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阴阳驭邪录》全集[精校版] 作者:紫衣青灵 我,是一名普通的语文教师,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崂山道术的最后传人。 自古以来,人尽相传:南茅山,北崂山。当你习惯了影视小说里的那些茅山道士的时候 ,或许我的遭遇,能为你打开一个新的视野。 2005年的夏天,我和几位同事一同来到凉爽的辽蒙群山度假,未料到在不经意间慢慢卷 入了一个奇域迷踪之中。而冥冥之中,这次的遭遇到底是纯粹的巧合,还是羁绊百年的 轮回注定? 不急,一切的一切,还要从我那“半仙”舅姥爷说起…… 第一卷 往事疑云 第一章 皮狐子精 “等太阳打西边出来,我就会回来!” 这是马家村的那只皮狐子精临走时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六十多年前…… “三儿,你说咱家院里那口大缸咋就突然破了呢?昨儿个晚上……” 马老汉蹲在破矮的屋门口,嘴里咕咕哝哝的说道。他手里拿根旱烟杆子,不时地咂巴上两口,呆呆的盯着不远处院子里的一口水缸,而那口水缸此时已经碎成了数块,零零散散的摆了一地。 “爹,你别多想,就算真的是它,那它不来就算了,它要来了看我不剥了它的皮!” 马老汉身旁闪出来一个健硕的身影,正是马老汉的三儿子马三贵。马三贵现在是马老汉唯一的儿子了,他的两个兄弟马大贵和马二贵前些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几年没有音讯,怕是回不来了,马三贵当时躲进地窖子里才逃过一劫,此时已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马三贵走出屋来,大大的打了个饱嗝儿,使劲抻了抻腰。 “是啊,马大叔,您别怕,这不我也在这吗,您就好好吃,好好睡,等三贵兄弟赚了钱来好好孝敬你!哈哈……” 又一个人也走出了黑漆漆的屋子,用手擦擦嘴角,乐呵呵的说道。看这人年纪和马三贵一般,但言语间透出的气魄却绝不是马三贵这个乡野贫农所能比。 “唉……” 马老汉叹了口气,似是颇为无奈。他眉头紧锁,隐隐有些担忧。前些日子,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外地人,也不知怎么就和自己的儿子马三贵结交上了,一来二去还住到了自己的家里。马老汉是实在人,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自从那人进到村子,怪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不是谁家的鸡一夜之间死个精光,就是谁家的狗突然暴毙,今天,终于轮到自己家了,就在昨天晚上,院子里那口大水缸突然破了,并且破的悄无声息,直到早上才发现。村子里这几天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莫不是自己家里住的这人是个贼?还是……真像他们所说的,是皮狐子精作祟? 马老汉想着,抬眼看看面前正冲自己呵呵直笑的年轻人,这人看起来爽朗率直,不像什么坏人,他还隔三差五的给些银元,天底下有这样的贼吗? 马老汉叹了一口气,使劲嘬了一口旱烟,索性也不去想那许多,反正到现在顶多是破了口缸,也没什么大的厉害,既然儿子和这个陌生人都开了口,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歇了的好。想罢,马老汉兀自走进屋去,那陌生人和马三贵也不管他,有说有道的结伴出了大门。 “赵哥,那缸破的怪邪乎的,你看……” 走出大门,马三贵一改刚才的满不在乎,略带紧张的说道。他的紧张不是没有来由,皮狐子精的事儿已经在这个小村子里传了已不知几世几代,小时候一直当故事听了,难道是确有其事? “其实昨晚我就注意到了,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那青年男子倒是挺镇定,面带微笑的回答。接着他又一脸严肃,说道:“这几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咱俩都得玩儿完。” “好,好,这你放心,我马三贵实在的很,不过到时候事成了可别忘了我啊,嘿嘿……” 马三贵一脸狡黠的笑着,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的“实在”那年轻男子哼哼一笑,也不答话,和马三贵两人并肩快步向前走去。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小小的村子里一片安静,两人的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薄薄的晨雾之中。 马家村南面的野地里有一座小山一样的土丘,像蒙古包一般突兀在这片平坦广阔的土地上,据村里人说,这是一座墓,一座宋代的墓,不过墓里埋得谁却没人知晓,而流传最广的,说里面是一个将军。由于大家都知道这是座墓,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在这周围种庄稼,整座土丘周围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就像是这座古墓的护卫一般,环绕四周,这样也就更没人敢穿过半人高的厚厚的草丛去靠近它,神秘异常。 不过世上之事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还就有这么两个胆大的打起了这宋代古墓的主意。马三贵和那“赵哥”趁着天色微亮,悄悄的摸了过来。 要说这一件东西人不去打理它它就来劲,土丘古墓周围的杂草便是这样,当下马三贵在前,“赵哥”在后,两人好一通钻才趟过了这片“护城草”身上头上沾的全是草渣子,痒得马三贵一走出草丛就浑身乱挠,而那“赵哥”却径直走向一旁的一堆干草,从中乒乒乓乓的取出了一些器具,看看却是一些铁锹镐头之类。这些东西是上次来的时候放在这里的,而这次是他们第三次踏足此地。很明显,前两次摸路,这一次开工。 “从哪下手?” 马三贵问道。 “赵哥”观量了一会儿,指了指土壁上一个半米多高的洞口,那洞直径有一米左右,足够一个人进到里面,而这个洞口上面的土壁上,密密麻麻的分布了大大小小许多这样的洞口,第一次来的时候的时候直把马三贵膈应了好一阵子。看这些洞的样子,倒像是动物的巢穴,不过来了这几次,两人并没有发现土丘周围有什么动物出没。 “从这个洞打下去可以省很多时间,挖!” “赵哥”一声招呼,随即摆了个奇怪的架势,一运劲儿,只听咔咔浑身骨骼轻响,身形好似一瞬间魁梧了几分,他一把抄起地上的镐头,开挖了下去。马三贵站在一旁,被“赵哥”一连串的动作看的一愣一愣的,看来这“赵哥”是个奇人啊!跟他干,有谱!想罢,当下也抡起铁锹往那洞里铲进去,不过速度却远不及“杨哥”来得快。 两人在洞里挖了许久,前面的“赵哥”突然一招手:“停!” 这是一个横向的洞,回回环环,此刻并没有见到洞底,不过,听“赵哥”的意思,看来已经挖到了地方,马三贵跟在身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两眼看着“赵哥“,那“赵哥”似是铁打的身躯,挖了这么久竟看不出一点儿疲劳的样子。 “赵哥”蹲下身,用手摸了把地上的土壤,放在鼻子上问了问,说道:“从这下扦。” 马三贵赶紧从洞口外取来钢钎,而后两人一节一节的把钢钎打入地里。 “成了!起出来!” “赵哥”突然低声喊道,语气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高兴,马三贵跟在旁边一看,也是满心欢喜,直道财神保佑。当下两人奋力往上拔着钢钎,就好像掏到了地下的金子一般高兴。 忽的,一阵阴风吹来,两人都是一个哆嗦,停下手上的活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旁昏暗处那土洞的深处,一阵咯咯声从里面传来。 “赵……赵哥……什……什么东西?” 马三贵战战兢兢的问道。 “别说话!” “赵哥”一声低喝,两只眼睛却没有离开那诡异的土洞深处。 “咯咯咯……” 那声音再次传来,比上次清晰了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赵哥”轻轻的转身,面对土洞深处,一步一步往后挪着,并示意马三贵快些退出洞去。 马三贵只觉得后脊发憷,害怕得要命,见“赵哥”要撤,也跟着哆哆嗦嗦的往外退去,眼看要到洞口,“赵哥”一跃而出,马三贵心里着急,也迈大步子,竟不想一个趔趄绊倒在离洞口几米远的地方,两腿发软,再也站不起来,而那“咯咯”声已是格外清晰,似乎一下子就到了耳边。 “赵……赵哥……帮……帮我……” 马三贵急得大喊。 而此时“赵哥”仿佛置若罔闻,站在洞外一动不动,眼睛警惕的注视着马三贵身后的洞里。突然,“赵哥”脸色一变,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马三贵看在眼里,也不由自主往身后看去,只闻黑暗中腥风浮动,两只幽火恍恍惚惚向自己飘来,吓得他一下子愣在当场,连喊叫都忘了。 看看那两团幽火马上就到眼前,马三贵危在旦夕,站在洞外的“赵哥”正想着对策,忽的“咦”了一声,只见他头上一黑,一个怪影从身后的草丛里掠上前来!“赵哥”略一迟钝,不及多想,就地俯身一个滚葫芦,身形一闪,晃进草丛就此不见了踪影。马三贵把一切看在眼里,大吃一惊,这是哪里有出了个幺蛾子?这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彻底没跑了。 正在马三贵略一寻思的功夫,只听身后呼的一声风响,一阵腥气扑面而来,马三贵知道身后吃紧,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可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张巨大的怪脸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怪脸白毛丛生,比人脸足足大了一圈,上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泛着幽幽的光芒,那眼神深邃无比,越看越像要把人拉进九幽之底,看起来无比诡异。 马三贵哪见过这是什么东西,当场吓得嗷的一嗓子,晕了过去…… 风吹徐徐,草间沙沙作响,四周一片静野。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三贵醒了过来。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怔了半刻才想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不由得一哆嗦,就要起身朝洞外跑去。 “莫慌,莫慌……” 阴暗处一个声音传来,马三贵惊上加惊,哪有不慌之理?马三贵啊呀一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有个人正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角落里。马三贵看清说话的是个活人,心里顿时一松,但随即纳起闷来,这人是谁?刚才的怪脸怎么回事?还有赵哥哪去了? 马三贵看那人没有动静,便想上前看个究竟,他亦步亦趋的凑上去,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人的样貌。 那的确是个大活人,只见那人年纪颇大,身上一身青袍,头戴方巾,正盘腿坐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马三贵。 马三贵被他看得直发毛,开口问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啥?” 那青袍人微微一笑,说道:“刚才我救了你一命,你可知道?” 马三贵听完,心里更加好奇,又问:“你是怎么救我的?对了……刚才……是咋回事啊?” 青袍人抬手比划一下,招呼马三贵坐在面前,说道:“你们也忒大胆……要不是我刚才及时赶到,你早就被那皮狐子精吃的心肝不剩了。” 青袍人说完,用手指了指身旁不远处的一个红彤彤的东西。马三贵顺手看去,见那东西全身红毛,却有一张白毛的脸,身形上像是一只狐狸,却比狐狸大了不止一两倍。看那家伙这会儿静静的躺着,想来已经死了,只是那诡异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瘆的马三贵直咧嘴。 “这玩意……是个啥呀?” 马三贵皱着眉问道。 “这是只火狐,看样子修了不知几百年了,想必就是你们常说的皮狐子精啦……今天不走运,遇到老道我,可惜百年修行一朝散。” 听这青袍人所说,他似乎是个道士。 “哦……” 马三贵似懂非懂,这皮狐子精的故事倒是听过不少,但那些都是吓唬小孩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青袍老道士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我叫马三贵,怎么?” 马三贵不明所以。 “好,好,今日你拜我为师吧,哈哈……” 老道士又是一句莫名其妙。 “嗯……为啥?” 马三贵越听越糊涂。 “不必多问……看在今天我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应了吧,咳咳……” 老道士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也挂着鲜红的血丝,似乎受了极严重的伤。 马三贵一看急眼了,什么乱七八糟?这都哪跟哪呀! 老道士没有理会马三贵一脸疑问,兀自说着:“实话说,老道我今日寿元已到,你答不答应都不打紧,咳咳……只是替我把这些东西保存好……” 老道士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又说道:“这里有我道门祖传真法,你莫要丢了,好好保管……如果你不想拜入我道门,以后就找个有缘人把它推了吧……” 老道士说完,呼呼地喘着粗气,好像刚才那些话用完了他全身的力气。 马三贵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今天这怪事还真多! 不过,纳闷归纳闷,拜不拜师先不说,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老道士就要不行,马三贵心里也是一阵凄凉,听着听着,竟不由自主的“嗯嗯”的点起头来。 老道士强喘一口气,用手擦擦嘴角的鲜血,摸索着把身旁的宝剑抓了过来,对马三贵说:“这把剑是宝贝,莫要轻待了它,你若用不着,也把它交给有缘人吧……咳……咳咳,还有,那畜生修炼了几百年,体内定有内丹,你把它取了,咳咳……呼……那可是能强身健体的好东西……” “我现在就把它拿出来,你赶紧吃了它!” 马三贵急急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先救人要紧。 老道士一摆手,说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切莫误了我门道法……” 说罢,身子一松,就此坐地羽化,只留得马三贵愣在当场。 当天晚上,马三贵做了一个怪梦,他梦见有一张怪脸一直笑着冲自己喊:“等太阳打西边出来,我就回来!” 马三贵是我的舅老爷,正是六十年前的这件事,不仅改变了舅老爷的人生轨迹,更使我踏上了一条离奇曲折之路。 紫衣青灵说: 这是俺老家的真实故事,希望各位别喷俺善哉!善哉! 第二章 青铜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我的舅姥爷马三贵自从那日在宋代古墓里死里逃生,并“被徒弟”了之后,转眼已过了六十多年。现在,舅姥爷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 在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了家里有这么一位“半仙”那时,我们都住在一个村子,每每放学回家,就看到舅姥爷跟一帮老头在树下下棋,远远的看到我,便把我叫过去,慈爱的摸摸我的头,嘱咐我早点回家。舅姥爷对我特别照顾,这可能与他的家世有关。 舅姥爷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劄(zha)子头”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舅姥爷倒也不在乎。后来日本鬼子进中原,烧杀抢掠,舅姥爷突然一改“游民”本色,毅然参加了抗日队伍,一去就是好几年,等日本鬼子被打跑,村里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物时,舅姥爷突然回来了。那时,舅姥爷的父亲早已去世,仅有的一个妹妹也就是我的姥姥也已嫁人,家里破败不堪,舅姥爷一个人过起了苦日子。 成家立业在中国人的传统里是头等大事,舅姥爷转眼已经三十多岁,谈婚论嫁提上了“议事日程”不过,虽然舅姥爷长得还不错,人高马大,模样俊朗,但是因为之前的“劄子头”名号,再加上家里穷,很多人家的大姑娘只能羡其表而拒其内,由此,嫁娶之事便搁置了下来。 不过,舅姥爷已然不是以前游手好闲的那个马三贵,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抗日卫国战争后,舅姥爷每每想起战场上惨死的同胞,心有所触,便决定痛改前非。决心是下了,但是干点什么呢?舅姥爷是清高的人,庄稼人的营生他看不进眼里,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几年前老道士留下的两本破书和那把铁剑,舅姥爷一咬牙,从此闭门谢客,研究起了道法。 一转眼又是几年,眼看着家里越来越穷,就要揭不开锅的时候,舅姥爷“出山”了。这一“出山”可了不得,在免费替几户人家相宅之后,舅姥爷打出了名堂,传开去后,一下子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名声也赚回来了,钱也有了,谈婚论嫁又一次被提了起来。那时候,虽然舅姥爷已经三十多岁,但好多人家还是很愿意自己家里能迎进这么一位“半仙”于是乎,媒婆们进进出出,成了舅姥爷家的常客,老马家眼看就要有喜事。但是,造化弄人,徒呼奈何。 在老马家喜气渐浓的时候,一场席卷全中国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也渐渐波及而来。因为舅姥爷以前名声不好,两个兄弟又是“参加了”国民党,再加上舅姥爷平日里所做的“装神弄鬼”之事,舅姥爷毫无意外的被“文革”了。媳妇,又一次没了。 十年文革对舅姥爷的身体和心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以至于在文革结束后,舅姥爷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再从事风水堪舆之事。一直到舅姥爷已是人生的暮年,才又重拾旧业。舅姥爷一生波折不断,无妻无子,所以对我们几个晚辈甚是喜爱,自小便教给我们一些奇特的把式,说是可以强身健体,而这些也成了我小时候打架斗殴的资本。 虽然知道舅姥爷是出了名的“半仙”但平时在课堂上老师总讲要相信科学,我也就没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感兴趣,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我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算是一个不纯粹的八零后。十一岁的时候,由于父母常年在外,我便居住在了同村的姥姥家,而那也正是我最调皮捣蛋,最不受管束的年岁。 那个时候中国的农村并不富裕,别说电视机这样的奢侈品,就是电也不一定每天都有,一到晚上,整个村子漆黑一片,仅有的光亮就是漫天的繁星。 在村子的最西边有一个巨大的土坑,那土坑的面积几乎都要赶上半个村子大。至于这个土坑从什么时候有的,又是干什么用的,村子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所以也就一直荒废着,要是谁家盖房子需要用点土了,就来这土坑里挖,渐渐的,本来就很大的土坑被蚕食开来,像这个村子的一个大伤疤一样。 由于这个土坑除了蓄水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里面的土壤贫瘠的很,是种不出粮食的,所以也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荒废着,里面的蒿草都能长到一人多高,一到夏天,坑里郁郁葱葱,一眼看不清深浅。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大土坑里面孕育了许许多多的小动物,野兔、黄鼠狼什么的出没其中,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鸟在此安了家,这样,大坑也就成了村里小孩子们的乐园。因为姥姥家紧挨着大坑的最东边,所以我更是几乎每天都要去坑里走个几遭,把捉到的、捡到的一股脑的往家里带,乐此不疲。 那天下午,我和铁棍像往常一样在大坑里掏兔子窝,也不知道是玩得太起劲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俩掏着掏着竟靠近了大坑最西边的墓田。这座墓田是片老墓田,由于年久失修和没人打理,这片墓田的很多墓都破坏得很严重,有的年代比较久远的,坟头几近抹平,甚至是里面的骸骨都裸露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竟任其这般无人收拾。 我们当时正玩得高兴,再加上又是一群“不怕虎”的“牛犊子”也没人在意那些裸露的坟丘。我们攀上大坑边上的土坡,但凡看到有洞,也不管是什么就一古脑的当兔子洞挖下去。不过挖了半天,连根兔子毛都没见着,我们不由的有些气馁,纷纷爬上坑来坐下休息,这时已快到傍晚,几只乌鸦嘎嘎的叫着掠过头顶。 可能是玩的太累,我躺在厚厚的草堆上,和铁棍聊着天,聊着聊着,一阵倦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清风吹来,我打个机灵醒过来,看看太阳就要落山,时候不走了,该回家了。我站起身伸个懒腰,忽然想起来,铁棍去哪了?我站起来东瞅瞅西瞅瞅,到处都不见铁棍的身影,心想这小子会不会看我睡着了,偷偷自己跑回家了。 “铁棍,你在哪里?” 我喊了几声,想确认一下。 “我在这呢……” 没想到铁棍竟回话了,听声音也不在远处。 我看看四周,不远处就是那片荒废的墓田,里面高高低低的全是坟丘子,中心处还有几棵长得古怪的老槐树。我心想,铁棍不会在那里吧? 我又喊了几声,听铁棍的回答好像真是从那片坟丘子里传出来的。 我着急回家,怕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想拉着他赶紧回去,等跑近了一看,铁棍正坐在一个几乎分辨不出来的坟头上呼哧呼哧的吃着东西。 “吃什么呢?” 我好奇的凑了过去。 “哦……没了……都吃完了……” 铁棍一边大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对我说,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 “什么好东西呀?” 我又问他,这荒郊野地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弄的吃的。 “嘿嘿……你来晚了,饼干都被我吃了。” 铁棍咧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饼干?哪来的饼干?” 我有点气愤的问道,气铁棍竟然有好东西不分享,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的农村,糕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 铁棍用手一摸满是饼干渣子的嘴,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坟头。我凑了上去,见那坟头被掀了盖,青砖撒了一地,连里面略微腐朽的棺材也多少露了出来,看样子有点年头了。在这座破坟的一旁,摆着几个放贡品的纸盘子,里面的贡品已经没了,看来铁棍吃的那些饼干就来自这里。 我一方面很生铁棍的气,一方面又很是纳闷,这个坟头子都破成这样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拜祭?既然有人来拜祭,那为啥又不把它修一下?我当时年纪小,实在想不开这许多问题,便把注意力放到了铁棍身上。 铁棍见我要生气,知道自己理亏,连忙说:“成子,我下次保准不小心眼了,这次看到这些好吃的,没管住自己……” 铁棍越说声音越低,铁棍家里很穷,他爹死得早,剩下一个老娘还浑身是病,我知道他从小没吃过饼干,心里一软,就想原谅了他。 铁棍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又要发难,指着破坟里的棺材说道:“那里还有东西呢,这次都是你的,我不要。” 顺着铁棍的手,我看了过去,只见那座破棺材的一角腐烂的厉害,几个青铜钱掉在了外面。 那时候的铜钱虽然并不算什么稀罕物,谁家都能拿得出点,但捡着了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年纪小不知道害怕,我蹦跶过去把那几个青铜钱拾起装进兜里,再看这时的天色马上要摸黑,相对于这片坟丘子,我倒是更怕回家挨骂,于是招呼铁棍赶紧回家。 一夜安睡,夜静如水。但第二天,出事了。 铁棍疯了。 我一大早来到铁棍家,要和他一起接着掏兔子,当我走到他家门外时,看到一些人正站在那里嘀嘀咕咕,我凑上前去,正想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这时就看见舅姥爷从里面闪了出来,也不知道谁问了一句:“咋回事啊?” 舅姥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救是救过来了,不过……疯了……” 舅姥爷说完,众人一阵唏嘘,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后来我问舅姥爷谁疯了,到底怎么了,舅姥爷说铁棍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被觅上了,人虽然救过来了,但是变得疯疯癫癫,以后怕是治不好了。 我听完,心里一惊,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还没来得及放起来的那几枚青铜前,舅姥爷看到我的举动,再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两眼一瞪,大吃一惊:“坏了!” 舅姥爷刚说完,我只感觉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紫衣青灵说: 列位看官,此事乃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并非唬人,虽稍有夸大,却也大抵如此。世上之事,精奥深邃,而我等凡夫俗子又多蒙蔽心眼,此中冥冥,谁能看透。 第三章 疯子胡同 恍恍惚惚中,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炕上,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周围静的可怕。 “姥姥……”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姥姥家有三间土房,一间堂屋(也就是客厅)两间房屋(也就是卧室)我轻轻地下地,四处看了看,房间的门都开着,三间屋里的情况可以一眼望到头。奇怪的是,平时此刻该是睡觉的时候,现在怎么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并且屋门还大开着,我感到很害怕,大声喊了起来,回答我的只有头顶上那一轮又亮又圆的月亮所洒下的月光。 我大步走出院子,想寻找姥姥和姥爷,姥爷家的院子很大,也很空旷,越过低矮的土墙,可以一直看到很远的天空。我忽然发现西边的天空一片红彤彤的,像云又像雾,心想,姥姥家西边的地方除了那个大土坑,就是一片野地了,莫不是那里着火了?看这架势火势还挺大,天空都被映红了。 我想姥姥他们可能就在那里救火,心里猜个大概,撒丫子就跑了出去。路过大门口,我边跑边纳闷,心想姥姥他们也太粗心了,出门也不记得带上门,万一家里遭了贼咋办?当时,我着急见到姥姥姥爷,也没想那么多,就知道呼呼的往西边那片野地跑。 野地在大土坑的那一边,要想过去就得穿越大土坑,而到了晚上,那个大坑里很是难走,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杂草,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倒。看着那些黑幽幽的草丛,我心里直打鼓,别看白天的时候在里面逮鸟打兔子,俨然一个混世魔王,但这到了晚上可就不一样了。我鼓鼓勇气,打算硬闯过去,好歹月色明亮,草丛间一些隐隐约约的小路还能看清。 心里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着急,我竟然很顺利的穿过了大土坑。当我呼哧呼哧的从坑里爬上来,刚露出头,便看到了不远处那片老墓田里站着几个人。那几个人并排站着,背对着我,在一座坟头前也不知道烧着什么,火光映得他们身影模糊。所以也看不清他们是谁。我急于见到姥姥姥爷,看到前面真有人,心里高兴,便要跑过去。 我刚刚动身,忽然,背后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扑通一声趴在了土坑边缘,嘴也磕在了土沿子上,疼得我心里一阵怒气,刚想回头大骂是谁这么缺德,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我的嘴,我支吾两声,猛一扭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对我挤眉弄眼,舅姥爷什么时候来的? “嘘……别吵……” 舅姥爷紧紧地捂着我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瞪着眼睛想问他怎么了。 舅姥爷也不说话,悄悄的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示意我看。 我不明所以,转身看了过去,这一看,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前方,哪还有半个人影?刚才的那几个人和那一堆火突然消失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惨白的月光下那一片清冷的坟地。我吓得一下子瘫在了那里,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诡异的一幕还是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舅姥爷在我后面也不说话,只见他从兜里麻利的拿出一张黄纸,啪叽一下贴到了我的脑门上,然后用一块布蒙住眼,背起我就往回走。我趴在舅姥爷的背上,感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后面跟着我们,我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舅姥爷也脚步飞快,这一路上坑坑洼洼,他蒙着眼,却不会被绊倒,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土坑的东岸。刚一上岸,我就感觉那东西不再跟着了。 一直走到姥姥家,进了大门,我看到姥姥和姥爷正在堂屋里坐着,脸上神情很是着急,看到我们回来了,才赶紧上去把我迎了下来。舅姥爷一把把蒙着眼睛的布条子摘下来,坐在板凳上大喘着气。既然到了家,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从舅姥爷背上下来后,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还边问姥姥他们刚才去了哪。 姥姥把我抱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让我不要害怕,这时姥爷说话了。 “三哥,刚才咋回事啊?” 舅姥爷坐在那里直直的看着我,说道:“被脏东西觅上了,幸亏我到的及时,不然这孩子就跟铁棍一样疯了。” 姥姥听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道:“那……脏东西是啥……哪来的呀?” “刚才我跟着成子一直到了西边的老墓地,看样子是那里的,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带家伙,不敢多留,等明天我再去瞅瞅。” 舅姥爷掏出烟袋锅子,借着烛火点上,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缓缓的说道。 堂屋里很静,姥姥姥爷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似乎心事重重。 我在姥姥的怀里听得不明所以,刚才的那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我问姥姥到底发生了什么,姥姥告诉我,半夜的时候,我在炕上睡得好好的,突然就醒了,跳下炕东瞅西看的,不一会儿还自己跑了出去,跟着了魔一样。当时姥爷看我不对劲,没敢上前拦我,连忙把舅姥爷找了来。由于舅姥爷家和姥姥家离得近,所以舅姥爷没一会儿就到了,远远的看着我朝西边跑去,就跟了上来,后来就发生了诡异的那一幕。 沉默了一会儿,舅姥爷站起身来,说:“今晚不会有事了,明天我去老墓田那里看看,先歇了吧。” 说完,转身出了屋。 我躺在炕上,姥姥和姥爷怕我害怕,便把我夹在了中间,我在提心吊胆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舅姥爷来了,一进屋就说:“找到了!” 接着他坐下来,点上烟袋锅子,继续说道:“刚才我去老墓田那里看到一个破坟,坟边上有几个青铜钱和成子拿的那些一模一样,看样子就是它了……那坟看着像是马有才的,不过我还不确定。” 姥姥听完舅姥爷的话,脸色一下子很是难看,低声问舅姥爷:“当年……那马有才到底咋回事啊,怪邪乎的……” 舅姥爷叹一口气,说:“唉,这次如果真是他,那他死的确实有冤情……不过现在还不确定,你也别着急。” 沉默了一会儿,舅姥爷转身对我说道:“成子,中午别到处跑,睡足了觉,晚上跟我出去一下。” 我正在一旁玩泥巴玩得起劲儿,搓搓手上的泥,问舅姥爷:“晚上?去哪里呀?” 舅姥爷眯着眼看看我,语气有点古怪的说:“疯子胡同。” 疯子胡同在马家村的最东南角,离姥姥家比较远。之所以叫它疯子胡同,是因为在这条胡同住的八户人家里,几乎每家都会有个疯子,甚至有的一家三口都疯了。听舅姥爷说,早些年的时候,这条胡同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这条胡同里的人家虽算不上富裕,但都还健康,从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并且这条胡同占据东南,从马家村的地脉上看属于风水宝地,本应该地灵人旺才对。但自从十几年前这条胡同集体盖新房之后,这条胡同里便慢慢开始有人疯了,后来就发展到家家户户有疯子的局面。这些年对于这条胡同,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惹着神仙啦,什么风水不好啦,什么得了传染病啦(那时的广大村民真是想象力十足,连神经病都能传染……等等等等,不过,传的最真最多的却与那个马有才有关。这些事姥姥也跟我讲过…… 马有才如果还活着,也该有九十多岁了,比舅姥爷还大上一点儿。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里还是一大片的土坯房子,后来,慢慢的有了砖瓦房,而马家村最早的砖瓦房就是现在整条疯子胡同里的那几间,马有才是个老窑匠(也就是泥瓦匠)自己家又在这条胡同里,出于责任和好心,马有才便义不容辞的,担当起了整条胡同八户人家建屋盖房的总工程师。在他的带领下,新房子很快就建好了。能住进宽敞的大瓦房里,大家对马有才都是赞不绝口,马有才家在村子里也是声名鹊起。 但是好景不长,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年之后,胡同里便开始有人发疯。那个年代农村里有个把人疯掉是很平常的事情,起初大家以为巧合,也没多想,但又过了几年,胡同里疯掉的人越来越多,才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些疯掉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有一家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显得不正常。大家发觉不对劲,昨天还好好的家人,今天怎么就一下子突然疯了?村子里人心惶惶,县里的医疗队也请了,各地的半仙神婆也来了(当时我舅姥爷还属于闭关阶段)但折腾来折腾去也没什么效果。这些年下来,那几户人家就这么无奈的一直将就着,该疯的疯,该过的过,整条胡同一片死气沉沉,大白天都没人愿意打那经过。 直到后来,有一年夏天下大雨,住在疯子胡同里的马德千家的房子,被让雷劈断的大树砸坏,修房子的时候,有人在房子山墙的一角下发现了一把木刻的小剑,事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的疯事儿都是这“镇物“惹的祸。而马有才是当时负责盖房子的主要工匠,嫌疑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四章 镇物 在中国广大的北方农村,一直沿袭着一个传统,这个传统可说好也可说不好,它既是千百年来的民俗习惯,又是一件在太阳底下说不大出口的事情,说白了就是类似“潜规则”一类的,既能得到大家的认同,还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这个不上不下的传统就是“镇物”。 所谓的镇物,最直接的意思就是镇守之物。镇物是一个统称,说详细点儿,就是有谁家盖房子的时候,窑匠会在打好地基进行上层建筑的时候,在墙角、房梁等处放一些小东西以此来有所祈盼。这些小东西可以是纸剪的,也可以是木刻的,反正只要不影响房屋的建造和居住安全就行。镇物放在哪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只有窑匠一个人知道,而且不能外传,就是连主家人也不能过问,除非哪一天房子倒了,当事的窑匠必须把秘密保守一辈子。 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一种传统,也可以说是古时候建筑行业一项不成文的规定。所以在当时,窑匠是得罪不起的,要给你家下面放什么东西完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除非你不信邪,否则就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镇物有的祈盼吉利,有的则是招灾引祸。不同的镇物有不同的效果,如果镇物是一个纸元宝,那以后就会发大财;而如果镇物是一个纸人,那这家人就会被“压命”轻则患病,重则丧生。 而同一件镇物也有不同的效果,比如,同样是一只纸马,在压在墙下的时候,如果是马头朝外,那这个人家就会钱财外流,守不住财;而如果马头向内,冲着家内的方向,那就会财源滚滚,做什么都挣大钱。虽然广大的农民朋友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挣扎在温饱之间,但依旧没人敢怀疑镇物的作用和威力。总不能每个窑匠都坏到只放坏东西不发好东西的地步吧…… 当然,不放镇物也可以,除非这个窑匠金盆洗手,以后再也不干这一行,否则就会对自己产生一些不利影响。中国这么多年历史下来,镇物之说由来已久,或是虚妄之谈,只是建筑业内人士的一些赚钱把戏;又或者真有其妙门,能起到趋吉避凶或招灾引祸的作用。大千世界,冥冥之中有多少人所解释不了的事情…… 马有才便是因为这镇物身受其累。 看马德千家挖出了东西,胡同里其他几户人家吃了一惊,也匆匆回家查找,结果不约而同的都在墙角啊、床头处地下的砖缝里啊这些隐秘的地方挖出了一把把小木剑,看样子和马德千家里挖出的一模一样。这下整个村子一下子炸了锅,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乐于助人,看着挺和善的马有才,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平静的小村子里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随时随地每时每刻,每个村民口中说的都是马有才存心使坏乱放镇物的事,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谈“镇物”色变,喧喧闹闹,就是古时候皇帝驾崩都没这阵势。 而这时候的马有才家也成了重点“照顾”对象,不仅每天挨胡同里邻居的骂,还要承受村子里其他人的绯言绯语。由于马有才家在胡同的最中间,其他邻居南来北往的,不论老的少的,只要经过他家大门,都会先停下来扯着嗓子骂个痛快。 马有才一家也是可怜,虽说这几年家里人都还健康,没像其他邻居家怎么也得有个疯掉的,但马有才中年丧妻,大半辈子只熬下了一个儿子,自己凭着那点儿盖房建屋的手艺,再加上省吃俭用,好不容易让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娃,这眼看着就要安享天伦了,现在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弄的自己晚节不保不说,还牵带着儿子和儿媳抬不起头来,就连小孙女都在学校里被小伙伴们孤立,指着鼻子骂“小妖怪”其实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马有才也辩解过,说这些小木剑确实是自己当年放下去的,但当时完全是出于好意,并没有害人之心。怎奈事情已然发生,又有谁还相信他。几次三番下来,马有才不仅没有得到众人的谅解,还越描越黑,终于抑郁成疾,不堪屈辱之后在自己家里上了吊。众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现在疯的疯,死的死,再揪着不放也没多大意思,于是镇物事件也就不了了之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这件事留有余威,不仅铁棍疯了,连我也不知道沾惹上了什么东西,按舅姥爷的说法,是那马有才死不瞑目,回来伸冤了。看来冤有头,债有主,此话不假。 晚上终于到了,月亮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 舅姥爷挎着个布兜子,我紧紧地跟在后面,两人慢慢悠悠的来到了那条疯子胡同。我不知道舅姥爷带我来干什么,并且非得是晚上来,虽然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没办法。 到了胡同口,舅姥爷停下来,眯着眼向胡同深处望去。我躲在舅姥爷的身后,也看着那条胡同。只见胡同并不长,南北溜直,月光照下来,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一片冷清,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墙角丛生的杂草,也不知长了多久,看样子没有人打理,真不知道住在这条胡同里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那些疯掉的人也不知道都在哪里。 我正胡思乱想着,舅姥爷一动,转身对我说道:“成子,待会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乱动,不然你就没救了。” 我听完吓了一跳,看看自己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没救”了呢? 我心里一下子害怕了起来,茫然的点点头。这时只见舅姥爷从布兜子里掏出几张黄纸符,招呼我一声:“走!” 我紧跟着他迈进了疯子胡同。 疯子胡同并不长,胡同里一共住了八户人家,东西两边各四户,从南到北,算算距离,整条疯子胡同也就六十多米长。但在深夜里,这短短的六十多米也竟似看不到头一样,幽暗深邃,瘆人心脾。 我跟着舅姥爷一步步走进胡同,脚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那声音传到胡同两边的墙壁上,又传回来“咚咚”的回声,听得我心口也跟着“咚咚”直跳。虽然知道墙壁那边的人家里都住着人,但我还是疑神疑鬼,总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走着走着,眼看要到胡同最中央的时候,舅姥爷停了下来,我由于跟得紧,差点儿撞上舅姥爷的屁股。 “这就是马有才家。” 舅姥爷指了指身旁左边的一个大木门,那门上稀里呼啦的挂着过年时贴上的对子(也就是春联)现在已是破破烂烂,丝毫看不出对子应有的吉祥之气。马有才儿子一家三口就住在大门里面的宅院里。 我不知道舅姥爷在这三更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但看他的意思,仿佛并不是要进到马有才家里,只见他从身上的布兜子里掏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呼呼啦啦的在马有才家大门正前撒了一个脸盆口大的圆圈,也没看到舅姥爷手里用什么工具,那圆圈就跟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标准。 我看到这一手功夫,心想这要多少年才能练出来啊。 “站到里面去,没我的准许不准出来。” 舅姥爷打断我的思绪。我哦了一声,站到圈子当中,虽然稀里糊涂的,但我知道听舅姥爷的没错。 舅姥爷接着又拿出一搭子黄纸剪的小人,在胡同里从南到北,挨家挨户的在每户人家的大门上各贴了一个,贴完之后,舅姥爷跑回我身边,也不知从哪仓啷一声亮出一把铁剑,就地摆划起来,嘴里还咕咕哝哝念念有词。一看这阵势,我一下子有点儿害怕,以前见舅姥爷给人家看风水作法事时,顶多是带个八卦镜、罗盘之类的小物件,没想到这次竟连大宝剑都亮了场。 一看情况好像比较严重,我也忍住好奇没敢开口,只见舅姥爷动作越来越大,一把宝剑在手里舞的虎虎生风,只把我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么一位武林高手。 正当我为舅姥爷惊讶的时候,突地没来由,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风,本就不宽敞的胡同里霎时间飞尘漫天,吹得我睁不开眼。那股子阴风阴凉异常,大夏天的都吹得我后背直冒冷气。 风沙让我睁不看眼,耳朵里也是呜呜的风声,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我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想动又不敢动,我深信站在圈子里是安全的,舅姥爷不会骗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突然就停了下来,我暗暗松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周围和刚才一样毫无变化,月光洒下来,还是一样的清冷。我定了定神,突然意识到现在与刚才的不同之处——舅姥爷不见了! 第五章 引魂 四下里看不到舅姥爷,我一着急,张开嘴就大喊起来。这一张嘴才发现不对劲,我能明显的感觉自己正在大喊,但就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下子把我吓的够呛,急火攻心之下,就想撒丫子跑掉,但无论我怎么用力,双腿就是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就像武侠小说里的被点了穴一样。 喊也不成,跑也不成,我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自己这是撞了哪门子邪。突然,我感到一阵恍惚,头晕目眩,还直犯恶心,然后渐渐地,我感觉自己身子一晃,下意识的往脚下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只见我身体仿佛越长越高,仔细一看才发现我正慢慢地从下面的身体里“飘”出来,我竟然脱离了我! 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突然想起人们常说的“走魂*”难道现在自己正在“走魂”突然间,我特别想挣扎,特别想大喊,但身体完全不受意识的控制。我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飘飘忽忽的升到半空,确切的说,应该是只有我的意识升到半空,因为当我往身上看去,并不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而我真正的身体此时正在下面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我慢慢悠悠的飘到半空,飘到也就三米多高的时候,停了下来。站得高,看得远,此时的高度,正好能俯瞰整条胡同,借着月光,胡同两侧人家的里院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谁家院里有个水缸啦,谁家院里有棵石榴树啦,那树上还结着许许多多石榴,等秋天一到,这家子就有口福啦……我正胡思乱想(小孩子嘛,见到新鲜事物容易分心)忽然瞥见那家人家的大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躲在阴影里看不清是谁。继而我发现,在其他人家的大门前,也各站着一个人,那些人也都看不清样貌,只是混混沌沌的能看出是个人形。难不成我和舅姥爷把两边人家的好梦搅黄了,他们出来找说法了? 我正纳闷,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憋闷,不过那憋闷转瞬即逝。我松一口,一低头看到脚下马有才家的大门前也站着个人,那人也隐在黑暗处,离我地上的身体并不远。我看着看着,突然间那股憋闷又来了,而且还越来越严重。很快,憋闷变成了愤怒,一阵没来由的怒火让我感觉自己像要燃烧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我生气的时候,似乎我的意识并没有被这股怒火冲垮。一般人们在生气的时候很容易丧失理智,但此时的我,却截然不同,一方面我头脑很清醒,一方面我又怒火中烧。猛然间,我很想看清下面那人的样貌,但越是这样,我就越看不清,越看不清我就越生气,我无声的嘶吼着,直感觉要把下面那人撕碎才痛快。 我一方面很是冷静,一方面又歇斯底里的生着气,情绪矛盾到了极点。突然,火光一闪,脚下那人竟身上着火,不一会儿便呼呼的燃烧起来。我看到这情境,直感觉心里一松,又没来由的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脑子里一震,就此没了意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我茫然的看看四周,认出这是在舅姥爷家里。 “醒了,来喝点水。” 舅姥爷从灯影后闪出来,递给我一碗水。 听到喝水,我才意识到嗓子干得要命,于是一把接过碗来,一口气把水喝了下去。一碗水下肚后,我头脑也渐渐清醒起来。想起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幕,我就直皱眉。 舅姥爷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靠近我坐在了炕沿上,掏出烟袋锅子点上,吧嗒吧嗒抽了两口,不紧不慢的说:“没事啦,没事啦,呵呵……看来那马有才死的有蹊跷啊……” 我眨巴眨巴眼,问舅姥爷刚才那些是怎么回事。 舅姥爷磕巴磕巴烟袋锅子,对我说:“今晚去疯子胡同,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身上的东西是不是和那马有才有关,这一通折腾下来,看来还真是他,不过……马有才的死似乎有点蹊跷……” 舅姥爷细细的分析着:“刚才我用纸人代替活人,我想那马有才是自杀的,而自杀的原因是受不了胡同里其他人家的骂。自杀的人如果不超度一下是投不了胎,那马有才有怨气,应该归根于胡同里的那些人……” 我听得饶有兴趣,插嘴问道:“不是他们吗?” 舅姥爷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应该是其他人家门上的那些纸人着火,没想到最后着火的是马有才家门上的那个。哼哼……哪边的纸人烧着就说明问题出在哪,看来这马有才死不瞑目,该是他自家造的孽啊……” 我越听越糊涂,又问舅姥爷:“那刚才……我那是怎么了?你去哪了?吓死我啦……” “你被马有才那死鬼抢了魂儿了,我刚才引魂呢。” “引魂?是……什么东西?” 我咧了咧嘴。 舅姥爷见我似乎挺有兴趣,也饶有兴致的给我解释起来:“这人呀一共有三魂七魄,三魂管着人的精神意识。” 舅姥爷边说边用指头戳戳我的脑袋,继续说:“这个七魄呢管着人的身体脏器,这人身体不舒服了就是七魄不顺了。” 我哦了一声,越听越来劲。 “现在咱们单说这三魂,三魂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指天魂、地魂和人魂,三魂依附肉体而生,各司其职,三魂如果出现状况,那人也就变得跟棵树没啥区别了,只知道吃喝拉撒,不知道人情世故……那马有才死得有冤情,阴魂不散投不了胎,你和铁棍正好触了这个霉头呀……” 舅姥爷一口气说了许多,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为啥我没事,铁棍却疯了呢?” 我又问道。 舅姥爷哼了一声,说:“你没事?你的事大了!铁棍只是被冲散了人魂这一魂,最多也就疯疯癫癫,而你就不一样了……”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态严重,自己这一整天下来也没啥毛病啊。 舅姥爷看出我的忧虑,笑着说:“怎么?怕啦?哼哼,得亏那天晚上我把你弄回来,不然你就被那死鬼勾走咯!虽然你现在身上还有那东西,不过没什么大事,有舅姥爷在呢,还不至于死不死的。” 我一听那玩意还在自己身上,心里咯噔一下,但又看见舅姥爷脸上神态轻松,心里也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有个“半仙”舅姥爷就是好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 我又问。 舅姥爷目视前方,猛抽一口烟,冷冷的说:“哼哼,不急,明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舅姥爷的炕上睡的正香,就听见有人哐当哐当的砸门。 舅姥爷慢悠悠的开开门,就见一个人着急忙慌的闪了进来。这个人是马有才的儿子马爱国。 马爱国一进门,二话没说,抓着舅姥爷的手就哭上了:“三叔!你得帮帮我啊!” 我躲在屋内,瞧个正着。 “我们家……它……闹鬼啊……” 马爱国压低声音。 舅姥爷一皱眉头,说:“闹鬼?闹啥鬼?” 马爱国急得不行,磕磕巴巴的说不出句整话:“我……我昨晚做梦……梦到我爹了……” “哦?” 舅姥爷故作神秘,问马爱国:“你想你爹了?” “哎哟,不是……你听我说啊!昨晚……昨晚我梦到……梦到我爹他站在院子里冲我直招手,他嘴里……还吐着那么老长一条舌头!哎哟……吓死我啦!这……这……” 马有才在世的时候,这马爱国就不是什么孝子,现在听他说起他爹那语气,看来还是不孝依旧。 姥爷爷向来反感那些不尽孝道的人,听马爱国唠叨完,也爱答不理的说:“这就闹鬼啦?这么看来,你爹他就是鬼呀……” 马爱国越说越急,连手都摆划上了:“不是……你听我说,我一开始也以为就是个梦,没想到……媳妇和娃子早上跟我说,她们也做了一样的梦!哎哟,这是咋回事啊你说?” 舅姥爷故作惊讶,撇撇嘴说:“嗯……是有点儿古怪,你们一家子……没做什么亏心事吧?” 马爱国一听,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瞧你说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三叔你还不知道啊……” “嗯嗯,知道知道,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抽个时间过去瞧瞧。” 舅姥爷转身就要送客。 马爱国面子上挂不住,又不能跟舅姥爷急,悻悻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我在屋里看的好奇,心说舅姥爷平常是个挺和善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冷冰冰的,我有心要问,舅姥爷却只是摆摆手,跟我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呐,哼哼……成子,今晚跟着舅姥爷看大戏去!” 【紫衣青灵说: 走魂:也就是丢魂的意思,常见于北方农村方言。】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六章 秘密 由于我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还没除去,这几天我便跟在舅姥爷身边。舅姥爷是个很古怪的老头,有时你说他老古董吧,他又会很开明;有时你说他很开明呢,他犯起倔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认定的主意谁都别想去更改! 看看太阳要落山,我是越来越兴奋,这一天下来,心里没别的,老惦记着舅姥爷说的晚上看大戏。而舅姥爷似乎没怎么把马爱国家闹鬼的事放在心上,只是象征性的去马爱国家溜了一圈,说了些乱七八糟不疼不痒的话,就拍了屁股走了人,弄了马爱国一个大青脸。 吃罢晚饭,舅姥爷并不急着出门,我也拿了个小板凳,和他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舅姥爷家的院子并不大,但捯饬的很干净,坐在这样的农家小院里数星星,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那时的天还是干净的,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繁星闪烁,星星点点,很是美丽,有时在群星之间还有一条星河横亘其中,飘飘渺渺,似烟似云,让人不禁为之神往和叹服。那时的天还是很干净的,只要是晴天,白天走在田间就可以看到百里外的小山墩子,晚上更是能欣赏到绚丽灿烂的星空。回忆是美好的,在我的记忆中,星空就是美好的,而现在,那些曾经美好的东西也同回忆一起离我远去。 那天晚上,我正看星星看的着迷,一直不说话的舅姥爷开口了。 “知道那些星星都叫什么吗?” 我摇摇头,目光依然留在天上。 “想知道吗?” 舅姥爷问。 我收回目光,看看舅姥爷,又嗯了一声。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天上的星星除了可以观赏外,还有其他什么功用,而我看星星也只是单纯的感兴趣而已。 舅姥爷呵呵一笑,起身进屋,不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本书,借着从屋里洒出来的微弱的灯光,我拿起那本书看了看。那本书很破,书皮子上(封面)写着一溜笔画繁多的古字,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字是篆字。那些字晦涩难懂,我看了好几遍,也才认出最后的几个字是“一十二法”我又翻看了一下书里的内容,结果发现里面也尽是些古古怪怪的字,再加上光线不好,更是看不清到底写的什么。 舅姥爷坐回到板凳上,对我说:“这书里面的东西你看不懂,就先不要看了,你喜欢看星星,就看看书的最后几页吧。” 我听完,便从书的后面倒着翻起来,发现那几页上都是一些图画,图画的内容有简有繁,仔细看看,原来是天上那些星星的讲解。这样我一下子来了兴趣,瞪着眼睛使劲往书上瞅。 “呵呵,以后你就拿着它吧,有看不懂的我教给你,慢慢学。” 我抬头看看舅姥爷,他坐在黑暗里,放眼看去,能看到的除了那冒着点点火星的烟袋锅子,还有他那双光芒闪烁的眼睛。 我就这么盯着舅姥爷,看着看着,一时竟入了神。我看到那烟袋上红彤彤的一点儿火头越来越是明亮,恍恍惚惚间,那火头慢慢变大,没一会儿小小的火头就变成了一团光晕,光晕慢慢扩散,也越来越亮,亮的我直睁不开眼,我下意识的闭上眼,隔着眼皮都能感觉到那团光晕正将我吞没…… 等我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已身在半空,耳旁有呼呼的风声。这场景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前几次“走魂”看来这次也是一样了。见怪不怪,鉴于前两次都没么什么大碍,只是虚惊一场,所以这次我也没怎么紧张和害怕了。 我飘飘忽忽的“走”在空中,脚下舅姥爷家的院子越来越小,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户人家的院子。我无声无息的落在院中,打量着四周。 这户人家看起来并不富裕,空落落的院子里除了墙边摆放的几件农具外并没有其他贵重的东西,我只一打眼便把整个院子看在眼中。看完院子,我又向那几间屋子看去,那几间屋子屋门紧闭,连那几扇窗子也关着,窗子上糊着白纸,而白纸上有几个洞,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破的,一缕微光从纸洞上透出来。 我凑上前去,用一只眼睛从纸洞往屋里看进去。 屋子里很黑,一盏煤油灯待灭不灭,闪出微弱的光亮来,照出了屋子里的三个人。 “这样下去可咋过呀……他们又来砸门了……” 倚在门边上的一个女人说道。那女人穿着红红的短褂,一条长长的大辫子梳在脑后,看上去挺年轻。她苦着一张脸,边说话边搓着两只手,不时地看看其他两人,眼睛里神色复杂,不过更多的还是忧惧。 “爹,你实话跟俺们说,那东西到底是不是你弄的……” 坐在炕上的一个人也开了口,看年纪也就小三十。相比较那门边上的女人,他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屋子里面总共三个人,有两个人开了口,我便又向最后那人看去。这个人年纪稍长,看来就是刚才年轻男人口中的“爹”他头发有些花白,还乱糟糟的,一身青黑色的衣服看上去也很是破旧,尽是些补丁和褶子,下面两只脚上的步鞋更是破的露了脚趾头。 作为长辈,他并没有坐在显示一家之长的位置上,而是孤零零的缩在挨着炕沿一角的一个小板凳上,那小板凳歪歪扭扭,也像坐在它上面的人一样没有生气,看上去马上就要垮掉似的。他紧低着头,脑袋几乎缩到衣服里,让人看不到他的脸,不过我想,那张脸上除了满布皱纹以外,应该也和另外两个人的神情一样,忧虑、恐惧和不安混杂在一起。 大致看看屋子里的三个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老人过得并不好,他身上的那些补丁,在年轻男人身上几乎一个都看不到,相反的,年轻男人的衣着倒是光鲜许多。而在屋子里的气氛上,他也完全被年轻男人压制着,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缩在一边,倒好像那年轻男人是他的爹一样。 “唉,连……你也不信我……” 老人仍然低着头,从怀里挤出一句几乎听不清的话来。 “哐当”那年轻男人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突然一下子摔在地上,吓得我一哆嗦,而那老人也身子微微颤抖者。 那年轻男人一甩手,用力一拍炕席子,指着下面的老人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早就叫你别弄那些封建迷信,现在好了!周围都怎么说咱家你知道吗……连凤儿都上不了学了!你还让不让我们活啦!” 年轻男人越说越来劲,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只要是在他手边的东西都被他叮叮哐哐的摔倒了地上,有些还砸在了那老人身上。眼看这阵势,那老人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不知道躲,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那里,除了哆嗦之外什么都不会了。 年轻男人骂了一阵,估计是骂累了,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脸色狰狞可怕,看那样子真恨不得把那老人给吃了。 “行啦行啦,别把凤儿吵醒了……个老东西!” 这次开口的是那年轻女人,只见她皮笑肉不笑的剜了老人一眼,冷冷的说道:“爹,你说吧,该怎么办?要不我们搬走不在这住了,要不你自己想辄儿吧……” “走!往哪走!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怎么走啊!” 年轻男人一声大吼,吓得那老人一哆嗦,那小板凳也终于支撑不住,跨啦一声散了架,这一来,老人身子一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直发抖,看上去很是可怜。 我看着这屋里的一幕幕,心里也从刚开始的不解慢慢熬成了愤怒,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作为一个儿子,对待父亲,应该尽的是孝道,而不是辱骂和虐待。