难道就肯放过我?”   飞廉想了一想才郑重摇头道:   “不肯。”   “那不就结了?”朱海阴沉的脸上终于lou出了一丝笑意,“快些把你的主意说将出来!”   ………………………   飞廉此人旁的本事没有,但揣摩上意这四个字,却是把握得炉火纯青,他早料到朱海吃了这个大亏,断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于是在来府之前,就将黄飞虎家中事务调查得一清二楚,原来黄飞虎之妻名为贾氏,生得异常标致,偏生有个兄弟不务正业,整日里吃喝嫖赌门门具全,常常欠下嫖资赌债要其姐帮忙奉还。飞廉的毒计,便要着落于此人身上。   又过得几日,朱海却是密奏了一本,说是近日得了件稀罕珍物,特地请父王私下前来赏鉴,纣王本就贪玩冶游,加之上次这儿子设下的宴席实在令他印象深刻,自是欣然前往。此次欢宴,依旧是极尽豪奢之能事,加上旁边丝竹靡靡,气氛当真是异常融洽。看看席将残,酒将尽,纣王已是眯缝着醉眼,急不可耐的道:   “王儿,你说的稀罕珍物却在何处?”   朱海神秘一笑,却有人捧了一只雪白的小盏来,里面热气氤氲,香气扑鼻,纣王鼻翼抽*动了两下,颇为失望的道:   “便是此物?”   朱海笑道:   “当然不是,不过父王饮下此羹之后,等会儿赏起那稀罕珍物之时,却更有兴致。”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第一百七十一章求新书王牌进化月票   纣王听了,心中更喜,端起碗来小口呷着,只觉味道鲜美芬芳无比,汤内有煨得稀烂软肉,入口即下,此汤却是取鳜鱼蒸熟剔去皮骨,加上肚丝、香菇竹笋末及鸡汤等佐料久烹而成。色泽乳白悦目,鲜嫩润滑。   喝完以后,纣王已是急不可耐道:   “王儿不要卖关子了,就引我去见那稀罕珍物吧,”   朱海挥退左右,引着纣王神神秘秘而行,又穿过旁边的一座小门,看样子竟是出了他的侯府,来到了隔壁的府中,纣王心中疑惑渐生,谁知不待他开口,朱海已是压低了声音道:   “父王威严豪迈,日前出巡时,为一大臣的正妻所无意目睹,深自倾倒,自此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眼看就要香消玉陨,其弟却与我府上一人交好,说起此事后,便感慨万千,央我务必救她一救,孩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安排了这个局,求父王能前去解劝一二,若父王心有疑虑,那我们便就此返回吧。”   纣王听得“大臣正妻”,已是眼前一亮,心中立即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别样刺激。于男人而言,观念大多都是自己的孩子最乖,别人的老婆最好,尔后听得此女竟对自己痴迷到如此地步,更是心神荡漾,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名状,听了朱海的话,立即正色道:   “朕有何疑虑?岂有信不过你的道理?”   朱海惶恐道:   “君见臣妻,传扬出去恐惹人非议。儿臣越想越觉得冒失,还是请父王移驾回宫吧。”   纣王心下当真若火燎一般,大怒道:   “朕岂是怕人非议之徒!速速引路!”   朱海万般无奈下,叹了口气,又前行了数十丈,隐约可见前方一个房间里亮了昏暗诱惑地灯光,纣王心跳加速。口里只觉得渴得厉害,不由自主的tian了tian唇。推门行了进去。   只见床上却是卧着一名美艳无比的熟妇,在昏暗朦胧的灯光下,更是甜美得像一客烹饪妥帖的佳肴,纣王下腹里已有一团火烧了起来,却还是勉强保留着君王的威严,咳嗽一声,想要寻些话来说。猛听得床上少*妇似是极难过的呻吟了一声,那声音却只能令男人不硬地东变硬,本来硬的东西更硬,纣王喉结上下抽*动,双眼都有些红了,刚刚走过去想看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手刚刚触到了此女地娇躯,这媚眼如丝的美艳少*妇一下子就紧紧抱住了他!那结实丰满诱人的**全面的贴上了被欲火烧灼着的纣王。后者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兽吼,双手立即疯狂用力揉搓了起来。   未过多久,房间中就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与难以压抑的尖叫呻吟声,负手立在廊下地朱海,唇边lou出了一抹阴毒的笑意,他轻声道:   “现在黄府中人是什么反映?”   一个黑影骤然冒出。沉声道:   “黄府中似被捅了马蜂窝一般,到处找人,已经寻到了我们设局诱骗贾家老二的那所赌场中。”   