看着那老人颤颤巍巍的身躯,我感到一阵伤心,心想,如果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这么对待自己,那该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 我越想越是伤心,眼里竟啪嗒啪嗒的流下泪来。泪水蒙住了视线,我抬起手擦擦眼,又向屋里看去。这一看我才发现,屋子里忽然换做了另一个场景,刚才那些一下子竟然不见了。我忍住好奇,继续看下去。 此时的屋里并没有点灯,一片黑漆漆的,借着仅有的丁点儿光亮,隐约能看到炕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很瘦小,穿的很破,仔细瞧瞧,正是刚才那个被辱骂的老人。只见他蜷缩在床上,身子微微起伏,并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是睡着了。看着他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我心里没来由一阵心酸。 过了没多久,就在我看的出神的时候,吱呀一声,屋里炕沿旁边的一扇木门轻轻打开了,继而两条黑影悄悄闪了进来,那两条黑影蹑手蹑脚的凑到土炕边上,互相指手画脚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瞪大眼睛仔细看,才发现那两道黑影正是那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可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于是耐心来看下去,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大吃一惊……只见那年轻男人凑到正在熟睡的老人身边,一把捂住了老人的嘴,用另一只手抓起老人干枯瘦弱的胳膊,而那年轻女人则死死抓住老人的双腿,两人一边一个按住了老人。老人从梦里惊醒过来,但奈何他身单力薄又年老体弱,力气上完全不是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的对手,他被按在炕上,嘴里呜呜的叫着,却喊不出一个字…… 窗外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心想帮老人一把,却是无能为力的定在原处,甚至连喊几声救命都喊不出声来。紧接着,我看到了这辈子让我第一次感到震撼的事情——只见那年轻女人把一根绳子甩上屋梁,然后迅速的打了个结,和那年轻男人一起把无力挣扎的老人吊在了绳子上! 第七章 舅姥爷 窗外月色如水,黑夜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偶尔,也会有几只聊有情趣的虫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鸣唱几声,算是对这宁静夜晚的一份回报。 庭院深深深几许,本该是多么美好的诗句,但此时,在这个幽深静谧的庭院里,有谁知道那可怜老人的身体正如一片落叶一样,无助的在空气中挣扎!挣扎,挣扎,直到挣扎慢慢变成无力地摆动…… 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我几乎已经到了情绪的临界点,是崩溃,是愤怒,还是悲痛……此时,我几乎忘记自己是谁,我只知道我要冲进屋子里把那年轻男人和那年轻女人撕成碎片,但或许,那样又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到底怎样做才能消解那缠绕在我心头的百般缭绕,恍恍惚惚间,我头脑中不断闪现刚才看到的画面,那些画面越闪越快,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将我一点点吸了进去…… “啊!” 忽然,一阵清凉拂过脸上,我打一个激灵,喊了出来,双眼猛的睁开,呼呼的喘着粗气。眨巴眨巴眼睛,放眼看去,能看到的是布满繁星的夜空,还有身旁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冲我微微笑着,正是舅姥爷。 “怎么样?大戏好看吗?呵呵……” 舅姥爷吸一口烟,笑呵呵的问道。 此时的我刚刚回过神来,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阵生疼直钻心眼,看来现在不是梦了。我长出了一口气,低头看看,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但身上却是大汗淋漓,小风一吹,只感觉一身鸡皮疙瘩。 想想刚才那一幕,又听到舅姥爷说的话,我不由的一阵埋怨。 “这叫什么戏啊!吓死我了!哼……” 我一撅嘴,耍起小性子,把头别过去不看舅姥爷。 舅姥爷呵呵一笑,把烟袋锅子往鞋帮子上磕了磕,凑到我跟前,突然一脸严肃的问道:“看清刚才那俩是谁了吧?” 我听完一愣,舅姥爷怎么会知道我刚才看到的那些事情?我傻愣愣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表示并没有看清。 舅姥爷拿烟杆子往我脑袋上一磕,说道:“再好好想想!” 我扭着眉头使劲回忆起来,刚才光顾着着急和害怕,再加上光线不好,所以一时之间并没有看清那年轻男人和年轻女人是谁。 舅姥爷哼哼一笑,又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我的手,我随着看看自己的手,猛然想起黑暗中那双掐着老人脖子的手,那双手上有一道很明显的长长的大疤!而谁的手上又有那样的疤痕呢?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张大嘴看着舅姥爷。 “知道是谁了吧?唉……都是他自己家造的孽哟!” 舅姥爷长长的呼出一口烟。 我仍然大张着嘴,不可思议的问舅姥爷:“难道……那个老头……就是马有才?” 舅姥爷也不答话,独自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我看舅姥爷这样,心里猜出了七八分,想起前些年马爱国喝醉酒和人打架,被几个外地人按在村口一通胖揍,胳膊骨折,手上也被拉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这件事,当时在我家这个常年没有什么新鲜事的小村子里极为轰动。听姥姥他们说,这个马爱国一直就是个混不赖的主儿,嗜酒如命,好吃懒做,时常还干点儿偷鸡摸狗、聚众赌博的事,名声是臭到了极点。 我想,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不被他害死,估计也会被他气死。不对,马有才应该不会被气死,因为这马爱国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不孝逆子,大家平常说起他来,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臭味。要说起生气,是绝对轮不到马有才的,如果哪天邻居们没有隔墙听见马爱国破口大骂,那只说明一件事——此时马有才不在家。 我稀里糊涂的想了这许多,小小的心里仿佛一下子无比沧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那时起,我便对这八个字深有体会。 可怜的马有才死得冤,更加可以说,是死的极其悲惨,试想一下,生在这苍天底下的人,有谁会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亲生骨肉竟然会亲手把自己杀死!这是怎样的无奈和凄凉!当马爱国痛下杀手的时候,难道老天就没有一点儿悲悯和愤怒,还是,天意冥冥,每个人的命运都有着不可抗拒的业力…… 我忽然感觉心情一下子很低落,深深地叹一口气,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舅姥爷嘿嘿一笑,对我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就丧气可不能,姥爷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有些事也该交给你们这些后生了,咳……” 舅姥爷轻轻咳嗽了几下,不知是旱烟太烈,还是人生太苦。 我看看手里的那本破书,又看看舅姥爷,此刻我才发现,他的身影已然不再高大,黑暗中的这个老人,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岁月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无声无息而又毫不留情的刻下了一道道皱痕,难道,这个曾经被我深深敬爱的老人,已真的到了英雄迟暮?舅姥爷或许不是英雄,但他却是一个平凡人的伟大,一个平凡生命的伟大。 听完舅姥爷的话,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或许我真该长大一些了。 “那缺了大德的马爱国为了不被村里人说闲话,连自己的老爹都敢杀,唉,有才生了个讨债鬼啊!” 舅姥爷好像也挺替马有才难过。 “那当时就没有报警吗?” 我问道。 “报警?报啥警?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那会儿子死个个把人就跟打雷要下雨一样正常,你大舅不就是……唉……” 想起往事,舅姥爷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当时,都以为马有才是受不了闲言闲语才自杀的,谁又会往他儿子身上想啊?那会儿大家伙儿私下里聊起来还说呢,这马有才早死了也好,有那么一个儿子,活着比死还难受。哼哼,想不到这马爱国还真是孝顺的彻底啊……” 我在旁边听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刚才看到的那些事,姥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舅姥爷点点头,说道:“这个,以后就会知道了,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这本书,我给你简化一些,回去好好看看。” 现在回想一下,在那时,舅姥爷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一身所学教给我了。 “马有才死的那么冤,难道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那马爱国岂不是……” 我着急起来,想起马有才那吊在绳子上的无助的身影,心里不免替他喊冤。 “哼,冤有头!债有主!那马有才冤魂未散,投不了胎,让你和铁棍着了道,偏偏你姥爷我又会些道术,一来二去还翻出了陈年旧账,看来,都是天意啊……” 舅姥爷吸了一大口烟,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只是,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 我问是什么,舅姥爷眉头微皱,说道:“当年马有才下镇物的事情应该不是假的,那些搜出来的小木剑我还亲眼见过,再者说,魂魄是不会说谎的,按你走魂时看到的,马有才也没有反驳说没放那些东西,那……为何其他人家都有人疯了,而他家却平安无事呢?” 舅姥爷想了一会儿,看样子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哎,不管那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黏在你身上的马有才的怨魂请出来,顺便……哼哼,顺便也让那马爱国知道什么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舅姥爷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种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 使劲儿抽了几口烟,舅姥爷把烟袋杆子往腰上一别,起身进了屋。 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舅姥爷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包袱。他坐回板凳上,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成子,你是咱家后辈里的老大,这些东西跟了我一辈子,我也是快入土的人了,也该有个交代了。” 我见舅姥爷表情严肃,不敢插嘴,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舅姥爷冲我呵呵一笑,神态还是像以前那样和蔼慈善,“当年,我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幸亏遇到了我师父,……我给别人算了一辈子命,看了一辈子相,却从没在乎自己过的咋样。” 舅姥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打过鬼子,治过冤孽,吃糠受冻,什么日子我都经历了,值了!” 我不知道舅姥爷到底要说什么,听得稀里糊涂。 舅姥爷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又说起来:“我窝囊了一辈子,道法没学好,就会那一点儿花拳绣腿,辜负了师父的嘱托啊,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唉……我……” 舅姥爷越说,脸上的神情越是复杂,眼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舅姥爷年轻时候的事,我从他口中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了,什么皮狐子精、老道士、“赵哥”、日本鬼子……这些都是他念念不忘的。 忽然他脸色一变,眼睛里炯炯有神的看着我,对我说:“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吧?” 我点了点头。 “嗯,好,记住以后要勤加练习,还有不要把功夫放在打架上,那些是会有大用的。” 舅姥爷边说边把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一本破书,一个模样古朴的丹炉,还有一个金属盘子,我后来才知道那个盘子叫做罗盘。除了这些东西,最吸引我的,是一柄鞘上带着绿痕的剑,那把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拿在手里一定很趁手。 我看得有点发痴,这些东西,舅姥爷平时都藏在炕上的大木柜子里,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这一下我还真开了眼。 舅姥爷看出我的表情,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东西以后就给你了,好好保管别丢了,这可都是宝贝。” 我吃了一惊,这礼物太突然也太贵重,让我一下子有些发懵。 我问舅姥爷:“姥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舅姥爷一抬手,打断了我的话,对我说:“成子,来!我们现在就替天行道!” 第八章 替天行道 老子云,道可道,非常道。“道”是什么?“替天行道”又是什么? 正在我不知所以的时候,舅姥爷起身进屋拿了些东西,然后又回到院子当中,叮叮哐哐一通忙活之后,一个做事的法坛就准备好了。 我坐在一旁看着,那法坛并不复杂,一张桌子铺上一块黄布,上面放一个香炉,香炉里插着三炷小拇指粗的香。在香炉的前面又摆着些东西,我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里有一打子黄纸,一碗红色的像墨水一样的东西,一支毛笔,还有一碗水。 我看着挺好奇,凑上前去,舅姥爷边捯饬边告诉我:“接下来我要给马有才招魂,人身上有三魂,天魂属天,地魂属地,人魂轮回投胎,人死了之后如果有三魂中的一魂没有去到该去的地方,那就说明死的蹊跷,一般都是非自然死亡。” 我问非自然死亡是什么意思,舅姥爷说道:“就是那些没有正常老死的,比如被人杀了啊,意外死亡啊,病死啊,自杀啊,反正就是寿元未尽而人却死了。三魂主精、气、神三宝,而七魄呢则主人体的肉体血脉。人死则魄散,但如果是寿元未了的话,‘魂’会以为人还没死,就会继续留在阳世间飘荡,如果怨气过大,就变成咱们常说的鬼了。” 我哦了一声,感觉有点儿意思。 舅姥爷接着讲解:“‘魂’必须依附肉体,这就像人必须回家一样。但是,‘魂’可不讲什么法律道德,统统都跟日本鬼子一样,只要是肉体它就想附上去,而所谓的‘鬼’,就是怨魂对正常活人的肉体造成冲击时,所产生的一些精神上的扰乱。如果这个人八字不够硬,怨魂就会把这个人本来的‘魂’挤出体外,来个鸠占鹊巢,铁棍就是因为这样才疯的,好在你的八字够硬,再加上铁棍先替你‘挨了刀’,那死鬼马有才的怨气消了不少,所以你才到现在都没事。” 我暗道侥幸,随即又想起铁棍,不免一阵悲伤,问舅姥爷:“那铁棍还能救过来吗?” 舅姥爷叹口气,说道:“我替他招过魂,可惜晚了,怨魂侵体时间太长了,再加上他是半夜里出生,八字主阴,本就是个容易招灾的命,三魂缺一魂,得疯一辈子了……唉,你身上现在有四个魂,除了你自己的三魂,还有马有才那死鬼的一魂,它没挤掉你的魂,看那意思是想借你来完成宿怨,好投胎转世啊。” 舅姥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别的没听着,就听着个“四个魂”我心里发虚,问舅姥爷:“那……那怎么办?” 舅姥爷哼哼一笑,说:“别慌,别慌……有怨魂就有冤情,我之所以不急着把它从你身上弄出来,就是想看看这马有才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想到还真有内情。” 舅姥爷说着,从旁边拿起一件黄袍子往身上披,然后又拿来一个道冠戴在头上,用手正了正,接着说道:“这么些年来我以为这些东西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姥爷你要干啥?” 我问道。 “哼哼,我要把你身上那冤魂送到马爱国身上,血债还要血来偿,他马爱国杀了自己的老子,反过来也该让自己的老子教训教训了。待会儿可能你也会看到些啥,甭管它就是了,和你没啥关系,记住别说话就行了。” 舅姥爷一撩黄袍,把一块圆形木板放在法台前边的空地上,对我说:“我道法不深,这移魂之法也是头一次摆弄,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待会你就老老实实在这木板上坐着,别乱动。” 一切准备就绪,移魂术开始。 此时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到了子夜,我坐在法台前,正对着舅姥爷,只见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挽挽袖口,用指头沾了沾法台上碗里的清水,把指上的清水向天上弹了一下,又向地上弹了一下,最后向我身上也弹了一下。 敬完天地人,舅姥爷揭起一张黄纸,拿毛笔蘸了蘸那碗像红墨水一样的东西,然后用毛笔在黄纸上迅速的画着,我瞪着眼想看清他画的是什么,可还没等我看清楚,舅姥爷就把那张黄纸折了三折,然后把黄纸夹在掌中,双掌合十,脚下走来走去,踏着奇怪的步子,嘴里也嘀嘀咕咕,说着些听不懂的咒语。 我在旁边看得兴起,这么正式的法事还是第一次见到。 突然舅姥爷大喝一声,嘴里念个“开”字,双目圆睁,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吓了一跳,还不等打个激灵,就看见舅姥爷合十的双掌间徐徐冒起了白烟,那白烟越冒越大,只见舅姥爷呼的分开双手,在插在香炉里的三炷香上一拂而过,那三炷香忽然就着了起来,发出三点火红的亮点。 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也没见舅姥爷手里有什么点火的东西啊,这香怎么会摸一下就着了呢?我再看看舅姥爷的手里,此时那张黄纸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刚想开口问,突然想起舅姥爷不让说话,便闭紧嘴巴耐心看着。 此时舅姥爷已经站回到原来的地方,闭着双眼,嘴里仍旧嘀嘀咕咕的念着。面前法台上的三炷香慢慢燃烧,飘起三缕袅袅的青烟。说来也怪,虽然这夜里没什么大风,但些许微风还是有的,我耳畔都能感受到夜风的凉爽。而再看那三缕青烟却像是凝固了一样,丝毫不受任何风吹的影响,笔直的升上天去。 我瞪眼看着那三缕青烟,感觉身上泛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也不知是因为心理作怪还是眼前的事情实在诡异。我就这么一直盯着面前的青烟,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犯起困来,意识渐渐模糊,没过一会儿,眼皮就跟挂了两斤砣一样沉的抬不起来。 就这样,我深深“睡”了过去,恍恍惚惚间,好像是在梦里一般,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我极力想睁开眼睛,却永远是似睁未睁,半梦半醒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当你饿得要死的时候在你面前出现了一只烧鸡,但那烧鸡你就是摸不着抓不到,看得见吃不到!这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弄得我一阵抓狂,却又丝毫使不上力气。 就这么无奈的、挠心的等了一阵子,突然一个声音传入耳边。 “天灵灵,地灵灵,般若神明随我行。圣山弟子来开路,法身自在游冥冥。上明走胎光,下明走爽灵,留有一金山,内里存幽精。今日有客来,还送客归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一落,我直感觉天旋地转,又听呼的一声,一下子好像站在了什么地方。我慢慢睁开眼睛,进入眼里的正是上次的那个院子。月色依旧,安静依旧,院子却是有了些许变化。 看着屋子里透着灯光,我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还是那扇木窗子,窗子上却不再是白纸而是一片透明,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几年前马有才临被杀的时候,时代变化,现在的窗子上早都已经换了玻璃。 透过窗子,我向屋子里看进去。 一个电灯泡吊在屋里,发出昏黄的光亮,电灯下面,有两个人正坐在炕上,我认出那两人,正是马爱国和他的媳妇儿王艳芬,马爱国和王艳芬是村里出了名的泼濑夫妻¨wén rén shū wū¨,知名度俨然仅次于毛主席。 “孩他爹,这觉还咋睡呀?天天晚上做噩梦,你说……是不是你爹他……他回来讨债了?” 王艳芬坐在炕沿子上,别着头说道。 “别胡说八道!疑神疑鬼的,我就不信……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马爱国一通咆哮,两眼一瞪,鼻孔直冲头上的电灯泡。 王艳芬白他一眼,撇着嘴说道:“你还死撑!昨儿晚上是谁吓得跟个耗子似的就差钻到炕洞子底下?实在不行,咱们就请个香头*来看看吧!” “你再他娘的胡说八道!” 马爱国一声大吼,甩手给了王艳芬一耳刮子,打得王艳芬一个趔趄从炕沿上跌了下去。 马爱国打完还不算,嘴里骂骂咧咧的:“老子我就不吃那一套!让他来!他活着我都不怕,难道死了还怕了!” 马爱国骂得兴起,竟一下子站在了炕上,双手掐腰呼呼的喘着气。虽然马爱国嘴里凶悍,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精神极度崩溃才有这样的表现。看来,这几天他们两口子确实被折磨的不轻。 王艳芬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马爱国被她扰的心烦,嘴里又是一阵骂骂咧咧,随手把炕上的被窝枕头摔在王艳芬身上。看来这个马爱国确实不是东西,吊死自己的老爹,对媳妇也不咋样,真不知道上辈子谁欠了他的。 我站在窗外看得直想笑,心想你们也知道害怕?当初痛下杀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儿人心呢?我越想越是痛快,最后竟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我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仔细听听,这笑声分明就不是我的,但却又是从我嘴里发出的,难道是马有才?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我倒不至于那么惊慌,心想笑就笑吧,你的怨气能发出来保不齐我还受益呢。 我正高兴,突然哐当一下,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声音,但那种感觉很明显,绝对是有要冲进屋里的那么一股子劲。我吃了一惊,看来那马有才的怨魂要行动了。 如果如舅姥爷所说的那样,那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意识,所以我也不担心随它“撞”坏了身子,当下一想,索性放开了心怀,由它搞破坏去吧,我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冷眼看大戏! 正当我准备欣赏那对豺狼夫妻要怎样遭报应的时候,突地一阵黑气,将我一下子拍了出去。 【紫衣青灵说: *香头:民间对神汉巫婆的一种叫法。】 第九章 炁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黑气“拍”的连连后退,心里更是不明所以,等站定身形后,才发现自己几乎被逼出院子。我暗道一声古怪,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团黑气正缩在马爱国家屋子的墙角处,氤氲缭绕,诡异异常。那阵黑气浓得像墨一样,聚而不散,虚而不实,仔细看看,在黑气的中心似乎还有一点儿淡淡的金光忽闪忽灭,使得整团黑气诡异中还透着那么一点儿神圣,让人看去直心虚,就像面前有一只凶恶猛虎一样震人心魄。 我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团黑气,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便想继续上前,没想到刚一动,那团黑气就像有了眼睛一样,我上前一点儿,它就对应着也蒸腾着上前,看那意思是不许我靠近前面那栋屋子了。 而此时着急的并不只有我,那马有才老爷爷的怨魂此时也是凶到了极点,一个劲儿的左突右冲,连带着“一体”的我也跟着左突右冲,把我折磨的实在难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看来这免费的观众也不好当啊…… 又一次尝试失败,我感觉“身子”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看来长时间不能让身上的怨魂如愿,这法事也是会有时间限制的,不知道舅姥爷那边怎么样了? 我正想着,忽然眼前一亮,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直冲向那团缭绕的黑气。我急忙看过去,只见那团金光虽不至于耀眼,却也是光彩流转,金光到处,黑暗匿藏,让人看去不禁一阵振奋。 只一眨眼的功夫,从天而降的金光便和那团狰狞的黑气撞在一处,一时间金星琉璃,黑玉断脆,四周忽亮忽暗,金光和黑气融混交杂,像两条蛟蛇一般缠在了一起。 我看的暗暗心惊,想不到在紧要关头会有神兵天降,马爱国呀马爱国,不惩处你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我嘿嘿窃笑,随即又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才多大个人啊,就这么心里变态…… 时间放佛已经不起作用,好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是在一瞬间,那道金光突然一阵暴增,硬生生把黑气压了下去,而黑气中心本身就有的那团隐隐的金光也越来越亮,两道金光里外夹攻,瞬时间便把黑气吞噬干净。 借着漫天金色,我定睛一看,原来黑气所在的墙角,静静的躺着一把小木剑,那小木剑剑尖向外,剑身上有些残缺,貌似还有些许的腐烂。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马有才说他没有害人,看来还真是如此。 以前的时候,我听舅姥爷讲过不少阴阳五行的东西。按道家的说法,宇宙之初源于混沌,而混沌又分清浊二气,清气化为天,浊气化为地,这才有了天地初分。世间万物,不论是拥有生命的人类、动物、植物,还是没有生命的山水土石,只要是存在这宇宙间的,便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炁”“炁”的概念有很多种,在不同的道教领域又有不同的说法和认知,比如在积善派和经典派道教认为,炁是人类思想意识中的一种潜在的道,也就是对于宇宙、自身,以及宇宙和自身关系的一种探索和认知。往简单一点儿说,炁就是善德,而善德的存在并不能简简单单的说成是“今天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而像道家一直追求的修身、立教、济世、救人等大德,也不能全面的说成是“炁”人的思想有时总是局限在一时、一人、一地、一世上,这些便影响了人们对于更宏大宇宙和更深奥自身的认识。 而另一方面,在符箓、丹鼎等道教学派认为,“炁”是自然存在,尤其是存在于人身上的一种特殊能量,这种能量构成了生命的运转,思想的开发,以及生命和思想的互补互进,往小了说,炁可以是中医理论里的精气、藏象、脉络、气血,也可以是风水堪舆里的三合、九星。 道教有很多流派,这些流派各有所衷,各有所长,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个道士都会驱鬼镇邪,起坛作法。有些道士以济世助人为乐,有些道士则以修身立命为喜,再有的,就是像民间广为流传的崂山、茅山等以驱鬼镇邪、降妖除魔为己命的“民间抗魔斗士”在他们看来,炁则是一种上天赐予的无比宝贵,有无上神通的异能量。万物创生之初,这种能量就已存在,山川河流、草木鸟兽等等都有自己的一套“炁”的系统。这种炁不仅支撑着生命的运转,更重要的,是使万物处于一种永恒的流动之中。举个最易懂的例子,亿万年来的沧海桑田、物种进化就是“炁”不断运作和“提炼”的结果。 万物皆有“炁”而在那些降妖除魔的真人仙家们看来,“炁”又分为神、圣、煞、妖、魔、鬼、怪、精等几种,这些东西绝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妖魔鬼怪”而是一种依附于实体之上的气场,物体就是通过它来达到本身所应该具有的形态。 刚才光顾着着急,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团黑气应该就是这把小木剑上所具有的煞气(应该是“煞炁”现在在气场上讲一般简化“炁”为“气”在各种不同的“气”之中,煞气处于一种很微妙的位置,它介乎善气和恶气之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它的作用完全在于具体应用上。如果运用得当,煞气可以驱鬼镇邪,保身卫宅(煞气能够克制所有种类的恶气);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用到,则完全是天大的祸害。 想到这里我才明白,怪不得马有才怨魂的怨气那么大都被它逼退了,“鬼”终究斗不过“煞”呀。而神为紫,圣为金,那道金光又正好能够克制住这黑煞之气,真是一物降一物。 只是不知道那金光从何而来,以前听舅姥爷说,只有圣人、伟人或者得道的高僧大德体内会有金色之气,这小小的马家村难道也会有天赐将才? 想着想着,我忽然一个激灵,心想那道金光,该不会是舅姥爷吧…… 正当我发呆出神的时候,突然呼的一下,我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猛然向前冲去,迅速逼近前面的屋子里。与此同时,那道金光也不知怎么一下子暗淡了许多,随即消失不见。而那道金光一消失,我突然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接着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随着一声闷雷巨响,眼前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随即便迅速坠落,我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却忘了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手,我惊呼一声,感觉一直跌下去便会跌进地狱深渊一样。 “嘣”又是一声闷雷,我也终于随着这声巨响落了地。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那块木板上,四周依然月色深沉。我站起身来,舒展一下身子,看看四周,想看看舅姥爷在哪里。 一瞭眼,我就看见了舅姥爷,他正坐在作法台的那张桌子旁边,一只手还抓着桌腿,我想他可能是累坏了,便走过去想给他捶捶。可当我凑到跟前,眼前的一幕却把我吓了个够呛,只见舅姥爷双眼紧闭,脸色蜡黄,嘴里不断的咳嗽,不时地还吐出血来,鲜血把他胸前的黄袍都染红了。见到这情景,我一下子慌了神,不就是移个魂吗,怎么会弄成这样?舅姥爷一开始也没说这么危险啊,早知如此,就让他再想个别的办法了。 我拿手擦着舅姥爷嘴角的鲜血,手忙脚乱,一下子摔了个跟头。我不知道舅姥爷现在的状况到底怎么样,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救他,着急、心慌,又摔了跟头,我呜呜哭了起来。 舅姥爷看我这样,鼓足力气冲我直喊:“快……快离开这儿,这儿危险!” 此时我早就神飞天外,哪里还知道什么危险。我抓着舅姥爷的胳膊,卯足劲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舅姥爷看我固执,也不再多说什么,颤抖着和我一块向外面走。 看看马上就要走出大门,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咯”的一声,一声凄厉的怪叫从大门外面传进来,吓得我一哆嗦,一下子从后脑勺直接麻到脚跟。 “快进去!快!” 舅姥爷拽着我转身就往屋里跑,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也不知他又打挤哪来的这股子力气。 一直来到卧房,刚一落脚,舅姥爷就叫我把前后窗户和屋门马上关严,然后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纸,沾了沾自己的血,麻利的画成几张符,啪啪啪贴在了窗户和门上。刚贴完,就听见外面的大木门上一阵抓挠,那声音尖尖细细,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舅姥爷招呼我不要说话,我靠近窗户,透过玻璃向外看去。 只见惨白的月光下,大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在那条巴掌宽的缝隙里,模模糊糊的有张人脸。 第十章 黑猫警长 月光把院子照的惨白,相反的,那些墙根角落却显得更加黑暗。 吱呀一声,大木门被缓缓推开,我和舅姥爷在屋子里屏气凝神,透过窗户死死地盯着院门口。 一愣神的功夫,一个东西扑棱一下从院门外跳了进来。看那东西四足着地,尖嘴尖耳,身子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从体型上看像只狗,但又比一般的狗小了许多。而刚才的那张人脸便是这家伙的面皮,借着月光一看,磷光闪动,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着丝丝诡异。 农村里的人家一般都会养一两只土狗,好看家护院,而土狗多了,疏于管束,有很多就会慢慢变成没人领养的野狗。平日里在村子的大街小巷,时常能看到一两条野狗窜来窜去,那些野狗如果饿急了或者遭了疯病,见人就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祸害,好汉该提当年勇,我左边的屁股蛋子上就曾因此光荣负伤。 我心想,不会是哪来的野狗半夜私闯民宅吧?但当我看了看舅姥爷之后,我知道外面那东西肯定不是只野狗,因为舅姥爷此时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已不仅仅是单纯的没有血色,而是那种白里发黑,显然是心里震惊才会有的表现。 果然,就听见舅姥爷一声低呼:“难道……这是……” 我心想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舅姥爷这个“半仙”都惧怕三分。便压低声音,问舅姥爷那是个啥。 舅姥爷双眼圆睁,死死的看着外面,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皮狐子精!” 皮狐子精?我大脑一转,想起以前听到的那些故事,而这其中比较真切的,除了舅姥爷年轻时候的那次遭遇,还有一个传的也挺邪乎。 这个故事我是听姥姥讲的,说是村子有一户人家的小孩子过百日,要摆百日宴,由于亲戚朋友众多,要摆的宴席很多,这家里便都上了手,把孩子独自放在了里屋。 一通热闹,酒足饭饱之后,亲朋好友要看看孩子,主家便领着众人来到里屋,刚一解开包着孩子的小被窝,众人就看见一个黑黑的东西从孩子的脚底跐溜窜了出来,只一眨眼就没了踪影,众人面面相觑,见孩子没事,也就没当回事。 后来没过几个月,孩子身上突然青筋暴露,血管暴增,乍一看就跟一道道的黑线条子一样,并且还一直昏睡不醒,这家人害怕,但看遍了医生也没有查出病因。实在没辙,便请了个香头,没想到香头一听症状就直摇头,说别忙活了,孩子的精气都被皮狐子精吸光了,准备后事吧。果然没出几天,那孩子便死了,死的时候,脑袋特别的大,脑门上的血管就像要爆出来一样。 孩子的母亲哭的死去活来,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把孩子独自留在屋里,这才遭了害。 这个故事是要告诉人们看好自己的孩子没错,但我一直以为那里面的皮狐子精只是一种故事的象征和佐料,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那种东西! 皮狐子精在我们那的农村有很多说法,有的认为是狐狸,有的认为狼,而有的则认为是狸猫、猞猁之类的中型猫科动物,众说纷纭,不一而同。而跟据舅老爷的说法,皮狐子精应该是狐狸的一种,但却已经超出了狐狸这种动物的基本范畴,也就是说,它应该是狐狸超进化所产生的“新物种”而不同于现代人与元谋人的是,皮狐子精和狐狸能够共生在一个时空。不过皮狐子精具体是怎么产生的,这一点儿连舅姥爷也想不明白,按理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皮狐子精并没有淘汰比自己落后的狐狸,到底它是一个介乎智慧生物和高等智慧生物之间的新物种?还是人对世界的认知实在有限?因为没办法解释它的存在,所以民间便把它归为妖精一类,认为它是成了精的狐狸,虽然事实很可能不是这样,但这却是最能让人接受和理解的解释。 听舅老爷说,他师父那么厉害的高人,都吃了皮狐子精的大亏,最后连命都丢了。这样看来,今晚我和舅姥爷凶多吉少。 我心里一下子挺紧张,虽然第一次见这东西,并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能耐,但看到舅姥爷眉头紧皱,心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姥姥做的槐花饼……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莫名其妙,大难临头,想到的竟然是槐花饼…… 再看院子里,那只皮狐子精一身银亮,在月光下乍着皮毛,一条大尾巴像个棒槌似的脱在身后,仔细看看,还真就是个“妖孽”模样。在道家认为,在所有的恶灵里,妖是最厉害的,其次是魔,再其次是鬼,最后是怪,我们常说的那句成语“妖魔鬼怪”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妖比其他种类的恶灵都更加高等,也更加难缠,一旦碰上了,就是蚂蚱跟鸡过招——玩命。 这次来了个如此厉害的角色,我不禁担心起来,又想到舅姥爷身上带伤,心里更加慌张。 我拽拽舅老爷的衣角,轻声问道:“姥爷你没事吧?” 舅姥爷怕我害怕,强忍着说道:“没什么大碍,唉,也怪我太大意了……做法之前忘了清清场,被这妖孽钻了空子。” 正说着,又听见屋外院子里一声怪叫,我扭头看去,只见那皮狐子精站在原地,摆着一张怪脸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那张可怖的脸上凶光毕露,透着阵阵妖邪之气。 突然,它定住脑袋向屋子里看过来,一双妖眼和我对个正着,吓得我浑身发凉,仿佛嘴里呼出来的气都成了阵阵白雾。 舅姥爷暗道一声不好,拉着我向后退,蹭蹭几步退到了炕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直直的看着窗户。四周死静死静的,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一张毛茸茸的脸突然贴在玻璃上,冲我咧着大嘴,咯咯的怪叫。我听那声音刺耳异常,不敢和它对视,便躲到舅老爷身后。 砰砰砰,皮狐子精怪叫着,连连向窗户上撞,本该很容易就撞碎的玻璃,在此时却是非常坚固,任凭皮狐子精撞了几次都没有碎掉,莫非是舅姥爷贴在窗户上的黄符起了作用。但没等我高兴太久,随着砰地一声,一声细微的咯吱声也随之传来,那分明就是玻璃裂开的声音。我从舅老爷身后探出脑袋看去,见那窗户玻璃上果然有几道裂纹。 砰的又是一下,那道裂纹明显扩大了几分,随之,贴在窗户上的那道黄符竟呼呼冒起白烟,不一会儿就烧了个大窟窿,眼看就要烧得只剩一半了。 兵临城下,情况危急,只见舅姥爷又掏出几张黄纸,咬破中指,用血在纸上刺溜刺溜的画符,边画边说:“一张不行就来两张,两张不行就来三张,看谁熬得过谁!” 说完,一个箭步窜到窗前,蹭蹭蹭一连在窗户上贴了三道符,又掏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洒在窗台上,然后迅速窜回炕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顺畅,却也是几乎耗尽舅姥爷最后的力气。只见他刚跳上土炕,一个趔趄摔了下去,我急忙上前扶他,幸好土炕上有些草席、被褥,舅姥爷摔在上面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脸色白的吓人,眼睛也半睁半闭,气若游丝,眼看要昏迷。 外面那厮仍旧不依不舍的撞着窗户,我一边抚着舅姥爷的胸口,替他顺气,一边心想这是要完蛋,看来槐花饼是真吃不上了,漂亮媳妇也娶不着了,我这朵祖国的小嫩花还来不及开放就要被虫儿蛀了。他娘个球的,真不甘心! 正胡思乱想,也不知打哪传来“嗷”的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一惊,难道那皮狐子精闯进来了?但仔细一回味又不对,那畜生是“咯咯”的叫,不是刚才的那一声,难道它吃咸了齁了嗓子,要不然刚才那一声咋拖那么老长…… 突然,窗户上没了动静,我一愣,瞪眼看过去。只见窗户玻璃上的裂痕虽然更大了,但并没有破,也就是说皮狐子精还在外面,那怎么会突然没动静了?是撞累了,还是在想什么妖蛾子…… 我把舅姥爷轻轻放在床上,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的靠近窗户,想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这一看让我吃惊不小,只见窗外不远处,那只皮狐子精一动不动,竖着比身子还长的大尾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而在它对面几米远,赫然一只大号的黑猫!那黑猫乍着浑身黑毛,冲着皮狐子精呲牙咧嘴,俨然如临大敌。 这黑猫打哪冒出来的,难道又是一只妖孽?不过看它似乎要跟皮狐子精掐架,也罢,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索性趴在窗子上暗暗替“黑猫警长”打气加油。 如我所愿,好戏终于开始,只见呼啦啦一阵风吹,便听外面吱哇乱叫,再看那一猫一“狐”早已怪叫着扑作一团,你挠我一把,我啃你一下,直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连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乌云里,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外面杀的火热,我在屋里也看得热闹,也不管这黑猫来这有啥意图,起码还能和那皮狐子精斗上一斗,兴许对我和舅老爷来说是个机会。 第十一章 传承 天下之事,就像山中之路,回环无尽之后,总会有柳暗花明。 “黑猫警长”突然出现,将穷凶极恶的皮狐子精制在当场,使我和舅姥爷得到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此时舅姥爷神志清醒了许多,一睁眼看我趴在窗前,冲我直喊:“快回来!” 我兴冲冲地回过头,“姥爷,你快来看!黑猫警长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舅老爷可没看过《黑猫警长》运了运气之后,从炕上吃力的蹭过来。 “咦?这……” 舅姥爷看看外面的情况,也一个劲儿纳闷。 院中仍然战事激烈,一黑一银两道影子时而厮打在一起,时而又你追我赶,围着不大的院子上蹿下跳,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直把舅姥爷和我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阿猫阿狗们等小动物们打架也不是没见过,但今天这阵势着实让我开了眼,那哪是动物啊,简直就跟两只披着毛皮的人一样,打起架来各种技战术运用的淋漓尽致,甚至比起人类打架,更加沉着冷静,更加招招果断精准。 皮狐子精“咯咯”怪叫,那大黑猫也不甘示弱,拖长嗓子嗷嗷的还击,院子里怪叫连天,听的人心里直发紧。 正当我和舅姥爷看的入神,扑棱一下子,两只畜生可能是打累了,终于停下来,各自跳开出去,犹自龇牙咧嘴,冲着对方直呜呜。 这时我一直揪着心,生怕那大黑猫败下阵来,如果那样的话,我和舅姥爷就又入险地了。但随即转念一想,如果那黑猫胜了,也不知它是怎么一个来头,如果又是只妖精,那还不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不过舅老爷看上去倒没我那么担心,见他看的眼睛闪亮,脸上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姥爷,那大猫哪来的?你看他俩谁厉害?” 我想知道舅姥爷此刻在想什么,故意问道。 “咱的救星来了!” 舅姥爷一声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娓娓说来:“前些年我去西边刘营子办事,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张老拐……” “张老拐?” 我吃一惊,随即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前面提到过,在我们这里有很多土狗没人认养之后变成了野狗,狗是这样,猫也不例外,白天野狗们招摇过市,一到晚上,村子各家各户的墙头瓦上就成了野猫的地盘,天一黑就听见屋外吱唔乱叫的猫叫春,烦人的要死。 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的,村子里的猫一下子少了许多,墙头角落很难见到野猫们的影子,晚上睡觉也清净了许多,野猫不是家畜家禽,少了也没人在意,人们也便没当回事。但后来,事情越来越离奇,不单是野猫没了,就连许多家养的猫也突然一晚上没了踪影。 那时候鼠害猖獗,到处都是老鼠洞,没有猫怎么捉老鼠,有丢猫的人家左等右等一连几天不见猫回来,便着了急到处寻找,但找遍了全村也不见猫的踪影,直到有人在张老拐家里发现了一瓮子的猫皮…… 张老拐是外地人,村子里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来的,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听他自己说过姓他张,又加上腿有毛病,一瘸一拐的,所以人们也就叫他“张老拐”了。张老拐因为是外地人,在村里没有户口,也便分不到地,跟个流浪汉一样住在村子最南边一口废弃的破屋子里,勉强算是有了个家。家是有了,但日子过得实在寒碜,缺吃少喝是常事,人们还一直好奇这一年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是捉了村子里的猫来吃。也不知道张老拐使得啥手段,竟能捉住那些平日里见人就跑的贼猫。 小时候听大人们讲,张老拐喝猫血吃猫肉,时间长了,连眼睛都是红的。结果弄得小孩子们见到张老拐就跟见到怪物一样,吓得撒腿就跑。 果然如我所想,舅姥爷又说道:“远远的我就看见他提着个东西,到近一看,原来是只猫,看那样子,应该就是外面这只了……我看不过张老拐吃猫肉,心一软,就用三块钱把它从张老拐手里换过来。那三块钱,还是我给人家堪宅子赚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它呀……” 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舅姥爷家里养过猫。 舅老爷看着外面那只黑猫,说道:“当时我把它抱回来,本想养着做个伴,没成想睡了一晚就没了……我当时想,走就走了吧,不能指望畜生跟人一样讲感情,没想到……唉,它这是回来报恩呀!” 我一下子对外面那只大黑猫敬佩不已,看来,还真是救星驾到。 “看来这两年它修过仙,瞧它尾巴。” 舅姥爷指了指外面,我跟着看过去,只见那只黑猫的尾巴分外的长,几乎是身子的两倍,一般家猫可绝没有这样的尾巴。 我正惊奇,舅姥爷突然低呼:“不好!它受伤了!” 我赶紧打眼一看,那黑猫呜呜的叫着,冲着几米开外的皮狐子精直呲牙,细细看去,它的嘴角竟有血滴下来,身子也好像微微发抖,只是仍旧不甘示弱。再反观皮狐子精,却好像得意了许多,本来它就比黑猫身形大上许多,此时黑猫受伤,它更是占尽优势,仰着一张怪脸跟个人一样咯咯的笑着,很是妖异。 这下我可不乐意了,直拽舅老爷的胳膊,“那怎么办啊!” “刚才我给你的那个包袱呢?快拿来!” 舅老爷也急了,外面那两位现在还没开打,只要再一过招,胜负立分。 我爬到炕上,一把把包袱拿过来,刚才着急往屋里跑,顺手把包袱也拽了进来,那里面可都是宝贝,说不定还能用得着,没想到现在竟真用上了。 舅姥爷把包袱嗤楞打开,把那个模样古朴的小丹炉子拿在手里,打开丹炉子上的铜盖,从里面掏出一颗黑黑的东西。 “这是啥?” 我盯着那黑东西问道。仔细看那玩意,是个不怎么圆的小黑丸,约摸着有蜡丸大小,用指头捏一捏半软不硬,微微有些弹性。 舅姥爷一着急,动作太猛,手上拿捏不住,丹炉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不过幸好那丹炉子是金属做的,倒没摔破。我吓了一跳,见舅姥爷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攥着那颗黑丸子,月光照下来,只见他脸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直往下流,显得很是痛苦。 这一下我又慌了神,看来舅姥爷伤受得不轻。 “皮狐子精是冲这个来的!快!快把这个……给大黑猫!” 舅老爷一声喊,把我快到眼角的眼泪又吓了回去。 虽然稀里糊涂的,但看舅姥爷那神情,我知道没时间多想,稍一愣神,就从舅老爷手里抢过那黑丸子,鼓了鼓气,两眼一闭,打开屋门就往外跑。 显然院子里正对峙的两只畜生也被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突然跳出来。我从门缝里刚一露头,那皮狐子精和那黑猫同时身子一抖,齐齐向半个身子还在屋门口的我看过来,四双眼睛精光四射,分外慑人,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僵着身子愣在那里。 一时间,一人一猫一精在不大的院子里呈一个三角,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月光好像一暗,那皮狐子精大叫一声,笔直的冲我扑过来! “这他娘的!” 就算我是小孩子,也忍不住骂出声,扬手就把黑丸子向那大黑猫甩了过去,跟甩个臭狗屎一样。可不是,这比臭狗屎还要命,臭狗屎是恶心人,拿着这玩意却能要了我的命。 手还没落下来,我把身子一下子闪进屋,哐当一声把屋门拽了个紧实。好险,门刚一拽上,就感觉到门上砰的一下,那皮狐子精看来是撞上了,幸亏这屋门上还贴着舅姥爷画的黄符,才不至于被它闯进来。 我背靠着屋门,一个劲儿的后怕,要是慢一步,来年的槐花饼就真的吃不上了。刚一走神,就听见外面突然嘶吼连连,扑棱乱响,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我软着腿进到里屋,舅姥爷还靠在窗户下面的墙上,靠近瞅瞅,见他正盘腿坐着,看来是在调整,以前我常见舅姥爷这样做。尤其是舅姥爷伤风感冒的时候,只要他一直坐着,也不用吃姜喝药,坐上几天病就好了。我出于好奇也试过几次,每每总是坐不上几分钟就屁股发痒,浑身难受。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半仙”之流。 我不敢打扰舅姥爷,悄悄探着脑袋往外面瞅。这一看,心里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只见院子里战火已停,皮狐子精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而那黑猫一只爪子按住皮狐子精,仰头挺胸,神似旁边墙上过的年画里的那只猛虎,不同的是,画里的猛虎只有一条尾巴,而院里的黑猫,在明亮的月光下,身后两条散发着淡淡黄光的尾巴交相摆动…… 噩梦般的一夜,第二天,村子里有了重磅新闻:马爱国和他媳妇惨死当家。 流言纷纷,如飘雪飞絮。人们纷纷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什么马爱国耍钱,欠债不还让人给弄死啦;什么马爱国的媳妇搞破鞋被马爱国发现,两口子打架互相打死啦……乱七八糟一大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而知道真相的,只有我和舅姥爷,因为马爱国和他媳妇是被人掐死的,而掐死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这是派出所的警察叔叔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是我胡吹…… 惨案已然发生,村子里来了好些警察叔叔,调查取证了好几天,带着马爱国家仅留的女儿走了,说是回去研究研究案情,这一研究就是十多年…… 好好的一家人,几乎死绝了户,凶手是谁还真说不清,这其中因果,自是有它一番道理。而世上之人,在种下“因”之时,往往想不到“果”这也是世人的凡俗愚昧之处吧。 后来听舅姥爷分析,前前后后的想一想,当年马有才下的那些“镇物”小木剑,本来是一番好意,想让乡亲们受木剑煞气的庇佑,没想到被皮狐子精在中途捣了鬼,把冲向门外的木剑调个个儿冲向屋内,这样久而久之,屋子里煞气越聚越多,也就慢慢有了“疯子胡同”…… 而那皮狐子精想来是舅姥爷年轻时遇到的那只“火狐”的后代,那颗神奇的小黑丸正是“火狐”炼了几百年的内丹,当时老道士让舅姥爷取出来,舅老爷没舍得吃,一直留着,没想到竟成了招惹妖物的一个祸害。 打那件事以后,舅姥爷的身体就一直不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从前的那些手艺也都拾不起来,于是便把精力和希望都放在我身上。那段时间,我除了上学之外,早上要练功法,晚上要背口诀,一到假期,更是地狱般的开始。最可气的,那只黑猫还总故意在我面前摇着尾巴晃过来晃过去,嫉妒的我直想把它送给张老拐…… 本该美好的童年就这样被无情的摧残…… …… 我看着车窗外的田野,一口气说完了这件过去的事,听得对面的水灵一阵咋呼,这妮子含着金钥匙出生,打小身边除了进口食品、漂亮衣服和高档化妆品,就没有别的,这些乡村野事着实让她大开耳界。 水灵意犹未尽,不依不挠的让我继续讲,坐在她旁边的夏兰心也冲我直笑,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我心里直犯难,肚子里的东西就那么点儿,再说下去就是瞎编乱造哑巴上吊了。 我向旁边的文涛求救,见他正捧着本《红楼梦》看得入迷,这小子兴趣广泛,啥书都读,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就差老母猪的产后护理,我时常怀疑他拉出的屎都带着字。我见他不理会,白他一眼,想起他也算是个“人物”想必我那些故事对他来说太过低级。 火车呼啸着一路向北,我们告别酷热的津城,直奔清凉的蒙辽群山。 【紫衣青灵说: 第一卷往事疑云宣告结尾,可能你会觉得不知所谓,别急,热完身就该使出真功夫了,欢迎大家的点击、花花、票票、收藏,紫衣青灵接下来决不让大家失望,还望大家多多光顾,多多收藏,多多推荐,不要吝啬哟!阿弥陀佛!】 第二卷 巫萨邪国 第一章 进发黑龙山 2005年,我大学毕业,怀揣着一颗充满期待和激动的心,终于不负一直以来众位恩师们的殷殷教诲,“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成为了一名语文教师,接过前人接力棒,甩开大步向前冲,继续教诲下一代“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李嘉诚有句名言,是工作选择你,而不是你选择工作。我也不知道是“教师”这个工作适合我,还是我本来就适合站在三尺讲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估摸着我就是那只只喜欢坐井观天的蛤蟆,总觉得安安稳稳一辈子才是最真,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关我鸟事。(抱歉,作为精神园丁,粗口还是少说为好) 说起我这个工作,从某方面来讲,还要感谢我那“半仙”舅姥爷,如果不是因为从小被他逼着修习那些满是古文的经法,我的语文、历史知识也就不会那么丰富,后来也就不会考上大学,到现在也就不会做一名语文教师。看来,世上之事,总是因果相连,从你一降生,你的命就注定了,你做每一件事,就是在定义自己的命。所谓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无非是“人定胜己”而不应该是“人定胜天”我执教的学校是天津市一所比较著名的重点中学,由于是教育界的新生菜鸟,在学校里,不论是平日里的待人接物,还是工作时的方式方法,一切都要向前辈们看齐,谨言慎行,规规矩矩,那一行当都得如此。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们几个年纪和资历都差不多的新人同事才会凑到一起,找到共同语言,其中,杨文涛、夏兰心和水灵算是平日里比较谈得来,还算情投意合的。 杨文涛和我差不多同时就职,年龄只长我一岁,为了让我们这些新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外地人,在工作和生活上有个照应,领导特意安排了统一的住所,而我和杨文涛的寝室仅仅一墙之隔,再加上都是山东老乡,平日里也算投缘,时间一长就成了朋友。 再说夏兰心,说起她来,估计得连带着说起许多事,这里就长话短说,简单介绍。在当代大学生口中流行着一句话,叫“不上大学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不谈恋爱的大学不叫完整的大学”这句话虽然是戏谑之言,却也三分在嘲,七分在理,放眼全天下的大学校园,若是没有风花雪夜装扮,岂不失了青春该有的本色。鉴于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俊男靓女成了抢手货,夏兰心便是当时我校极为轰动的校花之一,就连我这个平日里自称清心寡欲,淡如秋水的人,后来和她第一次见面握手的时候,都忍不住好一阵悸动。 俗话说,好花不常在,本以为大学一毕业就再也见不到这朵校花,没想到世界就是这么小,而天津这城市更小,竟然让我和她在一个地方就职。每每同学聚会之时,大家都拿这件事开玩笑,说我这个癞蛤蟆运气好到爆,总能和天鹅一个窝。我回家洗完澡,光着屁股在镜子里使劲照,照完得出结论:这哪是癞蛤蟆,最次也得是青蛙。 玩笑归玩笑,夏兰心这多花我可没想采,也没信心采,好的花朵需要好的花瓶,而我连个陶罐都算不上,所以我很有自信和此等佳人无缘。 至于那咋咋呼呼,没一刻消停的水灵,不多说,几个特点:富家女、漂亮、头发短见识也短,外加胸大无脑。总之就是让你既爱又恨,一方面被她美丽的外表欺骗,一方面又被她非人类的智慧而直撞墙。不过,教育工作枯燥乏味,在办公室里能有这么一个活宝,也算是上天不怀好意的恩赐吧。 夏兰心和水灵交好,而我和杨文涛比较熟识,夏兰心又是我的同校校友,一来二去的,四个人也便成了朋友,而友情,是我们这些漂泊在大城市里的外地人最需要和最宝贵的东西。 天津的夏天是酷热难当的,那种热不同于其他地方,夏日当头,不论你在津城的大街小巷,每时每刻你都感觉置身蒸笼。从大学时候,我就明白了津城人民为什么爱吃包子,“蒸”是门学问,而“包子”是种艺术…… 这个假期终于在左等右盼中到来,当一名老师就是有这点儿好,每年你都会有长长的两个假期。我们这些年轻人不同于老一辈的师傅们,我们没有成家立业,都是光杆司令,也都不会考虑一些太复杂的成家立业的事情,于是,在其他教师们忙着开办暑期学习培训的时候,我们正筹划着去哪寻点儿乐子和刺激。最后,由夏兰心提议,去偏远地区做一次义务教工。虽然我挺不同意这个方案,但杨文涛不冷不热的表示去哪都行,水灵这妮子又咋咋呼呼的双手赞成,最后三比一,我也不得不妥协。其实我之所以妥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是佳人的提议,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文人多骚客,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真不知道生为男人是幸运,是幸运,还是幸运…… 经过反复研究,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最终定在辽宁和内蒙古交接的边界山区,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在学雷锋的同时,顺便渡个假,于是便由水灵选了这么一个地儿。之所以大家推举水灵选择目的地,本来是觉得她心地单纯(其实是傻)想当然也会比较公平。没想到选完之后她来一句:本来是想选承德避暑山庄的…… 大事已定,事不宜迟,津城的酷热逼迫着我们马上动身,四个人大包小包挤上火车,开始了漫长的行程。 京津以北为燕山山脉,燕山山脉连绵浩荡,纵贯东西,不仅是护卫重镇京津的天然屏障,也是承接广袤东北的地灵龙脉。火车刚出天津,便一头钻进燕山群山之中,回环往复,曲曲折折,本来在平原地区七八个小时的行程,硬是多延长了几个小时。不过幸好一路上都是些往日里不常见的山疙瘩,放眼望去,景色也算是让人心旷,这才不至于路遥人困,水灵更是看到什么都好奇,拽着夏兰心的胳膊咋咋呼呼,指指点点,让我直佩服夏兰心的耐心。 就这样一路向北,我山也看腻了,水也赏烦了,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让我直犯困,但是想睡觉又被水灵所扰,我看看夏兰心,见她也是两眼无神,勉强应付着仍旧精神头十足的水灵,看的出水灵这丫头害人不浅。出于男子汉心理,我打断水灵,便讲述了那些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一招奏效,把本就虎了吧唧的水灵听得一愣一愣的。善哉善哉,看到夏兰心终于舒了一口气,我这也算是曲线救美吧。 火车三绕两绕,十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内蒙古赤峰市,当然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通火车,所以也只能到这里,然后再转乘汽车。 又是几个小时的山中行程,粗狂的司机大哥把我从梦中叫醒,黑龙山,我们到了。 这片山区,隶属于燕山山脉北麓,算是燕山的小尾巴,再往北而去,此地紧承大兴安岭,分隔内蒙和辽宁,西接内蒙草原沙漠,东俯辽宁辽中平原,辽河从这里发源,群山在这里交汇,山水森林,平原丘陵,俨然多种地形和气候类型,属于一个多地形多气候的混合地带。 黑龙山区,作为内蒙古比较重要的自然保护区和森林资源区,可想而知,这里的经济水平并不怎么好,虽然不至于贫困,却也和发达绝不沾边。 兵兵乓乓一阵忙碌,下车环顾四周,我们一方面为山里的自然美景所陶醉,另一方面又对山区人们的生活暗暗心忧。那些零零落落、低矮破旧的房子,和路边小脸上红里透黑的孩子,着实让我们这几个吃腻了西式快餐,住惯了高楼大厦的都市人见识到了贫富的差距。当然,我还好一些,毕竟是农村长大的,比这还破的土房子都住过,也倒没什么大的感觉。最要命的还属水灵,一通大惊小怪自然就不必说了…… 现在还只是黑龙山的边缘,而我们要去的果果营子却是在黑龙山深处。再往里,汽车都开不进去,我们也只好在这里下车。 看着汽车掉头绝尘而去,我使劲伸伸懒腰,山里的空气极好,清凉中透着一股自然的芬香,那种芬香来自我周围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这里气候复杂,地形多样,所以树林也呈现出不同的层次,有些较高的山丘子上多为松树,按这里的纬度来看,应该是落叶松一类;像我们站的山脚以及山沟里,又为阔叶林,多是些杨树、桦树,而放眼整片山,更多的地方还是针阔混交林,郁郁葱葱,毫无半点儿杂色。 我大致欣赏完周边的风景,回头看看其他三人。杨文涛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看不出半点喜怒的死人脸,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内心向来神秘莫测,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尝试和他交流,但往往只停留在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我只知道他好像是个孤儿,还知道他和我是老乡,至于别的,要想从他口中套出来,那比让王八张嘴还难。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他这幅死德性,虽说他这人有点儿怪,但毕竟相识一场,他也似乎不介意接受我这个朋友,所以我和他也就那么着,说不是多么铁,也说不上多么生疏。 再看另外两位,水灵和夏兰心一扫在车上时的困倦,正在不远处东瞅西看,不时还说说笑笑,看来兴致正足。由于以前像这样的结伴旅行我们也进行过几次,所以大家相互之间都挺信任,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两个丫头倒不会觉得和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方便和不妥。 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我向脚下的小山路远处看了看,估摸着该来的也该来了。果然,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只听叮叮一阵响,一辆驴车出现在小路尽头。我们当下拿好行李,欢呼着朝驴车跑去。 这辆驴车是我们来之前和果果营子村长早已联系好的,赶车的是村长的大儿子,名字叫李善民,虽然看上去比我老成,但也就三十岁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这些山里的人,生活艰难,提早有些风霜岁月的痕迹是免不了的事。有了这辆驴车,进山就容易多了。 东天上一轮如盘的月亮已然挂起,我们坐在慢慢悠悠的驴车上,一边和李善民客套,一边欣赏着满山的落日余晖,一行人叮叮当当穿行在层山密林之中。 【紫衣青灵说: 新的一卷巫萨邪国已开始,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黑龙山,马少成四人将会遇到怎样的诡怪呢?】 第二章 进发黑龙山(二) 堪堪日落时分,果果营子终于出现在眼前不远处的山脚下。我站在半山腰上,略一打量果果营子,便不禁为其位置赞叹。那是一片不大的村落,打眼一看也就几十户人家,低矮的房子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一个不大的山坳子里,山坳子西、北、东三面环山,村前南面则是一条蜿蜒的溪流,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村子整个地势背山面水,虽然所谓的山只是严格意义上的丘陵,水也只是细细的溪流,但总归还是一处聚风藏水之地,看来果果营子的先人们在此定居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堪舆功夫的。 但随即我又起了疑问,中原地区道教繁盛,风水堪舆又是众多道教派系中的一大分支,人们平日生活里注重一些相地之术也是情理之中。而在这远离中原,地处辽蒙边界的群山森林深处,怎么也如此注重这些东西?此处蒙古族、鄂伦春族、达斡尔族等少数民族众多,汉族人并不占多数,按理说,这个地方应该崇尚自然,信奉萨满才对。 对于萨满教,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在舅姥爷口中多少听到过一些。我们汉人崇尚道教,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与道教有关,比如中医啊、家居风水啊、节日节气啊等等等等。除了这些,道教在汉人的历史中也担任了另一项很重要的任务——降妖除魔,其杰出代表就不必细说了,估计连三岁小孩子都能数出来那么几个。这些道教涉及到神仙人物,构成了东方文化的神仙体系,从另一个层面讲,这些也是我们生活中赖以信仰的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 但是正所谓天外有天,在我们汉人的道教神仙之外,其他民族也有其自己的神仙体系,比如佛教里的佛祖菩萨,基督教里的上帝天使等等,除了这些有严格教义和统一体系的宗教之外,也有一些民族信奉着一种全世界流通的元宗教形式——萨满教。所谓元宗教,就是它还打不到正统宗教的成熟度,但又是正统成熟宗教的一些早期的形态体现,简单说就是成熟宗教的孩提时代。萨满教分步很广,全世界很多民族都信奉这种原始的意识形态,他们虽然没有统一的教规教义,但也有其自身的一些共同的“认识”比如崇尚自然等。 既然萨满教没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那么对于风水堪舆这种极端复杂的思想范畴想必也绝不会文列其中,再者说,信奉萨满教的多为一些游牧游猎民族,这些民族常常随水草迁移,不像农耕文化的汉族人喜欢定居一处,这样说来,对于这个地方也注重风水一说,想必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地方的少数民族和汉人杂居,受汉文化影响所致;二呢,果果营子建在这里或许只是恰巧而为,完全没有我想得那么复杂。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两点,也不知这果果营子在这里已有了多少岁月,茫茫历史最是让人摸不着看不透……反正这是一处风水俱佳的宝地,我这又犯了没事爱瞎想爱走神的老毛病。 正看着远处发呆,水灵拍拍我肩膀,示意我赶紧下山进村去,时间不早,这山里的夜晚来的更是比城市里快,看看前面,其他人早已跟着李善民的驴车慢慢朝山下走去,我紧紧背包,快步跟了上去。 村长李保国是这个小山村里为数不多的汉族人之一,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瘦小但精神饱满,为人也极是热诚,山里的人也像山里的空气和水一样,干净纯洁,不受一些乱七八糟的污染。而我们四个也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当下见到李村长倍感亲切,没几刻便已熟识。 按照约定,我们免费为村子里的孩子提供两个月的义务教育,而相对的,食宿方面便由村子负责,吃的是百家饭,睡的则是村委大院里空闲的几间屋子。山村里的人家不富裕,伙食上自然好不了哪去,住的屋子也很是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仅此而已,得亏这山里凉爽宜人,倒不必为了没有空调电扇而烦恼。对于这样的条件,农村长大的我倒不会觉得艰苦,杨文涛几乎是个死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住在隔壁的两位美女却让我不禁微微担心,夏兰心文文弱弱,水灵又打小娇生惯养,但愿她们两个别住不了几天就后悔来到这里“学雷锋”村委大院离李村长家很近,在李村长家吃罢晚饭后,我们把工作证等相关证件交给李村长,算是对自己和此行来的目的有个证明,李村长倒也实在,说有人愿意来这穷山沟里看看娃们已是幸运了,又怎么会对我们有疑心。想想也是,近几年全国各地屡屡有自发组织的像我们这样的支教团体,这些想必李村长也听说过,所以才对我们如此放心。一通长谈,我们回到住处休息。村委大院说是大院,其实也不过仅有三间屋子,除了我们占用的两间,还有一间是办公室。李村长为了照顾我们,也不知从哪整来崭新的被褥,想必也是各家各户里凑起来的。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想着晚饭时饭桌上的玉米碴子做的窝头和那些鸡肉鱼肉,想来那些对这里的人家来说已是极为丰盛的宴席,再想想来时村口那些衣服陈旧,眼神里尽是渴望的孩子,我暗暗叹一口气,这次的黑龙山之行该是来对了。 我胡思乱想着,躺在另一张小木床上的杨文涛翻个身,看来也是睡不着。这小子平日里话不多,对人也冷冰冰的,但能看出来他内心还是火热的。不知道他这性格是不是因为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造成的。 一夜过后,第二天便是热热闹闹的开始,村里人知道我们此次来的目的,因为昨晚太晚来不及接风,今天便纷纷前来,问这问那,一时间把我们忙个痛快,看来教育问题到哪都是人们最统一的共识,这些山里人不想他们的子孙像自己一样,在山沟里窝一辈子,但无奈教育条件着实简陋,仅有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还是初中毕业,所教的学问实在有限。我们的到来也算是提供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帮助,因此村里人对我们极是热情,直弄得我们几个一阵感慨,平日里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夏兰心自不必说,连神经大条的水灵私下里也是感叹连连,直夸自己选择的英明。我对此着实吃了一惊,对她刮目相看,都说直肠子的人心地善良,从水灵身上来说,此话不假。不过这丫头平日里就待人真诚,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一直觉得富人家的孩子都蛮不讲理,刁钻任性,看来绝非如此。 教课地点是村子里的学校,说是学校,也不过仅有一间房子,这房子是村民们就地取材,用山上的木材建成的。房子破旧不堪,也不知道已用了多少岁月。就在这间房子里,我们开始了支教之旅。 这是个不大的小山村,村子里孩子虽然不多,归拢到一块也就十几个,但大部分是少数民族,且民族众多,蒙古族、满族、鄂伦春族的都有,他们大部分都归了汉姓,从外表上看也和汉族孩子一般无二,这样我们教起课来也倒省了一些因民族不同而产生的麻烦。孩子们天真烂漫,听起课来也非常用功,这让我们更加用心去交给他们为学为人的知识。在城市里,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俨然个个是小大人,反倒失了孩子应有的天性。 我在农村长大,和这些农村的孩子们很快打成一片。夏兰心和水灵两位女老师一个温柔一个善良,也很受孩子们欢迎。只是那个杨文涛,依旧冷冰冰的,只要是他的授课时间,课堂上绝无半点儿笑语。 就这样,我们一天天的给孩子们传授知识,中间也偶尔到村子周围的山野树林里游玩一番,半教课半旅行,也算过的快乐和充实。黑龙山景色秀美,大多数地方还是未被开发的野山野林,绝不同于内地一些人为开发过的名山胜地那样,透着一股子伪人文的穷酸。这里的山,这里的林,都是充满野性和力量的,是真正的纯自然原生态。有时我不禁想到,人和自然到底该怎样才是完美的共存?为什么大多数时候人类总是大自然的掠夺者,而大自然又往往会限制人类本身天赋的发挥……还是这两者只是人类狭隘的认知,人类社会本身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总爱胡思乱想,并且想到的还都是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我自己很清楚,这是我的老毛病,不知道这样的毛病和习惯是好还是坏。 和我时不时的胡思乱想一样,老天有时也会不专心,时不时的给世人加点儿生活佐料。课程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我们的佐料来了。 吃百家饭作为免费教课的“报酬”让我们每次临饭点都会充满期待。每家每户的伙食虽然有所差别,但看得出来,为了答谢我们这几个免费老师,村民们都乐意舍得拿出自家最好的食材,这让我们着实享受到了一些在城市里绝对吃不到的山野美味。水灵算是大开眼界兼大饱口福,直嚷嚷着来年还要到这里。我心想,就她这吃法,估计明年乡亲们都得举家外逃。 这天中午,该是轮到巴银图尔家款待我们。巴银图尔家是蒙古族,和草原上的蒙民不同,巴银图尔家族很久以前就在此定居,和汉人一般过上了定居的生活,据说其祖上属于明朝时候北方的强大民族鞑靼,鞑靼作为明朝几个强大的对手之一,终年与明王朝征战不休。巴银图尔家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迁到这草原东边的深山里,过上了定居的生活。 巴银图尔家仍然保留着蒙古族的热情和真诚,再加上巴银图尔家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人家,所以每次到他家我们总能吃上最丰盛的饭菜。 但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了,当来到巴银图尔家,一进门,我便感觉一股死气沉沉。因为修习道法多年,我对于一个地方气场的感觉还是比较敏锐的,此时站在巴银图尔家的院子里,完全感受不到这里以前曾有的勃勃生气。同时,我潜意识中也感到一股子不对劲,浑身说不上来的别扭。 怀着疑虑,我们进屋落座吃饭,砰砰几个碗碟端上来,众人一看却均是微微皱眉。只见平日里的肉食都不见了,孤零零的几个碗里盛的尽是些山蘑野菜。我们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人下这第一筷子。其实,我们不吃倒不是对饭菜不满意,只是心里有疑问。因为以前的时候,这巴银图尔家的伙食绝对是全村里最丰盛的,哪顿饭也少不了鸡鸭羊肉,这次怎么一下子突然降了格儿?是不是巴银图尔对我们几个有了意见,还是我们教的不好,耽误了他家的孩子? 我们不自觉的就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巴银图尔走进屋来,拿个草垫做到我们旁边。 “今天对不住各位老师们了,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巴银图尔一脸愁容,勉强挤着笑脸对我们说道,看得出来,他有心事,而且心事还不小。 水灵是直肠子,嘴也快,没等巴银图尔说完,就开了口:“巴银大哥,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满意了?” 巴银图尔一愣,随即苦笑:“你们别误会了,不关你们的事,唉……” 我们几个更加疑惑,我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巴银图尔欲言又止,思量了好半天才道出实情。 原来,巴银图尔并不是不想给我们准备好的伙食,而是他家里养的那些家禽牲畜,这几天突然接连死亡,到今天我们来,已是死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肉食款待我们。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家禽牲畜是极为重要的家庭财产,突然间损失那么多,就算是巴银图尔家这样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也承受不起。 我听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进门的时候感觉一股死气,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按巴银图尔所说,他家的家禽牲畜并不是生病致死,也没有人为残害的痕迹,白天还活蹦乱跳的牲口,一晚上就死个差不离,并且死的极是安详,从外表上看不出半点儿异样。巴银图尔是蒙古族,信奉萨满,不敢轻易吃掉离奇死亡的动物,于是便也没有以此来款待我们。 听完这些,我隐隐感觉不对劲,如果是正常的自然死亡,在一定的小范围内绝不会有这股子死气。死气长久不散,说明阴阳失衡,此时的阳气几乎完全被阴气压制殆尽,而造成这样的状况一般有另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此地是聚阴之所,多阴而少阳,是为凝阴潭(崂山术所讲)或聚阴池(茅山术所讲)第二种可能便是有冤孽或者修仙的畜生作祟,修仙者,无外乎聚阴抱阳,要想修得大成,光靠自身的阴阳流转是远远不够的,这样有时便会发生一些妖孽夺取其他生物的阳气而造成祸害之事。 行家里看门道,也该是巴银图尔家遇到我,总从修习道法以来,我也从没正式出过山,这次总算要牛刀小试了。 第三章 引魂 里里外外勘查完巴银图尔家所在的位置,我确定这次的牲畜无故死亡事件并不是凝阴潭或聚阴池所致,巴银图尔家位于半山坡,山乃阳体,所以按道理来说他家的位置绝不会阴气多于阳气。 既然不是地理位置所致,那就是妖孽作祟了。对于这一点,我首先想到了黄狼子。这并不是我夸大,实乃是黄狼子之祸在北方地区尤为猖獗。 黄狼子是我家乡对于黄鼬的俗称,其实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黄鼠狼,东北地区叫做黄皮子。这黄鼠狼一般来说是一种益兽,尤其能遏制鼠害,民间常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其实这只是人们对于黄鼠狼的一种误解罢了,大多数时候,黄鼠狼还是比较守规矩,只有在食物短缺或被逼无奈的时候才会做一些伤害家禽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修仙的黄鼠狼也是益兽。民间自古相传有四仙,这黄仙可以说是传的最神乎其神的了,关于它的传闻不胜枚举,估计只要是在农村待过的人,对于它应该是一点儿都不陌生。而我此时就想起了小时候亲身经历的黄仙之事。 我小时候的农村并不富裕,那时候搞副业是很赚钱的营生。养鸡便是北方农村最普遍的副业之一。那时候,我二爷家就是全村出名的养鸡专业户,着实凭养鸡攒下了不少家产。但是有一年却栽了跟头,那一年整整一年,不论二爷怎么努力,那鸡没病没灾的,还跟以前一样养的肥肥的,但就是不赚钱,整整一年的努力白白浪费,这让平时不信鬼神的二爷也泛起了嘀咕,于是便请我那“半仙”舅姥爷来把把脉,当时我每天跟着舅姥爷出出进进,这些事都是亲眼看到的。 舅姥爷到了二爷家的养鸡场,拿着罗盘转了几圈,又把埋在地里的死鸡尸体挖出来瞅瞅,说是这些鸡没了魂魄,便问二爷这几年有没有弄死过什么东西,二爷想了老半天,说是一年前打死过一只黄鼠狼。舅姥爷说就是它在捣鬼,二爷不信,舅姥爷便让二爷到当初扔黄鼠狼的地方找,让二爷想不到的是,那黄鼠狼的尸体经过了一年仍旧跟刚死的一样新鲜。舅老爷说这黄鼠狼不一般,正修着仙呢被你打死了,死不瞑目不能投胎,便冲了那些鸡的魂魄。无魂无魄的东西暂时死不了,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人们常说的“头七”便是这么一回事,人死七天之内,魂魄神游太虚,并不以为肉身已灭,便会在七天子夜之时还魂,这时才能真正确定自己是真的死了,也就心甘情愿去投胎了。那黄鼠狼生前修仙,死了变成怨孽,这一年来始终处于假死状态,怨气散不尽,就不能真正的死掉,所以才会尸身不腐。 按舅姥爷的指示,二爷把那黄鼠狼的尸体重新埋在地下三尺,填土前在其上撒一层雄黄,又把公鸡的骨头和羽毛烧成灰捻在一碗鸡血里,再洒到雄黄上,最后才埋上土,这样以后还要准备一些祭品拜祭一下,说几句好话,算是对黄仙陪个不是,让它一路走好,赶紧投胎办正事。 说来也怪,自打那以后,二爷家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死鸡事件,从此二爷也对这些玄乎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了。 回想到那次的黄仙事件,我猜测这次会不会也是妖畜作祟,便问巴银图尔有没有祸害过什么东西,尤其是山里的野物什么的。巴银图尔听完直摇头,他家自打几世以来就放下了打猎的家伙什,这些年来野生的动物越来越少,信奉萨满的他更是绝对不会轻易伤害那些与人为邻的野生生灵。 既然不是冤死的畜生,那会不会是这深山老林里有正修仙的妖邪,借着巴银图尔家牲畜的阳魂来加快修炼的进程。到底是不是这样,用引魂法一试便知。对于我的另一个身份,水灵他们也多少知道一些,这大多数还是我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听来的。这一次我要亲身试法,他们三人自然是无比好奇和期待。 信奉萨满的人一般来说比较迷信,当然这指的不是狭隘的封建迷信,他们自有自己的一套鬼神说法,那些绝不同于中原地区汉人的神话体系。听说我要作法,巴银图尔也没多想,在这里的人家把天地自然看得很重,自古就巫术(这里的巫术绝不同于汉人的道教秘术)盛行,只是传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些皮毛而已,我们熟悉的“跳大神”便是典型代表。 在这个道术并不繁盛的地方开坛做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别的,光做法事的材料都不能准备齐全。不过好歹我带来了那把舅姥爷留下的古剑,带着它外出实在是一件费力的事,功夫全用在和火车安检打交道上了……可能是我对这把剑着实喜爱,剑不离身早已是多少年来的习惯,虽不至于像古代人那样把剑别在腰上招摇过市,但走到哪便把剑带到哪还是能做到的。有了这把真家伙掠阵,就算其他东西不齐全,做法行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按照约定,下午给孩子们补完课,该是到巴银图尔家做法事了,水灵和夏兰心非要跟着开眼界,杨文涛也不冷不热的表示想一同参与,我一看这样也无奈,又想就做个引魂法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带上他们也无妨。顺便小露一手,男人嘛,时常耍耍威风还是道德的。 引魂法,顾名思义就是把离体的魂魄给招回来,引魂法分很多种,其中有给活人招魂的阳逆术,我们常说的给丢了魂的小孩子叫魂,就是阳逆术最简单的一种形式;有给死人招魂引渡的去阴术,就是我们常说的超度;还有一种,是以自身之灵体来降请神鬼,以达人力之所不及,这种术有很多叫法,在大众普遍接受的茅山术里叫做“神打”而在与茅山术南北鼎力的崂山术里,这叫做“厌仙术”给人引魂不是难事,但这给动物引魂却是开了祖师爷的玩笑。动物和人类的体质不同,其魂魄也就绝不同于人类的三魂七魄,给人引魂会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不知道在这动物身上会咋样。第一次出山就剑走偏锋,我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过忐忑归忐忑,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话一出口就得去做,何况还有两位美女瞪眼瞧着,咱丢不起这男人的脸。再说区区几只畜生,量它也吹不起什么妖风鬼浪。 一切准备妥当,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该是做法的时辰了。子夜之时天地间阴阳交汇,万物收元气于核,此时阳气最弱,魂魄也因此最容易受驱使。以我现在的修为和经验来说,借助天地的力量来作法,未尝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把其他人支进屋里,让他们把门关紧。我看看夜空,今夜正值月初,群星璀璨,正适合观星摆阵。对应着天上的七星北斗,我围着院子中央的简易法台转了一圈,确定好此地的阴阳气场。此处是山地,不同于平原地区,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先设定一个小的结界,万一引魂不成功,在这个结界里还可以及时脱身,要知道引魂不成是会有冲体危险的。 天下之邪,以煞为尊。我用古剑在院子里画出一个大大的简易的八卦图,取出八张黄纸,在黄纸上分别写上“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然后把八张黄符用檀香钉在八卦图的八个方位,算是弄成了一个简易的奇门阵。奇门遁甲之法是中华三大术数之一,向来是帝王之学,能懂得其中之万一,便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年诸葛亮用石头摆的八阵图,生生困住了陆逊十万精兵,便是这奇门遁甲之功。诸葛亮是把敌人困在阵中,而今日我反其道而行之,摆个阵法把招引来的魂魄隔离出去,万一招来的东西不干净,到时候也好有个防护。 结界设备完毕,稍一休息之后,我坐镇中军,登台做法,脚踏天罡步,手捏金刚决,嘴里念诵起引魂咒。 不一会儿的功夫,忽的周围黑暗里阴风四起,小凉风飕飕的直往我脖子里钻,相伴的,还有阵阵飘忽不定、似有似无的嗡嗡声。由于是第一次作法,又没人帮忙护法,我一时还真有点儿虚的慌,凉风一吹,后背直发麻。 紧闭着双眼,我暗暗地告诉自己要淡定,有结界在此,无需担心它们会近得身来。于是便一手捏诀,一手握剑,摆着个天罡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动者,金刚不坏也。这不动真神诀在结界以内又加了层保障,只是不知道以我的修为能使其达到几重效果。 周围的阴风越来越大,吹得周围山坡上的松林都呼呼作响,像是惊涛骇浪一般。而那股嗡嗡声也听得越来越是真切,就像很多人爬在耳朵边低声细语一般,絮絮叨叨,飘飘忽忽,直听得我心烦意乱,手心里捏的全是汗。 我越想越不对劲,就招几只动物的魂魄,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听听周围断断续续的“阴叽”好像里面还有许多人的魂魄,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不及多想,我把全身灵力注于双眉之间的百会穴,口念心经,开起了玄眼。玄眼又名天眼,在道教里和耳、鼻、眼、口、掌并称人体五灵,是感知阴阳最敏感的五个地方。茅山术叫它做慧眼,而崂山术派则称之为“玄眼”总之是一个东西。 开玄眼极耗灵力,需要施术者有强健的体魄和道术修为,另外还要辅以内功心法,一通折腾下来也不一定能看得非常真切,这要完全取决于施术者的修为有多深。像我这样的初生牛犊,虽说已修了多少年的崂山道法,身子骨也被舅姥爷练得异常硬朗,但要一下子开出玄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酝酿了好一阵子,只觉双眉之间一热,玄眼终于开了。借着玄眼,我看到一团团白色的气正在我四周晃悠,因为结界的缘故,才没有靠近过来。 我用玄眼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那些白气越聚越多,几乎要把我身边的结界包裹起来。 白气是没有什么道行的孤魂野鬼所呈现的颜色,而动物的魂魄一般为红色,如果修成了仙,那就是绿色。这里面怎么尽是死人的魂魄?那些死了的牲畜的魂魄怎么没招来?我不禁泛起了嘀咕…… 正当我想得入神,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从身后巴银图尔家的屋子里传出来。我吓得一个哆嗦,心神一乱,顾不得什么金身玄眼了,猛然睁开双眼向身后看去,这一看,只见一道浓浓的青气正向屋子里迅速飞去。 第四章 魇魅(一) “我去!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大骂一声,那股青气用肉眼都能看到了,看来绝不是普通的怨魂厉鬼那么简单。这东西也好像有智商似的,知道我在结界里,硬冲不进来,便想对其他人下手。此时屋子里都是些不会道法的人,这来历不明的玩意一旦冲进去那还得了。我一下子慌了神,早知道这么危险,做法前就应该也在屋子里布个结界了,看来干哪一行当的经验不足都是个棘手的问题啊。 此时结界周围的那些孤魂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我也就没有在乎,当下不及多想,转身就要向屋子冲去,先不管那青气是什么东西,最起码我到底懂点道法,总比屋子里的巴银图尔一家和水灵她们毫无招架,任“鬼”宰割的好。 我心急火燎的就往回跑,而那股青气也马上就要破门而入。就在此时,突然只听咔嚓一声,巴银图尔家的屋门被一下子撞了开来,也不知道是谁撞得,看那样子力量还真不小,只见两扇屋门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似掉非掉,俨然是被撞坏了。这一下把我吓得一愣,那股青气也好像吃了一惊,停在门前顿了一顿。 正当我和那青气稍一停顿的功夫,只见黝黑的屋子里(由于要做法事,我事先让他们把屋子里的灯都关掉,以免把魂魄吓跑)腾地跳出一个人,一下子挡在了青气和屋子之间。 我一愣神,刚想骂是谁这么冒失,这不是自找死路吗!可还没等骂出声来,反倒听见那人先冲我大喊:“快把剑扔给我!” 我一听这声音原来是杨文涛,这小子也忒大胆。“我操!” 我来不及多想,右手手腕一抖,一叫劲把宝剑刷的一声向他甩了过去。这一手我可是很有信心,这么多年的内家功法可不是白练的,要换做一般人,指不定会把剑甩哪去呢,整不好对面的杨文涛就被剑劈当场。 而令我想不到的是,杨文涛也身形一定,嘣的一声就把宝剑接在手里,看那稳劲儿也绝对是练家子。我心里吃了一惊,哟呵!这小子还深藏不露啊,藏得够严实。 杨文涛接剑在手,并不理我,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摆个奇怪造型,站在原地辗转腾挪,一套功法路数下来,大喝一声,向那股青气扑去。 “魇镇咒!” 看到杨文涛一份动作,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这小子刚才耍的那一套路数,分明就是崂山道法中的顶级秘术魇镇咒!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崂山道法?他一直在我身边却又深藏不露,到底为了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冲击着我的大脑,我心乱如麻,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当我呆立当场,杨文涛又是一声大喊:“快来帮忙!” 我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大敌当前怎能如此大意! 我抬起手给自己甩了个耳刮子,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看看前面杨文涛正和那青气缠在一处,且进且退,那青气貌似也对杨文涛有些忌惮,忽左忽右的躲避杨文涛手里的宝剑。两下里不分胜负,一时间僵在一处。不过看看杨文涛那小子貌似也撑不了多久,像“魇镇咒”这种集中运用自身灵力来对抗妖邪的咒法,全凭一鼓作气,时间稍长,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如果施术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对手,那可就要死无葬身了。 先不管这小子都是是何来头,毕竟也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同事,再说最起码他还是个“人”当下还是先把那来历不明的青气对付了的好。 不过话虽如此,要我怎么帮忙?仅有的一把真家伙还甩给了你,难不成让我跟那青气肉搏?那青气凝而不散,浓的跟要滴下来似的,与其说是气,到不如说是一团漂浮着的液体,这肉眼都能看得真么真切,想必绝对不是一般的善茬。这要跟它肉搏,如果没有跟日本鬼子拼刺刀的精神,是绝对办不到的…… 我站在原地急的直跺脚,把脑袋里能想到的秘术咒法过了个遍,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有效可行的办法。眼看着杨文涛被那青气逼得捉襟见肘,马上就要退进屋子里了。只听他发了急,家乡话都出来了:“恁娘的!发什么呆尼!五雷真法!” 五雷真法!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刚才光顾着往崂山道术上使劲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道教神霄派,传自北宋符箓派天师道,传说神霄派善五雷之法,以驱鬼神,降雷雨,是为无上清净大德。经过几百年的历史沧桑,神霄派传至近代已几近灭迹,仅有的门徒也多是些装神弄鬼之辈。而最后一任崂山掌教张东阳,和神霄派却是有些渊源的,当年张东阳传给我舅姥爷的那两本古卷里,有一册名为《神霄天罡五雷玉书》便是这神霄派的旁门精髓之一。至于张东阳身为崂山派却为何拥有神霄派的法典,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年来,在舅老爷的引导下,这《神霄天罡五雷玉书》上的东西我虽然还只是略通一二,但使些简单的五雷法还是能做到的。 五雷,是为五行之阳。行五雷之法,可大可小,从小的方面讲乃是在自身的小周天内,凝聚五脏之元阳来震慑妖邪鬼魅;而从大的方面讲,则又分出多种运用,此处暂且不提。 我刚才只想着寻摸崂山道术,一时间忘了这至刚至阳的五雷真法,让杨文涛这一提醒才醒然大悟。虽说那《玉书》上的东西我只是习得一二,但危急时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当下我原地站定,跨个天罡步(一般来讲,这天罡步是大部分北派道法施术前所必备的)把全身注意力集中在心、肺、肝、脾、肾五脏,然后把两手手掌摊开,左手冲天,右手冲地,口念五雷真诀,随即两手合十,卯足了全身力气,双掌齐出,对着那青气隔空使了一招“五雷掌”只听咔嚓一声,不知道哪来的轰响,就像脚底下炸了个大炮仗,我虽然早有准备,但也被这一声吓得不轻,没想到第一次把五雷真法用到实战当中,竟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吃惊归吃惊,一看前面,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只见不远处那青气随着这一声响,凭空晃了一大晃,凝重的青色也一下子淡了许多,噗的四散开来。杨文涛见我一招奏效,也紧上加紧,把宝剑在手上一划,然后把带着鲜血的剑锋狠狠地劈进青气之中。 随着剑入青气,只听嗡的一声,只感觉一阵耳鸣眼花,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传来。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我的意识一下子又清醒回来。 “我靠!成了!哈哈……” 我高兴的大笑着,站在原地啪啪的拍着手。刚才那阵耳鸣眼花之感不是别的,正是怨孽已除的信号。 每个法派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茅山术里破除妖邪时会产生“天破”而这在崂山道术里讲,则是“无相”其道理简单来讲,就是至阴纯阳急剧碰撞之时,短时间里会瞬间中和掉周围一定范围里的阴气和阳气,从而产生一个短暂的虚无空间,这便是“无相”之境。这个“无相”之境会像恒星爆炸所产生的黑洞一样,强力拉扯附近周围的阴阳力场,使其产生波动,人如果在其附近的话,自身的阴阳受其影响,便会有短时间的耳鸣眼花之感。 这么短的时间一下子提升如此多的真气和纯阳之力,我还真有点适应不了,正哈哈大笑,刚一挪步就差点儿一个踉跄摔个狗吃屎,这才不敢大意,强自稳下心神站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向杨文涛走去。 杨文涛此时正站在屋门前,一手握着宝剑,一手扶着门框,微微喘着粗气。看来刚才那一场力战,他也着实卖了力气。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这小子就连续使了几个咒法,别的不说,光那“镇魇咒”就绝不是一般人能使出,并且在使出后还基本面不改色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杨文涛看看左手上被剑割破的伤口,抬头看看不远处一滩黑乎乎的东西,冷冷的笑了一声。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差点吐出来。只见刚才那股青气所在的地方,一具极度腐烂的尸体“摊”在地上,那滩尸体上下还黏着些黑乎乎的液体,使得整具尸体除了脑袋以外看起来就像一坨捣碎了的黑色的果冻,说不上是固体还是液体。那颗堆在零碎上的脑袋稍微完整,但也黑乎乎的,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嘴。整摊碎尸散发着浓烈的腥味,闻起来跟三伏天里太阳底下暴晒的咸鱼一般。这时候水灵他们也从屋子里探头探脑的走出来,一看到这场面,都忍不住哇哇的吐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 巴银图尔捂着嘴紧张兮兮的问道,他老婆则贴在他身后用手紧紧捂着身下小儿子的双眼。 我就近找了根树枝,强忍着恶心在那滩碎尸里一通扒拉。“这是……” 我抬眼看看杨文涛。 “不错,是魇魅。” 杨文涛依旧面不改色,看来似乎并不受这恶心死人的场面和气味的影响。 “魇魅!这黑龙山……还真是藏龙卧虎呀……” 我咋咋舌,直皱眉头。 第五章 魇魅(二) 这一夜大闹,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眼下有两件事困惑着我,第一件事是在这山里为何有魇魅,第二件事便是这杨文涛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抬眼看看站在门边的杨文涛,心说这小子深藏不露,看他那些架势好像也是崂山一脉,看来现如今崂山道法并不只有我这一个传人,今儿个这是碰上同门了。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小子在我身边这么久,甭说见他施展道法了,就是听也没听过他会这些东西呀,他要真是和自己同门,那干嘛不早点儿说明白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一时还真有点懵了。 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我站起身来,招呼巴银图尔老哥抱了些柴火,点起火把那堆黑碎尸烧了个干干净净。 今晚的事估计早已把除了我和杨文涛以外的其他人吓了个好歹,巴银图尔妻子直接抱着孩子进了里屋,打那再也没出来。映着火光,众人都静静地站着,看来谁也不打算开口说第一句话,那堆碎尸在熊熊火焰里噼里啪啦的烧着,映得每个人脸上红彤彤的一片。 火势将尽,这时杨文涛走到我跟前,把那把宝剑往我面前一摆,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淡淡的说道:“这把剑,对你来说是个浪费。” “嘿!你……” 我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死,本以为他会说些有用的,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句,很明显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正想发作,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太过分,只好一步上前,拦在杨文涛面前,也冷冷的回他:“这把剑对我来说确实有点浪费,对你来说不知道咋样?敢问高人师出何门?” 当了这许久的语文老师,我也不是盖的,既然话说开了,干脆就一气说到底。 杨文涛看我一眼,又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你的同事,至于其他的,你无需多问。” 说完就要走开。 这下我更不乐意了,听他那目中无人的口气,我越想越来气,刚想开口,却又被他抢了先,“放心,有我在,只会对你有益就是了。” 这时水灵走上前来,“我说你们俩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这……这……” “是啊,刚才吓我一跳,老杨你怎么突然把巴银大哥家的门踹坏了,这地上的是什么东西啊?是不是……死人……” 夏兰心也终于禁不住了。看来虽然刚才无比凶险,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免得日后徒生事端。 见两位美女上前,我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冲杨文涛一挑眉毛,闪了开去。 这一通折腾下来,看看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了,众人一起动手,把院子里摆的法台什么的撤了干净。巴银图尔老哥把刚才的那具碎尸看的清清楚楚,再加上他本来就信奉鬼神,这一晚吓得不轻,此时更是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非要留下我们壮胆。看着夏兰心和水灵乞求的眼神,我心一软,这样也好,此时回去怕是睡不了多少了,就留下来陪陪巴银图尔一家吧。 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几个人围坐成一圈,怔怔的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本来就想招几只牲畜的魂魄,怎么招来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要命的,里面还有一只魇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手里的烟差点没烧到指头。初出茅庐就扑街,难道是我学艺不精?那可真是白练了这么多年,要是被舅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气的吐血。 “老哥,咱这山里是野山吗?以前……有没有什么人里面住过?” 刚才那么多没投胎的游魂几乎要把结界围满了,看来这周围肯定同时死过一大批人,而且死得还都挺集中。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突然死这么多人还真让人费解。 “没有啊,这么些年就我们这一个村子在这里定居,最近的村子也都在几十里外的山下,这里就算最偏僻的了,深山里头黑咕隆咚的谁人去住那个呀!” 巴银图尔掐着只剩下烟屁股的香烟,不舍的抽完最后一口,冲我说道。也不知道我带来的这些香烟在这小山村里是高档货,还是巴银图尔刚才确实受了惊吓,只见他吧嗒吧嗒连抽了几根,这才缓过劲来,一时间满屋子里青烟滚滚,呛得水灵直咳嗽。 “在古代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文涛坐在一旁,冷冰冰地问道。 巴银图尔一皱眉,“这……还真不知道,我们这些小山村谁会去关心那些老祖宗的事,能填饱肚子就不错咯!哎呀……这一下死了那么多的牲口……” 他眉头越皱越高,家里莫名损失那么多牲畜,对于这样的山野小户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嘿,这就怪了……那这魇魅打哪来的?” 我一阵咂舌。 魇魅,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讲就是山里的妖魔。魇是魔的意思,但又比魔高了一个量级,自古民间有传“九魔一魇”意思是说九个魔才比得上一个魇,由此可见魇的厉害。俗话说,魔由心生,没有心的东西是不能成魔的,也就是说只有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才有成魔的可能。而魅是指山里的妖怪,既然是山里的那自然是野生的精怪,与人又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说来,这魇魅似乎很矛盾,一面是与人有关,一面又绝不可能和人挂钩……其实,这魇魅的厉害就在此处。 与活人社会需要皇帝首领一样,死灵尤其是那些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也有“领头鬼”一说。这“领头鬼”的产生需要同时同地域出现大量的怨魂,如果这些怨魂长时间集中在一个地方,在不能消解怨气投胎的情况下,就会发生怨魂之间相互融合吞噬的现象,哪位怨魂怨气最大,就极有可能吞噬其他相对弱小的怨魂,长此以往,这位怨魂大大“统治”到一定程度,便会附着到尸体之上,以修成真身之境,那样也算变相的投胎转世了,也因此,这魇魅也是有智商的。 魇魅的形成需要极其微妙的外部环境和严格的内在条件,有一丁点儿的不达标都不行,其精确程度绝不亚于活人修成仙道。所以魇魅在活人生活的领域里几乎是绝不可能产生的,而最可能出现的便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等地方。这样说来,就不难理解魇魅与人无关而又与人有关了。 修成“正果”的魇魅可以说就是鬼仙级别的,都成“仙”了,其可怕程度可想而知。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沾沾自喜,舅姥爷您老甭吐血了,您大外孙第一次实战就能搞定这么厉害的玩意,一招“五雷掌”就给它来了个魂飞魄散。虽说吧,大部分时间都是那杨文涛硬扛着…… 费了老牛鼻子劲,终于说明了魇魅是什么东西。夏兰心和水灵倒好像听明白了,巴银图尔却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的直眨巴眼,忽的他一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格力老萨满,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的。哎呀,我看那东西也被你们除了,咱就甭管那些了。” 巴银图尔被汉化的厉害,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道,看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倒真不愿意再搞出什么劳什子来。 “格力萨满?” 我和杨文涛不由自主的对望一眼,这偏僻的小山村又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位神仙人物。 不顾水灵的白眼,我又给巴银图尔递上一根烟,说道:“老哥,咱不能这么说啊!” 给他点上烟,我慢慢解释起来:“你有所不知,刚才那只妖精虽然除了,但那些个怨魂回去又会生成另一个‘鬼子头头’,趁着现在不根除,到时候会留下大祸害的!” “咳!咳!” 巴银图尔一急,呛了一口烟,“那……那还是快去问问格力老萨满吧……我看得出来,你们几个是能人儿。哎!书读得多就是好啊,明儿得嘱咐娃子好好学习!” 看来这老哥把道法和读书学习联系到一块了…… 金鸡报晓,天色已亮,帮巴银图尔把屋门修好后,我们四个黑着眼圈回到村委大院的住处,一觉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所幸今天是休息日,不用给孩子们补习功课。 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之后,我和杨文涛略一商量,决定前去拜访那位格力老萨满。从昨晚到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这杨文涛到底是什么人物,但看得出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把我们几个当朋友。也罢,管他是谁呢,反正是友不是敌,这就比什么都好。 水灵听说我们要去拜访格力萨满,好奇心上来,吵吵闹闹,也不管我如何吓唬,软磨硬泡,硬是死也要跟着去。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连一向文静的夏兰心也在旁边推波助澜,看来这俩妮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一通牢骚发完,趁着天色还早,我们一行四人出了山脚下的果果营子村,向黑龙山更高处的槐树岭行进,那里,就是格力萨满的所在。 第六章 格力萨满 据巴银图尔所说,这槐树岭说是岭,其实就是一块从黑龙山主山上延伸出的一块巨石,在这块巨石上,一棵老槐树生长其上,“槐树岭”就是因此得名。出于这些特征,要想找到槐树岭,就算没有当地人的指引,只要方向对了,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所以我们除了卯足劲一直向上攀爬以外,并不担心会迷路。 日头将西,我们一行四人紧赶慢赶,翻山越岭,终于在爬到半山坡的时候,一棵巨大的槐树远远的映入眼帘。我们几个不由得欢呼一声,槐树岭就要到了! “巴银图尔大哥说这格力萨满脾气古怪,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水灵扶着一棵路边小树,站在前面呼呼的喘着气,这妮子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劲头,爬起山来比我和杨文涛两个老爷们来毫不相让,看来缺心眼的人就是精力旺盛。 我看看落在最后面的夏兰心,冲水灵喊:“水大美女慢点!等咱们齐了一块去拜访格力萨满,这萨满本来就脾气古怪,你别冒冒失失的惹出什么篓子来。” 水灵白我一眼,犹自扭头向那棵大槐树走去。我苦笑一下,有点后悔带这么一个活宝来这里。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除了教孩们上课,最意外的就是在巴银大哥家除了一只魇魅,这些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就是不知为何,直觉上总觉得这黑龙山里有些东西在吸引着我,这种吸引,就像是来自远方的低声细语,似有似无,似真似幻。我总在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自小修习道法,神神鬼鬼的接触多了,便对于一些神秘之所总是有一些好奇。说实在的,这样的处境让我一直很困扰,我这个人,本来就是那种身懒心更懒的世俗小民,安安稳稳是我生活的追求,但这次由那魇魅开了头,看来接下去总是要经历一些风风雨雨了,唉,不知道这次来这黑龙山支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正想着,有人拍拍我肩膀,向后一看,是夏兰心赶了上来。我轻叹一声,得亏有夏兰心这样的美女陪同,要不然我才懒得管那些闲事。 又行进了大约两三里路,这次是真正的到达了槐树岭。 和巴银图尔说的一样,这槐树岭可不就是一块巨石。这块巨石从山体里突兀而出,微微向上倾斜,面积大约和一个篮球场差不多。巨石上除了一棵三人合抱估计都抱不来的大槐树,和槐树下的一间木屋之外,其余的地方寸草不生,一干二净,整个看上去就跟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高人所在一般,不知道这格力萨满是不是高人…… 我们来到木屋前,哐哐哐一通敲门,过了许久,才见门后闪出一颗小脑袋。 “你们……是谁?” 那是一个看上去七八岁大的孩子,小脸上黑里透着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双眸子闪亮亮的,跟山脚下其他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孩子梳了一根冲天揪,一眼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少数民族风格。我倒是有些惊奇,心想就算是少数民族,现在也很少有这般如此的,山脚下那些少数民族孩子就已经和汉族孩子没什么两样了,怎么这个孩子就不一样呢,对了,这几天教课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不知道这孩子为何藏在这深山里不出去学学见识。 我看那孩子怯生生的,也微笑着说道:“噢,我们是外地来的,有些事情想请教格力萨满,不知道他老人家在不在?” 那孩子听我说完,眨巴眨巴眼,又挠挠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屋子里一个声音传来:“虎子,是谁呀?” 那声音苍老沙哑,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寒气。 我见屋里有人,和杨文涛对视一眼,提高声音:“请问是不是格力老萨满?我们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 “哼……老萨满……谁说我老了!” 屋子的人好像生了气。 我满含敬意,没想到反倒把那人惹毛了,当下连忙改口:“哦!不对不对,是大萨满,是大萨满!” 说完出了一身冷汗,得亏我好歹是搞文学的,咬文嚼字还难不倒我。 “哼哼……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说完快走!” 那人有些不耐烦了。 我正想再多说点好听的,杨文涛接过了话茬:“前辈,我在山下遇到了魇魅,就想问一下这黑龙山深处以前有没有人住过。” 这小子开门见山,还说什么“我在山下遇到了魇魅”直接把我摘除在外,看来他还真是无视我的存在。 “魇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走吧!” 那声音顿了一顿,随即发了逐客令。 这可倒好,屋门都还没进呢,就要被人家赶走了。 我白了杨文涛一眼,仍然不死心,站在门外好说歹说,连夏兰心和水灵也加入助战,可说了半天,屋子里愣是悄无声息,只剩下站在门口的那个叫“虎子”的孩子愣愣的看着我们。 我说了半天直说的口干舌燥,再看看西边太阳就要落山,这萨满古又怪得很,这样耗下去也不是事,于是决定改天再来,当下便和其他人一同往山下赶去。这时天色已暮,走了不远,我下意识的向后看看,远远地就看见那孩子还站在槐树底下,模模糊糊的影子里,正咧着嘴冲我们直笑。 我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心想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槐树岭在此刻的满山暮色里显得忒古怪。一股凉意不自觉的从后背泛起,我紧紧衣服,示意其他人赶紧下山。 山里的夜晚来的格外快,没等我们到达果果营子,天色已经全黑。这时,除了头顶上漫天的繁星以外,周围的深山里黑漆漆的一片,毫无丁点光亮。夏兰心和水灵是女孩子,胆子相对较小,这时被我和杨文涛一前一后的护在中间,仍旧是紧紧的贴着我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四周虫鸣声声,偶尔从两旁的密林深处传出一两声夜猫子的怪叫,咯咯的瘆人。 杨文涛走在最前面,看不出一点紧张和害怕。水灵和夏兰心手牵着手,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而我则负责殿后,四个人都是一声不吭的赶路。也不知道是重力作用,还是心里着急,脚下的步子都是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跑。 正走着,前面的杨文涛突然收住脚,水灵和夏兰心也停下来,我由于在最后,看不清状况,一下子撞到她们两个身上,当下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扶,一股柔软而又紧实的触感随即从手上传来。 “你……” 天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她们俩是谁刚要发作,只听杨文涛急急的说:“别吵!看前面。” 我来不及回味刚才的那股子美好,撇头向前看去。只见黑乎乎的前方不远处,两点鬼火正忽忽悠悠的晃来晃去,正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看完一笑:“不就是鬼火吗,大惊小怪!” 杨文涛反驳我:“你再仔细看看!” 我心想这小子又瞧不起人,难道鬼火我都能看错,当下瞪大眼睛瞅过去,这一看,让我真真吃了一大惊,这他娘的哪是鬼火,这好像是……两只眼睛! 世界上哪有那么大的眼睛,还忽忽悠悠的闪着亮,我揉揉眼,刚想再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突然只感觉“呼”的一下,一阵腥风直扑而来,同时那两点鬼火也极速飘上前来,不一会就到了我们面前。 与此同时,我们四个都吃了一惊,想不到来时好好的,回去却出了妖蛾子。眼见那鬼火越来越近,最前面的杨文涛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几张黄纸,夹在手里一拍,那些黄纸忽的燃烧起来。只见杨文涛挥动手臂潇洒的一扬,那些黄纸散落在四周,一时间火光点点,好歹算是有了些许光亮。 “掌心雷!”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崂山道法按正统来讲,一共分为三十六阵法和七十二咒法,这“掌心雷”便是那七十二咒法之一。“掌心雷”共分金、木、水、火、土五式,在不同的客观条件下,施术者需根据当前的状况来选择使用哪一式,因此,“掌心雷”使用起来灵活多变,基本能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和局势,同时也拥有多种多样的用途,简直就是性价比最高的道法。 当年崂山道派和茅山道派存有嫌隙,相互对峙长达一百多年,在这期间,两派之间除了嘴皮子上互相攻击互相诋毁以外,对于功法道术上也时不时的来几场“华山论剑”相传明末满清入关之前,在武当山举行的一次道教各派的研习大会上,崂山教史上的风云人物方巾子,连用五式“掌心雷”力压茅山五大秘术,风头一时无两。此后,“掌心雷”更是被北派各教推为教科书式的典范,入门弟子想要下山出关,最基本最必要的标准,便是要看对于这五式“掌心雷”的修习程度。 当年,我被舅姥爷逼着修习道法,这“掌心雷”更是练了不知多久,所以对此格外熟悉。杨文涛刚才使了一招“真火掌心雷”那一下子,没个十年八年是使不了那么利索的。虽然不知道杨文涛到底是何许人,但我仍不由赞叹,通过刚才那一招就能看出,以我现在的修为,和他相比还是差一大截子的。 赞叹归赞叹,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候,只见火光之中,那两点“鬼火”仍旧精光奕奕,一张惨白的大脸映了出来。 “我操!” 看到那张脸,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眼见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头硕大的黑色猛虎,这上山之前也没听巴银图尔说山里还有此等猛兽啊,这下坏了,捉鬼捉妖我和杨文涛倒还在行,但是面对这不可以人力为之的猛兽…… 第七章 被算计 黑暗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一头猛兽挡住去路,这还真出乎我们的意料。想不到这里并不算大山深处,竟也有此等野物。当我们意识到那野兽扑到近前的时候,四个人竟然一时呆立当场,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老……老虎?” 我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面前的这野兽长着一张大大的猫脸,和老虎看上去差不多。 那黑虎瞪着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从黑暗中一步一步现出身来,这时才看清它的全身,兀的是油光乌亮,毫无半点儿杂色,那黑黑的毛皮下肌肉健硕,一行一动之中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力量的美感,当真是好一头威猛彪悍!如果不是此时情况危急,我倒真想夸赞其一番。 杨文涛在最前面,眼看强敌是一头猛虎,当下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往后面挪动着步子,想不断拉开与黑虎的距离。而我则从最后面慢慢闪上前来,把水灵和夏兰心挡在身后,冲着她俩一个劲的努嘴。 “干……干嘛?” 水灵傻乎乎的看着我,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笨妮子也太缺心眼了,连让她们先跑都看不出来。 我又急又气,禁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快跑!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一拍大腿不要紧,只见那黑虎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杨文涛身上转移到了我身上,一双闪着凶光的眸子瞅的我直冒冷汗,今天上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也没把那把宝剑带来,眼下手里连根树杈杈都没有,难不成真要来一次现代版的“武松打虎”人家武松的拳头碗口大小,我握起双手看一看,当即就死了心。 这时杨文涛和我站在一块,看他脸色也好不了那里去,虽然他的“掌心雷”确实厉害,但用在对付这么一大只猛兽上,显然是白费力气。 那黑虎半俯着身子步步逼近,嘴里还咕噜噜的低吼着,冲着我和杨文涛示威。它的体型比我和杨文涛加起来都打上不少,这要是真打起来,那还不是兔子跟狼摔跟头,自找死路。但眼下这畜生离我们这么近,再想逃跑俨然是不可能了。打也不成,跑也不成,急的我脑门子上突突的冒着冷汗。 忽然,周围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不少,散落在四周的真火符忽闪几下,眼看着烧到了尽头,一阵山风吹来,噗的一下熄灭了,周围顿时又恢复到漆黑一片,我和杨文涛都是心里一惊,真是怕是什么来什么。 还没等眼睛适应黑暗,突然一阵咆哮,两点“鬼火”急速晃动,生生飞上了半空,看来是那畜生跳跃起来。眼看着大战开始,我和杨文涛别无选择之下,都半弓着身子,准备卯足劲撞那畜生。 “好个畜生!吃我两记火箭铜锤!” 我发一声喊,示意杨文涛一起出击。这时那畜生还身在半空,我和杨文涛一起跃起,窝着脑袋迎面撞了上去。我相信,凭我们俩的内家功力,两颗脑袋凑到一块绝对是铁一般的存在,眼下就祈祷那畜生不是钢一般的存在吧…… 只听通的一声,我只感觉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响脑袋更是胀疼得要命,当下心里大骇,想不到这畜生竟有这样的一身钢板身躯,看来今天要交代在这了,唉,又吃不上来年的槐花饼了…… 正心灰意冷,脚下一实,终于落到地上。我捂着脑袋,直感觉天旋地转,偷眼看看杨文涛,那小子也好不了哪去,正双手撑地在那运气。我刚想嘲笑他,突然意识到身后就是水灵和夏兰心,那黑虎刚才从我们头顶越过,怕是要到了她们跟前。 果然不等我害怕,只听身后一声尖叫,我急忙回头,却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嗖嗖两下跳进了旁边的密林里。 “嗯?跑了?” 我一愣神,杨文涛麻利的“点”着了几张真火符,借着火光,只见刚才水灵和夏兰心所在的地方,此时已是空空如也。 “我操!” 我不由的一阵大骂,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心慌袭上心来。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柔弱女孩子,被那猛兽叼了去还有什么好下场。当下我不由又痛骂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带她们上山,这要真出什么意外,等回了怎么跟领导和她们的家人交代?我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想到夏兰心那如百合一样的微笑时,心里突然更加莫名的急躁,这可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啊,虽说我是癞蛤蟆,但也不由自主的为天下的男人们操起心来。 我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杨文涛突然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凑近看去,那是一块团成团的麻布。看着那布团,我和杨文涛对视一眼,随机把布团打开来,借着火光,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要得人,槐树岭。” “靠,那格力萨满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骂出声来,眼下不用想都知道了,那黑虎巨兽肯定是格力萨满捣的鬼,我说刚才那畜生怎么连火都不怕,并且还异常聪明,把我和杨文涛骗过之后,直接就带走了水灵和夏兰心,原来这都是设计好的。 一旁的杨文涛倒没我这么激动,想了半刻,冷冷一笑:“铁缚术!” 我一愣:“铁缚术?什么……东西?” “哼,早就说那把‘灭魂’对你来说是浪费,果然如此……” 杨文涛头也不回的往槐树岭方向走去。 “‘灭魂’?你……” 我又吃了一惊,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我修行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什么“铁缚术”更甚的是,我那把剑连舅姥爷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格力萨满到底有何企图?还是先把水灵和夏兰心救出来的好……我拍拍脑袋,赶紧追了上去。 再一次登上槐树岭,那感觉和第一次来时完全是两码事,现在在我和杨文涛心里,有的只是愤怒和疑问。虽说知道此行凶险之极,不说别的,光那一只黑虎就够我们受的,但我和杨文涛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们俩救出来。从这一点来看,这杨文涛还真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坏人。 