其实今日这个局十分简单,朱海一方利用贾氏的那个不成器的兄弟爱欠赌债的习惯,设局诓了他一大笔钱,令他派人去给其姐传信,要她带钱过来赎人,这等家丑,贾氏当然不会外扬声张,事实上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只得背着丈夫忍气吞声的送钱过来。于是便一脚踩落进了陷阱中。   朱海微微“咦”了一声,忽然道:   “把上衣除了。”   那人依言而行。借着微薄的灯光,可见他**地脊背上有一团惊心触目的黑气,正氤氲在皮肤上,看上去就似一片浓密的乌云。随着血脉的流动而一聚一散。   朱海皱了皱眉道:   “你同黄府中的人交了手?”   这人却是朱海携来的四名犬卫之一,他点了点头道:   “那些人地追踪术很厉害,我怕他们寻到这里来,所以只能现身将之引开。”   朱海点了点头道:   “无妨,让他们慢慢的查吧。我给王上只下了些催情之药,为防被当场揭穿谎话,给贾氏倒是喂了些极厉害的**,大王能撑一个时辰算不错了,等黄飞虎的人来了,正好将这女人抬回去,我们倒也省事。”   **************   第二日,就传出了武成王黄飞虎元配贾氏暴病身亡的消息。群臣凛然,朱海几日前所说的“铭记在心,定有后报”这八个字的时候的表情依然历历在目,不意报复起来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最令人为之咋舌的是,无论是激怒攻心地黄飞虎,还是想借此事拿住朱海把柄地后党中人,自然都要充分动员手下的力量彻查此事,然而遇到地阻力却是前所未有之大!就连堂堂元宰(即现在的公安部部长)亲自领人去询问一个奴民,竟然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见到,最后好容易见到了,那奴民却满面惊恐,无论说什么,只是疯狂摇头,精神似乎都彻底崩溃了一般。   遇到的阻力越大,后党中人反而不怒反喜,因为他们深知,这其中就很有可能隐藏着置这个三殿下于万劫不复境地的证据!因此一干人等费尽了力气人脉,甚至将预埋在政敌身边的棋子都一一用上,终于终于艰难晦涩掌握到了:贾氏曾经在事发当夜,进了破天侯侯府!   接着黄飞虎整整花了数千两黄金,终于买通了朱海府中的一个证人作证,最后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六名大臣一同上本,弹劾朱海擅劫王妃,行凶迫害,等七大罪状要求大王从重处置!   比干商容在殿上对望一眼,均觉得棘手至极,这三殿下行事也忒不小心,怎会被捞住如此多的把柄,若是当真按商律来办,只可能被废为庶人!但是纣王的反映却极其古怪,先是将奏本一丢,不温不火的道:   “此事改日再议吧。”   事实上,他便是jian辱贾氏的真凶,怎肯在此事上多加纠缠,一旦被揭举出来,那岂不是大失脸面?一干大臣却一再哭求,终于迫得纣王脸色难看至极,只能下令宣朱海进宫来。要他对弹劾之事逐条辩解,谁知朱海上殿以后,本来口齿便给的他,却是一言不发,连飞廉也是垂手无语,显然是理屈词穷的认罪样子!   纣王在上面看了,心下更是痛惜,加倍的觉得这个儿子仁孝,为了为自己竟是不惜自污声明,越看越觉得那后党一系十分可恶,竟仿佛要刻意的来扫自己的脸!   后党那系人马怎知其中有如许多的变故?见此模样,更是加倍欢欣,觉得此时正是要一鼓作气打倒这咄咄逼人的三殿下的大好时机,越发的嘈杂喧哗逼得紧了。将九间大殿折腾得似菜市场一般!若他们能定罪的话,相信朱海已经被拖出去斩首了几十次!   直到群臣吵够了,闹够了,纣王才慢吞吞的道:   “在我看来,此事疑点甚多,又没有人亲眼见到破天侯辱杀贾氏,自然就不能这样武断定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这样吧,破天侯罚俸三月,退朝!”   群臣目瞪口呆,纣王的意思,就是要他们拿出能证明贾氏被辱杀的铁证来!试想当日在场中人只得纣王,朱海,贾氏三人,其中前两者自然不可能出面,贾氏被喂了巨量**,也是神识迷糊,便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纣王所要的证据,几乎是很不讲道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因此对朱海的回复之意,已是呼之欲出了。   “罚俸三月……..”这便是王后一党上窜下跳所得来的结果,最悲哀的是,倘若纣王是一个若后世唐太宗这等贤君,可能还会同你讲讲道理,不幸得很…….商纣王的盖棺定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而暴君可以享受的待遇便是:   残暴无罪,昏庸有理。V   [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