来的路上憋了一肚子话,脑袋里设想着各种方案,该如何质问那老萨满,但真等站在屋门外时,一股寒意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泛起。 刚站稳脚跟,一阵沙哑从黑漆漆的木屋子里传出来:“你们来啦……好……好……” 吱呀一声,没等我们回答,那木门突然慢悠悠的自己开了。杨文涛见门开了,倒不客气,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我一看这样也无奈,只好悻悻的跟了进去。 刚一进屋,一股奇异的香气就进入鼻息,那香气我从来没有闻过,于是张大鼻孔想多闻闻,但却一时闻不到了。我挠挠头,不明所以。当下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只见这间屋子并不大,木头做的墙上挂满了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铃铛之类的东西。在这其中,还有几个如脸盆大的模样怪异的鼓,借着屋角豆大的灯火,只见鼓皮上也不知是刻着些还是纹着些稀奇古怪的兽形符号,在灯火的闪动下,那些符号也似活了一般,在鼓面上奕奕跳跃。 我一时看入了神,越看那些符号越是着迷,竟不忍从上面摘下眼来。忽的一下,杨文涛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把我惊醒过来。 “不要看那些,小心被蛊惑。” 杨文涛冷冷的盯着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我这时才看到,在屋角的灯火后面静静的坐着一个人。那人掩在火光之后,看的并不清楚,只是一双眼睛和灯火相映成辉,冷不丁一看还真吓一跳。 杨文涛砰的把那麻布团扔在那人面前的一张木桌子上,语气略带嘲讽:“铁缚术。” “好个后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知道这‘铁缚术’,现如今天底下知道这个的可不多咯……” 那人一阵怪笑,嗓音沙哑难听,很是刺耳。当他听到杨文涛说到“铁缚术”的时候,眸子里的光芒一下子亮了许多。 “好……好……你能知晓‘铁缚术’,又能不被那些招魂幡蛊惑,看来老天开眼,总算是让我等来了……” 我在一旁听的奇怪,什么乱七八糟的,当下开口质问:“你把水灵她们弄哪去了?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可能是我语气有点重了,那人哐的一捶桌子,冲我直摇头:“啊呀!这个后生差了点,心浮气躁的……不过嘛,多少好像有些本事,也罢,你就给他当副手吧,两个人做起事来也容易些。” “哎呀,我去……” 我一瞪眼,这简直不把我放眼里,想当年,咱爷们也是称霸幼儿园、小学、中学,直到大学的一哥,现在倒好,莫名其妙被你呼来喝去的。这几天受那杨文涛的鸟气已经够多了,想不到又来一个不开眼的。 我正要发作,杨文涛一伸手把我拦住,说道:“前辈是高人,不知道有何事可以使唤我们。” “哈哈……好!我就喜欢痛快的!” 那人一阵大笑,突然又笑声一收,斩钉截铁的说道:“好!我要你们去杀人!” 第八章 被逼无奈 “杀人!” 杨文涛和我脸上同时闪过异色,没想到这古怪萨满倒不客气,上来就拿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来作为条件。 我越想越气,心里本来就憋了一大堆冤屈,此时见他这般无礼,我的忍耐一下子到了极限,语气强硬的回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条件让我们实在难以接受,直说了吧,赶紧把我的朋友还回来……” 我顿了一顿,看看杨文涛,继续说道:“如果非得来硬的,我们两个年轻人怕是不会手下留情。” “嘿……就凭你……还差点哟,倒是这个后生,嗯,是个不错的苗子。” 那人毫不客气的又藐视了我一把,从黑暗中探出脑袋来直愣愣的盯着杨文涛,嘴里还发出一阵嘶哑的怪笑。 杨文涛一拱手:“多谢前辈夸奖,不过我这位朋友说的也对,我们和您无冤无仇,您为何要为难我们?” 他嘴角一扬,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正如他所说,真要动起手来,前辈您怕是也讨不到便宜。” 我见杨文涛主动响应自己,当下胆子又壮了许多,虽然我对于这古怪萨满以及萨满法术所知甚少,但有杨文涛这个“百科全书”在此,再加上我们两个的道术修为,倒也不必怕他许多。 那格力萨满嘿嘿一笑,显然并不把我们两个说的话放在眼里,一阵叮当乱响,他从灯影后面闪出身来,终于是现出了庐山真面貌。 借着灯光,这格力萨满乍一看上去,就跟一个身上披满杂草的野人一般,一身叮叮当当的装束缀满全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成条成缕,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披头散发,一张黄里透黑的老脸上皱纹纵横,看得让人心惊。 “嘿嘿……是吗?难道你自信能破得了我刚才的铁缚术?” 格力萨满一咧嘴,一口黑牙暴露出来,俨然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一愣,是啊,说是不怕他,但刚才仅仅一只畜生就够我们俩喝一壶的,虽然这会儿没见到那头黑虎,但指不定在哪藏着准备伺机而动呢。这样一想,我和杨文涛竟然一下子又处于劣势,看来要改变一下策略,硬碰硬怕是吃不了好果子。 杨文涛倒显得淡定很多,笑道:“对于那铁缚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来,不过,你可知道我的手段……” “崂山道术。” 不等杨文涛说完,格力萨满脱口而出,这下子真是让杨文涛吃了一惊,见他脸色微变,愣住不说话了。 “上苍终于让我等来了你们!用崂山道术来杀掉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格力萨满一脸诡异。 “老前辈,道术是用来救人的,可不是学来杀人的!” 我一脸讽刺,边说边在衣兜悄悄摸索着,看看里面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如果真有,待会就暴起发难,眼看这死老头子是认定了要挟我们。虽然眼下稀里糊涂的,但是安全第一,还是快点救出水灵和夏兰心,早早离开这个诡异地方的好。 想是这样想,眼下连水灵和夏兰心在哪都不知道,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迅速制住这格力萨满,以求和他交换人质。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时都不说话了,静静的相互对峙。我的手在衣兜里摸索着,祈求找到点有用的东西。说起这个来,其实是有原因的。我从小就有个习惯,就是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是能装兜里带走的,我一概收为己有。但这样时间长了,又往往把捡到的东西忘在兜里,所以我的衣服,甭管是夏装还是冬装,兜里永远会有些我自己都记不清在哪捡到的东西。 人要是急了,什么都能当作救命稻草,哪怕现在我兜里能有一颗石头也好。我心里着急,仔细摸索,忽然摸到了一根条状的东西,那东西凉凉的,微微有些弹性,仔细摸摸,在其就近的一端还有一块光滑的东西。我摸着摸着,突然心里一惊,靠,这怎么那么像一根人的指头! 我一吃惊,不由自主的把那东西从兜里就甩了出来,这是杨文涛感觉到身后我的异样,回头一瞧,一把把我拉上前来。我和他相隔也就一米多点,这一拉差点撞到一块。我扭过头来刚想生气,却见杨文涛正死死地盯着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在那个地方,赫然站着一个白溜溜的人! 借着灯光,只见那人一米来高,全身白花花的,在微弱的光线下,朦朦胧胧,像是被水泡过一般。再仔细瞧瞧,只见他头上还有一撮冲天揪,靠!这不是白天开门的那个叫“虎子”的孩子吗! “巫鬼!” 杨文涛低呼一声,好像这次的东西让他也有些始料不及。 格力萨满也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说道:“没错,想不到你连巫鬼都能一眼看出来,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 “这……这是巫鬼?” 我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对于萨满巫术我知道的不多,但这“巫鬼”我还是听说过的。萨满教讲究顺应自然,人由天定,人活着所做的事情都是鬼神决定的。为了更好的生活或者达到心中所想的理想之境,人们便凡事都要通过萨满来请示神的示意。由此,这萨满大巫师都是每个组族群里至高无上的人物,任何人不得挑战其权威。一般而言,大部分的部落族群都把本部的萨满奉为首领。 在萨满教里,萨满巫术主要分两种,一是为了方便和维护普通族民生活的祈福、祭祀、该迎(超度)等,这些属于比较简单的巫术范畴,对于萨满巫师的灵力需求也不高,只要懂得相关的密语和操作流程即可。因此,这些大众萨满一般是族群里的巫医之类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们常说的“跳大神”便归类于这第一种。 至于第二种,那就复杂的多了。这些巫术被用作和部落族群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军事、占卜、迁徙等重大的政治性事件。实行这些巫术的只有萨满大巫师一人有这样的资格,并且萨满大巫师奉行嫡系相传,不论男女,只要是家族长子即可。这些人对于部落来说,就是神的代言人,他(她)说什么,大家伙就得跟着做什么,不然就会得罪神灵,神灵一旦发怒,全族都得遭殃。 在这第二种巫术里,又有两种萨满秘术的最高境界:“巫神”和“巫鬼”其实这两样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降请神鬼以驱使。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一般。这需要施术的萨满巫师具有很高的神力,能够降得住鬼神,否则就会被反噬,以致灵魂出窍,不得永生。出了神力以外,还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事前必须笃定降请神鬼以后需要做什么,这样产生的“巫神”或“巫鬼”才能发挥出最理想的效果。 眼下看着这“巫鬼”娃娃,我心里不由得打个唐突,既然他是“巫鬼”那就代表他早已是个死人,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被神鬼冲了体的一具死尸而已。怪不得白天来的时候,看这小子就不对劲,感情就不是个活人!还有一点,要造出“巫鬼”需要萨满大巫师亲传的密法,难道这格力萨满是大巫师的后代? 如果真是那样,本来就处于劣势的我们,一下子更加没有胜算。先不说这“巫鬼”娃娃多大能耐,估计光格力萨满一个人,我们俩那两下子就不够用。想想刚才那死鬼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手指头放进我的口袋里,我就直咽唾沫。他娘的,这是示威!赤裸裸的示威! 我心里头无声的抗议,嘴上却软了:“嘿嘿,格力老爷爷,您看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年轻人,啥也不懂冲撞了您,您就高抬贵手绕过我们吧。杀人是犯法的事情,再说用道术杀人还会折阳寿的不是……嘿嘿,你看……” 格力萨满一撇嘴皮子:“犯法?犯什么法?从这里一直向北,在这黑龙山的最深处,那里有你们要杀的人,速速去吧!” “这……” 我在心里把这死老头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突然想起在古代信奉萨满的很多部落并没有自己成熟的文明体系,相传满清王朝的前身建州女真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后来还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引进汉族文化,文韬武略之后,才缔造了后金,也就是满清政权。 看来这久居深山的格力萨满对当今社会的法律道德并不熟悉,想想刚才那麻布团上歪歪扭扭的汉字,比初学写字的小学生只差不好,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事实。有些原始部落,人殉、人祭都稀松平常,何况是杀个人呢。那么对于他来说,杀人可能就跟在部落里杀只猪一样没什么大不了。这下完了,碰上这么一个主儿,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但这样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正郁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杨文涛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不过此事应该变成连鬼都不知道的秘密。” 格力萨满两眼放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之色一闪而过,说道:“你们放心,只要办成了,我保证你们安全下山,并且永世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杨文涛不顾我一个劲儿的拽他,又加了一句:“好……但是我们没有家伙,赤手空拳做法怕是会打折扣。” “你们不用下山准备了。” 格力萨满似乎看出了杨文涛的心思,手里铃铛一摇,就见门口呼的跳进来一只巨兽,正是那头黑虎。那黑虎一扬脑袋,把嘴里叼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只听哐啷一声,一把短剑在灯光下映入眼帘。那把剑并没有剑鞘,剑身闪闪的透着一股寒气,比我那把“灭魂”差不了多少。 杨文涛见到真家伙,把剑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呼:“却邪*!” 看他的样子,平时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看来那把宝剑确实是好东西。 格力萨满满不在乎:“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你们汉人的东西稀奇古怪,汉字更是难懂……这把剑,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汉人送给我的,这东西我也用不到,你带去吧。” 他稍微一顿,语气沧桑的说道:“看你这么喜爱,等事成了,它就归你了!” “那……我呢?” 我一摊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家伙。 “你呀,哼哼,给他搭把手就行了。” “我靠!” 我在心里有照顾了一下这老东西的祖宗十八代。 【却邪*:越王勾践督造的八把宝剑之一。】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九章 菆鬼 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接受格力萨满的要求,事不宜迟,当下只能饿着肚子抓紧时间向格力萨满指定的地点出发。怎么说也得先到达那里,我猜想可能是格力萨满和某人有过节,但再大的仇也不能私报,现在这个社会要讲法制。到时候找回那人,再跟他和格力萨满好好开解开解也就行了。这样一想,貌似这件事情也不是很难,说不定最后无意中就做了一件好事呢。 我一改愁态,乐呵呵的跟格力萨满打个招呼,和杨文涛一起出了槐树岭,一路向黑龙山深处走去。 临行前,格力萨满给了我们几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兽皮做的小团,那东西啤酒瓶盖大小,看上去跟几块叠好的纸包差不多。格力萨满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有用,但我不是太相信他,倒也没太在意,随手装在了衣兜里(我的衣兜几乎就是个百宝囊,什么东西都能塞,诸位不要学我,这是个很不好的“懒”习惯)山里的夜晚远不像城市里那样,甚至连城市里的犄角旮旯都比这里要喧闹繁杂许多。我在农村长大,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夜晚,虽说这里远比我家的农村偏僻,但夜晚还是差不多一样安静、漆黑和神秘。 我走在这样的山间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以前的时候,舅老爷为了连我的胆识,几乎每个夏天的夜晚都会逼着我一个人独自呆在坟地里直到下半夜。说出来可能你会不信,但那些夜晚我确实经历过不少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撞到“妖鬼“是常有的事,什么晚上的时候坟地里的小鬼赶集啦,一大群白花花的类似兔子一样的东西跟在你身后啦等等等等,那些都不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只要别害怕,坚定心神,大念几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那些小妖小鬼都会离得你远远的。听舅老爷说,这九字真言是好东西,赶夜路的时候,如果觉得身上不对劲,念上一声,保准百邪不侵。 杨文涛是个大闷骚,你要是不主动与他交谈,他绝对不会先开口,这时只见他沉默的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对于他的身份来历,眼下还来不及追究,就算他不是朋友,但至少看来也不是敌人。 越往深山里走,四周就越是漆黑安静,除了几声虫鸣之外,草丛密林深处的各种怪响也渐渐多了起来。深山多魍魉,莫到夜山行。晚上山里阴气极重,此处又远离人世,难免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步子渐渐放慢,不仅是因为山路越来越难走,也要提防一些山魈野鬼。这山里绝对有些棘手的东西,前些天的魇魅就是个例子。 扑啦一阵乱响,我和杨文涛双双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左边漆黑的矮树林里。 “什么东西!” 我一声大喊,主要是给自己壮壮胆。这会手里只有一盏从格力萨满那里借来的松油灯,周围黑漆漆的,除了茂密的矮树林,就是半人高的灌木草丛,幽深中透出一股子寒气和诡异。 忽的身后一麻,一股凉风嗖的刮过,我头皮一紧,一下子转过身,只见身后空空如也,毫无异样。而此时,杨文涛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看来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了。 眼下我手里没有家伙,相对处于劣势,所以丝毫不敢大意,瞪大眼珠子瞅着周围。正打着松油灯四下里瞧,突然感觉脖子上一样,我低头一瞥,只见一缕头发正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一下子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松油灯扔掉。我不敢回头,一个激灵蹦出老远之后,才转身瞧去,却发现身后又是什么都没有。我又慌又气,破口大骂:“什么东西!有种给老子出来!” 还没骂完,突然只听“呵”的一声,杨文涛一下高高跃起,砰的一下跳进身旁不远处的林子里。 “我操,发什么疯!” 我没被妖怪吓死,倒差点先被他吓破胆。不过他这凭空一跳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在不助跑的情况下,我原地起跳两米已是上限,虽说这比NBA球星都要厉害,但没想到人外有人,“闷骚杨”比我还夸张,直接就是三米多高,而且看起来还非常轻松。看得出他的“轻功”已然至臻化境。 我来不及赞美,紧跟过去,只见他正站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手上握着那把“却邪”剑,而他脚下则伏着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 “哎?这就完了……” 我提溜着松油灯,三步两崴的蹦跶过去,凑近一看,“菆鬼……这儿……怎么会有这东西?” 杨文涛并不理我,看来也是一时想不明白。 菆鬼,又称“寐鬼”字面意思就是“在棺材旁边睡觉的鬼”当然,鬼是不会睡觉的,之所这样说,是因为这种鬼的特殊作用——震慑。古时的帝王陵墓多有明显标志,里面又有大量的珍藏宝藏陪葬,所以一时便成了盗墓贼们的饕餮之所。为了防止盗墓贼,历朝历代的帝王们可谓是想尽了办法。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底下永远没有一条万全之策。但是,其中的一些为防盗墓而衍生出来的奇法着实是究破天人,可堪造化。这菆鬼就是其中之一。 传说当年盗墓狂人温韬盗掘(其实是明抢)乾陵时,“不可近,近之辄有风雨”温韬每次动用人马挖陵,忽然就会风雨大作,人马一撤,却又是晴空万里。温韬这个人极其迷信,相信这是有鬼神袒护乾陵,于是便放弃挖掘,乾陵也因此而幸免于难。这个故事在民间传的多少有些传奇色彩,而乾陵幸免于难,据后世一些道家高人看来,其实就是武则天在自己的陵墓上施了一些奇门秘法。唐朝是中国历史上道教最为繁盛的一个朝代,那时候能人辈出,创造些现代人看来几乎是神鬼之功的御风驾雨的阵法,想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武则天身为一国之君,请几个高人还是绝没有问题的。 随着朝代更迭,道教在大浪淘沙的历史长河中逐渐没落,类似于乾陵有鬼神相护这样的法子也早已失传,后世帝王更多的则是在机关暗道上下起了功夫。但是,这并不代表奇门秘法在守陵护寝方面的绝迹,直到宋末元初,重阳子在山东创立全真一脉,道教终于迎来一次难得的复兴。这时候,一些奇门道法便又登上了久违的历史舞台。这“菆鬼”之术相传就是由重阳子亲自所创。 重阳子,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王重阳,相传他五十遇仙,得道顿悟之后,在终南山以墓为穴,取名“活死人墓”这“活死人墓”可不是什么古墓派的根据地,里面也没有什么小龙女,现实中的“活死人墓”是被王重阳本人称之为“行菆”的地方,是其修行护持之所在。 王重阳在这“行菆”里修行,难免的就会被外界干扰,你想啊,一个大活人没事了躲在墓道子里,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还不被当成诈尸。玩笑归玩笑,王重阳毕竟是一派之祖,这些鸡毛蒜皮岂能难倒他,稍一动脑之后,便在“活死人墓”的四周人为的布置了一道阴阳干扰墙,这道墙并不是真的墙,而是一道阴阳力场,这道阴阳力场极为敏感,一旦有人触碰,便会引发小范围内的阴阳失衡,这时候掩藏在周围的“菆鬼”受阳气所激,便会从“寐”中醒过来,把误闯禁地的人给吓跑。所以说,这“菆鬼’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其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恐吓,必要时还能够预警,实实在在是一只“纸老虎”鬼也,心所生,也就是说,一般被称为“鬼”的,基本上都是装神弄鬼,实质上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重阳祖师何许人也,总不能真的捣鼓出凶神恶煞来看家护院。为了免伤世人,又为了自己静心修行,这“菆鬼”便应运而生了。此后全真一脉大兴,“菆鬼”之术也在北派道教里风行开来。 这些典故,我仅仅是从舅老爷给的那本《太上玄清龙门金山一十二法》里见到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活的”这“菆鬼”并不难辨认,实际上就是一个用人的头发和山羊皮做成的假人,假人的腔子里装一些至阴之物,再施以“魄寐”之法,也就大功告成了。 此时地上的“菆鬼”呼啦啦一大滩,一道斜斜的裂口几乎把它一分为二,看来是杨文涛手里那把却邪的功劳。我上前用树枝扒拉两下,见那“菆鬼”肚子里零零碎碎的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来是些早已绝迹的道术施法用的材料。既然已经绝迹,那就是好东西,我冲杨文涛咧嘴一笑,把“菆鬼”的皮子一扯,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尽数装在了背来的小包里。杨文涛冷冷的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挖苦我。 “你想过没有,这里出现菆鬼不太正常。” 杨文涛一边说,一边把却邪用一块麻布包裹起来,这剑太过锋利,应该做些防备措施。 我收拾完破烂,把包上的拉链一拉,也撅起嘴:“嗯,一般来说,‘菆鬼’只在汉族人居住的地方才会有,这里远离中原,在古时候该是北方胡夷的地盘,怎么也会有这东西?” 我挠挠头,心想该不是哪位前辈古人也在此修过场,当年王重阳的得意弟子丘处机,曾远赴西域雪山,力劝成吉思汗“敬天爱民”以“戒杀”元朝统治者对于全真教也是极为推崇,以致各地道教繁盛,这里的“菆鬼”莫不是那时候留下的? 怀着疑问,我和杨文涛再次启程,一路上翻山越岭,坑坑洼洼的行进了约莫八九里路,在行到一处极为显眼的山沟附近时,一座白溜溜的圆塔让我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第十章 深山古塔 “山里怎么会有塔?” 我和闷骚杨不禁对视一眼,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诡异,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竟然会突然出现一座塔! 难道格力萨满要我们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带着疑问,我们两人不敢大意,夜色虽然漆黑,但此时站在高处望去,那座塔在黑暗里仍旧发出一阵白蒙蒙的光芒,与周围黑暗的树林草丛截然不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塔的一部分,那圆圆的塔顶很是显眼,就像一面模糊了的镜子一样,静静的躺在山谷的黑色树林之间。 我和闷骚杨相互看看,谁都没有说话,眼下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要过去一看究竟,成为了当下最让我们困扰的事情。 既来之则安之,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又和闷骚杨商量了一阵之后,我们决定还是过去探一探为妙,万一我们要找的那人真在那里,就此错过岂不是多费一些无用功,而且夏兰心和水灵眼下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还是早些完成格力萨满交给我们的任务的好。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过去看一下又不会怀孕…… 当然,前途叵测,出发之前还是要做好一些准备的。眼下手里的松油灯看看快要燃尽,估计撑不了一时三刻,在这种地方如果没了亮子,那就什么都甭干了。再说了,说不定会在那塔里能找到点燃料,那样的话就更好了。出于这个考虑,我们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当下披荆斩棘,穿过茂密的树林,直往那座山谷里的圆塔而去。当时我们还只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做起事来考虑不到那么多,现在想想,真是傻到了极致。这次支教之行,本来就匪夷所思,半路里又闹出这么一出,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超出想象的事情。 望山跑死马,这次的黑龙山之行第一次让我对此深有体会。那山谷里的圆塔从半山坡看过去貌似挺近,但真走起来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尤其是在晚上的山谷树林里穿行,此刻又是下山的方向,如果不小心翼翼,一来容易受伤,二来容易弄错方向,再者说,万一圆塔那边真的有人,那人恰好又是我们所寻之人的话,就得更加谨慎为妙,这个黑龙山处处透着神秘和诡异,不是我们这几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能吃透的。 大约行进了有七八里路,树林渐渐稀疏,头顶的天空也越来越大,看来马上就要走出这片林子了。这几里地要放在平路上完全不是事儿,但好在这里的山不像南方的山那样草林浓密,顶多就是一趟趟的树行子,只要小心陷坑岩石,走起来也倒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前方圆塔的影子眼看着越来越近,此时在林子里看过去,就像一个伫立在深山中的巨人一般,黑暗,高大,远远地就给人一股威迫感。 离着林子边缘还有几米远,闷骚杨一把拉住我,“等等,观察一下。” 想不到这小子还挺细心,我打个唐突,立马收住脚,仔细打量起前方。 再往前去是一个巨大的空地,此时虽然天黑,但那片空地因为没有什么树木,所以明显的比周围要亮上许多。大体估摸一下,这块空地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坦荡一片,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影子,除了那一座静立在黑暗中的高塔,犹如黑夜里的守护神灵一般,显得异常的突兀和神秘。 观察了许久,见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前方之处并没有生人活动的痕迹,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于是便径直往那座圆塔走去。这个地方虽然貌似不是我们的目的地,但我总觉得它好像有种魔力一般在吸引着我,弄得我心里总是痒痒的。我看看闷骚杨,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看来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既然是这样,那干脆过去一探究竟,好也罢,坏也罢,总归是先满足一下好奇心。 揣着满怀小心,我和闷骚杨走到那座圆塔脚下,此时再看它,似乎比在远处看时更加巍峨高大。我举着松油灯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片空地貌似呈一个巨大的圆形,而圆塔正处于空地的最中心,在空地的其他地方,别说是树了,就连一棵草都见不到。这种奇异的现象引起了闷骚杨的注意,他蹲下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眉头一皱,略有所思:“这里……有古怪。” 我吃了一惊,嘲笑他:“吆喝!看不出你是属狗的,呵呵……” 闷骚杨并不理我,继续抓起地上的土凑在鼻子上闻,闻了一会儿,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里……难道……” 我在一旁瞧得好奇,问他:“你咕咕哝哝说嘛呢!我看这里古怪得很,你瞧这大圆塔,怎么看怎么像个家里插花的花瓶,“我挠挠头,使劲回忆:“像不像……像不像北海公园的那个白塔!” 听我这么一说,闷骚杨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看我,又仰头看看身旁的圆塔,随即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松油灯,围着圆塔瞧了起来。 “嘿!我说……” 对于他,我也挺无奈,这个人做事总是不顾别人的感受,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我只能自认倒霉,直叹老天为什么要把我和他扔一块。 “这里!” 闷骚杨好像发现了什么,在塔的另一边冲我喊。 我绕过去,见他正半蹲着趴在塔墙上看,“看什么呢?发现什么宝贝了?” “看这里,这个地方刻着些天鹅,再看这里,这是些马匹羊群。” 闷骚杨在塔墙上指指点点,回过头来看着我。 “然后呢……” 我挠挠头,讪讪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哪里会有这样的景象?” “这个……大草原吧……然后呢……” 我继续挠头,完全不知道他的意图。 “哼,三贵叔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徒弟……” 闷骚杨嘴角上扬,又开始讽刺我。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我倒没在乎,但听到他说“三贵叔”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听他话里那意思,“三贵叔”可不就是我舅姥爷马三贵嘛! 我这下子吃惊不小,心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连我舅姥爷都知道,而且还叫“叔”……看来不把事情问清楚是不行了,我不能总跟个傻子似的被他玩弄,眼下既然你小子主动说出来了,那我索性就着热乎问到底吧。 闷骚杨正看得起劲,不料被我一把夺过松油灯,怔怔的看着我,倒像是他才是无辜人儿。 “你干嘛!” 闷骚杨有点愠怒。 我冷冷一笑,一副“缴枪不杀”的姿态:“嘿嘿,小子,有什么话如实交代了吧,别藏着掖着的老卖关子!” 闷骚杨恢复冰冷的神情,又把松油灯抢过去,“我说过,我对你来说只会是朋友,其他的,你无须多问。” “你……” 我正要发作,却被他一抬手打断:“这塔上刻得俨然是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光,你想想,这里一片深山,离着最近的草原也有几百公里,这上面为什么不刻山水而刻草原呢?” 我见他无意要说自己的身世,也不在纠缠于此,再加上刚才的问题实在奇怪,一时竟被他带着思路走:“或许……这里原来是草原,后来地质演变变成山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天塌地陷的,连草原都成山了,区区一座塔会安然无恙?果然,闷骚杨扫我一眼,我眼看不妙,怕他又要讽刺,急忙改口:“不是!不是!那……我不知道……” 我一摊手,表示想不通。 闷骚杨指着壁画上的几只天鹅说道:“这就是答案!古时候很多北方的少数民族都把天鹅比作高贵和地位的象征,天鹅所代表的一般都是高等贵族,这里平白无故出现一座塔,这座塔的造型跟北海公园的白塔相似,再加上刚才我闻到这的土里有股子酸臭味,综合这些特点,我想这里……应该是座墓。” “这是个墓!” 我眼睛瞪得老大,怀疑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上仔细闻了闻,还真是有股子酸臭味。 “朱砂?” 我看看闷骚杨,见他冲我微微点头。 “不错。” “不能吧!这要真是朱砂,这座墓想必不是少数民族的,他们不信道教,不会用这玩意的。但要说不是呢,眼看这座塔就是古代北夷的风格,再说……要是汉墓的话,是绝不会在墓地旁边整一座塔的。塔庙皆是聚煞之地,这个道理汉族人都知道。除非这个人不想投胎转世,不然干嘛这样折磨自己。” 我冥思苦想,脑袋里一团乱麻,始终找不出问题的线头。 “那……如果这个人是被强制葬在这里的呢?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连你这样的人都能继承崂山道术,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闷骚杨看来要跟我死磕到底,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我本来还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料听到最后变了味,正想发作,手里的松油灯却毫无征兆噗的一下灭了,周围顿时漆黑一片。我一愣,张开手试了试,貌似并没有风吹过,我记得松油灯的灯油虽说不多了,但还是能用上一段时间,怎的这么快就熄灭了? 我正准备检查一下松油灯,闷骚杨忽然嘘的一声:“别动……有声音。” 第十一章 古墓 “有声音?” 我停下手中的活,一动不动,支棱着耳朵听着,这里远离树林得有个几十米,所以几乎连虫鸣都听不到,周围一片静谧,不对,应该说是死一般的安静。我和闷骚杨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几乎连双方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到。 等了半宿,仍旧没什么动静,我是个急性子,马上就要沉不住气了,正要说话,忽然从旁边的塔里传出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那声音不急不缓,不响不闷,听起来很是真切,但又朦朦胧胧,就像是在耳朵边,而耳朵上却又塞了一层布一样。 那阵似真似幻的声音听得我直挠心,可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那声音却又没了,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塔里有东西?” 我冲着闷骚杨直张嘴,无声地做着口型。 闷骚杨也不敢说话,示意我安静,然后用手在塔壁上敲了两下,只见一块泥灰被他敲了下来。这座塔年久失修,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墙的外皮已经斑驳不堪,用手一碰就簌簌的直掉白灰。 我在塔壁上找个硬实的地方敲了两下,只听蹦蹦的两声闷响,看来这塔壁还挺厚。接着可能是出于本能的惯性,我又敲了两下,刚放下手,就听到墙壁那边“咚-咚”也响了两声,乍听上去就跟回应我一样。我心里一诧,哼哼,这还有接头暗号是咋地。 这时闷骚杨也感到诧异,示意我继续敲下去,听听那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我抬起手嘣嘣的敲了两下,不一会儿塔里咚咚的响了两下,我再敲,那声音也再响。我心说还来劲了是吧,抬起脚咣咣的往塔墙上踹了几脚,想听听里面是不是也会有相应大的反应,没想到这次等了半天就是没听到任何声响。 “成事不足……” 闷骚杨仰着脑袋往塔上看去,嘴里却似乎对我用脚踹墙有些不满。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我也几乎免疫了,当下也没理他,拍拍手上的白灰,说道:“我看这塔里八成镇着白娘子呢,怕是在里面呆的苦了,这是向咱们求助好救她出来呢。” “塔里有古怪……” 闷骚杨抬着头,从上到下打量着圆塔。 “难不成里面还有念佛的和尚?” 我也半开玩笑的手搭凉棚,抬头打量这座塔。刚才光顾着看塔脚那些壁画,并没有仔细看清楚这座塔,这时细细看来,虽然光亮有限,但仍然可以看清塔外表的基本情况。 这座塔上下里差不多有五六层楼高,我想要是放在古代,这高度怕是不低了。虽说从没听说过哪个朝代会在墓地里建塔,但如果真如闷骚杨所说,这里是座古墓的话,那这座墓的主人想必一定是地位极高的社会上流人物。 由于这座塔上尖下粗,中间里向外鼓着一圈大肚子,再往上去的部分极是尖细,所以也只能看清大肚子以下的部分。看了半天,我越看越是惊奇,围着塔转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一扇窗户之类的,塔尖的顶端隐隐有一层圆形宝盖,上面好似是铺着一层琉璃瓦,在暗黑的夜色里,仍旧能反射出些许光亮。说形象点儿,这座塔还真就跟一个大肚子花瓶差不多。从外表来看,这座塔就像是实心的一样,要真是那样,那今晚真是开了眼界了,平白无故在深山野岭撞见一座塔,塔里又平白无故传出怪响,最想不通的这座塔怎么看怎么像是实心的……从昨天到现在,连续的出乎预料和不可思议让我已经有点神经质了,在这么下去,非得疯了不可,下次打死也不往这些古怪偏远的地方钻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既担心夏兰心和水灵,又为眼下的状况感到莫名其妙。我打眼看看闷骚杨,这小子好像没我多虑,正聚精会神的研究这座塔。 “我看,要不……咱们别在这了。” 我实在不想再耗下去,不管刚才那怪响是人是鬼了,总之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我就浑身的不舒服。 “你有没有听说过塔林,就是墓的一种形式,少林寺里就有。” 闷骚杨好像没听到我说话,嘴里咕咕哝哝的,我发现他今晚的话格外多,完全失去了闷骚的风范。 “然后呢。” 我一摊手。 闷骚杨转头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说道:“墓塔一般作为高僧大德的坟地,地上建塔,地下则是地宫。墓塔的高度一般按照僧人生前的威望和修行而定,这座塔少说得十七八米以上,全国还没有发现比这更高的墓塔,看来墓主人不是一般人。” 我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大为赞赏,闷骚杨不愧是闷骚杨,话说的越少,肚子里的东西就越多,看来真是如此。我冲着他直竖大拇指,表示佩服。 闷骚杨稍一思考,说道:“我要进塔。” 我上前摸摸他脑门,半开玩笑:“你没事吧?平白无故来这里已经够莫名其妙的了,你现在又要头脑发热,万一这里真是座古墓,人家在里面睡得好好的,你进去打扰,那不是缺了大德。” 闷骚杨转过头,毫不犹豫打断我:“我要进去,进不进随你。” “我靠……” 我暗骂一声,心说和这么个阴蛋子合作真是倒了霉了。我看看四周,眼下没有照明设备,继续赶路怕是不行了,遇上鬼怪倒不是大事,怕的就是那些山崖沟壑,万一掉下去可就交代了。我不知道闷骚杨为什么非要进到这座塔里,确切的说,是这座墓里。眼下赶路不成,而这座塔里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没用完的灯油烛火,也罢,就随他走一遭吧。 “如果这真是墓塔,怕是和一般的塔不一样,没有正门可走吧……” 我凑近了上下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塔门所在。“这塔不会是实心的吧……” “应该不会,你忘了刚才塔里的声音了……” 闷骚杨此时已攀上一米多高的塔基,打算在塔身上寻找入口。我站在下方,掏出一根香烟,将灵力集中到指头上,再用指头使劲一捻烟头,香烟便着了,赶了一晚上路,全身乏的要命,抽根烟解解乏。 我边抽着烟,边看着闷骚杨在塔上一圈一圈的转,而后他又往更上边爬了一点,约莫有两三层楼的高度了,然后扒着墙壁转到了塔的另一边。我在下面看得直想笑,这小子还挺来劲,至于吗。 看看第三根烟马上就要抽完,闷骚杨都没有再转回来,我感觉有点儿不对劲,这小子不声不响的跑哪去了?于是便也快步转到了塔的另一边,往上一看,只见塔身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天这么黑,看来不爬上去是瞧不清楚了。 我把最后的烟屁股猛吸两口,运了运气,一步跳上一米多高的塔基,向塔上爬去。出乎我的意料,起初的时候,爬起来还比较轻松,但一旦到了刚才闷骚杨所在的高度,塔身忽然变得很是光滑,必须把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才能保证不掉下去。这时候就显现出练家子的好处了,我强提一口气,把劲道散布在四肢,施展了一招“壁虎游墙”少林寺有七十二绝技,我们崂山也有自家的内功心法,这“壁虎游墙功”便是几大绝技之一。崂山道教是全真教的分支,而全真教和后世的武当一样,崇尚内家武学,所以崂山教对于武学的研习还是比较重视的。 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师级的高手,但这点高度对我来说还是没有困难的,当下蹭蹭蹭一直来到刚才闷骚杨的所在,顺着塔壁寻找,可是就这么几乎转完一圈,也没看到闷骚杨的身影。我心说奇了怪了,莫不是这小子强爬人家的墓塔,被看门的传达室小鬼扣押了不成?当下抬起头来向更高处看去。这一看,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只见在头顶一米处的高度,往左偏一点有一个明亮度和塔身不太一样的地方,那块地方隐约是个方形,莫不是墓塔下面地宫的入口?事不宜迟,我脚上一用力,三两下就爬到那个方形的下方。 我抬头向头顶上的方形看了看,此时距离比较近,所以能看清那确实是一个入口,里面黑漆漆的,不是的还有一股小凉风从黑洞深处吹出来,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在作祟,还是多年修习道术,对于阴阳变化比较敏感,此时我总感觉这个洞邪得很,里面必定有什么古怪。 闷骚杨活不见人,想必已经从这里进到了塔中。 我攀上洞前,露着脑袋往塔里瞅了瞅,反正这身骚已经惹上了,总不能不管闷骚杨,自己跑掉吧。我咬咬牙,决定进到塔里一探究竟。 说得轻巧,一行动难题就来了,这个黑灯瞎火的晚上,本来塔外面连点月光都没有,现在还要进到更加漆黑的塔里面,没有照明设备是绝对不行的。那盏松油灯眼看不能用了,手里又没有别的可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攀在入口外面,犹豫不定,正做思想挣扎,突然间眼前火光一亮,那光亮就跟鬼火一样来得突然,我没有思想准备,大吃一惊,怕有什么不测,忙往旁边身形一闪,但等了许久仍没见什么动静,这才偷眼看去。只见刚才还黑漆漆的塔洞里,这会儿已是灯火通明,塔的内墙上燃起许多长明灯,一条窄窄的通道出现在眼前。那条通道盘旋而下,看不到尽头,而那些长明灯貌似也是一盏一盏的顺延而下,拐个弯就看不见了。 “这是……引我下去?” 我又看着那条蜿蜒而下的通道,心里直打鼓。 第十二章 塔中迷魂 眼前突然出现一条蜿蜒的通道阶梯看似直通塔底,并且壁墙上的长明灯还不点自着,好像算准了我要来到此地一般。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不知道闷骚杨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勾引了下去。但是一想又不对,如果他已经在我之前下去了,那这些灯应该早就亮了,为何等到我来到时才亮呢?那会不会又是这些灯是自动的,就跟声光控电灯一样存在某些原理在里面,那这样的话,闷骚杨弄不好还真有下去的可能…… 闷骚杨的去处,还有那塔里古怪的声音,仿佛都在驱使着我下去一探究竟。 我向塔外四下里看看,确定闷骚杨并没有在外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眼看着不下去是不行了,就算这里面真是古墓的地宫,里面哪怕有些个鬼鬼怪怪的,也算是小爷我出道以来的第一次实习了。 我是艺不高照样胆大,仗着自己有点儿微末道行,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一步踏进了蜿蜒而下的地宫通道。 由于墙上每隔一段便会有一盏长明灯出现,所以对于照明倒不必担心。我沿着通道的阶梯一节一节的往下走,顺带着观察着通道四周的情况。 这条通道很是狭窄,我张开胳膊一量,差不多也就一米半左右的宽度(本人一米七五,所以还是能用胳膊丈量这条狭窄通道的)刚才站在入口处看的不真切,现在走在其中才深有体会,而且越往下走,就越有一种压迫感从两边的墙壁上传来,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挤扁一样。 脚下的台阶踩上去嘣嘣直响,看材质应该是石头的。我试探着往下走了几步,发现每级石阶的宽度实在是吝啬,仅仅够放下大半只脚的,而台阶的高度却又很是大方,一脚踩下去,都能够着腿肚子了。这种宽高比严重非人性化的阶梯,我在泰山的十八盘上倒是见识过,我这个人有点儿恐高,当时爬泰山的时候,到了十八盘就死活不敢再往上了,最后还是闭着眼被朋友一边一个给架上去的,把旁边一位上山烧香的大妈看得直嘟囔:“哎呀,闺女以后说啥也不能找这么个胆小的主儿啊……” 泰山上的石阶好歹每爬一段就会有一块空地,以供人喘息。这条石阶通道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设计,要是没有,那我真得掂量掂量了。 这条通道看样子应该是盘旋而下,也不知道一直通下去有多长。当走到第一个圆弧要拐弯的时候,我回过头斜向上看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入口,那里黑乎乎的,直透天上的夜空,隔远一看,就跟挂在墙上的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布一般。 我扭过头,准备继续往下走,回头的一瞬间,眼角无意中瞥见入口处,好像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瞬间,我后背一阵发凉,各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的感觉一起涌遍全身,这些感觉让我一下子回想到了当年那个遭遇皮狐子精的夜晚。 我揉揉眼睛,再看过去,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心说是不是自己花了眼。“祖师爷保佑……舅老爷保佑……” 我给自己打了打气,此时身上没带大宝剑,心里没底,手就不由自主在口袋里乱摸起来,嘿,这一抹还真意想不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入手而来,掏出来一看,是个罗盘!我突然想起来,这罗盘是给巴银图尔家做法事时顺手装到口袋里的,这下好了,多少算是有个“雷达”了。 “雷达”是有了,可就在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仍旧是不自觉的走了几步,就这么一拐,等我再回过头来,那入口已经被墙挡住了。我往后退两步,想上去看看入口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前进总得无后顾才行。算着步子,我一连往上退了五六级台阶,没有看到入口。于是又退了几步,还是没有看到。这下就不对劲了,我记得刚才往下走了没几步,怎么这会儿退了这么长的距离,还是没有看到来时的入口。 我一下子着急起来,转过身蹭蹭几步直往上爬去,可爬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入口的出现,能见到的是一成不变的墙壁和每隔一段就会出现的长明灯。 看着幽幽的灯火,我心里直犯嘀咕:“鬼打墙?” 随即又摇摇头,直接否决了这个想法。所谓的“鬼打墙”一般多发生在坟地等阴气比较重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阴气长年累月的聚积在一起,阳气得不到渗入,导致阴阳极不平衡,阴阳力场就会慢慢发生波动,从而导致空间上的一些扭曲,这里所说的空间绝不是指我们所说的维度概念,而是道教里讲的一种阴阳流转的周天范围(所谓的成仙,估计也就是指达到阴阳最为均衡的理想周天)活人体内阴阳均衡,一旦进入到这些力场扭曲的空间,阴阳平衡遭到破坏,从而导致灵体和肉体发生不同步的现象,就会产生原地兜圈子的感觉。 这里虽说貌似是座古墓,但我现在的位置明显是在地平面以上,在这种人为架空的高度,按理说属于阳区,阴阳力场绝不会混乱到出现扭曲的境地。而且塔这种建筑就好比一根冲天的利刃,敢于与天作对的就只有凶神恶煞了,所以塔是聚煞之地,是绝不会有“鬼打墙”发生的。 排出了“鬼打墙”的可能,那会是别的什么呢?入口平白无故消失,在这个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闷骚杨没找到,夏兰心和水灵也没救出来,自己又被“关”在这古怪的塔里,一桩桩棘手的事让我一下子麻了爪。 “难不成是‘悬魂梯’?”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开始胡思乱想,连最近看的盗墓小说里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悬魂梯那种东西只是一种视觉欺骗,不论从哪个角度讲,现实中是绝不会存在的,看来我是真慌了神,没想到一进塔里就着了道,唉,这可倒好,一下子成了镇压在“雷峰塔”下的皮皮虾了…… 我站在当场,抬头看看盘旋而上的石阶,又低头看看往下蜿蜒而去的石阶,往上走?往下走?一时间没了主意。正想着,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几声,我这才想起直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从下午进山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多久了。我掏出手表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表的指针停留在八点一刻就不动了,我暗叫一声倒霉,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紧要时候怎么净掉链子,奶奶个熊的,明摆着欺负外地人。 我越想越气,越气就越饿,一下子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两条腿直打哆嗦,不由得就把气撒在闷骚杨身上,破口大骂了几句。可能这几声骂得有点儿重,刚骂完,就听见身后幽幽的飘来一句:“是谁呀……” 这一声差点儿没我吓死,一打哆嗦,手里的罗盘拿捏不住,哐啷一声掉在石阶上,咕噜噜的滚了下去。这下倒好,俗话说事不过三,今天小爷我算是大年初一头一遭了。早知道来黑龙山之前就该让舅姥爷起上一卦,虽说他都一百多岁了,还有点耳聋,但随便算一卦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瞪大眼睛瞅着盘旋而下的阶梯深处,刚才的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不知道是妖是鬼。我掏出仅剩的几张黄符,用指头夹着举在面前,嘴里默念金刚咒,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甭管你是妖是鬼,先吃小爷一招“金刚伏魔”才是真格的。 刚念完金刚咒,忽然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从地下深处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在狭窄的通道里发出隆隆的回声,看来正在不断接近。我趴在墙边上仔细听着,准备跳起发难,刚一躬身,一道影子悠的一下站在了面前。我啊呀一声,没想到对方来的如此之快,当下连忙向上后退几步,后退的过程中仍不忘还击,一甩胳膊,手腕一抖,夹在指间的黄符便如铁片一般笔直的飞出,直接“贴”在了那道影子上。 “哎呦!” 我一个踉跄,屁股重重的坐在石阶上,顾不上疼痛,打眼朝那影子上看去,不料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那道金刚伏魔咒符静静的落在那影子的身上,并没有燃烧,看来是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再看那道影子,我全身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来人上身穿卫衣,下身套仔裤,脚上一双不知道是不是真品的耐克篮球鞋,再看那张阴蛋子脸,不是闷骚杨是谁! “哎呦我去!你吓死人不偿命!可要了小爷俺的命了!” 我坐在石阶上直拍胸口,随即又问道:“你跑哪去了?可把我害惨了!” 闷骚杨一脸无辜,“我还要问你呢,刚才我刚往塔上多爬了一会儿,你人就不见了,害我找半天。后来看到下面有光亮,爬下来一看是个入口,料想你进来了,所以……” 正说着就见他往上看看,再往下瞅瞅,最后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直直的看着我:“貌似……迷路了。” 第十三章 闷骚杨 这下我是又喜又惊,喜的是闷骚杨终于出现,一来免去了寻找他的麻烦,二来也算是有了伙伴,心里踏实。半夜三更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又进到了这么一座古怪的塔里,最后还被困在里面……说实话,这对于我来说还是一下子有点儿接受不了,这并不是我胆子小,而是初来乍到的,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实在是太突然,让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而惊的是,我完全想不到闷骚杨也会被困在这里面。凭这些天的种种表现,我相信闷骚杨不论是在道术修为上,社会阅历上,还是心理素质上,他都绝对完胜于我。现在连他也没了主意,看来事情真有点儿严重了。 我从石阶上爬起来,咧着嘴揉揉屁股,刚才一惊之下跌坐在地,尾巴骨磕的生疼。 闷骚杨把我弹到他身上的黄符收到手里,翻看一下,说道:“不错,看来你还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 说罢,用中指和食指把那张黄符一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身前。看来这小子是要卖弄一番,我白他一眼,把黄符收好,这可不能浪费了,眼下手里不多了,说不定待会还有用。一想到有用,我突然想起刚才掉落的罗盘,那宝贝可不能丢了。那罗盘跟随舅姥爷多年,后来传给了我,虽然对于风水堪舆我不在行,但把它当做判定阴阳力场的“雷达”还是很顺手的。 因为那盘子是铜的,到不担心会摔坏。我一把推开闷骚杨,借着墙上的灯光,往下找去。结果一连下了好几十级台阶,愣是没看到它的影子。按理说那盘子虽说是圆的,但不是球体,应该滚一会儿就会歪倒停下才是,怎么找下去这么久还是没有? 刚才那盘子往下滚去,而闷骚杨是往上走,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看到罗盘是个宝贝,自己藏起来,归为已有了。于是我反身追问,一脸严肃:“是不是你把罗盘藏起来了,快点儿还我!” 闷骚杨正跟我身后,见我突然转身,又问出这样的问题,脸色一变,恢复闷骚本色:“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把头一扭,不看我了。 我一看这样,估计这小子是做贼心虚,都不敢面对我了。于是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冷冷的说道:“拿了就是拿了,早点儿承认的话,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看着办吧。” 闷骚杨用力把我推开,把背上的包卸下来扔给我,淡淡的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你自己看吧。” 我见他态度坚决,又把唯一的包让我检查,倒真不像是偷过东西的样子。但此时此刻总得找个台阶下,我一脸坏笑,在闷骚杨的包里翻腾起来。 “哈哈!你还不承认!这是什么!” 我一扬手,只见灯光下金光一闪,正是一个罗盘。那罗盘大小、形状、色泽,都和我的那个一模一样,甚至是光凭手感我就能感觉出来。 闷骚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准你动我的东西!放开!” 说罢,一把夺过罗盘和背包,拉上拉链就要往上走。 嘿!小爷我还没见过如此狂妄的贼哥,这是明抢不成?当下一激动,噌噌两步窜到闷骚杨前头,拦住他的去路。 “贼赃都示众了,你还不承认!” 我确实有些生气,就算我和你杨文涛不熟,只是一般的朋友,但我自认待人光明磊落,你平日里冷嘲热讽不说,现在又要抢我东西,这简直是强盗行径。 闷骚杨冷冷的看着我,我也冷冷的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 过了许久,还是闷骚杨先开了口:“再说一遍,刚才我的确没见过你那什么罗盘,包里的这个,是我的!” 说完就见他从包里不急不慢的掏出刚才的罗盘,举在手里向我示威。 我一看他脸色铁青,说出的话一字一顿,心想这家伙急了。像他这种闷骚的人,要么不动气,一旦真动气绝对是上来就来狠的。说实话,我心里也挺嘀咕,眼下形势一团糟,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也罢,爷今天就让你一会儿,谁让咱大度呢! 我顺手接过罗盘,打算象征性的表示一下,这件事就先暂且不提了。没想到当我把那罗盘上略一打眼,这才发现,手里的这个还真不是自己的。 也不是我大意,因为这个罗盘和我的那个实在是太像了,可以说绝对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的不同,是这个罗盘的底部刻得两个字——“天遣”而我的那个刻得则是“地坤”看到这两个字,我脑海里突然像是有什么动了一下,隐约的想起舅姥爷以前说的一番话:这个罗盘是我师父崂山教掌门张东阳传下来的,按理说,应该是还有一个相配的,师父当时去的急,也没说这件事…… 难道……眼前的闷骚杨还真是崂山教的另一个传人?想想这几天他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这个罗盘,种种迹象表明他必然是崂山教徒无疑了。那么,又是谁传给他道法的呢…… 突然,我想起舅姥爷讲的那个皮狐子精的故事,里面好像还提到了一个陌生人——赵哥! 没错!应该就是他了!也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一阵激动。 据舅姥爷所说,“赵哥”排资排辈应该是他的师兄,后来突然不知去向。舅姥爷为了师父的遗志,早些年也曾寻找过他,甚至为此还参加了抗战队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倒让舅姥爷的徒弟——我遇上舅姥爷师兄的徒弟——闷骚杨了!怪不得这小子说什么“三贵叔”呢,原来舅姥爷真是他叔,还是师叔!看来真是宿命如此啊,不知道舅姥爷此时知道这件事,会是作何感想。 “哎呀!同志啊!” 我双手哆嗦着,一把握住闷骚杨的手,语气跟演话剧差不多。 闷骚杨不改闷骚本色,眨巴眨巴眼,脸上严肃嘴上却轻佻:“快,叫师兄!” “啪”我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号一号脉,两眼一眯,说道:“有妖气!” 既然是自己人,开一下玩笑就算把误会化解了。虽然闷骚杨还是一贯的拉长着驴脸,但能见他笑一次也算是难得了…… 虽说不是故人,但两人都是一脉而出,我不由得感觉有些亲切,起码不用跟前些天似的胡乱猜测了。闷骚杨倒不同,看不出有什么心理波动,绕过我往下面的通道里瞅瞅,再往上面的通道里瞅瞅,也不知道是真在找出路,还是掩饰内心。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明身份,看来闷骚的人就这个熊样啊…… “这……应该不是鬼打墙。” 闷骚杨思考了一会儿,回归正题。 “嗯,我早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我也回过神来,眼下不论怎样,早点儿逃出这个鬼地方才是真格的。 正想着,肚子又不争气了,咕噜噜叫了起来。我不禁满腹牢骚:“他奶奶个熊的,这叫什么事!饿死小爷了!” 咕噜噜又是一声,这次却是闷骚杨。我抬起头直乐呵,正想讽刺他,却见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纸团。那个纸团我认识,是临出发前格力萨满给的,说是有用处,看来眼下起作用的时候到了。但是,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 我愣愣的看着闷骚杨,只见他把那纸团在手里使劲团了团,又捏了几下,把纸团压得更小了,然后往嘴里一送,咕噜一下咽了下去。 “这……这这……” 我在旁边看的直急眼,那个邪恶老头送的东西怎么能说吃就吃呢! 闷骚杨一摆手,示意无妨,等稍一定神,对我说:“你的那个也赶紧吃了吧,放心。”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还是不放心,你不想好过我还想呢,来年打春的槐花饼啊……一想到槐花饼,我肚子更饿了,口水直往下流。 闷骚杨微一摇头,似乎有点儿瞧不起我:“这个在回鹘语里叫做‘不列持多’,翻译成汉语,意思就是‘精神上的粮食’。” “回鹘文?精神上的粮食?” 我越来越迷糊,回鹘族倒是听说过。在中国古代,北方和西北的少数民族被历朝历代的中原统治者所忌惮,这些民族在每个朝代都会繁盛那么几支,比如我们熟悉的匈奴、突厥、契丹、鲜卑、鞑靼等,这些游牧的少数民族绝对是当时各个封建王朝的边关梦魇,由此,也诞生了许多保家卫国的忠臣名将,比如霍去病啊,李牧啊,李广啊,岳飞啊等等等等……反正古时的中国,绝不是只有汉人一枝独秀。而回鹘,就是唐朝时期兴起于大西北的一支少数民族。这支民族与唐朝交好,甚至帮助平定过安史之乱,是难得少见的拥护中原王朝的民族之一。因为我在大学里主修的是中文,又是一个语文老师,平日里和文字打交道多了,所以对于一些古语也听说过一些。据我所知,这回鹘文好像还是蒙古文的前身。 “不错……” 闷骚杨开始讲解起来:“这‘不列提多’是一种巫术,巫师在符纸上画上符咒,然后请神通灵,只要吃下去就能保证祛除饥饿。萨满教类似这样的巫术还有很多,只不过现在大多数已经失传了。” “这不是画饼充饥嘛!” 我有点儿难以理解。 闷骚杨哼哼一笑,一股傲气浮在脸上:“这玩意估计就是一种自我安慰,用符咒来改动人体阴阳,从而扰乱神经感知,让人感觉不到饥饿,其实是在消耗元神的灵力,说白了完全是透支性的掠夺。” 我吃了一惊:“那你还敢吃!” 闷骚杨扫我一眼:“这种透支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是有害无益,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修行过的……我是绝不怕的,就是不知道你……” 明知是激将法,可我还是要上当,就不能被这小子小瞧了!于是骂骂咧咧的从口里搜出那枚“不列提多”想也不想就咽了下去。别说,还真怪,刚把那符纸咽下肚,不一会儿就感觉肚子里升起一股暖流,那股暖流从腹腔里游走一番,最后灌入四肢,把饥饿和疲劳一扫而空。我顿时觉得身上无比轻松,情绪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苍茫天下,想不到除了道家秘术之外,还有此等神奇的所在,看来真是天外有天,无量天尊啊。 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赶紧从这座迷魂塔里出去。管它地宫里有什么呢,这个古怪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呆。 第十四章 另有奇门 和我不同的是,闷骚杨好像对这里充满兴趣,虽说也在为当下被困在塔里而略显焦虑,但站在他身旁,我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这小子的“不轨”意图,因此心里的焦虑越来越大,我知道,一旦找到地宫的进入方法,闷骚杨绝对会进去的,而我,也绝不可能劝阻住他。 听舅姥爷说“赵哥”也就是我师伯,貌似盗过我家那边的宋代古墓,看来龙生龙,凤生凤,到了孙子辈的传人,这一脉还是保留着“见墓眼开”的优良传统…… 说归说,眼下最重要还是要找到出口,不论是什么出口,只要能走出这座塔就好。“不列提多”的法术效果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愿我们能撑到找到食物的一刻。 我和闷骚杨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向上走走看看,这座塔虽然高,但不过也就十几米,凭我们两个的体力,估计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到时候,看看塔顶到底是什么天地,万一能找到爬出去的出口,哪怕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窗子,也算是天大的希望了。 我和闷骚杨呼哧带喘的往上爬,因为这条石阶通道是盘旋的,目光所及也只是短短的一段,上下看去顶多有三四米的高度,所以恐高的我此时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两人心事重重,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上爬去。也不知爬了多久,我直感到腿肚子发酸,步子越来越沉重。而不论走多远,通道里就跟毫无变化似的,我们所经过的场景几乎一成不变,同样的石阶,同样的长明灯,这条通道放佛永远没有尽头。 “娘的,怎么这么高!” 我不由得大骂起来。看前边的闷骚杨步子也越来越满,估计也是累的够呛。 “等等……不太对劲。” 闷骚杨停下脚步,咕咕哝哝的,“刚才……这盏灯……” 我顺着他的手,往头顶上方的一盏长明灯看去,这一看直感觉后背冒凉气。只见这盏灯的灯托上缺失了一块,我明明记得刚才出发的地方就有这么一盏,因为在那站得久了,所以对于那盏灯的样子记得很清楚。这……不会是同一盏吧…… 我站在灯底下,想把这盏灯看得更清楚,于是瞪大眼睛使劲瞅,最后直瞅得两眼发酸,眼睛里全是明晃晃的灯影,几乎致盲。 闷骚杨上前端详了一下,说道:“不用看了,我们回到原地了,这盏灯就是刚才那盏。” “不会吧……” 我边说边揉眼,此时眼睛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可是一座塔,是有高度的,你别不负责任,无视牛顿定律啊!” 虽然半开玩笑,但我心里也是不禁打起鼓。眼下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想啊,你明明是在一直往上走,最后却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这个圈子兜的也太匪夷所思了!这座塔,太邪了。 “嗯……我也想不明白,按理说不会这样,一般鬼打墙之类的都是在平面上发生,就算是人为设置的阵法,也是如此。我们怎么会在不同的高度上转圈呢?” 闷骚杨不禁又看看那盏灯,好像也不相信这两盏灯是同一盏。 我凑上前来,说道:“会不会是障眼法?建这座塔的人摆了两盏一模一样的灯挂在墙上,来迷惑像咱们这样傻啦吧唧的客人?嗯,这么不想让我们进去,看来地宫里应该会有不出世的宝贝。” “要像你所说,这是防盗墓的一种手段的话,不想让人进到地宫里,那何必要把出口也封闭起来……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这说不通。” 闷骚杨心思够缜密,听他话里话外,倒好像是有丰富的盗墓经验一般。 我一瞪眼:“那兴许是这家人对盗墓的痛恨于心,非要把进来的贼人置于死地也说不定。” 我故意把“贼人”两字说得极高,想看看闷骚杨有什么反应,本来嘛,我就挺反感那些挖人家老祖宗坟的龌龊事,盗墓也好,考古也罢,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不讲礼貌。地里埋着的那些古人,再怎么说都是咱们的老祖宗,是他们把种族和文明传承给了我们这些后人,现在倒好,掏老祖宗的血本倒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愤青了一把,也算是给自己提了提神。 闷骚杨听我说完,脸色果然微微起了变化,只是那丝讶异一闪而过,随即神色如常,冷冷的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想必这里面有什么古怪,既然往上不成,咱们再往下走走看看,注意留点儿心。” 我表示赞同,眼下对于两盏灯是同一盏还只是猜测,这一次要学聪明点儿,得留个记号,我就不信世上还有如此说不通的事情。于是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折成小团放在脚下的石阶上,待会就从这里往下走,看到这纸团就说明我们刚才的猜测没错,要看不到,那就是另有原因。 记号做好,事不宜迟,往下走可比往上爬要来的轻松,我和闷骚杨腾腾腾,围着塔的内壁转着圈的往下赶,周围的一切还是跟往上爬的时候一样,同样的石阶,同样的长明灯,几乎毫无变化。 我们就这么无声的往下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脚下的台阶一级一级的走过,墙上的长明灯也一盏一盏的闪过身旁,随着这些,我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凝重。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得!又是这样,兜圈子吧!” 我丧气的说道,按现在这个速度下楼的话,估计三十多层楼也早下完了,这座塔才多高呀,还没完没了了。刚说完,前方石阶上一小团黄色的东西掠入眼来,不用看都知道了,就是刚才我留的那个纸伏记号。 一屁股坐在原地,我是再也不想走了,这一上一下的两次折腾,从感觉上估计少说爬了十几层楼高。这样的距离,累倒是不怕,主要是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越这样就越是心慌,再搞下去非军心涣散不可。 闷骚杨也略带喘息,说道:“这就奇怪了,有一个问题你发现没有。” “有什么问题你就快说!” 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刚才你的罗盘顺着通道滚下去了,咱们转了两圈了,怎么……没有看到?”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愣,一拍大腿,说道:“哎!对呀!” 还真是,刚才光顾着想闷骚杨的身世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如果说这个通道是一个上下相同的圈子,那么不论怎样,我们都应该能找到掉下去的罗盘。怎么溜了两圈,愣是没看到?莫非是掉到了那个犄角旮旯?不对,这个通道全是一条一条的石头阶子,没看到有什么洞呀孔呀之类的。 “你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引咱们进来,然后把咱们困在里面,整个事情完全就是有人在捣鬼呢?” 我想起在塔外时听到的声音,还有不点自着的长明灯,以及无故消失的罗盘,种种迹象表明,有人在我们背后! 闷骚杨一摇头,否决了我的观点,说道:“这里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不然刚才你留的记号早就没了。”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我开始有点儿迷糊了。 “还有一件事!” 闷骚杨突然开口说道,把我吓得一愣。我没好气的说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能一气说完不?” 闷骚杨不理会我,自顾自的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往下走的时候,转一圈所用的时间好像比往上爬的时候要长……” “这……” 我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样,难为这小子如此细心。然后我又开始不解,问道:“这又怎么样?” 闷骚杨想了一会,从包里掏出罗盘,又把手里的那把却邪剑拆下布封,明晃晃的亮了出来,一副将要降妖除魔的架势。我一看问题好像挺严重,刚要开口问,却见闷骚杨示意我保持安静。 只见他把我晾在一边,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擎着宝剑,往上走两步,又往下走两步,边走边盯着罗盘,还不时地比划一下手里的宝剑,跟个神经病差不多。 “看出啥来啦?” 我忍住笑,用家乡话问道。 闷骚杨溜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只见他哈哈一笑,说道:“真是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哈哈……” 我怕他真的神经不正常,急忙问道:“到底咋回事?快说快说!” 闷骚阳一摆谱,脸上又浮上一层傲气,说道:“哼!这个塔,其实就是一个大的九宫八卦阵!” 我两眼一瞪,连忙摆手,“不可能!不可能!还没听说过有把九宫八卦阵竖着摆的,先不说摆阵的有没有那么大能耐,光是从基本原理上就说不通啊!” 九宫八卦阵,是依据九宫八卦、奇门遁甲之理所创的一套攻防兼备的阵法。这种阵法最早的时候是用在古代军事上,相传其最初的阵法形态是由三国时期牛逼哄哄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诸葛亮所创。诸葛亮以乱石为阵,按遁甲之理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内变化无穷,可抵十万精兵。 后来经过历代道家能人的不断改进和创新,这九宫八卦阵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厉害,等到了宋朝时期,算是达到了登峰造极。巅峰时期的九宫八卦阵,在原有的八门遁甲、三奇六仪的基础上,又依据不同的时间和节气,分出年阵、月阵、日阵、时阵和分针,也就是说,当初不论你什么时候闯入九宫八卦阵,都不收时间的影响,可能动动脑、费费力之后就能将其摆脱。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不仅要面对原有的八门九宫,同时还要根据不同的时间段做出不同的反应,年、月、日、时、分,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否则甭说几天了,就是十辈子也休想逃出去。 这九宫八卦虽然厉害,但演练操作起来也是极为困难复杂。所说,否极泰来,时间一长,这种耗时耗力的低性价比阵法也就被逐步淘汰了,等再传到后世,也就成为故事传说了。我们现在讲究的年份节气,说白了,就是奇门遁甲最浅显的演算。 要摆九宫八卦阵,最基本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根据地球的南北两极来设阵。也就是说,地球的磁场是九宫八卦阵存在的理论基础和现实条件。那么这样说来,我认为这座塔不可能是一个九宫格八卦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塔是上下的一种高度空间,而南北磁场是跨度空间,除非…… 想到这里,我灵光一闪,瞪大眼睛看着闷骚杨。 “不错!这很简单,只要改动一下磁场就可以了。” 闷骚杨微微一笑,显得甚是得意。 第十五章 岔路 “改动磁场!” 闷骚杨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连连向他竖起大拇指。 只要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一切生灵,说一千道一万,之所以能够繁衍生息,终归还要感谢地球的磁场效应,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我们才能免于被太阳辐射和其他宇宙射线的伤害。在地球这个大磁铁里,有许多地方会存在独特的区域性磁场紊乱,比如我们熟悉的百慕大、珠峰、龙三角等等,这些地方的地磁现象绝不同于地球的其他地方,由此便会发生一些人类当下还难以理解的超自然超物理现象。 这么一说,这座塔周围的空地上空无一物,死气沉沉,如果此地真是一个地磁紊乱空间的话,那就不难解释了。在这样的空间里,任何生物都不会获得长久的生存,过强的地磁辐射也是威胁生命存在的一大危害,河南焦作封门村的灵异事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突然想起刚才看时间时,手表停摆,似乎也印证了此地的磁场独特。我说这小子怎么拿个罗盘晃悠几下就能瞧出门道来,罗盘本身就是根据地球磁场原理所造,若是磁场效应有所变化,只要精通阴阳五行学,在罗盘上就一定能瞧出来不对劲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咂舌,“这要真是个大磁场,那得需要多大个儿的磁铁啊!而且这大磁铁的磁力还必须够强,世上……真有这东西吗?” 闷骚杨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有所不知,在宇宙中存在一种磁星,其磁场强度是地球磁场的几千万甚至几亿倍。假想一下,如果在远古时期,有一个类似于磁星性质的陨石坠落在这里的话,这个可能性就极高了。” “看不出你懂得还真多!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佩服佩服!” 虽然是半开玩笑,但我真是打心眼里服了闷骚杨,就他的所学所知,比得上三个我。 这个假想不是没有道理,在千百万年来的时空中,东北亚一带坠落了数不胜数的太空陨石,不小心掉下来个大磁铁也是极有可能。 这座塔所在的一片区域,如果真是一个强磁场的话,那问题就好办了许多。眼下闷骚杨手里有个罗盘,借此来找出这个磁场的两极,两极找到了,根据其所设的九宫八卦阵就难不到学了多少年道术的我和闷骚杨了。当下抽丝剥茧,虽然只是假设和猜测,但我还是禁不住一阵激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了理论设想,就得付诸实践去证明。说干就干,我搓了搓手,催促闷骚杨赶紧行动。闷骚杨却似乎并不着急,说道:“你想过没有,就算我们能够从这里闯出去,那生门的出口……会是什么地方?我直觉上觉得……绝不会是刚才咱们进来的入口。” 我一愣,说道:“那又怎样?哎呀,先不管那么多了,先从这里出去再说!娘的,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婚到结时必有妞!快点走吧,救两个妹子要紧!” 闷骚杨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打断,拽着胳膊就往通道下面走,反正上下都是一样的兜圈子,还是选择节省体力的下坡路为好。闷骚杨拿着罗盘走在前面,我则紧紧跟在后面,时刻盯着通道两侧的墙壁,如果真有什么不同,绝逃不过我的法眼。 就这么亦步亦趋的走了约莫七八分钟,估计下来的路程也不短了,闷骚杨一抬手,示意停下来。只见他把罗盘举到面前,脸几乎要贴到罗盘上,全神贯注注意罗盘指针的动向。我凑上前去,低头看去,只见罗盘的指针倒是动了,不过是在打圈子。 “怪了……” 我和闷骚杨同时愣住了,指针打圈子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看到指针大幅度的改变方向,判定有一个磁极就在这附近。刚想找找看,指针就突然转起了圈子……” 闷骚杨困惑的看着我,一脸困惑。 “难道……这附近有料?” 我眨巴眨巴眼,“还记得咱们在外面的时候听到的那古怪的声音吧……” 所有的灵体都会牵动所经之地的阴阳力场的变动,这一点儿会在罗盘上显露无疑,所以罗盘不仅是风水堪舆的宝器,也是降妖除魔必不可少的雷达。 真要是来点儿不干净的东西,我倒不怕,怕的是这玩意万一藏在附近赖着不走的话,这座“磁塔”的磁极也就甭想判断出来了。完全起见,我收敛心神,站在原地开了一次玄眼,把四周打量了个遍。入进眼来的,除了一团泛着淡淡金光的光团以外,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看到那团金光的时候,我吃了一小惊。那是闷骚杨的灵气,从其光亮度和纯度来看,此时他的修为,似乎马上能赶超当年大战皮狐子精时候的舅姥爷了。 我睁开眼,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是不是罗盘坏了?” “不可能,这可不是西贝货。” 闷骚杨直摇头。 眼看找到了希望的火花,还没燎原呢就熄灭了。我有些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这一坐估算错了距离,力气又重,尾巴骨一下子磕在石阶边缘,把我疼的一下子抬起屁股,眼睛下意识的往屁股下面看。突然,脑海里像是闪过什么,随即我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呢! “哈哈!我知道了!在这里!” 我也顾不上屁股疼了,站起来用脚直跺刚才坐的地方。 闷骚杨一愣,随即也是恍然大悟,一下子凑到那几级石阶旁,拿着罗盘晃了几下,然后释然道:“我说怎么打转呢,磁极就在脚下,不转圈才怪呢!” 我一屁股“做”出了贡献,高兴的不得了,说道:“小爷俺地手段就是不一般!瞧瞧!瞧瞧!磁极找到了,快点干活吧,接下来就要看阁下的手段了!” 我朝闷骚杨一抱拳,一脸坏笑。 两个磁极中的一个已经找到,这就已经足够了。于是闷骚杨开路,我断后,两个人根据罗盘指针的变化开始破解最后的难关——九宫八卦阵。 闷骚杨拿着罗盘左晃悠右晃悠,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我也跟着折腾来折腾去,两个人就跟神经病差不多,在通道上忽上忽下来来回回。 奇门遁甲者,仗三奇六仪而甲遁。如果是在正常的奇门遁甲阵里,一旦误入,需确定东西南北八个方位,环绕各个阵眼一周,依次推算,确定五黄之后,便能从生门出,由此才得保全。眼下这种加强版的九宫八卦阵,绝不是公园里那种逗人开心的玩意,其复杂程度和危险程度绝不亚于趟地雷。 依据已经找到的一个磁极点,我和闷骚杨在找个宽阔点的石阶,在上面推算这个阵中相对于水平方位而言的各个门的地点,最后,终于锁定了离我们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看着那个地方,我心里很没底,“怎么会这么近!有把握吗?” 闷骚杨也是略有迟疑,琢磨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说道:“估计咱们进来时的那个入口就是死门的所在,要是这样的话,甭指望再从那里出去了。眼下不管那么多了,是福是祸试一试便知。” 说罢,招呼我往锁定的那个角落走去。 我心里总感觉别别扭扭,难以想象这个狭窄的地方会布置九宫八卦阵,九宫八卦阵为方形阵法,这里是一个窄窄的长条,完全就不是那回事嘛!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就算你有一百个脑袋,也永远有让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当我跟着闷骚杨来到那个角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刚才还光杆一根的通道,此时突然冒出来一条向下的岔路!往那岔路看去,只见下面漆黑一片,比石阶通道更加细窄,不知道是八门中的哪一门。 破解九宫八卦其实非常简单,尤其是对于我和闷骚杨这样的道门子弟,只要一开始或者中途知晓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阵法,那九宫八卦阵里的一切就都不是秘密了。 “你确定我们没算错?这……” 我用手指指那条岔路,“这是哪一门?” 因为这个“磁塔”不像一般的九宫之阵是摆在水平空间上,所以对于刚才的演算,我们也只是连猜带蒙,大体上估摸而已。真不知道当年这座塔是何高人所设,想来此人必是相当的不简单,说不定能和重阳子、三丰子等大家有一拼。 我们站在岔路的入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要下去,还是再仔细演算一番。就在这时,忽然岔路的深处好像闪过一道光亮,那光亮虽然很是短促和细小,但我和闷骚杨都看的真真切切。与此同时,接着背后的灯光,我看到闷骚杨左手拿的罗盘上,指针突然大幅度摆动起来,而他右手的却邪宝剑也在此时一声清亮,好似龙吟一般的嗡嗡作响。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伤门?” 既然早已排除了死门的可能,眼下这个“门”里貌似有厉害的东西,那就有可能是伤门了。 “不对,这不是伤门,你看。” 闷骚杨举起手里的罗盘给我看,只见罗盘的指针虽然仍在摆动,不过幅度上却比刚才小了许多,并且还在不断减小。看来岔路里那东西正在远离我们。 “嗯?跑了?” 我一愣,不等我做出反应,闷骚杨已经一声不吭的闪身走进了岔路。 第十六章 地道 “没素质!” 我恨恨地骂了一句,也只能随着闷骚杨走进眼前的岔路。 刚走两步,突然感觉少了点儿什么,一想才发现,这岔路里越往深处越是漆黑,对!没有灯!想起这个,我上前一把拉住闷骚杨,说道:“等会,里面黑灯瞎火的,咱得有个亮啊!” 【文】闷骚杨一愣,若无其事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天生夜眼。” 【人】这一句话,把我直接听傻在了当场。 【书】“夜眼……这都行?” 【屋】我说怎么这小子来的路上都不用松油灯,感情是有先天优势。 同样是人,老天为何这样不公平啊!我心里恨得直痒痒,当然,也可以说是嫉妒…… 无奈之下,我还得为自己考虑,四下里瞅了瞅,貌似能拿来用的只有墙上的长明灯了。我闪身出了岔路,来到就近的一个长明灯底下,端详了半天,发现要想把这些灯弄下来貌似不容易。这些灯的灯座都是金属所作,又深深嵌在墙里,看来是不能报以指望了。 眼见如此,我不由得一撇嘴,闷骚杨看我如此,欲言又止,快步上前,右手握着却邪抖了两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声轻喝就往灯座上劈去。只听叮的一声清脆,那灯座已被宝剑砍下,哐啷一声掉在石阶上,火星子噗的一下撒了一地。 闷骚杨收回却邪,用指头拭了拭剑锋,不由得连声夸赞:“真不愧是古之名刃!好剑!好剑!” 我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又被洒下来的灯油烫个正着,正自恼火,冲着闷骚养竖起大拇指,顺口说道:“好贱!真是好贱!” 我捂着被灯油烫着的胳膊,看看脚下掉落的灯座,只见灯座上一道整齐的缺口。然后又看看闷骚杨手里的却邪,刚才砍到灯座的剑锋,只是隐隐的有个小白点,并没有因此崩坏出现缺口。闷骚杨把剑用麻布一擦,那小白点瞬即消失,剑锋上清光闪烁。 “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拿起灯座,看着切口直瞪眼。 闷骚杨微微一笑,脸上一片满足:“这么些年,终于有把顺手的家伙了!倒是你不识货,论起来的话,你那把‘灭魂’只怕不比这‘却邪’差。” 我吃了一惊,问道:“有这么厉害?不是我不识货,主要是从来没运用到实战当中啊。谁舍得跟你似地上来就来狠的,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闷骚杨开始卖弄风骚,酸啦吧唧的说道:“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可是越王勾践打造的限量版宝刃,既然‘越王勾践剑’保存千年都能斩钢断铁,那这几把应该也不差。” 说罢,比划了几下却邪,难得的哈哈大笑起来。 “越王勾践?” “不错,当年越王勾践曾亲自督造了八把绝世宝剑,这‘却邪’和‘灭魂’就是其中的两把。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野史传言,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闷骚杨说着,用指头丈量了一下剑身,“只是传说里这八把宝剑都是长剑,你那‘灭魂’和这‘却邪’差不多长,都只有四十公分左右,看来并不是传言中的长剑啊。不过这样也不错,用起来更顺手。” 我一跺脚:“哎呀,我白玩‘灭魂’这么多年了,今天算是长了见识。怪了……舅姥爷也没提起过这些啊,难道连他都不知道剑的身世?” 闷骚杨收起神情,用手指捻了捻地上洒落的灯油,又拿起灯座研究了一番,说道:“这灯的制作手法看来和汉地的相差无二,这个墓不简单。” 这小子还就认准这是个古墓了……我接过长明灯端详了一下,只见闷骚杨这一剑砍得恰到好处,整个灯座从底部被齐齐削了下来,从切口上看进去,灯座的内里还有一层内胆,是个类似于暖水瓶一般大肚子套小肚子的构造。我因为比较喜欢猎奇,对这些也多少懂一些。在古代,一般在帝王将相的陵墓里都会安置这种结构的长明灯。这种灯分内外两层,外面的一层装水,里面的一层则装灯油,灯燃烧的时候,水会不断冷却灯油的温度,以减少其挥发,如此这般,灯也就能燃烧更长的时间,艺术化理想化一些就叫做“长明灯”了。 此时长明灯装油的内胆完好无损,而外壳已破,里面的水都洒到了地上。而地上除了水之外,还有一点儿灯油,我用指头拈了一点儿在手里,感觉这些灯油浓稠的很,几乎变成果冻一般带有弹性的油块,油块里黏黏渣渣的,好像有些粉末状的东西和在里面。我把灯油在鼻子上闻了闻,只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直冲脑门。 闷骚杨捻着一点儿油块,略有所思,然后说了一句话,差点让我把手里的灯座扔掉。 “这灯油里……掺了人骨!” “人骨!” 我感到一阵发毛。 闷骚杨倒没什么异样,说道:“不错,你说刚进来的时候这些灯不点自着,看来就是人骨的作用了。众所周知,人的骨头里含有磷,非常容易自燃,所谓“鬼火”就是这样产生的。当我们闯进来的时候,这些人骨粉末里的磷突然遇到外界的新鲜空气,在新旧空气急剧的交换摩擦之下发生了自然,从而带动了灯油的燃烧,所以才会出现灯自己点燃的现象。“我把碰过灯油的指头使劲在石阶上擦了擦,惹着恶心说道:“看来这里还真有古怪,如果真是座墓,想必这里的主人绝对是地位极高的人物。都用上人骨了……” 我不自觉地看了一下通道墙壁上,那一眼望不到头静静燃烧的长明灯,咽了一口唾沫,“这得杀多少人呀……” 闷骚杨冷哼一声,说道:“在那个时候,人命是最没有价值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帝王将相来说,人殉都是常有的事情,区区杀几个人取点所需的材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拍手,说道:“哎呀哎呀!你快打住吧!赶紧走吧,别在这膈应人了!” 说罢忍着别扭,把砍下来的那盏长明灯在别的灯上引燃,招呼一声闷骚杨,两人一同迈进了幽深黑暗的那条岔路。 走在这样突然出现的岔路里,自然是要格外小心。我拿着长明灯在前开路,闷骚杨断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处走去。 等往岔路的深处走了一段,我才知道外面那条石阶通道是何其宽广!这条岔路说是路,倒不如说是地道更为贴切。地道的高度仅仅够一个成年人在里面低头弯腰,至于宽度上,我刚一伸手,胳膊就碰到了旁边的墙壁,所以我和闷骚杨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并驾齐驱是不可能了。这条通道并不像外面那条通道一样铺砌了石阶石壁,而是上下左右全是土的,两边的土壁上坑坑洼洼,而且脚下也是崎岖不平,还不时地出现一堆一堆散落的土块。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通道施工粗糙,看来挖的极为仓促。这样一来,我又开始迷糊了,步子也渐渐放慢,对身后的闷骚杨说道:“这条地道越看越不对劲,甭管它是出口也好,入口也罢,反正总不能是这个样子的。那九宫八卦阵那么大手笔,没有理由在区区一个通道上抠门啊!” 闷骚杨似乎也觉得不对劲,示意我停一下,说道:“我也觉得这里似乎不像预想的那样,但眼下咱们已经进来了,都走了这么远,再回去也不是事。再说回去了也只能困在那里,还不如勇往直前。” 说着,从身后把却邪剑递给我,“来,拿着这个,万一有情况还可以挡一阵子。” 我一愣,嘿嘿笑道:“哟!看不出你还知道关心战友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闷骚杨知道我爱开玩笑,也不着恼,静静的等着我在此往前爬。我接过宝剑,往前虚空比划两下,心里一阵踏实,有了真家伙在手,赶起路来心就不那么虚了。其实这时我只恨爹娘只生了两只手,要是再把这小子的罗盘拿来就好了。眼下罗盘虽然受强磁场影响不能辨别方位,但是用来预测不干净的邪魔外道还是不受影响的。于是我往后一瞥脖子:“喂,你在后面可要把预警工作搞好,有动静就吱一声。要不然在这么窄的道子里,咱俩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得玩完!” 就这样,稍微喘息之后,我们两个又摸索着往前爬去。我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看看手里的长明灯,灯火绿幽幽的,总是感觉他娘的别扭,就跟手里掐着根燃烧的人骨头差不多。正分着心,忽然感觉光线一暗,两边的土壁好像一下子宽阔了许多。我不敢大意,还是先看清楚情况为妙。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稍有不慎说不定就得嗝屁。 这是闷骚杨在后面问道:“有情况?” 我举着长明灯,四下里一照,傻傻的说道:“情况大了……” 闷骚杨从后面把我往旁边一扯,侧着身子挤上前来,一看前方的情景也是眉头紧皱。 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前面有一段地道稍微宽阔了一些,而在这个稍微宽阔的地方,地道忽然分成了两条。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个黑洞洞的洞口。 这下我是真的忍到极限了,不禁破口大骂:“他娘的搞毛啊!搞什么飞机!咋的又来迷魂阵,还没完没了了!” 第十七章 石室 眼前的地道突然分成两条,这着实出乎我们的意料。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地方还会有暗道机关。 我看看闷骚杨,说道:“怎么办?走哪边?” 闷骚杨上前来,接过我手里的长明灯,在两个分岔的洞口瞅了半天,说道:“这两个洞有些不太一样。” 说着,分别捻起两个洞口的土闻了闻,“这些土的气味和干湿不一样,看来这两个洞不是在同一时间挖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感到好奇,上前仔细观察。 闷骚杨指着左边的洞说道:“这个洞洞口的土水分较大,挖的比较晚,时间……应该还不长。你仔细比较一下这两个洞有什么不同?” 我瞅瞅左边的洞,又瞅瞅右边的洞,仔细里一瞧,还真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好像这两个洞的大小不太一样……然后是……” 我凑上去分别摸了一下两个洞的洞壁,“这两个洞挖的方式和手段不一样!你看这个,” 我指着左边的洞,“这个洞有明显的铲印,并且铲印凌乱,用功极是粗糙,想必挖这个洞的是个手段欠缺的盗墓毛贼。” 我又指指右边的洞,说道:“而这个洞,跟咱们身后的那一段差不多,看来是同一条。” 闷骚杨补充道:“这么说来就容易理解了,看来是有盗墓贼误打误撞挖到了这里,两个洞恰巧合到了一处。” 接着,闷骚杨冷哼一声:“这个盗墓贼是个二把刀,不仅挖洞功夫不行,方位还没有找准。” 我探头往两个洞的深处看了看,又往身后的地道看了看,说道:“哎?你说,这小贼跑哪去了?去打道回府了,还是从这里进去了?我看应该不会往咱身后那边去,要不然早就被困在塔里了。刚才在塔里就只有我们俩,也没看到其他的影子啊。” 我突然想起我那不知下落的罗盘,大叫一声:“哎哟!难不成是这小贼把我罗盘给拿去了!” 闷骚杨一摇头,说道:“我看应该不会,盗墓贼是冲着古墓去的,这个人既然没在塔里,说不定已经进了地宫。” 我连连摇头:“现在看来,不承认这是个古墓都不行了,连盗墓贼都有了……” 接着问闷骚杨:“一条是通着外面的盗洞,一条还不知道到底通哪里,咱们走哪边?” 闷骚杨不置可否,我看出他的难言之隐,说道:“没事,要不咱就出去吧,办正事要紧。不就是个罗盘嘛,以后有机会再弄一个。” 说是这么说,实在是心疼,那罗盘最起码还是个古董呢。但我一想到夏兰心和水灵正处于危难之地,只感觉罗盘什么的一下子都成了身外之物。 闷骚杨又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冲我点点头,示意我从左边的盗洞里出去。我心里一松,心想可算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当下一马当先,打头钻进了盗洞。 这个盗洞又比地道里窄了许多,甭说是伸胳膊撂腿了,人几乎只能在里面像个虫子似的向前蠕动。这可把我累惨了,又要手拿长明灯,又要一只胳膊往前使劲,简直把我累得半死。我边爬边在心里把挖盗洞的盗墓小贼骂了个爽,心想这熊孩子就不会用点心啊,挖个洞都这么抠门。 这个盗洞本来就狭小,又塞上我们两个大活人,越往前爬,我就越有一种压迫感和窒息感,手里的长明灯也幽幽的泛着绿光,灯头有气无力的燃着。这一来,洞里的氧气就更加稀薄,我感觉胸闷气短,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对呀,这个洞通着外面,按理说应该不会缺氧,可把小爷我憋死了。” 正说着,视线一亮,长明灯的灯光被映射回来,我一下子停住不动了。 闷骚杨在后面捅捅我的脚底板,问道:“怎么不走了?” 走?怎么走?前方哪里还有什么通道,有的只是一道土壁。我直感觉头昏眼花,痴痴地说道:“到头了……” “到头了?” 闷骚杨语气里也是一愣,随即不由分说,拽着我的脚脖子就往后爬。往上爬难,往下退却容易,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和闷骚杨已经退回到了地道的分岔口。 “你拽我干嘛。” 我有点想不明白。 闷骚杨调整一下呼吸,说道:“再晚一会儿,咱俩都得在里面憋死。” 我这时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脑袋也灵光了许多,听闷骚杨这么一说,心里一阵后怕。我说刚才怎么昏昏沉沉的,缺氧这个事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人更容易中招。 我不禁又骂起那盗墓小贼来:“我去,挖个盗洞都能挖塌方咯,还真是个‘高手’!” 闷骚杨说道:“塌方?你刚才看清了吗?” 我揉着太阳穴,瞪大眼睛:“废话!都快憋死了,能不是塌方吗……反正就是被堵死了!哎哟,头疼头疼!” “那只有走这一条路了。” 闷骚杨指着右边的洞口,丝毫看不出半点忧色。 眼下三条路堵了两条,无奈之下只能如此了。还是祈祷这最后的通道能带来点希望吧! 我可能是刚才缺氧过度,头疼的厉害,所以这次换了闷骚杨一手提灯一手握剑走在前面,而我则拿着罗盘跟在后面,当下一脚踏进右边的通道,是福是祸就看命了。 因为脚下这条地道和来时的是同一条,所以大致情况基本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再估摸着高度和宽度了,倒省了许多力气。 我们就这样往前爬去,看的出闷骚眼胆子比我大,只见他走在前面步子轻快,远比我打头阵的时候走的要快。我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又像在塔外的时候不见了踪影。 正走着,我眼神不经意在罗盘上一瞥,突然见罗盘指针跳了一下。我一愣,以为是闷骚杨走在前面,身子挡住了灯光,光线不好,所以看花了眼,于是揉揉眼睛,把罗盘抬高对着光亮仔细一看。 “停!有问题!” 我不禁脱口而出,手里罗盘上的指针一阵突突乱跳。这一看,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紧接着,忽的光线一暗,我抬头一看,走在前面的闷骚杨不见了! 因为灯在他手里,他这一失踪,周围顿时一片漆黑。你想吧,在这么个后面无路前面不测的地道里,一下子没了光亮,我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饶是我坟地里练过胆儿,此时也不禁心跳如鼓。 “杨先生……杨大师……” 我试着轻轻唤了两声,支棱着耳朵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又放大声音喊道:“骚杨你在哪!别装神弄鬼的!” “我在这……” 不一会儿,一个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我大气不喘,仔细听着。那声音模模糊糊,像是隔着一堵墙,阴阴婉婉,就像来自地府的勾魂之音一样。我心里一惊,心说这小子原来是个小鬼,把我骗到这里要图谋不轨。 开玩笑归开玩笑,我心里此时还真是虚得很,提心吊胆的用手摸索着两边的土壁,脚下无意识的就往前挪去。谁料刚挪了没几步,突然脚下一虚,还没等我说“完蛋”就感觉身子呼的一声往下坠去。这么一来,我心里更慌了,两手漫无目的的乱抓,但触手可及却是滑不溜丢的石壁,根本抓不住。我一看没辙,只能两眼一闭,暗自祈祷。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还念一下来年的槐花饼,只觉脚下一痛,随即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本来我就有点恐高,这一下真是好悬没要了我的命。 虽然心里惊慌,身上疼痛,但眼下这些都顾不上了。我腾地站起身来,见四下里漆黑一片,于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真火符,使一招五雷掌点着,夹在手上端详起四周。火光刚一亮,就见一个身影正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一米处,吓得我不由得“啊”了一声。不过再仔细瞧瞧,又破口大骂:“你娘的!吓死人不偿命咋地!” 眼前正是闷骚杨。 闷骚杨无辜地看着我,两手一摊:“我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掉到这来,长明灯摔灭了,真火符也没了,所以只能摸黑,我可不是故意吓你。” 说着,在不远处把长明灯捡起来,就着我手上的真火符点着,周围顿时亮了许多。 我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么地方吧。” 闷骚杨举着长明灯照了一下,只见这个地方原来是一个石室。这个石室貌似不小,凭我们手里的灯光,还一下子照不到头。 我借着灯光往上瞅了瞅,只见头顶三米多高的距离上有一个脸盆大的洞,心想刚才就是从这个洞口跌近来的。瞧这高度,我还真有点后怕,多亏了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要是亲眼看到自己跌这么高,那还不得吓死。 我看看周围有一横一竖两面墙,这才明白我们跌下来的位置似乎正处于石室的一个墙角。 稍定心神,我和闷骚杨一起借着灯光沿着墙角往四下里打探之后,发现这个石室的面积差不多有两百平方左右,石室大体成一个方形。而举头四照,却是圆形的石顶,这似乎契合了古人“天圆地方”的理念。 绕场一周,我们大体看清了石室的面貌,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石室里空无一物! 想到这里,我和闷骚杨对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就是地宫的所在?那为什么又是空的? 隐隐的,我就觉得不对劲,照外面那座塔的规模,这应该会是个大型古墓,不可能在地上的一段那么大方,而到了核心却如此抠门。 想到这里,我们俩谁都不说话了,石室里一片沉静。就在这时,背后石室中央的黑暗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咚咚”声,那声音和我们在塔外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和闷骚杨齐齐转身,向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灯光所及,只见一口硕大的石棺模模糊糊的映入眼来。 第十八章 石棺 话说我和闷骚杨正站在墙角端详石室里的情况,不成想身后传来异响,我们哥俩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口大石棺! “咚咚咚”前方昏暗里,那口大石棺又发出刚才的响声,那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似乎是从石棺里面发出来的。在这个黑暗幽深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口棺材,棺材里又传出阵阵响声,这样的情形,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就甭说身临其境了。 我站在墙角,后背一阵发凉,不自觉地耸了耸肩,然后又看看闷骚杨。这小子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口石棺,神情严肃谨慎,看得出,他对于突然出现的石棺也挺怵头。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罗盘,于是把罗盘冲着石棺,低头看去,出乎意料的是,罗盘上的指针竟然毫无动静! 我捅捅闷骚杨,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怪了,罗盘没动静啊,前边的棺材里有啥?” 闷骚杨低头看一下我手里的罗盘,又把目光移回石棺,说道:“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反正在这个地方,又是深更半夜,估计只有坏事没有好事。” 我一翻白眼:“纯属百分百废话!现在咱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真要蹦跶出个粽子来,凭咱们现在手里的装备和体力,绝对占不了便宜。” 前段时间流行过几本盗墓小说,我也看过不少,所以也套用起“粽子”来。 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我和闷骚杨都会道术,但制服僵尸可不是电影里演的那般,闭住呼吸,往僵尸脑门子上贴张符就搞定。尸体之所以变成扑人的僵尸,完全是因为阴阳粒子急剧变化所产生的牵引力,科学的说就是生物电。要想制服僵尸,除了要有过人的体力耐力之外,还要有至纯至阳的法宝或者材料加以辅助。眼下我们手里凑起来也就一把剑,一个罗盘,还有几张黄符。却邪剑是煞气,无阴无阳,所以对付僵尸并无效果,只能用来作为格斗武器。唯一能用的貌似只有手里的几张黄符,但这些黄符上附带的阳气对付怨灵还可以,要是真拿来斗有形有质有力气的僵尸,恐怕是效果不佳。 “管它是什么,这把却邪锋利的很,就算是僵尸,也能把它劈成碎片。” 闷骚杨似乎对手里的却邪很有信心。 想到可能要斗僵尸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我突然想起来,哎呀一声,说道:“咱们吃得那什么‘不列提多’能维持多久?别等僵尸出来了,效用也过了,到时候又累又饿只怕不妥。” 我稍一犹豫,和闷骚杨商量道:“要不……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咱不放主动出击,看看棺材里到底是什么作祟,如何?” 正说着,只见长明灯的火苗突突跳了两下,我怕它灭了,赶紧用手一捂,一脸坏笑的说道:“你看这灯没一会儿也得饿肚子了,咱们是不是……” 闷骚杨皱一皱眉,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嗯……你说虽然比较不靠谱,但貌似也有几分道理。这个石室忒古怪,无门无缝的,正中央还放着大棺材。我觉得,这棺材肯定有古怪,说不定咱们出去的法子就在这上面。 我本来听他说我不靠谱还挺郁闷,听到最后,看他也是同样的观点,心里不由得一喜。嘿嘿,今天终于能见识一下小说和电影里真正的“大粽子”了(好吧,我承认有时会犯贱)说不定石棺里面还会有什么宝贝,没人和钱有仇,我也不例。虽然我还是比较讨厌“盗墓”这个词,注意,是比较讨厌,你懂的…… 由于闷骚杨自诩身手比我敏捷,道法比我高深。所以,作用不大的却邪剑由我使用,而能派上用场的黄符则在闷骚杨手里以发挥最大的效力。当然,既然闷骚杨觉得自己比我厉害,那个罗盘也被我毫不客气的征用过来。 就这样,闷骚杨一手举灯,一手掐符,而我则是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握着宝剑。两人一边一个从两头向大石棺包抄过去。 石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所以我们几步就走到了中央的石棺跟前。借着灯光,只见面前的石棺很是巨大,远比一般的棺材来的长来的宽。闷骚杨把灯举高,这样一来亮了不少,整个石棺此时已完全映入眼帘。 我和闷骚杨一头一个,打量着大石棺。这个大石棺通体灰溜溜的,用料上也看不出是什么石料。石棺呈长方形,方方正正,有棱有角,虽然毫无修饰,但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还是能看出工匠的手艺不凡。闷骚杨似乎来了兴致,边看有手在石棺上这碰碰那敲敲,仔细程度远胜去家俬城买家具。 我看不出有什么门道,正觉得乏味,手不自觉的往棺盖的一角一扶,只觉得触手可及磕磕楞楞的,低头一看是一行文字。 “这有字,把灯拿来!” 闷骚杨听我招呼,闪身过来。 灯光下,只见棺盖的横沿儿上刻满了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在这行小字最中间又刻了几个大字。 “这……是什么字?” 我看着那行字直犯愣。我大学学了四年中文,别的没学会,光研究古文字了(纯属兴趣爱好,非专业)所以自认对于中国的文字,没有不认识的。但眼下……这些字还真是把我难住了。我敢保证,这绝不是我孤陋寡闻,而是这些字实在古怪,点横竖折之间毫无规律,乍眼一看就跟乱七八糟刻得条纹一般。但这些又绝非条纹,因为闷骚杨发话了。 “这应该就是传言的殄文了。” 我一愣,说道:“殄文?哈哈,你看小说看多了吧,世上哪有那种东西!” 闷骚杨冷冷的看着我,无奈道:“真不知三贵叔是怎么教你的……告诉你吧,这殄文小说里有,现实中也有。” 我一撇嘴:“愿闻其详。” 闷骚杨摸索着棺沿上的刻字,解释起来:“所谓殄文,并不是小说里描绘的那样,是写给死人看的,而是一种与鬼神交流相通时所用的文字,试问死人与鬼神怎么能是同一种东西呢……古时候,在中原地区盛行道教,而一些少数民族则信奉巫术。” 我一抬手,打断他:“这谁不知道,时间紧迫,废话少说,捡主要的!” 闷骚杨正在卖弄风骚的兴头上,也不理我,继续说道:“那些少数民族信奉的巫术虽然各式各样,但在对待鬼神的态度上,他们和中原人倒没什么不同。咱们道教讲究符箓咒文,那么他们相应的也会有自己与鬼神交流的法子,于是便发明演变出了‘殄文’。其实‘殄文’并不是单一的文字形式,而是一个统称。随着历史发展,这些殄文大都绝迹了。” “大都绝迹?这么说……” “不错,现在仍有流传下来的殄文,” 闷骚杨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但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些仅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要消亡了。” 我对闷骚杨的闷骚有点儿无奈,催促道:“能不能不一句话里藏三句,干脆点行不?” “仅存下来的殄文,只有水族鬼师知晓。” “水族?鬼师?” 对于这些称呼,我有点陌生。 闷骚杨加快语速说道:“嗯,水族大多分布在贵州一带,看来这里的殄文不是水族鬼师所为。殄文在元末明初就已经消亡殆尽,这座墓……看来真是座元墓。” 我想起外面那座塔的造型,又听闷骚杨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如此。元朝墓葬向来难寻,想不到今天让我们碰上了。 我看闷骚杨貌似挺懂,问他:“你翻译翻译这上面写的什么。” “恕师兄我才疏学浅,惭愧惭愧。” 闷骚杨一摇头,嘴里轻佻脸上却极是淡然,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闷骚功力。“不过嘛,这几个大字我还是认得的。” 我有点不明白,问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赶紧说清楚。” “这中间的大字不是殄文,而是蒙文。这几个字翻译过来应该是‘色勒图’。” “啥意思?” 不知怎么的,我越来越沉不住气。 闷骚杨直直的看着我,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萨满教里所讲的守护地府的恶鬼……” “恶鬼?” 我本来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听他一说,心里更是腾腾的直打鼓,“难不成这些字的意思是棺材里装了个恶鬼?” 闷骚杨面色凝重,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动这座石棺。我从没见过他如此谨慎,知道事情严重,说道:“那还开不开?” 正说着,只见长明灯又忽闪了几下,似乎要灭。 闷骚杨看看长明灯,一咬牙:“开!” 我也壮壮胆,附和道:“困在这里不如放手一搏,开!” 说罢,便和闷骚杨行动起来。 有道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开棺也是如此,尤其是开这座石棺就更难了。用却邪启封之后,我和闷骚杨使出吃奶的劲,一声大喝终于把大石棺的棺盖掀了开来。 哐当一声,棺盖倒地,等我们小心翼翼的往棺材里一瞧,嘿,又一个石棺! “我估计得没错,外面这个是石椁,里面这个才是棺材。” 闷骚杨抹一把汗,准备把石椁里的棺材也打开。 我瞧着不对劲,一把拉住闷骚杨,说道:“等等,你看这里面的石头棺材白森森的,怕不是汉白玉……” “汉白玉?” 闷骚杨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我,脸上微微变色“汉白玉半石半玉,是吸收贮藏阴气的良好载体,这棺材绝对不一般,小心为好。” 说罢,我拿着罗盘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没成想罗盘指针还是毫无动静。 “怪了?” 闷骚杨此时也有些着急,说道:“不管那么多了,我相信凭我们俩,这里面的东西不足为惧!” 我走回到闷骚杨身边,见他决心已定,心想这样也好,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对闷骚杨点点头,两人跳上石椁的边沿,准备把石椁里的汉白玉石棺启开。 就在这时,那一声“咚咚”声又幽幽的响了起来。 第十九章 尸煞 “我去!吓死人不偿命……” 正当我和闷骚杨要动手开启石棺的时候,再次响起的咚咚声着实吓了我一跳。此时身在石棺边上,那声音听起来虽然明显了许多,却也是并不清晰,仍旧像是从遥远的深处传来的一样。 我看看罗盘,只见指针突地微微跳了一下,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这样的情形让我更加难堪了,要么动,要么就不动,这样只跳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看咱们还是快点动手吧,再耗下去估计没什么好结果。” 我把却邪递给闷骚杨,示意他来打开大石椁里的那口石棺。 闷骚杨眉毛一挑,随即恢复了平静,摇摇头说道:“罢了,有什么事情还是得师兄我出马啊。” 说着就压下身子,用却邪的剑锋刮蹭起石棺的棺盖缝隙。我虽然会些道术,也经历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经历,但这次的事情却不一样,以前的时候是有舅姥爷在身边,自己就是充当一个观众的角色。这次要亲自上阵,还和这么一位不靠谱的闷骚人儿搭伙,实在是让我心里叮当乱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我紧紧盯着闷骚杨的一举一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他熟练地沿着棺盖的四周用却邪一划,一圈下来,又用却邪当做撬棍,微微一抬,卡的一声轻响,棺盖打开了! 闷骚杨的这一套动作顺畅简练,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让我不禁狐疑起来:这小子该不会是盗过墓吧…… “打开了……” 闷骚杨和我对视一眼,并没有继续把棺盖抬起,看那意思,他似乎心里也是底气不足。“来,搭把手。” 闷骚杨两眼直直的见着我,几乎就是在等我的支援和鼓励。 我心里暗笑一声,看不出这小子也有怂的时候,于是开口说道:“好嘞!看哥哥我的手段吧!”说完也压下身子,把手扣在棺盖上,和闷骚杨一边一个使起劲来。 那石棺又宽又长,又是石头做的,看着挺唬人,料想其棺盖也是分量十足。我和闷骚杨半蹲在石椁沿上,敛气凝神,把一身子力气全运到了手上,做好了使大力气的准备。 我示意闷骚杨准备开始,然后喊个一二三,两人都是一声轻喝,使足了力气在棺盖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刚一使劲,那棺盖毫不费力的一下子就被抬了起来! “哎哟!我去!” 错误的估算使我差点儿把腰扭了,身子顿时失去平衡,脚下一个不稳,两手一松向大石椁下面摔去,而就在这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周围仅有的光亮突然没了。 我顾不得去管为什么突然黑了,只觉得屁股摔得生疼,一下子跳了起来,使劲揉着屁股,心里那个气啊!幸好那石椁不是很高,要不然还真摔个够呛。 “妈的!这劳什子搞我们!” 我边骂边向石椁的另一头看去,却见四周漆黑黑的,简直比墨还要黑。 这样的黑暗,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身处其中。以前总觉得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那已经是够让人咽唾沫的了,而此时,这样的黑暗比那更甚十倍、百倍。我自信绝不是一个怕黑的人,大晚上在坟地里我都没怵过,但这次我却是突然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一边借着刚才的记忆想找到那口大石椁,一边喊着闷骚杨,可叫了几声,愣是没听到半点儿回声。 “我去!又玩失踪?” 我一边骂着,一边向前摸索,估摸着刚才的位置。此时我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越来越是厉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的久了,再加上闷骚杨又时不时的玩失踪,此时没了声响,我心里失了依靠,一时心虚所致吧…… 我不敢想太多,这几天超出预料的事情实在太多,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你说我一个教书育人的辛勤园丁,怎么就这么寸,非得惹上这些事端? 寻了半天,终于,一股冰凉的感觉触手而来,再仔细一摸,正是那石椁的一角。找到了石椁,我心里不禁一松,这样一来,只要顺着石椁的边缘找过去,差不多就能找到闷骚杨的那一端。这石室就这么大,这小子突然销声匿迹,该不会是刚才摔晕了吧……果真如此的话,那可真是祸不单行了。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急,闷骚杨要是再有什么意外,那我可就成光杆司令了。虽说不怎么喜欢这个高傲自大的家伙,但好歹也是有师门渊源,总不能见死不救。 那石椁很长,怕是得有三米多,如此长度的石椁真不知道是纯属浪费,还是别有用意。我摸着石椁的边缘,一步一步向闷骚杨的方向蹭过去。忽然,只觉得手按在了一个东西上,那石椁的边缘很是平滑,这突然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我壮着胆子,用手在那东西上仔细摸索一番,只觉那东西有五个分岔,再往上是一片肥厚,仔细一想,俨然是一只手掌!我摸到了手掌,心里一喜,一把抓住那手掌,说道:“我说小哥,你可不能在这里撂挑子啊!快起来,赶紧办正事!” 说完,我拽着那只手,想把闷骚杨拉起来,可一拽之下,那手掌竟丝毫不动,就像长在了石椁上一样! “什么东西……” 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闷骚杨就算有些分量,也不至于这么沉重啊,难道这只手……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那手掌上再仔细摸摸,这时才感觉出那手掌冰冷异常,毫无半点活人该有的温度,而且还十分宽大,料想这绝不是闷骚杨的手了。 “我去!” 我心里一紧,一下子把那手掌甩掉,突地跳出老远。而与此同时,一股劲风紧贴着我的脸皮忽的闪过,顿时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我暗道一声好险,看来是那石棺里的尸体诈尸了,刚才那一下要不是闪的及时,只怕现在就该躺尸了。 我一阵紧张,手在兜里不自觉的摸索起来。没想到一摸之下更是绝望,刚才把仅有的黄符全给了闷骚杨,那却邪宝剑也给他起棺用了,此时真是没有金刚钻,惹上瓷器活,这下可要哏儿屁了。 正想着,又是一股腥风直扑而来,我在黑暗中一闪身,只觉一个东西忽的窜了过去。 想归想,命还是要逃的。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保住小命要紧。忽的又是一下,那玩意从我身边蹭过,又扑了空。几个交锋下来,那东西虽然猛劲十足,不过好像却不甚灵活,每每总是被我轻易躲过,只留下满鼻子的腥气,让我几度作呕。 我一想不行,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抓到,也迟早会被累死、呛死,得像个法子才行。历来治僵尸的东西,无外乎镇尸符、黑狗血、墨斗之类,此类东西在寻常时候极易凑齐,但眼下在这地下石室里空无一物,又是漆黑一片,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僵尸力大无穷,难不成真要我和它来一场肉搏…… 我百思不得其法,只能凭感觉躲避着那东西的扑抓,一时麻爪了。 呼的又是一下,我轻身闪开,只觉一道轻风掠身而过,不过这次,却没有那股子腥味难当。我正要纳闷,一道光亮适时亮起,我眯着眼睛,缓了半天才看清是闷骚杨把长明灯点着了。他不紧不慢的把长明灯搁在石椁的石沿上,扑拉着身上的灰土。 “妈了个巴子!有僵尸!” 我急的大喊,想提醒他,却见他冲我身后努努嘴,一脸轻松。我转身一看,只见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具身形甚是高大的干尸正直挺挺的立在那里。那干尸灰褐色,很是高大,少说得有两米以上,身上还挂着些破破烂烂的布条,布条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什么颜色。映着灯光,那干尸面孔狰狞,黑洞洞的眼窝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忽隐忽现。 我没想到那家伙离自己这么近,一时吃惊不小,蹭的一下跳到了闷骚杨身边。闷骚杨却不紧张,慢悠悠地说:“已经定住了,瞧你怕的!” 说着用手一指,这时我才看清在那干尸的胸口上贴着一张黄纸。那黄纸上画着几道鲜红的符文,再看闷骚杨正包扎指头,想来那镇尸符是他刚画的了。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异变突生又突灭,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想问清楚怎么回事。闷骚杨一抬手,不等我开口就先说道:“刚才我一直等机会收拾它,很不好意思,让你做了一回诱饵,哼哼……” 说完冷笑几声,明显的不怀好意,这小子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 我心里气恼,说道:“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不是哥们我身手好,怕是你这黄雀也得玩完吧!” 闷骚杨向我一拱手,说道:“师弟不愧是得马师叔真传,黑灯瞎火的不开玄眼就能躲开那尸煞,佩服佩服!” 我白他一眼,刚想炫耀,一想却不对,这小子明显是在讽刺我。不过说来也是惭愧,刚才一着急,竟然连玄眼都忘了开,想来这尸煞身形高大,要抓住我这个小不点确实不易,我能一次次躲过攻击还真是老天照顾。 我暗呼一口气,却又想到了什么,指着那干尸说道:“尸煞?你说它是尸煞?” 闷骚杨走到高大干尸身边,说道:“没错,这就是萨满教引以为傲的通灵术之一。” 我有些惊讶,说道:“尸煞在通灵术里算是比较高等的巫术,听说只有一族之长的大巫师才能做得。尸煞非人非鬼,说是一具干尸,倒不如说是一¨wén ,rén, shū, wū¨团凝聚的煞气,这么说……” 我也走到那尸煞旁边,看着贴在他胸口上的黄符。 闷骚杨似乎知道我的意思,接话道:“这不是镇尸符,而是转通符,镇尸符是对付不了尸煞的!” 虽然我挺不待见闷骚杨,但听到他说转通符,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竖起大拇指。转通符在崂山道术里比较偏冷门,可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学会的,最起码我就不会。 第二十章 别有玄机 尸煞算是暂时被治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和闷骚杨也是随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而眼下,最大的希望就在那口巨大的石棺之中。 我抬眼瞥了一下那静静立着的尸煞,昏暗中见它面目狰狞,不自觉地便打了个寒战,心想这是踏进是非之地了,恐怕接下来也不会多么顺利。 果然,当我和闷骚杨满怀希望和忐忑来到那口大石棺旁,往里一看,只见得里面除了一些腐败的烂糊糊的东西之外,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暗道机关之类的。如此之下,我和闷骚杨不禁双双叹了口气,心里自是少了几许斗志,多了几分气馁。 闷骚杨蹲在大石棺的沿上,看着空棺材若有所思,许久才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色勒图’是守门恶鬼,那……是不是说‘门’就在此处?” 我在一旁听得不知所以,问道:“门?什么门?是吉是凶?” 闷骚杨唯一摇头,显得信心不足,“‘门’只有两个,要么是极乐之门,要么是地狱之门。今天……咱们怕是惹上厉害东西了。” 说完,他跳下石棺,从我手里拿过罗盘,在石室里四处查探起来。 闷骚杨向来冷静,修为又绝不在我之下,此番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我对于萨满教不是很了解,就想多问闷骚杨一些,谁知刚要开口,那一阵“咚咚”声又没完没了的响了起来。 本来石室里就静的吓人,这“咚咚”声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魂不散,这下可不把我惊着了,一个趔趄差点从石棺上跌下来。闷骚杨显然也听得真切,站在不远处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大气也不敢出,向他摊了摊手,表示绝不是我故意搞怪。 闷骚杨盯了我一会儿,随即把目光移向了我的旁边,他这样一看,我心里突然打了个唐突。靠!刚才光顾着那尸煞了,忘了旁边还有一具棺材! 我和闷骚杨对视一眼,齐齐向那未打开的第二具棺材靠近,由于闷骚杨离得远,重要的家伙又都在他手里,我不敢冒进,提着长明灯离棺材还有两米左右,便停了下来,此时,那“咚咚”声仍旧不停的响着,越是靠近就听得越真切,显然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此时,闷骚杨已经走到跟前,灯光凑近,一行醒目的刻字出现在石椁的一端,那些字看上去和第一具棺材里的极为相近,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写的啥?” 我冲闷骚杨使着唇语。 闷骚杨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是第二只守门恶鬼,叫做‘僧给图’。看来今天不见到阎王是不罢休了。” 我吃了一惊:“这守门的咋还成双成对呢?也没听说哪个传达室能有两个大爷啊!看起来这里的安保不错啊!” 闷骚杨一脸严肃,说道:“别瞎扯!这里面有东西,到底是打开,还是不打开?” 我一瞪眼,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尸煞爷爷,冲闷骚杨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冲他直眨眼。 闷骚杨见我如此,冷冷一笑,脸上全是讥讽之色,说道:“你就这点儿出息吧,日后最好别砸了祖师爷的招牌!” 说完,把罗盘扔给我,拿起却邪就向那大石棺下起手来。 我在心里急的直骂,去你妈的!你倒见多识广,能止住那什么尸煞,可小爷我呢!不过着急归着急,眼下找不到出路,那石室顶端的入口又实在太高,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这座棺材里会有什么蹊跷古怪。这样一想,心里的慌张也少了几分,于是便和闷骚杨一起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大石椁的石盖被起了开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棺材里面的那一阵阵怪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和闷骚杨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打开石盖里面会窜出什么东西。 那大石盖不是一般的沉重,就这样冒冒失失的一边一个把它抬起来,万一里面再出来个尸煞,我们俩一时撤不出手,那样可就真的没戏唱了。一番思量之下,闷骚杨示意我往边站,只见他站在棺椁旁扎个马步,运了运劲,随后突然发力,一脚踢在石盖的沿上,他这一脚可真不是盖的,恍惚中,我只觉得整具棺椁都被他踢得挪动了几分。我凑上前去,只见石盖的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看来闷骚杨这一脚下足了功夫。 闷骚杨跳上棺椁,打个手势,示意我在一旁掩护。然后,见他用却邪的剑锋在石盖上一点一点的撬动起来。如此这般,一会儿的功夫,裂纹越来越明显,一条细小的缝隙便形成了。 闷骚杨这一通捣鼓当真是干净利索,看不出丝毫的犹豫和迷惑,有的只是果断和坚毅。见他如此,我不由得连连叹气,想必以后要被这小子抢进风头了。 我向闷骚杨竖个大拇指,提着灯走上前来。 闷骚杨说道:“这样就行了,从这条缝往里面先探探,没有意外再说。” 说罢,把长明灯放在那条裂缝边上,借着灯光往棺材里面瞅,可瞅了半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我等得不耐烦,也凑上去跟个壁虎一样趴在石盖上往裂缝里看,由于光线不好,只见得模模糊糊的,实在看不真切。 我坐起身来说:“看来不行啊,师弟的聪明没派上用场啊。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干脆直接把这棺盖敲烂再说!” 我往手上吐口唾沫,刚想动手,就见闷骚杨盯着裂缝的脸上,眉头忽然皱了一皱。见他神色不对,想必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我又低下头,向里面看去,这次却是看的真真切切,黑暗的缝隙下,在灯火的映衬下正忽闪着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明亮有神,就像两点鬼火一般,不对,鬼火是死的,而那双眸子却更像是活的。我不再觉得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尸煞,在它脸上眼睛的部位只是两个干瘪的凹陷,那有什么亮闪闪的眼珠子。难道这第二具棺材里的不是尸煞?那……会是什么呢? 我想向闷骚杨寻求答案,却见他也是一脸迷惑,显然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就在骑虎难下的时候,长明灯忽然毫无征兆的熄灭了,顿时,我们俩又陷入了如海一般的死寂的黑暗里。处在这种黑暗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这个晚上我已经领教了不知多少次。灯一灭,人的信心和勇气似乎也跟着灭了。 “不对呀,长明灯不会这么快就烧完的,怎么回事?” 我压低声音问闷骚杨。 闷骚杨就在我旁边,也小声的说:“我也不知道,先别动,待会再点灯,看看有什么情况。” 幸亏我们俩离得很近,在黑暗中也算是有个照应。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甚至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等着,可到底在等什么我们俩还真不知道,只是直觉如此,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我坐在冰凉的棺盖上,体困力乏,紧紧靠着那一枚什么列什么多维持着体力,估计再找不到出路,后果将要不堪设想。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就分了心,一分心人就容易犯困,我打个哈欠,脑子里越来越迷糊,刚要眯上眼睛,一缕幽风徐徐的拂到了脸上。 那幽风来得突然,虽然只是一丝,却感觉的非常明显。我被它这么一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后背上瞬时起了一层冷汗,这地底石室密不透风,怎么会有风呢…… 事情不寻常,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一慌,就想赶紧把灯点着,可触手一摸,刚才还在眼皮子底下的长明灯竟然没了踪影! “糟糕!撞鬼了!” 我心里直着急,在这个石室里,手上没有施术的法器,像尸煞、僵尸这类有形有质的东西多少有点儿力气就能降服了,但是对付无形无质的恶灵就棘手了。我着急之下,慌忙收起身形,在棺盖上盘膝而坐,念起金刚咒。闷骚杨不解,问道:“黑灯瞎火的,你搞什么鬼!” 我不想多说,急急地回他:“恐怕这个石室里有鬼,赶紧的吧!” 闷骚杨显然比我有经验,说道:“你等会,先开玄眼看看,哪里有什么鬼!” 我一拍手,叹道:“哎呀!又忘了这一茬!真是罪孽!” 随即我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诶,说起玄眼,刚才你有没有看看棺材里是什么东西?” 闷骚杨一阵沉默,半晌才淡定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我心里那个晕啊,心说这小子到底是闷骚啊,还是闷骚啊! 闷骚杨露了丑,被我问个正着,我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反击的机会,便出言讽刺了几句。而闷骚杨也不甘示弱,一个劲的接我伤疤。黑暗里,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斗起嘴来,竟完全无视所处的处境。 闷骚杨语气傲慢,说道:“以后你可别说自己是崂山道教的传人,被人取笑是小,丢了祖师爷的脸却是大!” 我也冷冷的反唇相讥:“咱俩半斤八两,我就没想过要靠着祖师爷的招牌混饭吃,安安分分当个老师我就知足了,倒是你!心比天高,至于道行吗……哼哼。” 闷骚杨不甘示弱:“八两总比半斤强,像你这样的,还是回去跟马师叔再多学上几年吧,说不定等马师叔归仙,你也不过如此!” 我见他提起了舅姥爷,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怒气,就想怕口大骂发泄一下,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听见屁股底下闷闷的传来一个声音:“二位道爷,有事好商量,额……咱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我去!嘛玩意!” 我一下子跳起来,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瞪着眼向脚底下看。 第二十一章 救人 话说在漆黑诡异的地下石室里,正当我和闷骚杨耍贫嘴的时候,屁股底下的石棺中竟然幽幽的传来一个人声!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谁能想到在这深山古墓中,竟然会有生人,而且,这个人还躲在一具大石棺中,他是人是鬼,这一下真有点儿弄不清了。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听那声音似乎还真是个人,这样我倒安心了许多。我站在石棺上,冲下面问道:“敢问……下面的兄台何许人也?” 既然他算客气,那我也以礼相待,刚才被他听去我是崂山道门传人,再怎么着也不能丢了老祖宗的面子。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棺材里面那位说道:“这位道爷问的是,在下倒是有心详谈,只是现在这样,恐怕不妥吧……”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棺材里这位好像并不是自己进去的,倒像是被困在了里面,于是说道:“听说成精的畜生善使诡诈,变成人的样子说人话,把人哄骗了再祸害,里面这位爷倒是给个明证,也好让我们哥俩放心。” 我有心试探,棺材里的那位倒似挺着急,只听他闷闷的说道:“哎哟!我说哥们,咱还是赶紧的吧,再耗下去咱们都得完蛋,兴许我出去了大家还能互相帮助,俗话说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您说是不是?” 里面这位倒挺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刚才被他吓了一跳,这回我可要好好磨磨他,顺嘴就说道“你才臭皮匠呢!别套近乎啊!小爷我不吃这一套!这深山老林的,你如果真是个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把你放出来岂不是放虎归山,纵龙入海,俗话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咱们可都是国家的栋梁,岂能被你所污!” “哎哟!我说大哥您还是快点吧,我绝对是好人呐!再晚一会儿我可就小命不保咯!” 里面那位声音里带着哭腔,看来是真急了。 我气没撒完,瘾没过够,正要开口,闷骚杨搭茬了:“行了,里面的听着,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哥俩可都是练家子,你要是敢使诈作坏,绝对讨不着便宜,你好自为之!” 棺材里那小子听出闷骚杨决定要救他出来,那里还顾得上耍贫嘴,连声应道:“好!好!您放心!咱……能不能利索点?” 我听不下去,说道:“求人帮忙还这么着急,你就不怕我反悔?” 棺材里那小子说道:“哎哟!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说,咱们仨现在半斤八两,你们俩和我也没啥区别。我告诉你啊,这个石室诡异的很,咱要想办法出去,多一个人还多一份力不是?” 其实我哪里不想多一个帮手,只是此时实在是心里没底气,对于如何逃出石室毫无头绪,不由得破罐破摔,有点儿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的意思。 棺材里的小子见我没动静,又说道:“告诉你们啊,我这里有一个秘密,关于这个石室的,这个秘密对我们逃出去绝对有莫大的帮助。只要你们把我救出去,我绝对有办法带你们逃出去!” 此话一出,虽然我是半信半疑,但死马当活马医,想不信他的话都难。我现在看不清闷骚杨的神色,不过,我知道他的想法也和我一样。闷骚杨绝对不辱“闷骚杨”这仨字,就算他不说,我也明白他的想法。 果然,没等我回答,闷骚杨就说道:“好,一言为定!如果待会你出来自己一个跑了,可别怪我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说着,就听见却邪击在石棺盖上的乒乒声。 闷骚杨就在我旁边,我一把拉住他,说道:“不对呀,忘了个事,刚才灯突然灭了,现在灯又不见了,黑灯瞎火的,怎么救?” 这时只听屁股底下那位说道:“嘿嘿,两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您……往左边摸摸……” 我顺着他的话摸过去,不一会儿就碰到了长明灯的灯座,怕口大骂:“嘿!我说你这还没出来呢就一肚子坏水,这灯咋回事?如实交代!” 屁股底下那位干笑两声,说道:“灯是我吹灭的,也是我顺着缝挪开的,嘿嘿,我是故意的,但就是想给你们发个信号,完全没有耍弄你们的意思!” 我越听越气,恨不得沿着石缝往里面放两个臭屁。我正要反击,还没开口,就突然听见棺材里一阵扑棱棱乱响,接着就是那小子的一阵阵挣扎的呻吟。 我仔细一听,光听见一阵牛喘,哪还有什么人声,我心说要坏菜,看来这小子真有危险。闷骚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把拿过长明灯,用一招真火法点着。光亮如初,我们两人一骨碌跳到地上,一起把那大石棺的棺盖往一端推。这具石棺的棺盖没有第一具来的那么沉重,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一个人稍微使点儿力就能轻易挪开。 嗤楞一阵滑动,断裂的棺盖被推到一边的地上,我们两人几乎是抢过长明灯,扑到了棺材沿上。 灯光照处,是一双一眼就能看出是水货的耐克旅游鞋,再往上去,却见是一个汉子,而他脖子上,悍然正有两只干枯如钩的手爪掐在上面。那汉子被掐的满脸发紫,白眼直翻,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看着那双手,我和闷骚杨异口同声说道:“尸煞!” 眼前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刚才还嘴贫的那家伙此时正被身子下面的尸煞掐了个半死!怪不得他着急呢,摊上这事想不急都难。但他怎么会进到棺材里的?这具棺材为什么为什么跟第一具不一样,只有棺而没有椁?这马上就要挺尸的汉子是什么人……一连串的疑问冒上心头,但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还是先救人要紧。 棺材里汉子虽然身形壮硕,却掩不住身子底下比他更加高大的尸煞,尸煞的脑门还露出来一大截。对付尸煞闷骚杨最是在行,只见他取出一张黄符,咬破指尖,在黄符上一通划拉,紧接着把手探到棺材里,把黄符一巴掌拍在尸煞露出来的脑袋上。那黄符一贴到尸煞身上,就见棺材里正挺尸和已经挺尸的两位剧烈抖动起来,那紫脸汉子被这一通抖甩的满脸都是自己的口水沫子,一片亮晶晶的。 我见这动静有点不对,刚才闷骚杨往第一具尸煞身上贴转通符,啥动静都没有啊,这会儿咋还玩上“棺震”了? “怪了……” 闷骚杨早就察觉出不对劲,盯着棺材里抖的正欢的两位直挠头皮,不断想着对策。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伸手想要揭下尸煞脑门上的黄符。可手还没碰到棺材沿,棺材里“躺尸”的汉子突然呼啦一下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他背后的尸煞还掐着他的脖子,也被带着一下子站了起来,看那身形比第一个尸煞也差不了多少。两个巨大的身躯骤然拔地而起,带起来一阵阴风,呼啦啦一吹,不争气的长明灯又灭了。 此时长明灯在棺材的旁边,我一拍大腿,后悔刚才没有把它拿在手里,这下要耽误救人了。我想摸过去找灯,却听见黑暗里忽然一阵“咯咯”的笑声,那笑声阴阳怪气,听的人后背直冒凉气,显然不是闷骚杨发出来的。 我不敢轻举妄动,试探着说道:“嘿!我说哥们,玩笑也得有个时候,还没完没了了!” 说完,我便静静等着,等了半天却是闷骚杨在说话:“这个不是尸煞,这个尸煞被改造了。” “改造?这玩意还能改造?” 我回答道。 “你开玄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起玄眼,这次又是忙中出乱,总把这茬给忘了。开玄眼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完全要看施术者的修为和天分。我自认资质平庸,不过亏的是练了十几年的道法,短时间内开玄眼还难不住我。 用玄眼扫视一周,只见周围除了一团淡金色的气团,还有不远处的一团黑气,而离我最近的,则是一青一红紧紧相连的两个气团,想必这就是刚才躺尸的那两位了。仔细里瞧瞧,这一青一红两团气似乎正慢慢发生变化,红色气团越来越弱,而青气却越来越盛,不断侵蚀着黯淡下去的红气。红气代表活人的真元,看这情形,那汉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正为那陌生汉子担心,却忘了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这会儿稍一迟缓,就见紧紧相连的两气团一下子向我扑了过来。那青气越来越盛,想必是只厉害的恶灵。我现在手无寸铁,却邪在闷骚杨手里,也难怪它要先对付我。而我的办法只有一个:跑! 说是跑却往哪跑,玄眼只能看到有生命力场的东西(恶灵等也是生命的一种存在形式)对于冷冰冰的石头却是睁眼瞎。还没跑出去多远,我直觉咣的一下,仰面跌倒,眼冒金星,却是重重撞在了石壁上。这下可毁了,恐怕这石室里马上又要躺尸一位了。 我被撞的七荤八素,脑袋里晕晕的,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红二气向我袭来。这样也好,起码看到的是花花绿绿的气团,总比睁眼看着一个壮汉背着一具干尸扑向自己的要好。紧要关头,我还不忘了安慰自己。 眼看着山寨尸煞就到跟前,突然一团金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耳朵里听见的是宝剑挥舞的风声,闷骚杨终于来救驾了!却邪乃是越王勾践所造,历经千年仍削铁如泥,这等大煞之气是所有鬼魅恶灵的克星。却邪一到,那青红气团果然有所迟缓,晃了两晃避了开去。 借着机会,我一个滚葫芦,向来时的方向爬过去,一通找终于摸到了长明灯,手指一捻,光亮如初。这样就好办了,哪怕是跑也不会撞墙了。 灯一亮,我就四下寻找闷骚杨和那两位爷爷来。只见不远处,隐约看见闷骚杨摆着架势,和一个高大的身形对峙,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高大的身躯却是刚才还吐白沫的汉子! 这个情况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第二十二章 被骗 “怎么回事?” 我急切的问闷骚杨。 闷骚杨不敢轻动,说道:“这东西有智商,估计是人为的,现在跑到这人身上了,小心点儿!” 修仙的畜生有智商,但却没听说过鬼(恶灵)也有智商,看来真让闷骚杨说中了,我们面对的恶灵确实被人为改动过。虽然眼下还不清楚是怎么改动的,但人类是绝顶聪明的生物,人类的智力发展也永无止限,这在科学文明上讲得通,在玄学秘术上同样适用。 虽然不清楚那东西发生了什么变异,但从玄眼里看还是呈现青色,这就说明它还是怨灵一类,这样一来就好办的多了。别看咱们平常看的电视电影里那些个恶鬼凶猛,像什么贞子啊……其实,在懂行的人来说,无形无质而只有阴阳气场的灵类远比其他的邪祟容易对付。说起来,其实人才是最难对付,最难以捉摸的…… 对付一只小鬼,哪里用得着我出手,你闷骚杨不是厉害吗,现在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果然,闷骚杨不服我望,和附在那汉子身上的恶灵僵持了没多久,闷骚杨抢先发难,仗着手里的却邪宝剑,逼得那恶灵连连后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露了疲态。闷骚杨步步紧逼,一步抢上前去,把一张黄符啪的贴在了那汉子的脑门上。紧接着,一阵似真似幻的嗡嗡声传来,闷骚杨打完收工,大功告成。 我走上前去,那汉子跟个桩子似的杵着,脑门上的黄符微微飘动,不一会儿便冒起青烟来,一股焦糊味儿弥漫在石室中。那黄符冒着冒着烟,到最后竟呼的一下着了起来,还没等到烧着那汉子的头发便已化作了一团飞灰。 “嚯!动静挺大啊,看来有点儿道行!” 我暗自庆幸刚才没插手,一般用阳符中和阴灵,也就是冒冒烟的程度,只有阴灵怨气太深阴气太重时,阳符才会燃烧。刚才我手无寸铁,要真冲上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闷骚杨正用衣角擦拭却邪的剑锋,就听见旁边杵着的那位“啊呀”一声大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你……你们……” 那汉子看看我,又看看闷骚杨,忽然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一看他这样,就对闷骚杨说道:“这下完了,人倒是救了,不过却成了傻子。” 那汉子大笑着,噌的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说道:“没傻!没傻!哎呀,我这不是高兴吗!” 说完,握着我的手使劲甩起来。 我被他握得生疼,连忙抽出手,说道:“别,别!有你这样谢人的吗!” 那汉子被我一点,忙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大大咧咧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我说:“哎呦!看不出哥们还是个实诚人啊!得!小爷我今天算是没救错人,这可积了大功德了!哈哈!” 我没多想,闷骚杨却不买账,只见他一句话也不说,阴着脸走过来,突然剑锋一指,把却邪架在那汉子的脖子上,冷冷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汉子被闷骚杨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此时小命在人家手里,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连忙急切的说道:“大哥……大哥!咱有事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呢!” 我在一旁看着,正想上去劝几句,毕竟大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忽然,那汉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虽然稍纵即逝,却被我看个正着。嘿!这小子还真有问题!玩我们是吧?看小爷不给你好看! 我不动声色,假装劝阻闷骚杨,说道:“是啊,这哥们再怎么说也是个大活人,眼下咱们该是同心协力,同舟共济才是!” 我边说边冲闷骚杨使眼色,闷骚杨会意,收回宝剑,接下来,就要看看我的整蛊手段了。 那汉子见闷骚杨收回宝剑,松了一口气,恢复大大咧咧的粗犷神态,一屁股在坐地上揉起腿来。刚才顾不得细看,现在把灯拿到近前,我仔细端详着那汉子。 这个人架子不错,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健壮,却是动作利索,别看他貌似粗犷,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现都在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有自己的严格规定。我社会阅历不是非常丰富,能看出这些,实在是那汉子是个拙劣的演员,太不会装。 那汉子看上去与我和闷骚杨年纪相仿,精神头十足,两只细长的眼睛就跟刚滴过“闪亮”滴眼液一样奕奕生光。但他有一点儿是我和闷骚杨没有的,那就是他个头上的皱纹。看着那一道道四五十岁的人才会有的细纹,我心想,这家伙该是有多大的苦大仇深啊…… 我蹲下去,假装神秘兮兮的说道:“哥们,你刚才不是说有个秘密吗,现在救你出来了,是不是……” 那汉子一愣,连忙傻笑:“哦……哦!是有个秘密,这秘密啊……” 他蹲下身去,压低声音,我一时听不清,也紧低下头,凑得更近。出乎意料的是,那汉子虚晃一枪,从地上抓起一把尘灰就扬到了我脸上。 “我操!你妈……” 我还没骂出来,就被他一脚踢倒在地。此时被踢的倒不疼,只是灰尘蒙了眼,一时睁不开眼。我使劲揉着眼睛,冲闷骚杨直喊:“抓住他!这小子使诈!” 说是这样说,我却并不知道闷骚杨此时在哪个位置,不过闷骚杨历来身手不错,出事又比我冷静谨慎得多,有他在既不怕那小子再使坏。 我不住的揉着眼睛,蒙蒙中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我连忙吐了两口唾沫,听说这样可以缓解沙尘蒙眼。也不知道是偏方管用,还是蒙眼的灰尘不算多,没一会儿我就睁开了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我一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那汉子,这小子明摆着不是好人,抓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可触目所见,却只有昏黄的灯光中,闷骚杨正静静站在第二具大石棺旁,直愣愣的看着里面。 闷骚杨见我好转,招呼我:“快过来!这里有古怪!” 我不解,说道:“古怪?那使坏的小子呢?他奶奶的!” 我边擦眼泪边走到闷骚杨身旁,闷骚杨冲棺材里一皱眉,我往里一看,嚯!这可倒好,棺材不是棺材,成密道了! 我生怕看错,揉揉眼睁大了使劲看,左看右看,那大石棺的底部一端,明显的有一个四四方方,十分规整的洞口。 我连连咋舌,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是洞口,还没完没了了!哎?对了,那小子呢……” 闷骚杨一脸严肃,说道:“废话,我站在这里看着底下这个洞,你说呢?” 他跳进棺材,蹲在洞口端详了一番,又说道:“刚才我看你们俩聊得正欢,便看看那两具尸煞是不是安全,谁知你这么不小心,我离得又远,还没跑过来,就看见那小子一下子跳进棺材。我追过来一看,原来是有个洞。” 我看看四周,问道:“那两位爷爷没问题吧?别再活过来……” 闷骚杨一摆手,“它们没问题,但我们很快就有问题了。” 说着就指了指长明灯。还真是,再折腾下去,油枯灯尽,人困腹饥,怕是要葬身于此了。 我也跳进棺材,和闷骚杨一同检查那洞口,说道:“既然那小子敢进去,都是大活人,我们为什么不敢?要不要……” 闷骚杨回答道:“嗯!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眼下我们在明他在暗,凡事要小心行事,切莫大意!还有这灯……” 我听得不耐烦,打断他,说道:“行了行了!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个没完……” 说完,一把推开闷骚杨,拎着灯就下到了洞里。那洞口似乎是专门的通道入口一样,进出正合适,不过却是仅容一个人。我如此急切并一马当先,只想着找着那小子胖揍一顿,刚才被他使诈,蒙了眼睛不说,脸面也丢尽了,这次我要有仇必报! 我拎着灯下到洞里,脚下是一层一层铺砌的石阶,看样子还真是一条有意为之的通道。看脚下的石阶修的整齐规矩,好像这条通道并不是随随便便挖的。 这么一条通道,到底是通往何方?此刻已经是不知道地下多少米了,再往下去,还会有多深? 我小心翼翼的进入地道,感觉里面又比石室里窒闷了许多,不过地道修得宽敞,一旦进到里面,我和闷骚杨两人完全可以并排着走,这样一来,似乎胆子就更壮了。 “你说这古墓修的怎么跟打地道战似的,一条一条的没完没了,再走下去不知道有多深了,不就是埋个人吗,至于埋这么深?” 我的疑惑越来越多。(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闷骚杨也是不解,“还有……到现在咱们都没进到真正的地宫,刚才那人……会不会是盗墓贼?格力萨满要咱么杀的人会不会他?” 这方圆百里尽是荒山野岭,哪里有活人的踪迹,刚才突然出现那个汉子,也难怪闷骚杨会这么想。 这样我就更不明白了,“格力老爷子为什么要对付一个盗墓的,还得是弄死!难不成……这座墓埋着的是格力家的老祖宗?” 此话一出,虽然是无心之言,我和闷骚杨却不禁停下来,面面相觑。 第二十三章 地底来客 那棺材中的汉子神秘莫测,对于他是不是盗墓贼,目前也只是猜测。但如果他真是格力萨满要杀的那个人,那一切似乎就变得容易了——只要在找到他就行。其实仔细想来,这一晚上稀里糊涂的遭遇,似乎偶然,又似乎是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有着或大或小的联系,而我的直觉,越来越感觉我和闷骚杨正被人玩弄于鼓掌。 这个想法太吓人,现在已经引火烧身,再想解脱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老天垂怜,希望那跑掉的汉子该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人的情绪很奇怪,时不时的跟随环境的变化而改变,我是个横竖不怕的人,但此时身处困境又迷惑重重,竟也忍不住踟蹰。 我对闷骚杨说:“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待会逮着了先胖揍一顿再说!他娘的忒可恶,救他出来连声谢都不说,还使些小人手段!” 闷骚杨打趣道:“怪只怪我们太大意,你想想,大晚上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又在这么个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他能是好东西吗?我看啊,他八成是盗墓贼!” 我一乐:“盗墓贼更好,先收拾一顿出出气,然后交给警察叔叔,说不定咱就成了英雄了!” 闷骚杨一哼,说道:“英雄?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英雄!有的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忙碌的庸人罢了……” 我看闷骚杨意味深长,打趣道:“哟呵!想的挺深的啊!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闷骚杨问道:“风格?我什么风格?” 我一脸淡定,说道:“你呀……阴险的很,一肚子坏水!别看你现在跟我嘚不嘚挺熟似的,说不定哪天就会跟刚才那小子一样背地里使阴招!我还是别跟你太熟的好!” 我是玩笑话,闷骚杨也不当真,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我对你只有益而无害,信不信由你,最起码我不能让祖师爷看着咱们窝里斗而寒心。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人就有这么点儿好处……” 我问道:“啥好处?” 闷骚杨一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呀……太实诚,也就是我不会对你使坏,前途凶险,好自为之啊……” 闷骚杨一席话说得云山雾绕,我是越听越别扭,怎么听他这意思好像我的一生就此有他决定了似的…… 我们边走边聊,也算是解解闷,分散一下身体的劳累。这条地道幽深昏暗,我们聊了许久,走了也许久,这么长时间竟完全看不到出口的影子,真不知道这座古墓的设计者是怎么想的,就算地宫里埋着金山银山,也不至于这么深吧,我看再走下去非得到了那一头的美国…… 地道深远,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面似乎空气新鲜充沛,完全不用考虑缺氧或中毒的问题。这样就更加引起了我们的狐疑,刚才上面的地道里尚且憋闷的难受,怎么越往下来空气却越来越多了?我知道地下有水,有煤,有石油,还有天然气,但没听说过哪里的地底有新鲜空气啊……情形越来越不对劲,我回过头望向来时的入口,却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忽然,黑暗的深处似乎有几点亮光闪过,那亮光稍纵即逝又微小的很,我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想起入口那里还有两位干尸爷爷,我的后背就不自觉的发冷,他娘的可别活过来,它们哥俩要是也跟着下来,那可就有好戏唱了。 我拽住闷骚杨,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道:“后面……好像有东西跟着咱们……” 闷骚杨一愣,回过头去看了许久,说道:“什么都没有。” 我急得一脑门汗,说道:“他娘的黑灯瞎火的,当然什么都‘没有’了!” 闷骚杨却不急,微笑道:“你忘了,我是天生夜眼,晚上看东西虽然不及白天那般清楚长远,但也差不了哪去。” 听他这样一说,我才放下心来,暗呼一口气,又不禁责怪起自己,怎么越来越胆小了……我赶上闷骚杨,摸索着一路向前,四周黑漆漆的墙面不断闪过,却是一成不变,总是相同的样子。 闷骚杨是个谨慎的人,此时我们追的是活人,他却不忘了拿着罗盘探测。我们俩行了半夜,又没吃什么东西,身体渐渐沉重起来,似乎那什么“不列提多”的效力正渐渐消失。我感到越来越不安,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一样,上下眼皮一个劲儿的亲密接触,正迷糊着,前方的黑暗里传来“哒哒哒”的一阵脚步声。 “哼哼,那小子回头是岸,良心发现了?” 我打趣道。 闷骚杨紧紧盯着前方,说道:“别那么乐观,你听这脚步慌忙急促,显然是在奔命,怕是有什么危险……” 我冷笑道:“嘿嘿,这样最好,待会前后夹击,先拿他开刀,出出老子心中的恶气!” 说话间,那阵脚步声已经快速逼近,眼看就到了跟前。我一把夺过闷骚杨手里的却邪,打着灯摆好了架势。甭管你是什么来头,先吃爷爷一剑再说! 闷骚杨怕我捅娄子,说道:“别下死手,教训教训他就是了。” 其实我也就是装个腔作个势,却邪宝剑那么锋利,我可不想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我弓着身子瞪大眼睛盯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正快速近到前来。“哼哼,来得正好!” 我心里正盘算着待会怎样教训那小子,是下绊脚呢,还是搂脖子…… 忽然,闷骚杨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急急地说道:“不对!不对!” 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就不对了?什么跟什么呀?” 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什么,闷骚杨天生夜眼,他一定是比我早看清楚了什么。 闷骚杨一跺脚,把却邪抢了过去,说道:“不是那小子!” 我一听,又一把把却邪抢过来,“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活人?怕……不是妖魔鬼怪吧……” 刚说完,却邪又被闷骚杨夺了过去,他还没开口,前方的那东西已经到了跟前,呼的一下,一股劲风贴着我的脸就过去了,同时周围弥漫着熏死人不偿命的骚气,恶心的我直头晕。我赶紧捂上鼻子,下意识的说道:“什么玩意?这么难闻……” 还没说完,刚贴着我身子闯过去的那东西突然停住,呼的一下又折了回来,还没等我看清,我的胳膊已经被死死抓住,借着灯光,抓着我胳膊的分明是一只骨瘦如柴、苍白如纸的手!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是碰到僵尸了。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僵尸抓住可绝不是什么好事,我一甩胳膊挣脱了那只手,嘴里一声大喝:“去你的!” 抬起一脚就把那黑乎乎的东西踢飞了出去。我这一脚下了狠劲,那家伙被我踢得跌出去老远,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就再无声息了。 “诶?这么不经打?” 这下我犯嘀咕了,僵尸哪有这么脆弱的…… 我看看闷骚杨,只见他朝我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你闯祸了……” “怎么回事?” 我更加糊涂了。 闷骚杨拿过灯,走到被我踢远的那东西跟前仔细打量起来。我凑上前,蹲下身子定睛一看,不禁狠狠抹了一把脸。我去!这哪里是什么僵尸,分明就是个活人…… 一通顺气加按摩,那人哼哼一声终于醒了过来,他衣衫褴褛,一身破破烂烂的看不出穿的是什么,头发胡子一团糟,脸上也是拖泥带水的,乍一看跟个野人差不多。他幽幽的睁看眼,一双眸子暗淡无光,闪烁出慌乱和恐惧。我和闷骚杨做错了事,不敢说话,三人相顾了一会儿,地上那人突然坐了起来,抓着闷骚杨的衣服大喊道:“救命!救命啊!鬼啊!有鬼……” 说完就抱着头趴在了地上。 我和闷骚杨面面相觑,嗯哼,又来个求救的…… 闷骚杨把那人扶起来,说道:“我们不是鬼,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那人抬起头看看闷骚杨,又看看我,神色渐渐恢复了下来,但仍旧是满脸恐惧,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地道的深处,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看这人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知道情急之下绝套不出什么话来,便对闷骚杨说道:“咱们走了没多远,不如先回到石室里再说,我觉得再走下去会有不测。” 闷骚杨点头同意,我们把那人一边一个搭着往回走,一步三晃的回到了石室。刚爬上大石棺,就听见当先到达的闷骚杨神秘兮兮的说道:“刚才那俩‘粽子’没了……” 我听完一拍大腿,心想这真是闯进了阎王爷的鬼门关,再发生点儿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非得疯掉不可。 我们把那人拖上来,让他倚在棺材上休息了一会儿,期间尽量多加安慰,终于那人恢复了平静,只是一脸的沮丧和恐惧,左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老哥别怕,我们都是活人,你……这是咋了?” 不问倒好,一问就见那人一咧嘴,竟呜呜的哭了起来。眼下情形不容乐观,我可经不起耗,说道:“你别哭啊!大男人的……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闷骚杨把我拉开,轻声说道:“是啊,现在起码还有我们,你有什么难处看看我们是不是能帮上。” 那人一瞪眼,拖着鼻涕抽搭着说道:“帮我?我看你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咯!” 说完又哼哼唧唧起来。 我心里烦躁的很,被他这么一哭更是着恼,没好气的说道:“快说!你是不是盗墓贼?刚才那小子是不是你同伙?” 那人一愣,说道:“我不是盗墓贼,我可是正经人家啊!” 我恐吓道:“正经人家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你那套把戏骗不了我!再不交代看我不把你报官处置!” 那人深深叹一口气,懊恼的说道:“唉!报官就报官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自作孽不可活呀!” 我和闷骚杨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凑到跟前,就等着他开口了。 那人一擦鼻涕,眼睛里神色复杂,把事情娓娓道了来…… 第二十四章 地宫的秘密 那人哀叹一声,说道:“唉!说来话长了,我叫张老栓,家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里。” “村子?你是果果营子村的?” 我问道。 “不是,果果营子……” 那人寻思了半天才说道:“哦,这个地方我以前倒是听说过,我们那地方叫做三里屯,在小兴安岭的西边,紧挨着沙漠和草原的边上,果果营子好像是在小兴安岭的东边,与我们那儿正好反着。” 他的普通话虽然不甚标准,却也算是流利,只是可能是惊吓和劳累过度,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还不时的唉声叹气,显然是有什么伤心事。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们此时谨慎多了,可不能再被人坑了。闷骚杨默默听着,最后狐疑的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我也随声附和,语气严肃了几分,说道:“快说!刚才那小子是不是你同伙?你们是不是来盗墓的?” 那人被我们俩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傻了眼,抬起头看看我,又看看闷骚杨,突然嘴一咧,带着哭腔说道:“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我冷冷一笑,说道:“哼哼!如实交代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你也没捞着什么东西,要是态度良好,兴许我们哥俩就此不提这一茬,饶你去了!” 那人满不在乎的一笑,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说道:“要咋地随你们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一扭头,靠着棺材闭上了眼。 我心说这还碰上了个邪主,属茅坑里石头的,又臭又硬。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心急,做事欠缺考虑,被他这么不给面子,我牛脾气也上来了,刚要动手拽他,闷骚杨却一把制止我,轻声对那人说道:“老哥我看你应该是个老实人,有些话也应该讲清楚一些的好。先不管你是不是盗墓的,就算是,说实话我们哥俩也管不着,只要出不了这地方,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咱们现在应该齐心协力才是,你有你的难处,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 闷骚杨寻思了一会儿又说道:“就算你不想活了,那你的家人怎么办?我觉得你不该自暴自弃。” 闷骚杨真不愧是闷骚杨,真开了口那真是一套一套的,闷骚功力相当了得。 起初那人还无动于衷,直到闷骚杨说道“家人”他忽然动了一下,却仍然深埋着头。我看这招有效,添油加醋道:“是啊!你想家里的老婆和娃,可都在等你回去呢!要不……咱们一块想办法出去?” 我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这古墓里有太多秘密没有解开,这个人的出现兴许就是一道钥匙,哪怕只有零星的希望我们也要把握住。 那人又动了一下,看来吃软不吃硬,这招还真有效。过了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亮晶晶的两道泪痕。我心说这咋还哭上了,分寸好像有点儿过了。谁料那人哽咽一声,说出了一句让我和闷骚杨瞠目结舌的话来。 “我老婆和娃儿也都在这里面呐!” 我勒个去,这什么情况?难不成是盗墓世家,全家齐上阵,致富奔小康…… 我和闷骚杨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我说:“那……那更好了!咱们应该把她们一块救出去啊!” 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人家一家都闷在这里面,我还说“好”…… 闷骚杨也想说点什么,却见那人微微摇头,语气低沉的说道:“不成,不成……咱们斗不过他的……” 忽然他情绪激动,瞪大眼睛恐惧的说道:“他是神仙……不对!他是鬼啊!咱们斗不过他的啊!” 闷骚杨伸手在那人身上啪啪拍了几下,那人情绪慢慢平静下来(闷骚杨这几下类似于武侠小说中的点穴,人有很多穴位,又主管许多功能,在此不多讲)闷骚杨说道:“老哥别怕,你今天碰上我们算是遇着救星了!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崂山道教的传人,捉鬼降妖最是在行!” 说完把罗盘和却邪宝剑往前一放,亮明自己的身份。 “道教?崂山?是不是山东那里的崂山?俺村里以前有个去过那里的,说是什么旅游,俺们都当他是瞎显摆,原来这崂山还真有啊……那茅山道士是咋回事?” 这老哥来了精神,问题挺多,越扯越远。我一看他也是个嘴贫的主,可不能再瞎白活下去了,连忙接过话茬:“嗯!嗯!对!对!所以你呀什么都别怕,管他是神仙鬼怪,有我们在他都得乖乖的跪下叫爷爷……哎,你……详细说说这是咋回事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此时只有有一个罗盘一把剑,真要有鬼鬼怪怪的,我底气还真是不足。 那人神色稍微恢复一些,似乎并没有怀疑我们的身份,而是慢慢讲述起了他的遭遇。 “唉,都怪我贪心呢,为了那点儿钱就跟着人家进到了这山里,现在可好,老婆孩子一家人都出不去了……俺们屯子东边连着大山,西边望着草原,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个外乡人,实在是偏僻的很。今年打春的时候,忽然下了一场大雪,把地里的庄稼和圈里的牲畜冻死了一大半,当时屯子里一下子就乱了套,有些人家熬不住就全家都搬走了。在屯子里活了大半辈子,谁愿意走啊,但实在没辙啊,在这样下去,只能饿死……” 我问道:“那……政府不管?” 那人道:“管是管,但受灾实在厉害,俺们那里又偏远得很,一时半会是管不到的……” 他擦擦泪痕,眼睛里光芒闪烁,“俺实在是不想走,但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后来,他就来了。” 似乎问题的关键终于到了,闷骚杨一抬眼,问道:“‘他’是谁?” “起初的时候,俺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就见他穿的衣裳好看得很,又能说会道,在屯子里挨家挨户的串悠,没到一家就给些钱,说是慰问和补贴。俺们一看这人好像不错,怎么他比政府到的还及时呢,就都愿意和他说说话,多接触接触。屯子不大,也就几十户,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和他熟识了,他在屯子里啥都干,谁家有困难他都知道,而且总能帮上忙,隔三差五的送钱送米就更不用说了,真是个好人啊……过了不多久,那人说要离开了,还说屯子里穷得很,你们在这里活一辈子也挣不了大钱,有谁愿意跟着一块走的,保证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那人说完这一段,眼神里的光彩又黯淡下去。 “俺今年才三十多的年纪,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一辈子窝在屯子里可是憋屈啊!其实屯子里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但大家也舍不得离开世辈生活的屯子,一番思量之下没了主意。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俺们想不离开屯子都不行了。” 我问道:“什么事?” “本来嘛,屯子里的牲口就不多了,那天早上起来一看,唉!全死光了……全死光了……” “这么巧?” 我觉得事有蹊跷,怕不是人为造成的。 “俺们也觉得不对劲,但老牛皮说牲口是冻死的,就没人怀疑了嘛……” “老牛皮是谁?” 我问道。 那人说道:“他是屯子里的老支书了,会些个相马看牛的本事,懂些兽医……” 我打断他:“接着说那个神秘人。” “牲口全死了,没有牲口耕地咋行啊,地里的庄稼本就收成不好,再耗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俺们几个劳力壮的凑在一起一商量,决定跟着那人一块走。俺们一动身,其他人就坐不住了,也跟着收拾家当一块离开。” 我问道:“他是不是带你们来这里盗墓?” 闷骚杨一摆手,示意我不要插话。 那人唉声叹气的说道:“唉!不是盗墓,俺不知道这里是个墓啊!”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捂着脸,声音悲切,“俺……俺到现在都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啊,起初的时候,俺们跟着他往山里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座塔,俺们跟着他进到塔里,也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到了一个地方。一睁眼,哎呀!全是好吃的啊!有粮食,有牛肉,俺们都觉得跟着他走算是对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问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后来俺们在那个地方住了一段时间,那人说是暂时先避避难,俺们见有吃有喝的也就没多想,谁知道……谁知道……” 他越说越激动,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我抓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慢慢说。” “谁知道后来俺们这些人里就慢慢的有人失踪,睡一觉一睁眼就少一个,到处找都找不到,俺们又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敢到处乱走,只能干巴巴的等着那个人来。” “那个地方什么样子?” 闷骚杨问道。 “那是个大窖子,很大!一抬头都看不到顶,里面全是吃的喝的,周围还点着灯。” 闷骚杨拿过长明灯,指着说道:“是不是这样的灯?” 那人端详了一会儿说道:“也差不多……那灯就跟不烧油似的,怎么着都不见灭。” 闷骚杨没有微皱,说道:“你们被他骗了。” 那人一拍大腿,“唉!是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被骗了……后来俺们等那人来,左等右等都见不到他,可俺们几十个人却是是不是的失踪上几个。俺们都不敢睡觉,睡着了一睁眼,准保有人已经不在了……” “那……再后来呢?” “窖子里有吃有喝的,倒饿不着……人总少,再后来俺们就好像都麻木了似的,真是坐吃等死啊……到最后连我也睡着了,一睁眼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正跪在一个石台子上,仔细里一瞧,嘿!以前失踪的那些人正和我一块,跪在前面呢!” 这段话听得我和闷骚杨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我问道:“你说他是神仙,又说他是鬼,这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似乎勾起了那人可怕的回忆,只见他牙关紧咬,两眼圆睁,身子斗得都跟打夯的差不多了。恰在此时,棺材里面的那个四方洞口里,突然传来一阵厉啸,而闷骚杨手里罗盘的指针也突突乱跳,时不时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圈…… 第二十五章 通灵妖兽 眼看着罗盘指针突突乱跳,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会儿又累又乏,并且从指针的跳动幅度来看,来者绝不是善茬,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坐在地上的张老栓听见了地道里的怪叫,“啊呀”一声跳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我和闷骚杨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砰地一下重重撞在石室的墙上,哼都不哼一声的栽了下去。这一撞看我都直疼,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待会还要保护他。 经过他这一闹,我心里更加急躁,拿过却邪猫在地道洞口旁边,闷骚杨问道:“你要干嘛?” 我说:“你不是废话吗!待会等它出来,先给它一剑再说,看我不削了它的脑袋!” 我说的信誓旦旦,闷骚杨却乐了。我问道:“你笑什么?有病啊!” 闷骚杨指了指不远处第一具棺材旁边的棺盖,说道:“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哎呀不说了,来吧赶紧的吧!” 我一拍脑袋瓜,心说自己这是越来越笨了,既然地道口在棺材里,那把棺材盖盖上,说不定就能挡住地道里的那玩意了。事不宜迟,我赶紧和闷骚杨把那又大又沉的棺材盖抬上石棺,随着卡嘣一声,棺盖和棺材严丝合缝,重新和到了一起。看来这两个棺材大小正好,真不知道古时候那些匠人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密的。 我一屁股坐到棺盖上,抹抹头上的汗说:“哼哼,这样看你怎么上来?来!骚杨你也上来坐会儿,给它加点儿分量!” 闷骚杨跳上棺盖,倒没我那么乐观,若有所思的说道:“这样只能保一时的安全,咱们要想出去,还得从屁股下面的地道入手……” 我说:“你丫就是这毛病,想得太多!还是学学我吧,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我刚说完,就听见棺材里面传来一阵幽幽的救命声。那声音听上去很是耳熟,猥琐里透着奸诈。 我和闷骚杨面面相觑。 “不是吧……” 我有点儿迷糊,“救……还是……不救?” 不用问了,里面那哥们绝对是刚才跑掉的那个男人。 闷骚杨也犯了难,考虑了一下才说道:“我看还是救吧,怎么说也是一活人,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还是先救人重要。再说那小子知道的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兴许会有大用。” 我一翻白眼,说道:“好吧好吧!但是有一点儿,把他救出来后交给你看管,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我并不是怕那个人,只是我心思懒散,不会去想什么使坏的事,要再被他耍弄一回可就遭笑了。 “好!就这样!” 闷骚杨和我跳下石棺,又一起把那大棺盖挪开,我心说这遭的是什么罪啊,里面那小子怕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正想着,腾腾腾一阵脚步声从地底传来,我打眼一看长明灯,还没来得及说“糟糕”棺材里就腾地窜出来一个影子,我知道他是那小子,也没下手,就等着后面那位窜出来。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两道身影实在是跟得紧,那小子前脚刚出,后面就呼的刮来一阵腥风,还没等我看清是什么,长明灯噗的又灭了。 我心里那个悔呀,刚才光顾着唠嗑了,怎么没想到要把灯放在保险的位置……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停留了不到两秒钟,就觉得黑暗中一个东西向我砸过来,我下意识的一低头,那玩意擦着我的头发就过去了,我虽然躲过一击,却被它一下子扫掉一撮头发,疼得我直揪心。看来这东西还真不一般!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那么多年不是白练的,在矮下身子的同时,我左手扶住棺材,握剑的右手顺势往上一一抡,想砍那扑过来的东西。 “噗”却邪确确实实的砍在了那东西上,但却像是拿着竹竿打在被窝上一般,剑锋的力道一下子被卸了个一干二净。我脑门上噌的就是一层汗,这手感,绝不是好兆头。 我心想不对呀,我拿着至煞的却邪宝剑,而闷骚杨天生夜眼,功力深厚,这东西应该先去找招惹他的那个坏小子才对,怎么一出来就对最有优势的我下了手? 此时四周阴风嗖嗖的,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怪响,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把却邪给我!” 黑暗中闷骚杨冲我直喊。 我也发了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黑灯瞎火的你倒是有夜猫子眼,他娘的谁看得见你啊!” 我们俩正争执,一阵强光突然传来,刺得我直眼花。一看到这道强光,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他娘的不正是手电筒吗! 果然,迎着强光,就见身边不远处站着一哥们,哆里哆嗦的拿着手电筒往我这里照。他这一照不要紧,就见一道哗啦啦的黑影从我身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冒起,我吃了一惊,刚要动手,却见那玩意一下子掠过我的头顶,冲着拿手电筒的哥们就飞了过去。那哥们早就吓破了胆,一看这样,更是魂飞天外,手一哆嗦,手电筒哐啷掉到了地上。 我破口大骂:“他娘的!干点儿啥中用!” 闷骚杨却在棺材的另一边冲我喊:“却邪!” 我会意,右手一扬,却邪落在了闷骚杨手里,只见他借着地上手电筒的光芒,冲着手电筒的方向,右臂挥动,把却邪呜的一下掷了出去,却邪宝剑就跟一道弓箭似的,寒光一闪,叮的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此时在听周围的动静,却是毫无声息,只剩下前方那哥们呼哧带喘的喘粗气。 我知道闷骚杨这是得手了,冲他一竖大拇指,说道:“行啊老弟!手上功夫相当了得啊!” 闷骚杨却是十分谨慎,也不回我话,紧紧盯着前面,过了半晌见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走到那吓尿裤子的哥们旁边,捡起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芒比长明灯强百倍,光亮所到,只见一张呼啦啦的皮子一样的东西被却邪深深钉在了石墙上。那位置不高,正好高过我们几人的头顶,看着这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再看看深深扎到石墙里的剑锋,我心里当真是泛起一丝的嫉妒和惭愧。这闷骚杨还真不是盖的,他年纪与我相仿,怎么就练得如此道行? 我伸手要拔却邪,闷骚杨一把拦住,说道:“别拔!这东西会活过来的。”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蹲在地上那哥们终于说话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中土道家没有讲过这种东西,这是萨满教里独有的。” 我见那东西像极了一张厚实的动物皮毛,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通过玄眼一看,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的一团乱气,这才知道闷骚杨所说的不假。 前文说过,每种灵物都有自己的气,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代表。可是,这花花绿绿的东西可真是第一次见。 显然闷骚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好在却邪的煞气貌似能克制这玩意。但不把却邪拿下来也不行啊,毕竟是吃饭的家伙(虽然不是我的)“怎么办?” “烧!” 我一拍手,“好主意!” 火是大自然神奇的存在,一切东西碰上它都得玩完。观你是什么凶神恶煞,只要化作飞灰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处置完那张皮子,闷骚杨进到地道口又查探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与我一起把棺盖盖严,刚才一折腾,几人都是累的要命,这会儿应该好好休息一番。 我见张老栓似乎是撞晕过去了,也就没动他,索性让他睡个够。但那小子我可就不能不动了,我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跟前,一把就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啪啪就是两巴掌。 “再跑啊!接着跑!” 我大喊道。 那小子刚才被鬼吓得够呛,现在又被我吓得够呛,站都站不稳,带着哭腔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狗牙不识好人!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那小子抖若筛糠,身上霹雳乓啷的掉下几个物件。闷骚杨把那些东西捡起来一看,铲子【文】榔头什么【人】都有,这些【书】东西分明【屋】告诉了我们,这小子就是个盗墓贼!想来刚才他使诈逃跑是为了不被我们发现,盗墓罪名不小,换做是我,我好像也不能保证不使诈…… “说!如实交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装腔作势,决定要审问一番。 那小子身形壮硕,看着是条汉子,但经此一闹,神色间萎靡了不少,蔫了吧唧说道:“大哥,这……这你是都知道了吗……” 我一抬手,骂道:“少他妈废话!” 那小子怕我再扇他,一缩脑袋,嗫嚅着说道:“我……我叫萝卜头,是个……是个盗墓的,这个墓我盯了很久了,没想到……碰上了你们……” 说着他一把抓住我裤脚,哭丧道:“大哥!大哥!你们千万不要把我交给警察啊!我虽然是个盗墓贼,但这是我第一次做啊!而且我也没挖到什么东西!不信你看……” 说完,哆里哆嗦的把身上的一个布兜接下来,把里面的东西乒乒哐哐全倒了出来。打眼一看,似乎全是盗墓的用具,还有一些干粮和水,并没有什么青头冥器。 此时我们四个一个昏迷着,一个是盗墓的,虽说大家八竿子打不着,但在这里却是绑在了一起。我不想多为难那小子,想出这个古怪的墓说不定还得靠他呢,踢他一脚,说道:“萝卜头,我不管你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好我也好,你要是坏……哼哼……” 我把却邪拿在手里,一叫劲把剑锋砍进了大石棺的沿上。那石棺似乎是花岗岩质地,又厚又结实,我这一剑可把那小子看傻了眼。只见他愣了一下,又普通跪在地上,“哎哟!大哥您是高人呀!您放心!小弟我再也不敢使坏了!” 其实,这一剑靠的多是却邪的锋利,我只不过稍稍加了些许内家功力才至于斯,要糊弄不懂功夫的外行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十六章。地宫通道 现在队伍一下子得到壮大,除了我和闷骚杨,一个是在地上躺着的张老栓,另一个则是刚刚加入的盗墓贼萝卜头。 萝卜头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典型的小人嘴脸,看在眼里,有的只是厌恶和反感。我本来就很反感盗墓这个行当,所以对他更是讨厌有加,绝无半点喜欢。但现在困在这古墓里,多一个人手就是多一份希望和安全,对他我也只好忍耐一时,至于出去了怎么处置那就是后话了。希望这小子不要再搞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闷骚杨凑到萝卜头身边,问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怎么招惹它的?” 闷骚杨指了指地上被烧成一撮灰的那古怪兽皮。 萝卜头表情夸张,一咧嘴满嘴的东北味:“哎呀!你可别提了!我这次进来算是出师未捷了……” 萝卜头从包里拿出干粮开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家祖上几代都是盗墓的,人们都说盗墓发家,可我们家从我爷爷开始就一个子都没攒住,穷的那是叮当响。后来我爹说啥也不再让我干这一行了,可我就是好奇啊,所以就学咯!这次出来就是偷着跑出来的,小时候我也跟爷爷干过几次,可那时候只负责蹲在墓道口放风,这次仗着自己多少懂点就下来了,没成想……” “捡重要的说!” 我有点不耐烦,这小子都说起他们家的发家史了…… “哦,” 萝卜头喝一口水,“我之所以叫萝卜头啊,是因为干盗墓这玩意不能用真名,要是用了会被墓里的脏东西黏上的。我把家里藏得几件家伙带上,就自己进了山。” 闷骚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古墓?” 萝卜头摇晃着脑袋,一脸的得意劲:“咱们是干嘛的?就这么个山沟沟,咱打眼一瞧就能知道哪里埋着人!” 我挺好奇,问道:“那你懂风水学?” “不懂,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和风水没有关系。哎!对了,刚才听你们说你们好像是什么崂山道士,哎呀!我今天真是冲撞了两位神仙爷爷了!” 我有点儿无奈,“我们是崂山的,但不是道士!” 萝卜头嘿嘿傻笑着,看着倒是没那么讨厌了,“不管怎么着,反正二位真是神仙一般啊!要不怎么能治住那玩意。” 萝卜头指了指那堆灰,显得心有余悸。 闷骚杨阴着脸说道:“不是我们吓唬你,你刚才要是被它追上了,怕是这会儿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萝卜头一脸恐惧状,显得有些后怕:“这……有这么厉害!哎呦我的妈呀……”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东西和石棺里那两具尸煞一样,都是这个墓的看门狗,刚才那两具尸煞尚且不是善茬,这个又在更深的地道里出现,想必更加厉害。” 我点头同意,问萝卜头:“你有没有进到地宫里?” 萝卜头一摇头,“哎呀别提了!我一到这里就看见俩棺材,心说真是顺利,就打开了这一具,没成想里面除了一具干尸啥都没有。我心里那个郁闷啊……我不死心,仍旧在棺材里捣鼓,看看有没有什么压底的货,我把那干尸一搬开,嘿!下面竟然是一个地道!” 他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唉,我正想着要下到地道里看看,那干尸爷爷就活了,差点儿把我吓死……” 我一听,好么,合着这小子还是个雏儿,连这里不是地宫都看不出来。 萝卜头又继续说:“这位干尸爷爷多大个呀!你说我能干的过它吗,没几下就被它抓住了。可说来也奇怪嘿,我怕被它一把带进了棺材,那棺盖竟然自己就合上了,而且那干尸爷爷也没怎么着我,仅仅是掐着我一块躺在棺材里。哎呀,要不是你们,这棺材里下去多少年可就又多了一具干尸啊……” 我一脸鄙视,说道:“哼,救你出来你还不安好心,这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萝卜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不就是怕你们把我交给警察吗,我第一次干这个,心里总归是没底气啊!说句实在的,在这里碰上僵尸都比碰上不认识的活人好!” 我说:“你还有理了!” 萝卜头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逃命吗……我把你骗了之后就跑进了地道,不管里面是什么状况,先脱身再说。可我跑着跑着就听见有人说话,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心说你们追的可够快的。我就加满了劲儿的跑,跑着跑着就觉得后面有东西跟着自己。你知道我是盗墓的,从来不信什么鬼神,要是信那些就趁早甭干这个了,谁知道我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毛皮子样的东西飘在头顶上……” “你说地道里有人说话?” 我对那毛皮子不感兴趣,却注意到了这条信息。 萝卜头说道:“是啊,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敢肯定那绝对是人在说话!” 闷骚杨说道:“看来张老栓所说不假,这里面会不会是三里屯的那些村民?” 恰在此时,张老栓慢悠悠的醒了过来,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只见他额头上老大一个包,鼻子也全是血。他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几个,颤悠悠的说道:“哎呦……我这是在哪?咱们……跑出来了?” 我见他可怜,不忍多说,闷骚杨却不管这一套,说道:“咱们还在石室里,一时半会怕是出不去了。” 张老栓一咧嘴,哭丧着脸说道:“唉……可怜我的媳妇和娃呀……这是遭了啥孽呀!” 闷骚杨此时休息的差不多,站到棺材里的地道口旁边说道:“别咧咧了,我看这地道是迟早得进,你们屯里那些村民应该是在这里面吧。” 张老栓一听,点点头又使劲摇头,一脸的恐惧:“我……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了!” 说完又把头埋进臂弯里,蹲在墙角直抽抽,我看他害怕的厉害,怎么劝也没用,便对闷骚杨说:“我看他实在是不行,再说带上他兴许是个累赘,要不这样,咱们先进去探探,等找着出路了再把他接过去也不迟,怎么样?” 闷骚杨点头同意,或许他比我更加不愿带上这么一位毫无用处反而要照顾的主儿,一边的萝卜头不乐意了,低声的说:“大哥,你看……能不能我也不进去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脚踢到了棺材旁边,揪着衣领拽到了棺材里…… 有了萝卜头的手电筒,做起事来就好办的多了,长明灯也光荣退伍,留给了石室里的张老栓。 重新进到地道里,这次由我和闷骚杨打头,萝卜头则紧紧跟在我们后面。三个人就一个手电筒,一路上免不了磕磕绊绊,好在这手电筒是那种亮度极高的仿狼眼手电,就算是仿的,也比一般的手电筒光亮的多。 “大哥……大哥,咱走慢点儿行吗?” 萝卜头重回旧地,显得局促不安,一个劲儿在屁股后面唠叨。 我说:“看不出你小子胆量跟针鼻差不多,还盗墓呢!我都替你祖师爷丢脸!” 萝卜头一拍手,哭丧道:“哎呀!快别提这一茬了!我以后是再也不干这缺德营生了!这是……这是玩命啊!哎呦,我的祖宗……” “嘘,别吵……” 闷骚杨突然停住,示意我们不要动。 我不敢多问,萝卜头也早已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回头看看身后,地道口的丁点光亮早已看不见,似乎我们已经走了很远。 闷骚杨把手电筒对着前方照了照,只见光亮照不出去多远便是黑蒙蒙的一片,除了黑以外什么都没有。 闷骚杨看了一会儿,拿出罗盘见指针没什么动静,又趴下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没事,继续走。” 闷骚杨做事向来细心谨慎,现在一切唯他马首是瞻。有他在,我放心。 如此摸索着又走了一段,闷骚杨又突然停下来,我心说这是咋了,一惊一乍的,本来这地道里就瘆得慌,这样折腾岂不是自己吓自己。我低声问道:“咋回事?” 闷骚杨示意我看前方,我抬头一看,只见手电筒的光亮触到了尽头,一面灰蒙蒙的墙出现在了前方。那墙出现的太突然,就好似硬生生截在了地道里一般,看上去无比的别扭和生硬。闷骚杨天生夜眼,视力远比我要好,所以先看到了土墙。 我低声骂道:“他奶奶的,这又是闹哪样?怎么净是迷宫暗道……” 闷骚杨也觉得好奇,与我一起打着手电向那土墙靠近,却忽略了一直跟在身后的萝卜头。正当我和闷骚杨马上要走到墙边,身后不远处的萝卜头忽然“啊”的一声,这一声在狭窄的地道里听着格外的刺耳,我头皮一阵麻应,回头借着手电筒的余光一看,就见萝卜头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 我一看事情不对劲,赶忙两步追了上去,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萝卜头摔了个狗吃屎,哆里哆嗦的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这时闷骚杨也退了回来,不等我说话,把却邪呜的一声照着我的头顶就削了过来。我一低头,骂道:“你他娘的失心疯了!” 闷骚杨也不理我,舞完一剑后皱着眉四处打量,“你看!” 闷骚杨把罗盘一探,只见指针又开始突突乱跳,摆动的幅度甚至比刚才那次还要厉害。 第二十七章 深入地宫 “怎么回事?” 我问道。 “别动!刚才有个东西在你脑袋后面。” 闷骚杨警惕的看着四周。 我吃了一惊,心说刚才闷骚杨那是在救我,这时萝卜头战战兢兢的说:“是……是啊大哥,刚才我也看见了,可吓死我了……跟吊死鬼似的……” “是不是刚才那种东西?” 我问道。 闷骚杨说道:“没看清,不过应该差不多,反正是毛茸茸的。” 我们边说边观察四周,突然闷骚杨定住身形,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土墙上。他拿着罗盘,慢慢凑近土墙,我跟在后面,只见罗盘的指针随着越来越靠近土墙跳的越来越厉害。 眼看已经到了离土墙不到两米,闷骚杨站住脚,用却邪的剑尖在土墙上捅了捅,却邪的剑锋锋利的很,轻易就扎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那土墙似乎软塌塌的,一点儿土渣渣都没掉下来。 闷骚杨用却邪又使劲往里捅了捅,忽然就见他一下子“腾腾腾”连退了好几步,我吓得一愣,忙问道:“什么情况?” 可还没等到闷骚杨说什么,我面前那土墙就呼啦啦颤动起来,看上去就跟一汪水波一样荡着。我连忙退到闷骚杨身边,抓紧时间开了一下玄眼。 “我滴妈呀……” 只见玄眼所见,前面土墙上全是花花绿绿的一大片,跟刚才那张怪异的毛皮的情况一模一样。 闷骚杨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我们两人见形势不妙,赶忙向后撤,撤到萝卜头跟前拽着他就往回跑。 此时萝卜头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硬撑着挤出几个字:“这……那……我想起来了,刚才就是在这里……在这里碰上那东西的……” “你他娘的咋不早说!可被你害死了!” 我便拽着他跑一边骂,回头一打眼,头皮一下子炸了起来,只见呼啦啦全是灰蒙蒙的毛皮子。 我和闷骚杨倒是不怕鬼怪,但这东西陌生得很,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轻易也不敢下手。 眼看要跑到地道来时的入口,闷骚杨一把拉住我,“不行!咱们不能上去,张老栓还在上面,咱们要是把那些东西招惹上去,那岂不是引狼入室,万一张老栓有个意外,咱们还得照顾他。” 我问他:“那怎么办?在这里开打?” 闷骚杨点点头,脸上显出一股狠劲:“咱们只有一把却邪,怕是应付不过来,不过好在那玩意怕火,用火攻!” “火攻!咱们手里连根火柴都没有,咋火攻?” 这时萝卜头说话了:“我……我这里有!” 说着把包一拉,从里面拿出来一根蜡烛,我一看就乐了,说:“你不是要我拿着这玩意去点它们吧?” 萝卜头嘿嘿一笑:“有总比没有好是吧。” 我说:“嗯,真不错,要不你就当一把黄盖,去给咱们来个火烧曹军如何?” 那一片灰蒙蒙的毛皮就像幽灵一般,用手电筒一照,正悄无声息而又诡异的直扑过来。那些皮子也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入眼看来闪着亮油油的光芒,哪里有半点儿脱离了肉体的那种死气沉沉感,简直就跟还长在活体身上一般,邪门的很。 闷骚杨一剑劈开一张当先扑到跟前的毛皮,那毛皮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呼啦一下又飞了起来。这可倒好,本来就数不过来,这样一弄更多了。我连忙拦住闷骚杨,说道:“别砍了,看来这些东西不怕煞气,眼下只能用火攻了。” 谁知道闷骚杨就跟没听见一样,冷着脸挡在前面,一把宝剑舞的虎虎生风,把那些满天乱飞的皮子嗤啦嗤啦劈成碎片。 我急得直跺脚:“你他娘的疯了!不知道砍不死它们吗!” 闷骚杨却自顾自的砍个不停,虽然那些毛皮向他不断扑去,却还没到面前便被劈成了几半。闷骚杨身手了得,那些毛皮轻易近不了身,却被劈成了漫天的碎片。 “快!把蜡烛给我!” 闷骚杨大喊。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敢多想,把蜡烛扔给他。闷骚杨一接到蜡烛,把蜡烛在手心一捏,那蜡烛估计是什么老货,不像现在那些假冒伪劣,那蜡烛极软,闷骚杨手力又大,一捏之下便成了一团蜡泥。闷骚杨把蜡泥在剑锋上一抹,取出最后的一张黄纸用剑锋穿过,捏指成决,念念有声,那黄符嗤嗤的冒起白烟,呼啦一下燃烧起来。闷骚杨舞着一把火剑,把那些弥漫在半空中的毛皮碎片点个正着,那些毛皮被劈成了极碎的碎片,这样一来极易引燃,不宽的石室里呼的一下窜成了老大一个火球。那些毛皮这样一烧没一会儿就成了簌簌的飞灰。 我看的乐开了花,“哎哟!可以啊!脑袋瓜不错呀!” 闷骚杨弹掉剑锋上的灰,说道:“哼,体积越小越容易燃烧,这个道理三岁小孩子都懂!” 说完自顾自往前走去。 我拉上萝卜头,紧跟上去,走了不多一会儿,就见刚才那些灰皮子组成的“土墙”的位置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赫然脚下。 “地宫!” 我和萝卜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我们手里只有一把手电筒,闷骚杨拿着往脚下的巨大地宫里照了照,只见烟气氤氲,迷迷蒙蒙,手电筒的光一照进去就像照进雾里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能看见的只是露在烟气之外的一些建筑物的屋顶。可就是这样,那些屋屋角角的也不老少,看上去这地宫的规模大得超出了一般的想象。 那地宫处在一个巨大的坑里,而那巨坑在我们脚下几米深,努力了一晚上,可算找着关键所在了,我们能来到这里,不为钱不为利,为的只是希望能找到逃出生天的办法。萝卜头是个盗墓贼,哪怕是第一次盗墓,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似乎也天生是为盗墓而生。他一咧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可算被我找到了!哈哈!要发财了!” 闷骚杨嘣的一声把却邪抵在萝卜头的肩膀上,冷冷的说:“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可不想让这里再多一具尸体。你要是想拿走这里的冥器也可以,不过是等着下次吧!” 盗墓贼都是些亡命之徒,可萝卜头还是个雏儿,被闷骚杨一吓唬,顿时蔫了下来,说道:“大哥,你放心,咱们这次是要先逃出去,这一点我很清楚,你看我也不熟悉这里面的路,没有你们再惹上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也招架不来不是,我保证不拿这里面的一针一线!” 我拍拍他肩膀说:“小子觉悟不错,有发展的潜力啊!我看等出去了你也从良吧,盗墓这行当太缺德,整不好会遭天遣!” “天遣?不能吧……我们家盗了几辈子墓,也没见有什么问题啊……” 萝卜头将信将疑。 我拿萝卜头开涮,却没注意到闷骚杨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铁青的吓人。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闷骚杨能有这样的表情也是当然。 地宫已经找到,可怎么下去却成了问题。地宫离我们不知几米深,就是那些建筑物的顶端也要低于我们此时的位置。下面云里雾里,情况不明,也不知道再有没有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此时,随着地宫的出现,有一个问题也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张老栓嘴里的那些三里屯村民是不是在这里? 那张老栓身子虚弱,精神又受了刺激,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往身后的地道里望了一望,恍惚中好像看见两点亮光一闪而过。这时萝卜头问道:“大哥你看啥呢?” 说完也回头看了看,我见他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便摇摇头不再作声。 我们站在地道口,拿着手电筒往两边查看了一番,也没见到下到地宫里的路径。 “怎么下?” 我一摊手,问闷骚杨。 闷骚杨捏着下巴打量四周寻思对策,这时就听见身后的萝卜头说道:“大哥,要不咱们挖下去?” 我一拍他脑袋:“就知道挖!属耗子的啊!” 闷骚杨蹲下摸了摸地上的土,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说道:“我看这法子也不是不可取。” 我瞪大眼说:“你不是也疯了吧……要挖你挖,我可不当*地皮子!” 闷骚杨不理我,招呼萝卜头上到前来,从萝卜头的包里拿出铲子钢钎,叮叮当当忙活起来。我一看没辙,闷骚杨认准的事情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也帮着开挖。 也不知道这盗墓贼是不是天生的,我在后面往外倒腾土都累的腰酸背疼,却不见萝卜头有一丝的疲态,只见他两眼放光,呼哧呼哧的往下抡铲子。 我们打的是个邪洞,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力气和功夫。就算是这样,也是估摸着往下挖,挖着挖着,就听见最前头的萝卜头喊道:“嘿!透了!” 说来侥幸,我们打的邪洞的出口离着地宫的地面不过两米多,我们一次跳下地宫,开始打量眼前的地宫。 第二十八章 遇险 地宫一旦找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往回走出不了石室,希望接下来能在地宫里找到一些线索和希望。 刚才在地宫上方看时,这地宫的规模端的是庞大,此时近在眼前,更是有一种云里雾里,身在仙境的感觉。只不过这是个墓穴,并没有仙境那种仙气,而是阴森森的迫人心魄,总觉得周围和身后似乎有人在盯着你看。 我们此时身处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地宫的哪里所在,用手电筒照去,前方不远便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子,那些房子错落有致,鳞次栉比,不同的是,这些房子非常低矮,简直就像是一堆模型,却又比模型大许多。能看到的只有这些,再往远处去却是蒙蒙一片,说不上是水汽还是烟雾。 我没有进过这种场所,不过地宫在地下,又多是风水宝穴,所以想当然应该非常干燥才是,这样才有利于墓主人遗体的保存,怎么这个地宫却是如此潮湿,还起了雾! 闷骚杨两眼微眯,冷冷的说道:“哼哼,好一派妖气!” 萝卜头本来还挺兴奋,听他这样一说吓得赶紧躲到我们身边,说道:“啥妖气?大哥……难不成有僵尸吧?” 我摇摇头说道:“这里湿度这么大,如果主棺在水里的话,那形成湿尸的可能性倒比较大,僵尸是绝不可能有的。” 萝卜头似懂非懂,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东西。“嘿嘿,就是有僵尸咱也不怕!咱有这个!” 我定睛一看,原来他手里拿的是一个木匠用的墨斗,墨斗糯米之物专克僵尸,想来这小子盗墓前也做了些准备。 我摇头笑道:“我倒巴不得这里有僵尸,这个地方邪门的很,自古道‘一山不容二虎’,如果真有僵尸的话,想必也就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僵尸也就是个尸体,有形有质,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能对付,总比一些摸不着看不见的阴灵来得好。” 闷骚杨说道:“先不要这么乐观,我看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古墓里大都有机关暗道,咱们不要光想着提防僵尸恶灵,有时候人为的一些东西反倒更加棘手。” “嗯,说的也是,不论怎么说,这世上最最恐怖的还得是人,只要人动了坏心眼,那是神仙鬼怪都不如啊。” 说话间,我们已经踏进那片排列有序的矮房子里。那些房子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屋顶也就两米多高,我们走在其中,总有一种变身奥特曼的感觉。如果这些房子里住着人的话,他们一出来看到我们,一定会说:“看!怪兽!” 这些矮房子中间有一条条的通道,看上去像是胡同,我们在胡同里一条一条的乱窜,就跟进了迷宫一样,转了半天也不见周围的景物有什么变化,清一色全是青砖青瓦的矮房子。那些房子当真邪门,走进了一瞧,嘿,有的大门口上竟还贴着春联,虽然看上去古旧的很,但放佛这里面真住着人一样。萝卜头禁不住好奇,走到一扇门边,站在门前左瞅瞅右看看,又趴在门缝上往院子里瞅。 我们只有一个手电筒,由于光线的原因,他看了许久也没看出院子里有什么,挠挠头走了回来。 “大哥,你们真是崂山道士?” 萝卜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一愣,问道:“我们是崂山的,但不是道士,你又咋了?” 萝卜头一脸诡异,低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刚才……我看到那院子里有个小孩……” 闷骚杨正四下打量,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转过身来,把我和萝卜头吓了一跳。 “黑灯瞎火的,是不是你看错了?” 萝卜头一脸别扭,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见有个影子那么一晃,看那个头也不高,跑起来像极了小孩子。” “跑起来?那咱们怎么没听到脚步声?” 我不禁狐疑,心说这小子不会又要使诈。 萝卜头却是一脸严肃,语气也越来越是着急,“不是……反正我就是看到有个人在跑,刚才那个大哥拿手电筒晃到这里的时候,我恰好就看见了,哎呦……” 萝卜头双臂环抱,做出一个鸡皮疙瘩直冒的动作。 我见他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紧后背直冒凉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咱们都到这了,就不怕他那些个妖蛾子!” 闷骚杨也觉得事有蹊跷,说道:“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找到主棺,兴许会有些线索,只要弄清了这个墓的底细,凭着你我兄弟二人的道行和这小子的手段,要逃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一直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不论什么事,走一步看一步才是真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 对于萝卜头所说的那个院子里有人,我们决定不去理会,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论是人是鬼,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他,他也就不会骚扰你,我宁愿相信这世界还是和谐的。 这些胡同不算宽敞,两边又是一排排紧挨着的房子,走在其中总有一种小时候在老家村子里的胡同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我们三个人六只脚,脚点在胡同里传来一阵阵回声,听上去就好像不止我们仨人一样。 如此这般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们终于走出了那些纵横交错的岔道胡同,一条宽阔的大石板路赫然眼前。与那些胡同相比,这条石板路宽阔非常,看上去貌似是一条交通干线。我们踏上石板路,站在路中央往前看去,只见这条路非常笔直,远处雾蒙蒙一片,也不知道尽头是何所在。 我们在地宫里走了这么久,眼下又出现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大路,这不禁让我暗叹这个地宫的规模庞大,这哪像是一个地宫,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地下城。 “这个墓不会是开在山里的吧?怎么这么大?” 我问道。 闷骚杨还是老手段,趴在地上又是闻又是听的,没一会儿站起来说道:“这个墓阴气很重,大家小心点儿。” 我一听就乐了,说道:“自古墓里都是用来埋死人的,这里阴气不重才怪呢!” 闷骚杨一摇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墓的阴阳比例已经严重超过了一般墓穴,万物皆有阴有阳,哪怕是阴灵,也免不了受阳气的支配。但这座墓……” 闷骚杨跺了跺脚下,“起码我们站的地方一点儿阳气都没有。” 萝卜头还挺安分,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此时开口说道:“那……那咱们在这里面会有什么后果?” “没啥后果,顶多就是身体的阴阳平衡受到影响,像我们俩练过的就没事,你吗……啧啧,估计得折寿!” 我本来想吓唬一下萝卜头,话刚一出口,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这里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 闷骚杨看着我,一脸阴沉,“没错,凝阴潭!” 我暗道糟糕,心说那天晚上出现的魇魅不会就是这里的产物吧……果真如此的话,那可真是凶多吉少。凝阴潭是纯阴之地,像这样的地方天然形成的极少。古人讲究死后成仙,可在这只阴无阳的鬼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变成永世不得投胎的恶鬼。这个墓的主人想必不懂的什么风水玄学,找了这么个地方安葬自己,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魇魅的形成比凝阴潭更加讲究,不仅需要至阴之地,还需要大量的投不了胎的阴灵,想来这里定会有些死不瞑目的冤魂,大家小心,尤其是你。” 闷骚杨一指萝卜头,萝卜头吓得赶紧跟在他身后。 “难道刚才他看到的院子里的人就是那些怨魂?” 我边问边拿着罗盘专注精神,闷骚杨天生夜眼,倒不需要罗盘。 罗盘上指针纹丝不动,丝毫不见什么异常。 我们集中精神小心往前走,期望能快点儿找到主棺所在,也好破了心中的重重疑虑。 奇怪的是,越往前走,那些像雾又像烟的东西越来越浓,手电筒的光芒只照出去几米就到了尽头。我掐着步子,在心里计算已经走了多远,可数着数着头脑就模糊起来,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才好了些。可没走出多一会儿,那种迷糊的感觉又来了,我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厌倦感,意识也渐渐模糊。我暗道不好,想一把拉住闷骚杨,却见他在前面不远晃了两晃,竟然毫无征兆的栽倒下去。我心里一急,想要把他扶起来,却是有心无力,一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在脑海中不断思索,最后才想到是不是这古怪的雾气捣的鬼。就算是这样,好像也是为时已晚,眼下我和闷骚杨双双吃了亏,眼看失去了行动能力,古墓中常会有些毒气和秽气,人若吸入轻则昏迷重则丧生,我和闷骚杨把注意力都放在怨灵上,竟没想到挨了这一遭,真是千算万算丢了一算,就是这一算可能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凭着最后的意识,我极力想站起身来,却是终究失败,在马上要昏迷时,我恍惚中看见一个人影在面前一闪而过,看着好像是萝卜头,等再想看清时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九章 被抓 在昏昏沉沉之中,我放佛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半梦半醒之间犹如身在云端。我极力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意识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这般“飘”了许久,我突然觉得急速下降,就像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我浑身使不上力气,脚下虚空,双手也是胡乱飞舞,猛然间我只觉得咯噔一下,犹如魂归七窍,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还没睁开眼,入耳来的便是滴答滴答的水声。 这是哪里?难不成是阎王爷的血池地狱?听说血池地狱里专收品行不端正的人,我们怎么说也是人民教师,虽说一时冲撞了古墓的主人,但目的纯洁,想来不应有此恶报。 我迷迷瞪瞪的,忽觉有人踢我的脚,极力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闷骚杨。可再仔细一瞧,却有些不对劲了,原来我们都被缚手缚脚,像包粽子似的被捆成了线球。身上绑着的全是又韧又结实的牛筋绳,任凭我们怎么挣扎就是不见松缓,反倒是越挣越紧,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无奈的看了看闷骚杨,见他也是一脸苦色,“咋回事啊?难不成这山里还有土匪,咱们都被绑了不成?” 闷骚杨脸露狠色,愤愤的说道:“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咱们都被他骗了!这一定是他设的诡计,用迷香把咱们迷倒然后再行歹事!” 我听他这么说,想起临晕倒前见萝卜头一个人跑掉了,看来事情确实如此,没想到我们两个仗着一身的道行,竟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等等,那小子说他是第一次盗墓,看来也是谎话了,真是一着不慎,被那小子骗了个彻彻底底。看来我们的涉世经验还是有所欠缺,以后一定要多多小心的是。 以后来日方长,眼下却是危机重重。我仔细看了看身处的环境,虽说没有了手电筒,但这里却是微微有些光亮,只是光亮的来源却找不到。借着光亮,只见周遭尽是大大小小的棺材,这些棺材与先前石室里的石棺不同,这些棺材俱是木头做的,有一些甚至已经高度腐烂,成了破烂烂一堆木渣子。身处这样的环境,又是被全身绑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不被吓死,长久下来也得渴死饿死。 闷骚杨说道:“这里怕不是主棺的所在地,古人讲究殉葬,这些小棺材应该是用来陪葬的。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主棺。” 我说:“你不神经病了吧!咱们都这样了,还是赶紧想辙脱身的好,你看这里这么多棺材,万一冒出几个僵尸,咱们不是成了案板子上的肉任人宰割!” 闷骚杨做事从来都是没头没脑叫人想不通,他摇摇头说:“你想啊,我们被绑在这里没被杀掉,就说明那小子还有点人性,估计是留着我们还有什么用处,趁现在无法行动,还是尽快弄清楚这里的大致境况的好,待会有机会动手也好有的放矢。” 我说:“你行!哎?不对,你对古墓里的情形怎么会这么熟悉!难不成……如实招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闷骚杨被我一问,许久没有说话,最后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咱们应该齐心协力,可不是闹分歧互相猜忌的时候。” 我见他说得有理,本来就是玩笑话,所以也没深追究。 “咕噜噜”恰在此时,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我暗叹一声,说道:“唉,饿不逢时啊,想不到那什么多的效力这么快就没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说完我便觉得更加饿了,身体也累得要命,只想抛开一切敞开了睡他娘的一觉。 闷骚杨脾气刚硬,此时默不作声,想来也是乏累异常,只是硬撑着不想说出口罢了。 我饿的晕晕乎乎,强打精神打量周围。幸好有那一点儿光亮,周遭的情况尽收眼底。我们被绑着的似乎是一个石台,而石台周围遍布大大小小的木棺,再往远处去,由于光线的关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所谓的主棺。我们越看越觉得慎得慌,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正是这些棺材的中心,这个地方不是应该摆放主棺吗? 闷骚杨略一沉吟,说道:“东南为生,西北为死,想来主棺应该在墓室的东南方位,而不应该在最中间。对了,就是这样!” 我听他这样说便想往东南方向看,却一下子傻了眼,此时天昏地暗的,到底哪里是东南方向?闷骚杨双手被捆猪蹄似的绑着,想来罗盘和却邪也一同被抢走了。这下可真是要玩完了。 我越来越悲观,想起夏兰心和水灵还生死未卜,自己又身陷险境,一时间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是谁他娘说来这里度假的!这下哏儿屁了吧! 在没有光线的黑暗里,闷骚杨比我的视力要好,他用脚尖踢我一下,直冲我使眼色。我不耐烦的说:“又怎么了?咱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闷骚杨连忙说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一听不敢小视,连忙顺着闷骚杨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越出地上满布的棺材不远,一群黑压压的东西似乎真在挪动。那些东西离我们有十来米远,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它们动的不是很剧烈,只是小范围的上下起伏,如果不仔细的看,还真看不出它们在动。 “这是什么玩意啊?可别是刚才那些毛皮一样的东西,真要是咱们就完了!” 我压低语气,想尽量不惊扰它们。 闷骚杨对我说:“你开玄眼,看看能不能看清那些是什么。” 我连忙摇头,说道:“你不是废话,连你都看不清,我怎么能看清!玄眼又不是红外感应成像,想看清这么远的距离除非是太上老君下凡!” 我又看看屁股下面的石台,说道:“难不成那些东西是这些棺材里的小鬼,咱们被绑在这里要被做成祭品?” 闷骚杨说道:“别自己吓自己,只听说过活人献祭的,哪里有鬼也搞祭拜的!” 我们越说越离谱,却没注意到那些东西似乎正慢慢向我们靠近。等我和闷骚杨说累了,那些灰不溜秋的东西也已到了几米开外。我冷不丁打眼一瞧,当真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蹭到这么近?看来是来者不善! 可再等我壮着胆子大量那些东西,不由得倒吸凉气:这些哪里是什么‘东西’,绝对是一个个的大活人! 显然闷骚杨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连忙对我说:“这些人不会是三里屯的那些村民吧?看来他们也是被困在这里了。” 我仔细端详那些向我们不断靠近的“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身上蒙着灰布,看不清脸面,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走来,行走的动作也如僵尸一般生硬,看上去非常别扭。 “喂!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打招呼的话来,随便说了一句,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对面那些“人”的回应,我冷哼一声,说道:“看来是没错了,这些人应该不是善类,瞧他们一个个跟机器人似的,恐怕早已死了多时变成僵尸了。” 闷骚杨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正死命的低下脑袋往我屁股上钻,我知道他想用嘴咬开系在我屁股上方的绳结,便配合着撅起屁股。 牛筋绳结实坚韧的很,就算拿却邪都不一定能一下子割开,用嘴又岂能短时间内解开。闷骚杨费了半天劲也没咬开绳结,而那些“人”也快到了跟前,我一急,借着猛劲窜起身来,站在原地直蹦跶。 “既然解不开,咱们就先蹦吧!那些东西行动缓慢,就算咱们用蹦的它们也追不上!” 闷骚杨会意,也极力站起身来,我们两个像竖立的蚕蛹一般蹦蹦哒哒的向反方向逃。好在那石台不是很高,我们要蹦下去也不是难事。蹦下石台,面前便是一排排紧挨的木棺,我们顺着木棺间的小道蹦跶着,眼看就要跳出棺材阵,正在这时,周围忽然呼的一下变得火光通明,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别让他们跑了!把他们抓上来!” 那声音尖细沙哑,就像太监一样,听上去难以入耳。 随着那声暴喝,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一扭头,只见那些“人”忽然行动变得迅速,纷纷向我们扑来。我暗道不好,知道眼下绝难逃命,心里一急,扑通一下摔倒在地,随即那些披着灰布的“人”已到眼前。 我不死心,抬起头来想看清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等当先一个离得近了,我用脚一踹,那东西扑通一下倒了下去,随即又跟不倒翁似的站了起来,只是再站起来时身上的灰布却以掉落。我定睛一看,见那东西有鼻子有眼,大脸盘子,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我心说乖乖,这还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等我反应过来,诧异的一幕又发生了。只见那人刚站起来,却见自己身上的灰布早已不见,他忽的大叫一声,痛苦的捂着脸蹭的一下窜了出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章 犬戎 我一脚把其中的一个灰袍人踹倒,那家伙身上披的灰布掉落后,突然像着了魔一样四处奔逃。我一看这样,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原因,但那些灰布应该是关键所在,弄不好可以救我们的命。想到这里,我踹起一脚又把当先扑过来的两人踢倒,果不其然,那两个人也如第一个人一般,在灰袍掉落后突然大喊大叫,表情极其恐怖,撒开丫子跑没了影。 我一看就乐了,没想到这些东西看着挺古怪,实质上却是这般不经打,只要把他们身上的灰袍弄掉就好了。我冲闷骚杨喊道:“你看到没有,那些灰袍好像是他们的死穴!” 闷骚杨早已看出其中端倪,正跟蚕蛹似的倒在地上直蹬腿。我把凑近的几个家伙又踢了开去,结果还是一样。但是渐渐的我便觉得乏力了,那些东西看着黑压压一大片,这般踢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当我和闷骚杨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挣扎,刚才那个像太监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尽管折腾,他们可都是活人,那些灰袍子罩着他们的命门,只要灰袍掉落,他们可就救不过来了!哈哈哈哈……” 听完这句话,我和闷骚杨都是一凛,他如果是骗我们放弃反抗也就罢了,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我们俩刚才那几脚岂不是闯了大祸! 这样一想,我就犹豫了,眼看那些灰袍掉落的人在不远处失心疯似的歇斯底里,难道那声音说的是真的?我这一犹豫就耽搁了一阵,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几个灰袍人已经扑到了眼前。虽然他们行动笨拙,但此时看来也如猛虎一般的让人心骇。瞬时间,我和闷骚杨双双被黑压压的灰袍覆盖,混乱中我只觉得一双双枯瘦的手在不断拉扯我的身体,就像是来自九幽的恶鬼想把我拉进阴间一般。 我一闭眼,心说这次阴沟里翻了船,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就死了,谁怕谁!正束手待毙,突听得一旁的闷骚杨闷哼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暴喝,我睁眼一看,就见闷骚杨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突然紧咬牙关,怒目圆睁,脸上一条条青筋暴起,看着比那些撕扯我的灰袍人还要骇人。 闷骚杨使尽全身力气,只听得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我晃眼一看,就觉得他身形好像胀大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绑在我们身上的牛筋绳非常坚韧,闷骚杨使出蛮力,就见那些牛筋绳深深勒进了他的肌肉。牛筋绳一时没有挣开,闷骚杨也憋得脸色发紫,就连胳膊都变成了暗红色。我看他这样不禁有些担心,别到时候挣不开绳子反而弄伤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 闷骚杨是硬脾气,端的是不屈不挠,就见他在原来的力道上又加了几分力,“啊呀”一声喊,那牛筋绳嘣的一声弹了开来,终于被挣断了。我一看大喜,心里对闷骚杨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牛筋绳少说几百斤的拉力,竟然被他一个血肉之躯活活挣断了!我睁大眼睛看闷骚杨,见他好像比原来确实高大了几分,真不知道他练的是哪门子功法,我记得崂山道法里可没有这一门。 但此时不宜多想,我招呼闷骚杨赶紧给我解开。闷骚杨先是一个扫堂腿把逼近的灰袍人绊倒,紧接着给我解开了绳子。我们身上的绳子系的是死扣,闷骚杨也不含糊,用手拽着我身上的绳子“嘿”的一声就给拽断了,直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绳子一解开,我都顾不得跟闷骚杨多礼,嘴里骂道:“去你奶奶的!” 接着也是一个扫堂腿踢在那些灰袍人身上,可没想到的是,这一踢差点疼得我背过气去,怎么这么疼!按我修行了十几年的内家功夫来说,一般人被我这一扫少说也得腿骨骨折,但这次却是我差点腿骨骨折。这样一来我就跟加佩服闷骚杨了,刚才见他使完扫堂腿跟没事人似的,看来这小子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高深。 下绊腿我是不敢用了,顺手推开逼近的灰袍人,和闷骚杨杀开一条血路,没头没脑的往一个人少的方向就跑,算是终于暂时得以喘口气。 我和闷骚杨没头没脑的找了个方向就跑,身后那些灰袍人似乎一窒,静静的站立了几分钟,忽然动静大变,竟然一个个板车变超跑,飞快的向我们追来。我一看这是怎么个情况,刚才还木呆呆的,这会儿怎么变成跟猴子似的敏捷。 此时我又饿又累,脑袋里稀里糊涂的只有两个字:逃跑。闷骚杨比我跑得快了许多,没一会儿就拉下我一大截。身后那些张牙舞爪的人此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都一个个像恶鬼似的扑来。 我跑的喘岔了气,肚子疼得厉害,冲前面的闷骚杨喊:“我靠!你倒是拉兄弟一把啊!别一个人逃命!” 谁知道闷骚杨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没命的往前跑。我气得大骂:“你……他娘的!早就看出你个犊子没良心!小爷我算是看走眼了!” 闷骚杨仍旧头也不回,越往地宫的边缘跑光线就越暗,没一会儿就看不清他的身影。我求救无效,只好自己奔命,使出了下辈子的力气拼命往前跑。身后阴风不断,嘶吼连连,当真是命悬一线,险之又险。 就这般不知跑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回头一看却见那些追赶的灰袍人竟被我拉下了老远。我想这绝无可能是我跑的越来越快,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我也放慢了步子。刚才光顾着死命奔逃,也没注意这是跑到了什么地方,此时仔细一打量,貌似是跑到了一片房子里。这片房子与刚才所见的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要大上许多,几乎和正常的房子一般大。跑着跑着,就见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大,一动不动直挺挺的站着,跑近了一看竟是闷骚杨。闷骚杨刚才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想不到在这里停了下来。见到他,我心里是又气又喜,刚才把我一人撇下,现在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我怀着一肚子火气赶到闷骚杨近前,正要发作,却见他面色警惕,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而前方,似乎是到了这片房子的尽头,两扇巨大的石门赫然眼前。 那两扇石门四四方方,十分高大,看上去厚重无比。而最显眼的,是左右石室门上刻得两张巨大的兽面图形。那兽面图形圆圆的,足有脸盆大小,刻的是丝毫毕现,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看得出雕刻这些的匠工手艺非凡。 我被那石门和石门上的兽面吸引,也忘了跟闷骚杨发飙。两人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石门,一时无语。 我盯着石门上的兽形图案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家里养的大黄狗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可自古图腾崇拜,有崇拜龙的,有崇拜虎的,可没听说过哪个种族崇拜狗…… “这是……” 我痴痴地自言自语。 闷骚杨接上话:“应该是……” “狼!” 我和闷骚杨面面相觑,随即几乎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狗说不通,那就是狼了,狗和狼看上去差不多,我们平时见的狗多,却没怎么见过狼,也难怪第一时间先想到狗。 “《狼图腾》我倒看过,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我回想起以前看的小说,《狼图腾》里描写的尽是狼这种生灵的伟大和人与狼之间的微妙关系,记得上初中那会儿,每天午觉不睡也要抱着《狼图腾》啃读,看完后还意犹未尽,总幻想着自己也能养上一头小狼。以狼为图腾的当属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里最出名的又当属蒙古族,但严格来讲,对狼最为崇拜的还要属另外一个更加古老的民族——犬戎,再往大了说就是大名鼎鼎的匈奴。我自幼喜好历史,对于一些奇闻异事也略知一二。相传犬戎族的祖先便是一头白狼,被尊为狼神,而“犬戎”这个称谓却要拜统治中原的汉人所赐,把“狼”说成“犬”明显的有种族歧视、以我为尊的意思。 犬戎族是个非常古老的民族,在蒙古汗国统治之前,那一片无数人神往的大草原却是由这个民族所统治。后来犬戎被中原统治者不断打压,这才失了地位,被蒙古、女真等族一举取代。 “咱们这是捅了‘狼窝’了!” 我凑到石门跟前,想仔细观察那狼头图案。闷骚杨却一把拉住我,示意我不要上前,看他眼睛里满含敌意,想来石门那边有什么巨大的威胁存在。 也就在我的手刚要碰到石门的时候,闷骚杨拉住我,正在此时,石门里面有个声音说话了:“看不出你们有两下子,竟然能找到这里,看来本主的天下就要实现了!哈哈哈哈……” 那声音听上去尖锐与沙哑并存,极像是电视里面的太监,听来正是刚才发号施令指挥灰袍人袭击我们的那个。 第三十章 对话 那声音听上去异常刺耳,又来的突然,我离石门太近,冷不丁被他一叫,吓了一个哆嗦。石门里面透出一股诡异,我不敢贸然行动,连忙后退好了几步,时刻准备着从石门里面走出人来。 闷骚杨也是非常警惕,此时他那把却邪不在身上,估计是昏迷的时候被拿走了。眼下我们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不过好歹有些真功夫,倒也不怕。除了修仙的畜生以外,其他的鬼怪并不会像人类一样开口说话,石门里面那声音虽然透着一股子妖邪,但一听之下绝对是个大活人。 是活人就好办多了,也不是吹牛,就凭我和闷骚杨的身手,就是和特种部队的精英一对一单挑也不在话下,莫说是一个听上去阴阳怪气的人了。 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想来不是一般人,石门里面那人刚才没头没脑的说什么“本主”什么“天下”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我对闷骚杨说:“这人莫不是个疯子?怎么净胡言乱语?” 闷骚杨不似我这般喜欢开玩笑,他一脸严肃,看上去有点儿专注过度,一动不动直愣愣的盯着石门。 “里面的这人绝不是一般人,不要大意。” 我突然想起来,说道:“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咱们要找的那个?你听他阴阳怪气的,我看绝对有问题!” 闷骚杨略一沉吟,也觉得有问题,“如果真是他,那咱们就更得小心,萨满教讲究巫术,不是咱们擅长的,格力萨满自己不动手,他尚且还不是一般的萨满巫师,看来这个人对他是个绝大的威胁,道行肯定不低!” 我说:“说得有理,不过他要真是的话,那咱们也算是误打误撞投了巧,看小爷我待会怎么收拾他!” 正聊得起兴,石门里那位又开口了:“两个小娃娃没轻没重,大半夜的跑到这里玩耍,也不怕被恶鬼勾走了!” 我笑着回击:“嘿嘿,小娃娃调皮得很,碰上恶鬼怕不是先把恶鬼吓跑咯,阁下听着是个人物,怎么这般害羞,不敢出现见人,怕不是也是盗墓贼吧!” 里面那声音咯咯一笑,跟个夜猫子似的,“小娃娃不懂事,没头没脑就敢闯进来,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呵呵!盗墓贼?我看你们才是盗墓贼吧!我这里以前确实是个墓,不过现在不是了,金银珠宝这里没有,棺材倒是有很多,你们俩要不然就挑上两具?” 我听那家伙语气不善,也不客气:“阁下的好意俺们当然笑纳,只是不知道这里那具主棺是不是已经被你留作己用,要是没有俺们哥俩就委屈一下,先把棺材留给您吧!” 那人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小娃娃伶牙俐齿,只是不知道命够不够硬,可别为了一时贪财,在这里丢了性命。不过本主这里正缺人手,你们也倒是可以留下。” 我说道:“早已说过,俺们可不是盗墓贼,信不信由你!” “不是盗墓贼怎么会进到这里?你的谎话还是留着哄三岁小孩子吧!” 闷骚杨接过话茬,拱手道:“阁下是谁我们也不想知道,不过我们确实不是盗墓贼,只是夜里赶山路,一时迷路才会至此,既然这里已经被您占用,那我们也不好再做打扰了!” 那声音又是一笑,“你这个娃娃比他又调皮的很,哪里有赶山路赶到古墓里的,外面那座塔被我施了境界,一般人进到里面是绝不会有活路的。” 那声音顿了一顿,厉声说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闷骚杨此时可就不客气了,“这么说来,阁下还是个高人了,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乃是崂山道教的传人,你布的那些境界确实厉害,但也难不住我们。既然阁下懂得玄术,那咱们也算是同修,不知道阁下会如何对待我们。” 那声音“哦”了一声,问道:“崂山道教?可是全真一脉?” 闷骚杨笑而不语,说道:“不错,正是全真龙门一派,想不到阁下虽然是萨满教人,却也晓得中土的修道门派。” 那人又是“哦”了一声,这次倒比上一次显得更加疑惑,“小娃娃,你怎么知道我是萨满教的?” 闷骚杨微微一笑,说道:“阁下一路上布下重重障碍,又是尸煞又是飞来飞去的毛皮子,却不晓得这天下知晓萨满教的人还有很多,在下不才,对萨满教恰好略知一二,承让!” 闷骚杨刚说完,石门里面那位便放声大笑,“哈哈哈!看不出小娃娃倒是见多识广,全真教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喂!那边那个小子,我看你心浮气躁,需要好好修炼一番,要不然你就拜入我萨满教吧,全真一脉有这个娃娃就够了!” 我一听就晕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连面都没见着,就开始收徒弟了…… “呵呵,阁下是高人,俺乃一介书生,只想老老实实的教书育人,您那些鬼把戏还是留着带到棺材里吧!” 我见他自称萨满教的,和闷骚杨交换一个眼神,心说这位莫非就是要找的那人。不知道这位未曾现身的神秘人到底哪里得罪了格力老萨满,竟惹得格力老萨满要动杀机。 我想再试探试探,便不急于说穿了,只听那声音哼的一声,说道:“臭小子不识抬举!我萨满巫术神力非凡,本主愿意收你是你的福气,想不到你竟然出言不逊……年轻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说大话栽了跟头啊!” 我冷笑道:“我崂山一脉创派五百年,历史上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高人海了去了!俺们这里的法术博大精深,什么穿墙术啊驱雨术啊雷霆术啊等等等等……你说萨满巫术神力非凡,你倒是说说看都有哪些神通。” 那声音也哼哼冷笑,说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小孩子把戏,我萨满巫术兴盛几千年,莫说是区区崂山教,就是整个道教论起辈分来也得尊称我萨满教一声祖宗!你个后生好不知趣!” 我一听怎么祖宗都冒出来了,便低声问闷骚杨:“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闷骚杨也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咱们道教确实是从‘巫’发展来的,不过却不是他说的萨满巫术,咱们是源于中原巫术,跟他萨满教屁关系没有!” 我一听就放心了,祖师爷英明无比,想来也不是拾人牙慧的主。我有心气气他,说道:“您老也甭在这里卖弄,懂萨满巫术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就是要学,俺也不在这么个人不拉屎鬼不放屁的地方!实话告诉你,俺们恰好也认识一位萨满高人,那位比起您老来可是高大英俊的多……” 我话还没说,就被石室里的声音打断。 “什么!怎么可能?你再说一遍,还有人懂萨满巫术?” 那声音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到最后甚至有点儿嘶吼。 一招奏效,我更加得意,说道:“您老可没听错,俺们正是受了那位高人所托,来这山里寻找一些东西。怎么?阁下莫不是吃醋了?” “放屁!” 那声音一声大吼,随后又喃喃自语:“难道……莫非……是他?” 听他这么一嘀咕,我和闷骚杨更加确信,这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我对闷骚杨说:“看来就是他……不过,他虽然有点儿不讲理,但跟咱们无冤无仇,咱们……你说怎么办?” 闷骚杨略一沉思,说道:“先不急,等彻底弄清楚再说,看看他和格力萨满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如果事情不大,咱们就作个和事老,让他们和解了便是。 我一瞪眼说道:“你说得容易!这位听起来脾气挺大,格力萨满你又不是没见过,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让我们杀人,这两位爷半斤八里啊,都让人无语的很,这和事老整不好,说不定他们还会拿咱俩开刀!” “谁?你们在说谁?格力……” 石门那边那位耳朵倒挺好使。 我见事已至此,索性全盘托出,“啊……对!是格力萨满!我们说的那位高人就是他!” 听我这么一说,那声音“啊呀”一声大喊,那一声喊就跟唱大戏的一样,忒的古怪。我见他似乎挺激动,便试探着问道:“您老……和格力萨满是不是兄弟闹分家产生了分歧?额……这些闹矛盾的事情忒伤和气,要不您老跟我们哥俩说说,看看能不能和解了……” 我说完就等着那声音,谁知道他就跟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的发起飙来。 “好你个老不死的格力!真是走到天涯海角都要和我作对,好!很好!看看这次咱们谁的能耐大!” 那声音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似乎有股劲风扑面而来。见势不妙,我和闷骚杨双双后退,只觉得一阵阴风凉飕飕的刮在脸上。 那声音兀自笑完,朗声说道:“丑话说在前头,娃娃们,不管你们跟格力是什么关系,我和他是水火不容,要想活命的趁早滚蛋!” 闷骚杨双手抱拳,语气里礼让有加,说道:“前辈,不知道您和格力萨满到底有什么纠葛,非要闹得两虎相争,这次……” 闷骚杨顿了一顿,把事情说明了,“这次到这里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格力萨满抓了我的朋友,让我们来这里找一个人,还说见到那人就杀掉,所以我们才会冒犯。” 那声音哈哈笑着,甚是张狂,“莫说是您们两个,就是他格里亲自来了,怕也不是本主的对手!”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身后的黑暗里也传来一个声音:“我是斗不过你,不过我们三个都是可以!” 第三十二章 格力和乌图 身后那一声来得突然,那声音很是沙哑,听着有些耳熟,细细回味,可不就是格力萨满! 这一次当真是吃惊不小,怎么格力萨满也来到这里?他又是何时来的?难道是一路跟在我们身后?刚才在地道里看到的那闪光难道是他所为而不是我的幻觉?听他刚才所说,难道真要我们和他联手对付石室里面那位? 一系列的疑问由于幻灯片一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我见闷骚杨也是一脸惊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他也是极为高傲的人物,平日里什么都不看在眼里,此番格力萨满突然出现,往小的想,多多少少也有些戏弄我们的意思,甭说闷骚杨,就是没心没肺如我也觉得有些恼羞。 不消片刻,身后的黑暗里终于走出一个人影,那人的衣着破破烂烂的,身上挂着的一串串铃铛随着走动叮当乱响,铃声渐近,那人走到我和闷骚杨跟前,并排着站在我们中间。我扭过头看他一眼,只见他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一道道折子里挂着阴的吓人的冷笑,只是那么打眼一看,就让人觉得浑身由于通过一道寒流,让人寒的倒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的城府。 闷骚杨看都不看格力萨满一眼,开口说道:“你要我们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知道我那两位朋友现在如何?” 格力萨满哼哼一笑,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她们有吃有喝好得很!只要你们接下来乖乖听我的,我保证他们没事。” 我现在对格力萨满有些怀疑,但也不想撕破了脸,就算他身在此处,但也不敢确保他有没有使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困住夏兰心和水灵。 “她们好得很,就是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不会也好得很?大爷您这就不对了!有什么事不能早说,非得搞些小动作,说句实话,俺们哥俩倒也不怕当炮灰,但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您老总得给个明白啊!” 格力萨满城府极深,哪里去理会我这些调侃,“刚才我不是说过吗,只要咱们三个一起动手,就算他修成了神仙怕也挡不住!” 石门里面那位呵呵一笑,说道:“一对三确实有些难度,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只怕你们也是有来无回!” 格力萨满回击道:“你那些招数我也会,天底下最了解你的莫过于我,莫说是在这里,就是你跑到阎王地府,我也照旧要杀你!” 石门里面那位也毫不示弱,“我说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只能做你影子的乌图吗!大哥……你老了,有些事情就不要太执着了,倒不如在你那槐树岭好好享受清静,再纠缠下去你就不怕咱们家只剩下我一人!” “哼!” 格力萨满听到石门里面那位说到“咱们家”气的一瞪眼,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拄了一下地,眼神里怒火熊熊,“就你也配和我是一家人!咱们祖上的脸全被你丢尽了!在你心中可还有老祖宗!” “我不就是为了祖宗的天下才会这样做,难道要像你?一年一年呆在荒山野岭,最后把老祖宗留下的本事都带进棺材!大哥,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的苦衷!” 格力萨满一抬手,说道:“废话少说!今天我不是来劝你的,我知道你早已走火入魔,也罢!今日你就受戮吧……” 他说到最后,眼神虽然仍旧凌厉,却也泛起一丝忧伤之色。 “大哥既然这样说了,乌图也就不客气了!究竟是对是错,咱们地狱里去问祖宗吧!” “哼!只有像你这样的狼子才会下地狱!” 两位大爷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挺欢,我和闷骚杨却早就憋不住了。 “那个……格力大爷,您和里面那位……是亲兄弟?” 我搭着笑脸问道。 格力萨满脸色一凛,“哼!刚才不是说过,我们早已不是兄弟!” 我见他火气挺大,就劝道:“额……不是我啊,你看虽然我是个晚辈,但有些道理还是知道的。小时候俺就听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兄弟之间应该团结!那个……你们毕竟是亲兄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刚说完,格力萨满突然转过身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我哪里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躲闪不及,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下,还别说,这格力老头子看着颤颤悠悠跟快要散架似的,内里的功夫还真是了得,这一巴掌打得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跟轻微脑震荡的感觉差不多。 他这一动手我就不乐意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怎么到最后好心没好报,一片诚意之心变成了驴下水。 我刚要发作,忽的听见旁边一阵异响,却是闷骚杨在偷笑。我捂着脸骂道:“他娘的有那么好笑吗!” 闷骚杨轻易不苟言笑,这次也不知道怎么竟取笑起我来。 闷骚杨也就是那么一笑,随即恢复平静,幸灾乐祸的说道:“自古以来‘和事老’就不是个好差事,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主动,唉,可惜啊,人家非但不领情,却还有些礼物,嘿嘿,兄弟,这以后可要长记性啊!” “你……” 我恼羞成怒,就想回击他,但转念一想此时最不应该的就是在嘴皮子上浪费功夫。现在情况突变,格力萨满的出现是事情变得微妙。石室里面那位神秘神秘,旁边这位格力萨满又古古怪怪,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现在还搞不清,而最怕的就是他们一唱一和演大戏诓骗我们,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我这人心眼实,受不得骗,闷骚杨却恰恰相反。所以接下来不论做什么,我还是收敛一点儿,多注意闷骚杨动静的好。 不过此时最大的问题还没弄清楚,只要弄清楚这一点,所有的疑问也便迎刃而解了。这个最大的问题便是格力萨满和石室里的那个“乌图”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我决定暂且放下刚才的羞辱,问格力萨满:“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你就是让我们帮你也得让我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吧,再者说,你上来就让我们把他杀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要杀我?哼!你把两个娃娃骗到这里,难道是要给自己准备两个陪葬的童子?哈哈哈哈……” 格力萨满满含愤慨,一字一顿道:“这个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我和闷骚杨见似乎要进入正题,同时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力萨满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刚才袭击你们的那些人吗?” “那些人是有些古怪,是不是你们萨满教里的法术?” “那些人说是人,其实早已是行尸走肉,他们的魂魄都被‘归元’了……” “‘归元’?” 我吃了一惊,这个名词以前倒是听舅老爷说过。 人之所以比其他动物更加的高等,有更高的智慧和更丰富的感情意识,其关键就是依附在人身上的三魂七魄。三魂主精神意识,而七魄主血肉精骨。人离了其中任何一个都别想好过。“归元”顾名思义就是是魂魄回复到元婴时期。人在娘胎里还未出生的时候,三魂七魄便以形成,由于在娘胎里接触不到外界的干扰,所以此时的三魂七魄当真是纯天然无污染,这个时期便是元婴时期。 水纯净了喝着健康,但魂魄纯净了却绝对不是好事。“归元”拿到医学上,有另外一个更加形象的叫法——植物人。不过,“归元”的人和植物人又有些不同。植物人之所以不能动,归根结底是主管神肉体的气魄失散或气魄不健全。而“归元”的人却是三魂七魄具备,此时的三魂七魄干净的就像刚买来的电脑,硬盘里除了必要的系统程序就没别的安装。所以让人“归元”就像给电脑重装系统,电脑重装系统尚且会对电脑产生不利影响,人要“归元”当然也是深有其害。 按舅姥爷给我的那本《全真龙门金山七十二法》里描述,这“归元”之术最早出现于北宋,当时的全真和武当等后世道教名门还未创立,各地奇人异术频现,道家一度达到繁盛。可惜这样繁盛的景象维持了没有多久,由于一些道术几有通天彻地之能,一些心怀不轨的道人方士又自甘堕落,运用道术来为自己谋利,久而久之,这样的黑洞越来越大,一时间民风不古,有时甚至一些人胆大到在官府头上动土,这样一来当时的统治者就不乐意了,一声令下,道家的繁盛便成了泡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而“归元”之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创立的。 “归元”之术讲究给灵魂洗脑,一旦被施术,这个人以前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抹掉,取而代之的是施术者的命令。由此,“被施术者”便成了受人摆布的木偶,施术者可以借此完成一些亲自不能完成的事情。 由于“归元”是硬生生的抹掉魂魄的记忆,而魂魄和肉体紧密相连,因此便会对肉体产生极大的副作用,轻则身体产生病变,重则折寿。 归元术说白了就是一门邪术,那些身披灰袍的人被施了术,就算还是活人,却也是活的毫无意义了。 第三十三章 黑萨满 那些灰袍人被施了归元术,早已死行尸走肉,只是不知道格力萨满口中的乌图运用归元术控制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盗墓?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在,手里能控制这么一批随心所欲、任凭自己摆布的傀儡实在是一件无比快事,有些不敢做的事情他们会替你做,有些一个人做不到的他们也会替你做到。在古时候,归元术甚至被用在军事上,有些心怀叵测或者对当朝统治者不满的人,运用归元术蛊惑人心,能迅速拉拢起一批起义部队,这些中了归元术的起义部队由于魂魄被“归零”对于现世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中间再加上一些其他法术,这些人便能刀枪不入一般对疼痛毫无知觉,其不要命的程度比二战期间小日本的神风敢死队都强得多,可想而知,这是怎样一支恐怖的力量。 归元术由于伤天害理,绝无半点儿益处,所以估计是被老天厌嫌,施术者都要面临折寿的危险,甚至有些八字不硬的会暴毙在施术当场。此术可以说是害人又害己,久而久之便没人修习,逐渐没落,到明末清初时已经鲜有耳闻。这乌图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不过好像他的归元术并不成功,不然刚才那些灰袍人就不会只是对我们慢慢悠悠的下手,如果他施术成功,估计我们早就被撕成碎肉了。 我问格力萨满:“你兄弟他要这些人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归元术损伤巨大,难道他就不怕?” 格力萨满似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说道:“唉,冤孽啊……” 他目光渐渐深沉,仿佛陷入无尽的回忆。 “你们可知道成吉思汗?” 我心说关成吉思汗什么事,事情越说越是离谱,“当然知道!这位人物可是全世界出名的大地主,欧亚大陆上有谁不知道他的存在,毛主席有云‘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那你们又可知成吉思汗‘一代天骄’的名号又是谁最先说起的?” 这般没头没脑,闷骚杨也是好奇,问道:“难道不是毛主席说的?” 格力萨满微微摇头,笑道:“不对,最先给成吉思汗起这个名号的另有其人。” “是谁?” “这个人是当时成吉思汗的一名手下,名字叫做阔阔出,他出身萨满,法力高强,是大蒙古汗国的国师,他随成吉思汗南征北战,运用萨满巫术立下了汗马功劳,成吉思汗对他极为信任,而他也对成吉思汗极为敬重,成吉思汗把他列入黄金家族,而他便把成吉思汗称为‘一代天骄’。蒙古人视天为尊,只有天骄才是上天的使者,也只有成吉思汗才能配上这个称号!” 格力萨满越说越激动,脸上一片光彩,想来他也是萨满教的,估计和那个给成吉思汗起绰号的阔阔出有些关系。 果然又听他娓娓道来:“阔阔出被成吉思汗视为左膀右臂,信任有加,可惜后来被人从中挑拨,成吉思汗对他渐渐失去信任,最后阔阔出终于没有逃脱罪罚,被活活的腰折致死……那阔阔出便是我的老祖宗!而我和乌图是他的亲传嫡孙!我们身上都流着大蒙古汗国的血!” 我和闷骚杨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如此人物。 “前辈,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和元朝早已过去几百年,你说这些……” 我是个急性子,可不想再听他没边没沿的唠下去。 这时就听见石门那边卡卡几声细微的响动,格力萨满大叫一声“不好”一个箭步窜到石门前,想把石门推开。但那石门巨大,里面又不知使了什么机关,关的是严丝合缝,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推不动分毫。格力萨满冲我们大喊:“小兔崽子!还不快来帮忙!难道想死在这里!” 我和闷骚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事情有变,不敢怠慢,冲上前去与格力萨满一起推那石门。所谓“拳怕少壮”这是就看出年轻的好处了。再说我和闷骚杨也是练家子出身,体格比一般年轻人又强了不少。我死命推着,而闷骚杨又显出刚才挣断牛筋绳时的样式,骨骼咔咔一阵轻响,全身肌肉紧绷,用力抵在石门上。 眼看着石门在我们的齐心协力之下有了松动,这时就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忙里偷闲打眼一瞧,好么!那些灰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上来,此时正一个个瞪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死盯着我们,那样子就跟看见野兔的狮子一般。 那些灰袍人此时定是被乌图操控着来袭击我们,而乌图必定下了死命令,这时他们的战斗力就不敢小瞧了。眼下也不知道格力萨满为什么想往石门那边跑。 眼看着灰袍人离我们不过十来米,我一边推石门,一边问格力萨满:“咱们这是要去哪啊?石门那边有什么古怪?” 格力萨满大声回答道:“擒贼先擒王,咱们捉不住乌图,这些灰袍人即便被杀死也会活过来,那咱们仨岂不是要累死。先别说了,刚才石门里面有动静,乌图想必是已经逃跑了,咱们得抓紧!” 这样一来我就不敢不卖力了,我可不想被那些丧尸一般的家伙撕成碎片。闷骚杨暴喝一声,终于爆发,在我们这等强力下,只见石门隆隆一阵沉闷的响动,缓缓被推了开来。此时那些灰袍人几乎要到了跟前,他们此时不像刚开始时的那般木呆呆的,而是行动迅捷,一个个如狼似虎。 石门轰隆隆被我们推开一道缝,看看刚好容纳一个人通过,我们三个依次闪身而入,随即又把石门从里面推,眼看着要关上,一只胳膊突地从外面伸了进来,这样石门可要就关不上了。关键时候,格力萨满眼见如此,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利刃噌的一声就把那条胳膊削断了,石门咣当一声终于关了个严严实实。我一看这样还不行,这是门我们能推开,那些灰袍人也能推开,四下里打眼一瞧,看到了一个像狼又像狗的石兽。闷骚杨会意,与我合力把石兽抬到了石门边上抵在石门上,那石兽少说几百斤,想从外面推开石门如果没有重型机械怕是绝无可能。 危机暂时化解,我们都出了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周遭的环境。我问格力萨满:“乌图是你兄弟,怎么下手这么狠!你不也是萨满教的吗,他会的东西你应该也会,怎么不能阻止那些活丧尸?” 格力萨满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我所会的,尽是祖上传下来的正门巫术,而他却是剑走偏锋,学的尽是邪魔外道。唉,祖上当年就应该把那些邪术都毁掉……” “那他岂不是邪教?” “何止是邪教,这个在我们萨满教里有一个说法,叫做‘黑萨满’。黑萨满专做违背天理之事,从来都是极大的祸害。祖上当年就是因为沾染邪术,被人诬陷成黑萨满,大汗一怒之下才会起了杀机……” 我听完才知道原来这是你们阔阔出老祖宗留下的祸根,真要声讨一番,脚下踩到一个东西,一瞧正是刚才被砍断的那条胳膊。 格力萨满嘿嘿一笑,把手里的家伙亮了出来,秋光一闪,可不正是我那心爱的灭魂宝剑! 我抢过灭魂,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感觉从来没有这般亲切。“我走得急,忘在了果果营子,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格力萨满也不说话,从身上布兜里拿出一物放在地上,随后把一面皮鼓敲得咚咚作响,嘴里念着古怪的咒语,不消一刻,就见那地上的东西飘乎乎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突然胀大,落上地上便是一个人形,我仔细一瞧,正是那格力萨满的小跟班“巫鬼”虎子! 我看看的啧啧称奇,这萨满巫术就跟变戏法似的,竟然真能大变活人! 格力萨满冲虎子摆摆手,虎子愣头愣脑的看看我和闷骚杨,撒娇般的凑到格力萨满跟前,躲到了格力萨满身后。 我笑道:“嘿!鬼娃娃还知道怕生!稀奇!稀奇!” 格力萨满岔开话题:“好了,咱们时间不多,快些去找乌图吧,给他留了空子,怕是又要设下种种邪术,黑萨满修炼的是邪术,心思也被侵蚀,变得残忍歹毒,咱们要小心为上。” 由此,三人不再废话,往石室里找寻。这般行动,我才注意到一些事情,这里光线明亮,却不同于石室外面有火盆燃烧,四下寻找并不见光源所在。 格力萨满似乎对此颇为熟悉,说道:“只怕这里的石料都是夜光石,黄金家族的墓葬向来如此。” 闷骚杨问道:“那这里的墓主人是黄金家族的?” “唉,岂止是黄金家族,你看这里的雕刻都是些石狼,古代蒙古人以天鹅和鹰为尊,甚少有以狼为尊的,仅有的一支尊狼的部落,便是我们祖上的阔阔出家族!阔阔出家族是上古时候犬戎的后裔,传闻也是犬戎大巫师的遗留。” 我开玩笑道:“那您老这次岂不是进了自家的门,掘了自家的坟!” 格力萨满也不生气,说道:“我这也是为民除害!再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乌图为非作歹,虽说现在萨满教衰败,但我能丢老祖宗的手艺,却不能丢老祖宗的人!” “你说为民除害,乌图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格力萨满摇头苦笑,说道:“他走火入魔了……他要建立一个自己的王朝,恢复当年老祖宗时的一切!” 第三十四章 往事 格力萨满恨恨的说道:“他这么做是在违背神的意愿!历史终归是历史,凭人力又怎么能逆转!唉,他走火入魔了……” 闷骚杨冷冷说道:“真是痴心妄想!别说是他一个人,就是有千千万万个他也绝不能改变历史的命运!” 我也吃惊不小,咋着舌头说道:“哎呀,看不出你这兄弟理想挺大呀,不过却有点儿跑偏,有这门子精力干点啥不好!” 格力萨满一只手搭在虎子的小脑门上抚摸着,摇头苦笑,“他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眼,回不了头了……” “仇恨?何来仇恨?” “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格力萨满看了看脚下正拽着自己衣角,一脸迷茫的虎子。 我一怔,说道:“这娃儿不是您老做的巫鬼吗?怎么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道道?” 格力萨满叹了一口气,脸色很是纠结,显然不愿提起往事,“他是我那入了魔的弟弟乌图的亲孙儿!” “这……” 我和闷骚杨双双吃了一惊,心说这一家子有够乱的。我们没有打断格力萨满,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孩子可怜得很,从小爹妈就死了,小小年纪还没长成呢,就……唉!” 此时,虎子似乎知道格力萨满在说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眉宇间也似乎有了淡淡的忧伤之色。 “我天生命格特殊,娶不得媳妇生不得娃,祖上的血脉传承就交给了乌图。乌图有一个儿子,我和他都宠爱有加,后来又有了孙儿虎子,我和乌图又是更加高兴,直把虎子当成心头肉掌中宝。可后来好景不长,虎子的爹妈就死了,再后来没多久连虎子也遭了不测……他爹妈死的冤,这孩子又死的蹊跷,乌图本来就气量小,又把孩子们看的比命都重要,儿子和孙子接连惨死,一时受不了打击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说起来,都是老天不开眼,为什么要对阔阔出家这般残忍!” 我听的疑惑,怎么就死得冤、死得蹊跷了?便问道:“您侄儿和侄孙儿是怎么死的?” 一说到此,格力萨满神色激动,眼神都颤抖起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说道:“三十年前的那场运动你们应该知道吧……” “那场运动?”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三十年前应该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莫非是……” 格力萨满点点头,说道:“当时,我和乌图被说成是牛鬼蛇神,要被批判,但他们知道我和乌图的手段,所以不敢动我们,谁知道……谁知道背地里竟把虎子的爹妈抓了去斗,他们夫妇受不了折磨,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虎子呢?” “唉!这都怪我!都怪我呀!” 格力萨满神情的抚摸着虎子的脑袋,眼睛里竟然泪光闪动,“我和乌图是萨满巫师,巫、医不分家,我们虽然没有祖上那般医术高明,但多少也懂些医术。虎子爹妈死的那会儿他才不过两岁多一点儿,有一天他生了病,乌图要用祖上传下来的医术给他治病,但我却觉得现代的西医更好,当时乌图也没反对,谁知道……谁知道虎子竟然就被一针给掏死了!” 格力萨满一激动,终于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脸上的褶子缓缓滑下,看的人一阵心酸。 “怎么会这样呢?” “当时的医疗条件不好,再说这个地方是偏远山村,当时在这里行医的都是些二把刀……虎子死后,我跟他们找说法,他们说虎子是什么……青霉素过敏!唉……当时我也就是心善,后来才知道那什么劳什子的青霉素过敏本来可以避免,都是那二把刀医生的责任啊!” 青霉素过敏事件在以前医疗条件和医疗知识不发达的时候确实时有发生,我的一个远房表舅就是因为这般去世的,想来虎子一家确实死得冤,也难怪乌图会失心疯。 格力萨满擦擦眼泪,又说道:“后来乌图知道了虎子的死是那医生一时疏忽造成的,一气之下使了些手段,那医生也可怜,虎子死后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暴死家中。那医生的死看似极为平常,可乌图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知道是他下的毒手。但想到乌图也是可怜得很,便没计较,唉,也正是这样才闯了大祸,没过多久,那医生的全家,连老带小七八口子人全死了!” 我听得直心惊,心说这乌图的戾气也够重的,还玩株连灭门…… “我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严重,便想劝乌图就此放下,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就在那时,有一个人找到了乌图,也不知道他跟乌图说了些什么,在乌图家里待了几天后,乌图便失踪了,再后来等我用巫术找到他,却发现他早已堕落成了魔鬼……” 嚯,看来事情还挺复杂!想到此处,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你说虎子的爹妈是那场运动时死的,虎子又是两年后死的,那……我冒昧问一下,前辈您今年……贵庚啊?” 格力萨满似乎仍沉浸在往事的痛苦回忆中,下意识的回道:“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都一百零七岁了……” “一百零七岁……” 我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格力萨满,眼前这人虽说是年老了些,但从表面看上去却远不至于一百多,顶多也就是七十多岁的样子。我不禁对格力萨满和萨满巫术暗暗佩服,这般驻颜有术、养生有道,和以养生为长的道教可有一拼了! “那您是怎么知道他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邪国的?” 格力萨满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平静冷峻的神色,他冷哼一声,说道:“起初他想拉上我一起,但这等痴人说梦的事哪里有成?再说就算能成功也绝对是违背天意的祸事,我哪里肯答应!后来他劝了我几次,我都不为所动。乌图心胸狭小,虎子的死我负有很大责任,他本来就记恨于我,再加上我又坚决不同意他的复国计划,他便与我恩断义绝,从此视我为敌……唉,真是作孽啊!” “如此想来,那一定是他把三里屯的村民都骗到这里,被施了归元术做了他的傀儡!可怜那些村民,就此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我就想起留在石室里的张老栓,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便开口问格力萨满:“前辈你过来的时候,可曾见到在一间石室里有一个人,那个人神志不清,是从这里跑掉的三里屯的村民。” 格力萨满眼睛眨也不眨的说道:“见到了,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刚才不时还活的好好的!” “你们两个后生托大得很,你们以为凭一张符就能镇住那千年尸煞?” 我突然想起刚才对那两具尸煞的处理确实有些大意,不禁对张老栓满是愧疚。相比之下,闷骚杨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他冷冷的看着格力萨满,问道:“前辈也是好手段,让我们做先锋,自己倒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不知道前辈对我们又是安得什么心?” 闷骚杨语气一时有些严厉,格力萨满还没回答,我倒是先猛然惊醒。 是啊!再怎么着那是你们阔阔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心想这老头子和那乌图一样坏,一肚子花花肠子。这样一想,我的同情心一下子就没了,心里对格力萨满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格力萨满面对质问不慌不忙,他冷冷一笑,对闷骚杨说道:“我给你的那把却邪宝剑你还记得吧……” 闷骚杨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格力萨满指着我手中的灭魂,慢悠悠的说道:“却邪和灭魂是千年前的古物,当年越王勾践亲自督造了八把绝世宝剑,这两把是唯一留存到现在的,这其中……多少是有些故事的,而这个故事又与你们道家有莫大的关系!” 我一听要完,不只是他的老祖宗,合着连我和闷骚杨的老祖宗都要牵扯出来,这样一来就有点儿头疼了…… “我们也不是傻愣愣的青葱少年,你可莫要哄骗我们!” 我故意挑起气氛。 “信不信由你!” 格力萨满看也不看我和闷骚杨,把那面皮鼓咚咚一敲,念了几句咒语,脚边的虎子身形一晃,眨眼间便恢复到如一片纸片一样薄薄的人形。格力萨满把虎子的人形捏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说道:“虎子累了,该歇息一下了。” 说着便要往石室里面走去。 闷骚杨闪身拦上去,阻住他的去路,说道:“还请前辈不要卖关子,早些把那个故事讲明白的好!这样谁是谁非,我们兄弟二人也好有个数。” 我也赶忙附和道:“对!身正不怕影子斜,前辈是名家之后,恐怕不能做些陷小辈于不义的事吧?” 格力萨满看看闷骚杨,又看看我,说道:“好!既然你们这么想听,那说来也无妨,不过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我可做不了主,恐怕你们要自己判断了。” 闷骚杨闪开身子,说道:“前辈请说,即便是有什么不妥,我们兄弟也自不会像你那兄弟一样!” 格力萨满眼色里寒光一闪,看了一眼闷骚杨,又指着我说道:“你自称是全真派龙门一脉,那‘丘处机’这个名字你可知道?” “丘处机?” 这老头又要卖什么关子? 第三十五章 较量 此时的我们似乎已经忘却了正身处困境,最起码对于我和闷骚杨来说是这样认为,但格力萨满似乎对乌图以及这里的周遭颇不在意,倒显得一副无所担忧的样子。看他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又是萨满教里的巫师,想来定不是一般的人物。而说句实话,我和闷骚杨的道行就算再怎么高深,也还只是初涉江湖的小小菜鸟,有些事情、有些道理,我们还是看不了那么透彻的。此时格力萨满有意要说几百年前道教和萨满教的往事,我和闷骚杨当然愿意洗耳恭听,只有把一些前因弄明白了,做起事来好办多了。 格力萨满看了看闷骚杨,又看了看我,微微点了点头,神色间意味深长,“龙门一派有你们这样的后生传人可真是让人艳羡啊……” 他瞄了我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闷骚杨身上,上下打量着。 闷骚杨是表面耍酷,内里却是火热的很。他被格力萨满这般端详,颇感到一些不自在,神色尴尬的说道:“咱们身处险境,前辈……还是长话短说的好。” 格力萨满眉头一皱,哈哈笑道:“嗯……好吧,我活了这么久,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把事情说出来,想不到上天眷顾,还真让我等到你们了!” 格力萨满微微呼出一口气,将几百年前的往事一一道来…… “我祖上阔阔出乃是蒙古汗国的大萨满,萨满巫教在那时候的各部落间有极其崇高的地位,教中的执掌者大萨满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在整个蒙古汗国和各部落间,恐怕也只有成吉思汗铁木真能驾驭其上,然而就是铁木真此等人物,其‘成吉思汗’的称号却也是得自大萨满阔阔出的授予,因为大萨满是上天的神使,他传达的都是上天的旨意……” 闷骚杨点头称是,说道:“全世界信奉萨满教的民族和部落众多,虽然信仰方式有所不同,但‘敬天’这一核心思想却是相同的。君权神授,这大萨满倒有些基督教大教皇的意思。” 格力萨满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因为阔阔出是上天的使者,所以被成吉思汗极为敬重和仰仗,被称为通天之巫。我祖上阔阔出相传是先知的后裔,能知晓一切后世所发生的事情。成吉思汗能够征战南北,战无不胜,打下大大的疆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得于通天之巫阔阔出的帮助。成吉思汗战无不胜,把眼光放在了西域天竺,下一站要夺取便是这里。可在行军之前,阔阔出问天占卜,得出的结果却是不可轻动,有使东来。而不久之后,果然有一人前来觐见成吉思汗,而这个人便是中原地区的全真教第五代掌教邱长春真人!” “嗯!祖师爷当年确实曾经西行劝说成吉思汗戒杀,这些记载我们这些后生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我记得在《全真龙门金山一十二法》里看到过这么一段传记,想来此言非虚。 “成吉思汗嗜杀,每夺一地必定屠城,而邱长春真人却要劝成吉思汗戒杀,成吉思汗是何等人物,难道会被一个未曾谋面的道士轻易说动?果然,邱长春真人刚一见到成吉思汗便碰了壁,不过邱真人乃是一代宗师,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虽然不受成吉思汗欢迎,不过却也不急,而是耐着性子住了几日,终于想到了破解的法子。 原来他经过几日的观察,看出成吉思汗对萨满教极其信重,而萨满教也是宗教,同样是宗教,有些东西就容易解决了,从萨满教这一点出发,想必会是一个突破口。于是邱真人专程拜访了大萨满阔阔出。 阔阔出是个极其孤傲的人,他认为普天之下,非他萨满教一脉莫属,对于道教虽有耳闻,却从没放在眼里。所以他对邱真人当然很是瞧不上,不过邱真人不以为意,提出来要跟阔阔出比试三场,而这三场如何比试全由阔阔出说了算。阔阔出哪里受得了这份轻视,但如果推辞了却是更加不妥。于是,在成吉思汗的亲自主持下,一场萨满教和道教之间的斗法便开始了。” 我一听好像有点儿意思,这些野史俾记并没有记载在《一十二法》里,此番说不定能长长见识。不过再听下去,我却失望了。 “那三场斗法至于是何种形式现在已是不清楚了……不过结果却有。” “如何?” “邱真人胜了两场,而阔阔出胜了一场。” “那岂不是邱真人赢了?” “不对,他们比的并不是三局两胜,而是每一局各分胜负,每一局各有赌注!” “嚯!还有赌注!” “不错,不过三场较量下来,邱真人虽赢两局但却没有赢得任何东西,而阔阔出一眼就看中了邱真人的随身佩剑,凭着第三局的胜利把邱真人的佩剑给要了去。” 我看看手里的灭魂,问道:“难道是却邪?” “没错!邱真人当时有一个徒弟,也有一把佩剑,这两把剑算是万里无一的绝世宝贝,阔阔出打第一天就相中了,不奈只赢一场,也只得到了一把宝剑。” 听他这样说,我才明白为什么却邪会在他这个久居偏野深山的人手里,又问道:“那邱真人什么都不要,他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他的要求很简单,便是讲法!凭着手中赢得的两场胜局来讲两次法!” 我感觉有些不明白,“怎么还讲两次法?再说讲法就能打动成吉思汗了?” “这第一场讲法是要给阔阔出讲,而第二场便是给成吉思汗!” 格力萨满叹一口气,赞叹之色溢于言表,“虽是小小的讲法,结果却是成吉思汗和阔阔出所想不到的。短短几天,他们便对邱真人敬重有加,对于所讲更是信服的很。” 闷骚杨一直闷头不支声,此时说话了:“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崇拜的宗教,而成吉思汗身草原,草原上民风彪悍,不施教化,想必邱真人尽施孔孟圣人之说,把他们说动了。” “没错,成吉思汗是何等人物,他想称霸世界就得有容纳天下的气量,容纳天下便是容纳天下苍生,而这正是邱真人所宣讲的。邱真人不愧一代宗师、一派祖师,凭着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横扫天下的成吉思汗……” 听到祖师爷如此厉害,我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自得道:“那是当然!实不相瞒,俺们哥俩尽得祖上真传,也厉害的很!” 格力萨满微微一笑,并不把我的玩笑话放在心上。闷骚杨却另有疑问,开口问道:“那你说终于等到我们是什么意思?” “呵呵,其实那第三场斗法,本应是阔阔出输掉,但邱真人却中途示弱,故意落败。” “这是为何?” “唉!这便是邱真人的过人之处了!他看得出阔阔出对自己的佩剑极是喜爱,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爱’,想不到邱真人不是不夺人所爱,而是送人所爱,这般气量实在是另人佩服!” 格力萨满边说边摇头,脸上满是敬佩之色,“阔阔出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他知道那是邱真人故意让他,对邱真人的佩服之下对自己的嫉妒和骄傲深感惭愧,于是便当着邱真人的面立下誓约,定要祛除心中的恶念,全心向善,哪怕是自己达不到,后人也会继续传承,这是一件好事,不想也牵扯出一件祸事……” “黑萨满?” 闷骚杨冷冷说道。 格力萨满吃惊的看着闷骚杨,随即是一片赞许之色,“正是黑萨满!阔阔出是大萨满,是一教之长,他在教中大施举措,决心要把萨满教里野蛮、残毒的一面彻底改掉,不想这却得罪了一部分顽固不化的萨满,那些萨满也是极有势力的长老和族长,他们一反对,事情就不好办了。他们形成一股势力,诬陷阔阔出与成吉思汗的二弟有所勾结,图谋夺取大汗之位。成吉思汗一怒之下,便腰斩了阔阔出。自此,黑萨满也就正式形成了。黑萨满所学的黑巫术都是些歹毒狠辣、违背人性的邪术,阔阔出没有来得及将这些邪术毁掉,从此便留了祸患。只是……” 格力萨满脸色疑惑,眉头紧皱,“黑巫术随着后来忽必烈定道教为国教之后就渐渐势弱,最后彻底消失,不知道乌图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看看石室的四周,这里虽然都是石头,看上去却也一派辉煌之色,便问道:“这里如果是你祖上的墓,那想必会有一些记载黑巫术的典籍之类的,乌图在这里建立根据地,会不会是从这里学到的黑巫术?” 格力萨满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虽然对这里很熟悉,但却从没有进来过,掘自家祖宗的坟,这种事也只有学了黑巫术蒙蔽了良心的乌图才会做得出来!” 我忽的没来由一股担心,问道:“那……论巫术,是你厉害还是乌图厉害?” “乌图现在是黑萨满,但我所学的他也学过,也就是说,他精通黑白萨满两种巫术!” 格力萨满无奈的摇摇头,“这也就是我让你们来帮忙的原因……” 说完,格力萨满抬起头看着我和闷骚杨,双眼炯炯有神,只见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咱们的祖上齐心向善,他们没有做完的,咱们这些晚辈应当义不容辞接过来的是!” 第三十六章 通灵 “好!很好!世上之事总会有始有终,几百年前留下的遗患今日就让咱们来破除吧!” 格力萨满拐杖重重拄在地上,神情亢奋,看那劲头,就像武林盟主号召群雄消灭魔教一样。 我从头到尾听下来,心说好一个格力萨满,当真是老奸巨猾。俺们祖师爷为了天下苍生,屈尊到你家苦口婆心,放下尊严不说,还送了大宝剑,黑萨满的产生是因为你家老爷子处事不当,怎么说着说着还把俺们道家扯进去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虽说几百年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与我和闷骚杨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好歹我们也是崂山派的传人,就算黑萨满之事与我们没什么直接关系,但也知道不能就此认怂,给祖师爷丢人。再说这里面还牵扯到几十条人命,再往大了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一方安宁,多年前舅姥爷就对我说“替天行道”这四个字,看来今日终于逮找了机会。这次的经历非同凡响,等回去了说给舅姥爷听,说不定他老人家也会大吃一惊。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当然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闷骚杨会怎么做。 闷骚杨一脸凝重之色,思考了许久,恭敬的对格力萨满说道:“前辈既然这样说了,那晚辈也不好推辞,只是萨满巫术在世间失传已久,我们这些晚辈更是鲜有耳闻,只怕不是乌图的对手……” 格力萨满摇摇头,说道:“无妨!萨满巫术虽说分黑巫术和白巫术,但总归还是一家,有我在,谅他也使不了多少花招,你们是邱真人的传人,当年邱真人能胜过我祖上阔阔出,想必道家必有其专长之处,我对你们很有信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闷骚杨也不好再说什么,回答道:“那好吧,我们只管听前辈的便是!只是……我们道家驱邪除孽,向来都要用到一些法器,眼下我们哥俩手里只有一把灭魂,连个罗盘都没有……” 格力萨满哼哼一笑,说道:“小娃娃,我看咱们就说到这里吧,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有几斤几两,你的道行和资质比那个娃娃可强的多了,他还没有犯难,你倒先担心,这是不是有点儿反常……” 说罢,格力萨满转过身,迈着步子就往石室深处走去,不再理会闷骚杨。 我在旁边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想到是在暗地里互不相让,看来我还是太嫩了些,听了几句迷魂汤就头脑发热。 闷骚杨吃了憋,被格力萨满看穿,一时脸色很是难看,我上前拍拍他,说道:“咱兄弟俩也不是外人,你也甭觉得害臊,年轻人嘛,总归还是太嫩。” 闷骚杨使劲甩一下肩膀,挣开我的手,一声不吭的朝格力萨满跟了上去。 石室的石料因为都是一些夜光石,所以石室里并不黑暗,完全不需要什么灯火照明。格力萨满拄着拐杖叮当乱响的走在前面,闷骚杨其次,我则跟在最后。一路走下去,眼看着周遭环境,心里实在是吃惊不小。刚才在石室外面听那乌图说话,以为这石室就是乌图的老窝,没想到这里面竟如此宽敞。想来这必是地宫中的核心部位了,不知道墓主人的棺椁和遗骸是不是在这里面。 越走下去,我就越是赞叹不已,心说这哪里是什么石室,分明就是大殿,走了这许久竟然也看不到尽头。这座墓的主人想来就算不是阔阔出本人,也一定是地位与他不相上下的,瞧这座墓的规模和气派,就算是一些中原地区的大墓怕也相形见绌。 格力萨满在前面走的极为缓慢,有时候仔细观察,只见他一步三晃的,样子很是古怪。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则拿着那面皮鼓边走边敲,带动着身上的铃铛叮当乱响。我感到好奇,却不敢打扰他,萨满教以天地为尊,这进入自家的祖坟,不仅是不敬地,而且也是不尊敬老祖宗,想来格力萨满这般怪异举动,是正为自己向神灵和老祖宗解释呢…… 自古以来,为了防止被盗墓,王侯将相的墓穴之中设置机关暗道那是顺理成章、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有一个朝代却是例外,这个朝代的王侯墓葬都藏得比较隐蔽,莫说是古代的盗墓贼,就是现在利用高科技手段,想要找到那些墓穴也不是易事。这个朝代便是元朝。 元朝的墓葬形式分两种,一种是王侯将相的隐秘葬法,一种是普通贵族和布衣百姓的普通葬法。其实,当下对于依据是不是容易被找到墓地所在,而划分所葬之人是不是达官显贵的法子还有待商榷。人们也只是因为找不到那些元朝历史上的大人物的墓葬,才会如此猜测。据说,成吉思汗的墓葬所在至今仍然是一个谜,这就源于当时统治者盛行的秘葬制度。 既然藏得够深,再设置机关暗道就有些画蛇添足了。对于这一点,我平日里没少看些稀奇古怪的杂书。现在见格力萨满毫无顾忌的在石室里走,想来确实如此。这里,貌似还真的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话归正题,就这般走了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格力萨满忽然停了下来。他放下拐杖,扬起双手,把那面皮鼓敲得咚咚作响,一边还在原地跳着奇怪的舞蹈。那舞蹈姿势怪异夸张,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美和力量美。格力萨满跳了一会儿,忽的俯下身子,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看得我都一阵替他发疼。 就在格力萨满扑到地上的时候,我们周围几米的范围内莫名的刮起了一阵阴风。这股阴风阴凉得很,是我从没有见识过的,就是魇魅级别的恶灵所产生的阴风与这个相比,也好似是霜与冰的差别。那阴风一吹到脸上,瞬时间我就感觉额头和手心一阵发凉。我吃了一惊,赶忙调整呼吸,把全身灵气都运到额头、手心和脚掌的几处重要穴位上,才勉强抵住那股透彻骨髓的阴冷。看来这阴风古怪的很,不仅阴冷异常,还专门喜欢钻人身上的额头和手心等命火所在之处。 根据《一十二法》所说,人是阴阳一体的生物,身上有三处命火所在之处。一处是额头,乃有天火;一处是手心,乃有人火;还有一处是脚心,乃是地火。这三处天、地、人三股阳气通关全身,人才能阳盛于阴,以此得以健康,一旦这三处火中的一处弱了或者灭了,那么人就会生病或者身体变得孱弱,极易被邪祟侵袭。 我练了十几年道术,此时的额头天火和手心人火两处仍是感到了冰冷,这说明那股阴风绝非一般。 闷骚杨却比我有经验,只见他早已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就地打坐,来了一个不动金刚。 那阴风起初还是嗖嗖的一缕一缕的吹,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得呼呼地,有些猛烈。我怕有个好歹,也不敢大意,也就地打起座来。可打坐也不能干闲着,我索性开启了玄眼,想看看这阴风里到底有什么。 玄眼一开,我暗暗心惊,庆幸自己及时打坐护体。玄眼中,只见一道道青色和黑色的光团在周围四处乱窜,还有一些正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在不远处,还有一道淡金色的光团和微微泛起紫气的光团,那想必是闷骚杨和格力萨满了。想不到格力萨满道行如此高深,竟然都有紫气了…… 这般静候了片刻,终于耳边的阴风渐渐小了许多,最后终于平静下来,而玄眼中的那些青色和黑色光团也跟开完了会一样,纷纷四散离去。我睁开眼站起身,见格力萨满也站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刚才我用通灵术问了一下这里的各位冥君,它们说再往前去便是乌图的藏身之处了,只是……” “只是什么?” 闷骚杨问道。 “只是它们虽知道乌图的藏身之处,却好像对那个地方有些忌惮,甚至说……是有些害怕……” 格力萨满有些迷惑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 我见刚才的光团里还有一些黑色的,黑色代表的是煞气,连煞气都忌惮和害怕的,那会是什么…… 格力萨满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刚才的各位冥君里,有在这山间住的,有在这墓里住的,还有的是从地府来的,连地府来的都怕……那会是什么呢?” 我见他面有忧色,担心的说道:“哎哟大爷!您可别玩砸了啊!俺们哥俩对你们的巫术一窍不通,还指望您老的指示呢!” 格力萨满一摆手,示意我不要心急,说道:“放心,虽然不知道前边有什么,但冥君怕的咱们不一定会怕,或许只是一些什么禁制,咱们是三个人,那些傀儡又被挡在门外,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我不知道格力萨满哪里来的自信,或许是他太了解乌图,又或者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是从此,但我却总感觉心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那具体是什么。我看向闷骚杨,见他也看着我,神色间很是严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第三十七章 博 眼下虽然人数对比上是一比三,貌似我们这一方还占了优势,但其实却不然,仔细想想,我们虽是三个人,但我和闷骚杨是道家,道家施术不仅要有真气口诀,还要有法宝法器压阵,但此时我和闷骚杨两人仅有一把灭魂剑,其他的就连一张最基本的纸符都没有,这就很叫人担心了。其次是格力萨满,虽说他是大萨满,是“通天之巫”阔阔出的嫡系传人,但他知晓的只是白巫术,而同样身为嫡系传人的乌图,却是黑白巫术精通,这又是一大劣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此时我们既没有天时,更没有地利,在人家的地盘上勉勉强强算是“人和”这种三缺一的因素导向对于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格力萨满走在最前面,他此时已经丢弃了原来的拐棍,而是一手拿着皮鼓,一手提着一串铃铛,那皮鼓只有一面蒙着皮子,造型简单古朴,在鼓面和鼓圈的边缘绘着日月星辰和一些简单的兽形图案。再看那铃铛,那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铸,看上去既像是铜的,但又光泽闪亮,以我这些年所见过的铃铛还没有如此这般的。那铃铛有茶杯大小,在其周围又有一些像核桃一般大小的小铃铛,那些小铃铛上锈迹斑斑,看来是作料和大铃铛不一般。小铃铛以大铃铛为中心用红绳系在四周,仔细数一数共有九个。 萨满巫师擅长占卜驱邪和治病医人,但那还是在古时候,到了现在,已经很少有厉害和实用的巫术能够传承下来,格力萨满不用巫医之术救虎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或许是他学艺不精,信心不足吧。不过从这老头刚才的手段来看,在请神通灵和驱鬼镇邪这一块,似乎他还是有些能耐的。我以前听舅姥爷多少说起过萨满巫术,萨满巫术和道家道术的思想精髓有些不同,其讲究的是以天为尊,而人又能战胜自然。道家讲究的却是天人合一,人要顺从自然法则。这两点到底哪一点比较准确还说不清,萨满教存在了几千年,可以说是绝对的现代人类第一宗教,能在历史长河中生生不息,并且还遍布世界各地,这说明萨满教确有其专长之处。或许,我和闷骚杨这两个道教弟子可以通过这次的经历从中吸取一二也不定。 格力萨满在前走着,他一边一手摇着铃铛,一边还在另一只手的皮鼓上敲上几下,嘴里念念有词,只不过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咒语法文之类的。世界各地的萨满教各有不同个,就中国东北和内蒙等地的来说,其在演化过程中吸收了藏传佛教的一些精髓,其中也讲究佛爷之类的神尊。此时格力萨满嘴里念的,倒像是喇嘛念的经文。 闷骚杨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低语道:“殄文!” “殄文?这玩意不是没有口语发音吗?” 我听闷骚杨一说也吃了一惊,殄文据说是水族鬼师与鬼神对话之时所用的语言,传承方式极为隐秘,只是不知道萨满教也讲究这一套,看来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但根源上似乎都有共通性。 “他念得殄文里掺杂着藏传佛经,或许是借助经文来发的音。” 闷骚杨歪着脑袋仔细听着。 “那他念的是什么?” “不知道……” 闷骚杨两手一摊。 “嘿……” 我瞪他一眼,“说了等于白说……” 格力萨满走得很是缓慢,正当我和闷骚杨听他念殄文听的入神,他忽然停了下来。 “佛爷的旨意已经不管用了,再往前走该是到地方了!” 我朝两边看了一看,在发蓝的幽光中,似乎两边的石壁宽阔了些,但这种变化很是微小,如果不仔细观察是察觉不出来的。还有一点不同的是,起初两边墙壁上的夜光石上,好像并没有什么雕刻,而这里却有了。 我不太确定,便问道闷骚杨:“嘿!骚杨你看那墙上刻的是什么?” “应该是……牛?” 闷骚杨打眼瞧了一瞧,也没怎么在意。 但我总觉得这墙上的雕刻很是古怪,在这个地方,又是面临大敌,再微小的变化也不能疏忽。我来到墙边,仔细看了看那雕刻,那雕刻的雕工并不算好,就因为如此,我才看不清墙上刻得到底是什么。虽然看不清,但那绝对是一种动物。那动物四蹄长耳,还有两只犄角,莫非真是牛?可在墓室里刻牛有什么寓意?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拿手在那“牛”蹄子上摸了一摸,手刚碰到墙面上的沟壑,也不只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好像晃了一晃。 “怎么回事?” 我不敢再碰墙面,看着闷骚杨。闷骚杨也是一动不动,似有警觉。 “你们两个熊的!怎么好奇心这么重!一是看不住就乱碰!” 出乎意料的是,格力萨满转身大骂,看他那焦急的神色,我知道自己那一摸闯祸了。 格力萨满骂完不够,手里的皮鼓和铃铛响的更急。 “老爷子,刚才是怎么回事?地震了?” “震你个熊!你看看!” 格力萨满一指两边的墙壁,顺着他的指点,我这时才看清,原来两边的墙上不止这一只雕刻,再往前去,还一次并排着好几个雕刻,数一数左右各三个,总共六个。 “这刻得是啥?” 我依次打量着那六只雕刻,只见到满眼的粗线条,并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 这时格力萨满神色焦急,从那串铃铛上摘下两只小铃铛,分别给我和闷骚杨,“快把铃铛缠在左手的小拇指上!” 格力萨满大喊。 我和闷骚杨不敢怠慢,接过铃铛刚缠在手上,就举得大地有时一震,这次感觉的清清楚楚,绝不是什么错觉。 我们三人不再往前走,站在原地静静等候,倒像是再等什么敌人。我不停的观察四周,眼神在蓝幽幽的墙壁上一扫而过,余光之中似乎看到那只“牛”的蹄子动了一下。 “难不成这画是马良画的?怎么要活了不成?” 虽说是余光所见,但却绝不是错觉,我再看那只“牛”只觉("文")得它似乎("人")比刚才("书")真切形象("屋")了许多。这时,几步之外的格力萨满快速抢上来,拿着那面皮鼓在我额头处咚咚咚连敲三下。我看着他这般动作,正要好奇,却突然觉得头痛难当,脑袋里就像曹操一样,里面有两只螳螂打架。 我头上疼痛难当,感觉孙猴子的紧箍咒也不过如此了,那阵让人直挠心肝的痛楚维持了没有多久便消失了,我摇摇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问道:“老爷子你做了什么?咋回事呀?” 格力萨满冷冷的盯着墙上的那只“牛”说道:“要不是我及时救你,只怕现在你已经变成墙上的画了!” “怎么可能!老爷子你开玩笑,就算世上的法术再怎么厉害,大活人也不能变成画呀,除非是神仙的手段!” 格力萨满摇摇头,说道:“这可不是吓唬你,你们中原的东西或许没有这一说,但萨满巫术却有,这是‘博’!” “‘博’?什么是博?” 我心说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稀罕名词。 闷骚杨这时开口了,“‘博’在萨满祭词里是神巫的意思,神巫也就是……” 他一愣,面露不解,“老前辈,你不就是‘博’吗?这……” 格力萨满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是‘博’,博是神的使者,是佛爷的随从,你们要小心了,这墙上的东西可不一般!” 我还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便问道:“难道‘博’不只是像你一样的神职人员,还是……这稀奇古怪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黑巫术里的一种,这些‘博’是黑萨满用自己的灵力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乌图的灵力分体,咱们现在已经和他面对面了!” “有这么厉害!竟然还能用灵气创造分身,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夸张了!” 我记得有个日本动漫里描绘了用什么查克拉创造分身,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真有! 格力萨满不想多说,只是提醒我们:“小心了!‘博’的发动需要一些时间,它们马上就要下来了!” 我还没明白‘它们马上就要下来’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劲风拂面,大地隆隆作响,而墙上的那只“牛”竟然跟动画似的,全身的线条缓缓而动,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在幽蓝的墙壁上作仰头悲鸣状。 “哞!” 莫名的一声牛叫,那墙上的牛忽的虚无幻化,变作一物凌空飞舞,那东西飘在半空,慢慢卷成一团,还没等我看清便成了一只活生生的有鼻子有眼的白牛! “嚯!还真是只牛!” 我来不及惊奇萨满巫术的神通,格力萨满便挡在了我的身前,而那只白牛悲鸣一声,四蹄踏地,蹬蹬几下,卯足了劲向我和格力萨满撞过来。 那白牛身形如真牛一般,我和格力萨满在它面前犹如羊羔,被它蛮力一撞,只怕要魂飞天外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三十八章 法铃和法鼓 墙上那只白牛忽的幻化成了实体,偌大的鼻孔里咝咝的喷出两道白气,那白牛嘶吼一声,四蹄踏地,突地卯足了劲儿向我撞过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太过超乎想象,我哪里会想到墙上的画竟然也能活过来。眼看着小山似的白牛噔噔噔的挺着犄角撞过来,我竟然一下子傻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格力萨满就在几步之外,他身形一晃,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道身影已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格力萨满比我瘦小许多,他这一过来,我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问道:“老爷子你不要命了!快躲开!” “躲不掉的!” 格力萨满头也不回,话音未落,只听叮铃一声脆响,再接着便是全身一震,那感觉就像思维意识在身体里不停晃荡一样,“砰——嗡”一阵巨响,就像在耳边炸了鞭炮,我脑袋里一嗡,什么都听不见了。 “啪啪”两声,我只觉得脸上一疼,定眼一看是闷骚杨,他正站在我面前准备再拿巴掌招呼我。我一瞪眼,骂道:“好你个骚杨!敢占老子的便宜!” “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在做梦呢!” 格力萨满站在我和闷骚杨的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刚才刻着白牛的那块墙面。此时,那块墙面上空空如也,光滑非常,哪里有半点儿雕刻的痕迹。 “嘿?怪了!真是怪了……” 我挠着头想不明白,难道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幻觉? 格力萨满看出我的疑问,说道:“那不是幻觉,刚才的‘博’是一种介乎通灵和御灵之间的巫术,如果那头白牛撞到你身上,只怕现在你早已魂飞魄散了!” “介乎通灵和御灵之间……怎么讲?” “那头白牛能幻化成看似实体,所借助的是魂魄,而这些魂魄不是白牛的真魂,而是施术者的一魄或者一魂,也就说那只白牛是乌图的精神傀儡。” “刚才你做了什么?” 格力萨满把铃铛一收,静静说道:“刚才我用法铃替你挡了一击,我这九道法铃是洛步浩泰大神巫归顺佛爷的时候所使用的法器。一道法铃便是一道神祗,这法铃本来有一十八道,后来被佛爷去除了其中的九道恶铃,只存下了现在的九道善铃。刚才我为了救你,九道善铃中的一道已经毁去了。” 他面色平静,脚下几块闪闪发亮的碎片,细细一看正是几片铃铛的碎片。 我双手抱拳,说道:“那多谢前辈了!要不是有您相救我可就遭殃了……只是这一只‘博’就这么厉害,再往前走还有五只呢……难不成你要用手里的铃铛一只一只的破解?万一它们一起攻过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貌似有些棘手,格力萨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刚才的白牛虽然灵力强劲,但却只是蛮力,想来应该是乌图的一魄所化,我最担心的……还是这六只‘博’后面深藏的最后一只……” “难道不是六只‘博’,而是七只?” 我又数了一下前面不远出的壁画,加上刚才的白牛正好是六只,这第七只……到底在何方? 格力萨满若有所思的说道:“乌图做事果断狠辣,想来绝不会留下一魄,这些‘博’应该是七只才对,数量上正好对应他的七魄。” 闷骚杨眉头一皱,说道:“把七魄化成灵力傀儡来使用……难道他就不怕损耗自身灵气,据我所知,这一类的巫术或者法术极其伤害身体,可以说是杀鸡取卵。” 格力萨满也是眉头紧皱,摇摇头说道:“确实如此,只是我也想不明白为何乌图会这般不要命……就算他走火入魔了,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说道:“那兴许是他学了黑巫术,灵力充沛,这才不怕浪费也说不定呢……” 格力萨满从墙壁上收回目光,手里皮鼓一敲,唱了一句我和闷骚杨都听不懂的祭词,慢慢悠悠又向前走去,我和闷骚杨赶紧跟上,而剩下的那五副壁画正渐渐越来越是清晰。 格力萨满边唱祭词,中途提醒我们:“要小心,如果看到什么就把我给你们的法铃捏碎,就算它再厉害,也敌不过我这上古神器!” 我看看系在小拇指上的法铃,暗暗攥在手心里,只要待会一感觉到什么不对,我就捏碎它! “呜——” 正走着,一阵奇怪的声响入得耳来,那声音像是风声,不过又比风声有旋律,再仔细听听又好像是有人在哼哼。 \文\“谁在唱歌?” \人\我手心里捏出汗,提心吊胆的看着四周。 \书\“快堵上耳朵!这是‘查干额勒’!” \屋\格力萨满急急地提醒。 我不知道他说的‘查干额勒’是什么,想来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于是赶忙捂上耳朵。耳朵一捂上,虽然那呜呜的声音小了许多,但仍旧是听得真切。听着听着,我感觉脑袋一晕,等再睁开眼,只见一只硕大的翅膀呼的一声扑面而来。我一惊,赶忙一个就地卧倒,那翅膀拂着我的头发就过去了。等我抬起头来再看时,终于看清了那只翅膀的本尊。 那是一只大鸟,那只鸟飘在半空,看上去像一只超大号的鹰。它张开的翅膀足有三米多长,乍一看让人只觉得传说中的大鹏鸟出世了!虽然那鹰身形如此巨大,但飞在半空中却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刚才的呜呜声却是仍旧挂在耳边,但怎么听都不是那只鹰发出来的。 格力萨满见我发愣,抬头一扬,只见从他手中飞出一物,那东西圆圆的,定睛一看正是格力萨满的那面皮鼓。那皮鼓被掷在空中,竟然不见下落之势,旋转着向那只鹰飞去。 皮鼓相对于那只鹰简直就是弹丸一般渺小,那只鹰似乎却对皮鼓有所忌惮,扑棱着大翅膀,身子往上一升躲过了皮鼓。不过那皮鼓就像飞去飞来器一般,刚被躲过就飞转回来,那只鹰也灵活,扑棱一下又躲了开去。就这般鹰来鼓去的一番缠斗,始终不见胜负。 巨鹰在空中躲闪的吃力,格力萨满在地上招引着皮鼓也是累出一头汗。见两方僵持不下,闷骚杨就地一个滚葫芦,躲开巨鹰的大翅膀,俯身来到我跟前,一把就把灭魂抢了过去。 “你……” 我还没说出来什么,闷骚杨已经引剑在左臂上一割,一缕鲜血顺着剑锋流了下来。左臂是人身体四肢躯干中阳气最足的地方,左臂之血紧连心脉,更是至纯至阳,热乎乎的鲜血在冰冷的剑锋上浸过之后,闷骚杨瞅准机会,“喝”的一声跳起老高,一剑劈在巨鹰挥下的翅膀上。这一剑虽不致命,但巨鹰乃是灵魄所化,被煞气和阳气一冲,飞在半空的身形当时就乱了,恰此机会,那皮鼓不偏不倚,嘣的一下砸在巨鹰的脑袋上。巨鹰被皮鼓一砸的同时,我只听耳朵里的呜呜声突然变大,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那巨鹰砰的化作一团黑气,四散在周围,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在格力萨满和闷骚杨的配合下,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不过前面还有四只“博”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格力萨满收回皮鼓,只见皮鼓上有些微裂痕,我上前问道:“这皮鼓又是什么宝贝?这……裂了没事吧……” 格力萨满并不以为意,淡定的说道:“这法鼓和法铃一样,也是洛步浩泰大神巫的三大神器之一,只不过这面鼓是单面鼓,法力是减了半的。” 我看看皮鼓,还真是,皮鼓只有一面,这面鼓看上去很是不起眼,所以以前我也没注意。 “洛步浩泰大神巫归顺佛爷的时候,被佛爷打破了一面法鼓,也是去了恶鼓,留下了善鼓。这面鼓虽是一面,不过却比九道法铃厉害得多,算是第一等的法器。” 那面鼓破破烂烂,想不到竟然是上等神物。我啧啧舌,心想萨满教就是不一般,法器和巫术完全与道教不同。 闷骚杨把宝剑还给我,说道:“刚才你傻愣着干嘛呢?我早就说过,这把剑在你手里绝对是浪费……” 我没心情和闷骚杨斗嘴,知道他就喜欢拿我取乐,索性我也不理他。 “老爷子,这白牛、黑鹰都出来了,在后面还有啥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往下去,应该是煞熊、芒鹿和天鹅,还有这第六只,我却想不出来了……” 我一惊,问道:“连您老人家都不知道,那咱们……有没有把握呀?” 格力萨满看看手上的铃铛串,说道:“九道法铃给了你们两道,刚才用了一道,现在只剩下六道,前面还有四只‘博’,加上那最厉¨wén\ rén \shū\ wū¨害最神秘的第七只……看来乌图早就有所防备,如果是我一人前来的话,只怕还没见到他就已毙命了……” 我照着格力萨满的话算了一下,还剩下六道法铃和一面皮鼓,而前面的敌人却还有五只,再加上乌图本人,说不定他在这七只“博”之后还藏了什么厉害玩意,这好像有些不太好办了…… “他娘的乌图合着是在搞车轮战术,他是打算在和我们正面交锋前先消耗掉我们的灵力和法器!” 我愤愤的骂道,格力萨满却是脸色淡定,显得胸有成竹。 第三十九章 第六种武器 按格力萨满所说,这墙上的壁画对应着七种蒙古远古图腾中的七种动物,可是不知为何,在这里的壁画上却只有六种,而最不让人放心的,却是那连格力萨满都不知道的第六种和第七种“博”到底是什么。眼下六只能看见的“博”被除掉了两只,虽说是有些超乎想象般的玄乎,但貌似并不怎么厉害,三两下就被我们干掉了。 不过,我们的好日子似乎也到头了。格力萨满的九道法铃现在仅剩下六道,而他的皮鼓也裂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发挥应有的效力。而我和闷骚杨则更是可怜,紧紧仗着格力萨满给的两个小铃铛作护身,前面还有许多凶险,真不知道我们还能走到哪一步。 在这种地方,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一切最好是速战速决,时间越长,留给己方的麻烦和想象不到的危险就越多。事不宜迟,我们三个又向深处走去。不远处,一副巨大的兽形图案从蓝森森的墙壁上映入眼来。 看着那幅巨大的兽形壁画,我想起刚才格力萨满所说的剩下的“博”里所代表的动物,这一只想来应该是煞熊了。果不其然,格力萨满走在最前,把手一抬,示意我们小心。 “这只是煞熊,要小心了,论灵力程度,应该是越往里去的‘博’越是厉害,咱们要打起十万分精神来!” 格力萨满话音未落,也不知哪里来的低吼,呼的一声,我走在最后,只觉得突起一阵腥风,那味道简直比大夏天的臭茅房还要难闻。我受不了那气味,赶忙一捂鼻子,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我一下子露了破绽。由于我跟在最后,所以最放松,此时说什么也想不到那东西会绕过前面的格力萨满和闷骚杨,直逼我而来。 我毕竟是崂山一脉的正宗传人,岂能容他在我面前三番五次的撒野。前面的两只“博”被格力萨满和闷骚杨轻易化解,此时也该是我露两手了。我明知那东西向我直扑而来,我索性躲也不躲,趁着它还没到跟前的空当,我把灭魂剑在地上一划,画出一个八卦,然后在八卦的最中心把宝剑噔的一声插进去。我随即半蹲下腰,摆一个马步姿势,双手合十,将全身力气攒到两只手上。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东西也到了跟前。我眼里瞧得清清楚楚,那玩意还真是一只浑身散着黑气的巨熊。 既然你是灵魄所化,灵魄毕竟还是活的东西才会有的,如果是这样,那灵魄最怕的便是阴厉之气,我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此时做的法阵正是《神霄天罡五雷玉书》里的地火阵。 地火阵和天雷阵是神霄派五雷阵法中最为极端的两个阵。天雷阵讲究至阳制胜,而地火阵则讲究以阴柔为力。一般来说,对付邪祟鬼魅所用的都是至刚至阳的天雷阵,这地火阵极少用到,想不到在此却有了用途。你不来便罢,要是来了便要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 那巨熊虽然身形庞大,却也是行动起来毫无声息,沿看着它要扑到跟前,我大喝一声,把两只手在地上的八卦之中狠狠拍了下去。“轰”的一声,那巨响听起来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前,那巨熊堪堪触碰到八卦的边缘,忽的身形一顿,面容随即变得更加扭曲峥嵘,只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它虽然受了创,但却依然能保持成形而不散。 我心里吃了一惊,稍一犹豫之下,手上一松,只觉得一股蛮力砰的撞在我胸口上,把我撞得差点晕过去。我不敢再大意,强咬着牙,忽的喉头一甜,一丝血腥从嘴里泛出来。我心道糟糕,看来那一下被撞得受了内伤。 我正要把嘴里的鲜血强咽回去,忽的心念一转,把鲜血噗的全吐在了地上的八卦中。活人的血是至阳之物,不过手上所至的瘀血是死血,却是至阴之物。地火阵被我吐出的死血一激,威力登时就强了不少,那巨熊终于在触碰到我之前渐渐的变形扭曲,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我也力气一松,扑通跪到了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 我不由得喊出声来,不是我怕疼,实在是胸口跟要胀破差不多,难受的要命。闷骚杨见我受伤,赶忙上前扶住我,在我背后啪啪拍了两下,我终于一阵咳嗽,把剩余的瘀血全吐了出来。 我边擦嘴角边暗叹道:“想不到乌图的法力这么高深,仅仅一魄就差点要了我的命……” 格力萨满显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从刚才交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好像他的法力确实增加了不少,我记得以前的时候他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我咧嘴无可奈何道:“哎哟,老爷子,你倒是早点提醒我们呀,要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我哪敢硬接他那一下啊!” 格力萨满面色不变,说道:“这不怪我,看来越往里,‘博’的智商就越高,刚才的煞熊竟然能感觉出你是我们三个当中灵力最弱的,看来接下来咱们更要小心了。” 我一听他小瞧自己,不服气的说:“您老也甭埋汰我,谁弱谁强可不是凭你三言两语就决定的!” 格力萨满微微一笑,倒是什么都没说,而闷骚杨终于又不浪费机会,开口讽刺道:“手里拿着灭魂都能被人盯上,看来你还真是弱的不止一星半点啊,我看等出去了,还是让我这个师兄好好教导你一番怎么样?” 看着他那一脸的得意和猥琐,甭提我心里多痛苦了,这可倒好,手段倒是露了,不过却变成了显眼…… “说一千道一万,我还不是凭自己就干掉了那家伙,有本事你也来!” “来就来!告诉你,我连灭魂都不用就能轻松除掉那玩意,而且呀,还不带受伤的!” “切!小心吹大牛闪了腰!待会你要是受伤了,我可没力气给你治,你还是省省吧!”…… 我和闷骚杨只要一掐起来,就绝对是忘情忘我,其状态堪比电视上绝顶高手之间过招时所进行的“神斗”正当我和闷骚杨对骂的起劲,格力萨满一声大喝,把我们俩一下子震醒了。 “都别吵了!有那力气还是留着待会保命用吧!” 我和闷骚杨被他一喝,双双停下嘴,直到此时面临大险,不应该在这般儿戏下去了。 “再往前该是黄鹿和天鹅了吧……” 我凑到格力萨满跟前,故意话入正题讨好他。 格力萨满紧抿着嘴,脸上的褶子一道道跟刀刻的一样,“嗯……这两样东西虽然在你们内地是灵瑞之兽,不过在这里却正好相反。尤其是天鹅,那是天的象征,古时只有皇室才敢用天鹅自称,其分量有多重,你们好好掂量掂量吧……” “哼!管他是什么,看我不把它天鹅变成烧鹅!” 我磨拳霍霍,故意做出姿态给闷骚杨看。闷骚杨也不示弱,眼睛里寒光闪烁,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翻腾的厉害。我就纳了闷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怎么就喜欢和我不对付!此种事情必有蹊跷,待我日后找个空当时间一定找他讨个说法! 眼下我受了伤,似乎情形对我们更加不利了。这才走了多远啊,我们就险象环生,看来当年丘处机祖师爷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能胜过乌图的老祖宗、“通天之巫”阔阔出!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惭愧起来,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把《一十二法》和《五雷玉书》里的道术研熟习透,要不然丢老祖宗的脸是假,自己当场现眼却是真。 鉴于不利形势,我们三个一番商量,决定再往下去不能再单打独斗,应该三人一齐出力的好。于是,我们便不再是前后行进,而是改为并排行进,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三个人之间也好相互照应。 事实证明,不讲究作战阵法是不行的。我们这一变阵,果然收到了奇效。虽说接下来的黄鹿和天鹅厉害,但在我们三个人的合力“围剿”之下,也都乖乖服了法。不果饶是如此,我们三个也都受了些许伤,九道护身法铃也只剩下了三道。尤其是在对付那只天鹅的时候,格力萨满更是毫不吝啬的连出两道法铃,我们这才笑到最后。不对,我们好像离最后还远得很,因为在天鹅之后的第六只“博”马上就要出现了。 我们三人稍事休息,又摆好并排的阵型往前走去,再前面黑暗了许多,似乎那些夜光石料只用到了这里。不过光线对于我们来说不算大问题,最起码我们还有一个天生夜眼的闷骚杨。 “等等,不太对劲……” 闷骚杨最先看到了前方的情况,伸手拦住我们。 “怎么回事?” 格力萨满问道。 闷骚杨看了看格力萨满,一脸迷惑,“前面怎么都是树根?难道……” 我接过话:“树根?难道乌图从这里挖地洞跑了?” “不会的,这里是乌图的大本营,他在这里倾注了全部心血,不会就此跑掉的,再说我们也不一定能赢了他……我想一下……” 格力萨满低头沉思,“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前面的树根就是那第六只‘博’?” 乖乖,我们这哪里是斗法,简直就是《西游记》和《倩女幽魂》的混编剧,连树姥姥都出来了…… 第四十章 释嫌 在解决掉从墙壁上出现的五只“博”后,不远处的黑暗里却反常的出现了一些树根状的东西。按理说在这样建设可称豪华,规模甚为庞大的古墓里,在四周都是石壁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被地面上树木的树根所侵,如果真是古墓年代久远,石壁难免有些松动之处,那为何会不偏不巧非得在这个关键的重要的地方出现……不管怎么说,那些看似杂乱的树根状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是来者不善。 我们身上唯一的照明用具——萝卜头的手电筒在我们昏迷的时候已经被拿走,而原本两旁的夜光石壁也在这里到了尽头,前面漆黑一片,又满是乱七八糟的树根,贸然进去只怕会有进无出。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萝卜头,那小子在我们昏迷的时候应该是跑掉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又或者,他和那黑萨满乌图是一伙的,故意引诱我们到此?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在对付乌图的同时,还要抽出心思来提防那小子,这样可就棘手了。 多想无益,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是三个人,他们是两个人,总归还是有些优势的。我拍拍闷骚杨的肩膀,怂恿道:“师弟,眼下咱们没有亮子,看来只能靠你这双夜眼了!要不你就辛苦点儿,在前面开路的干活?” 闷骚杨甩脱我的手,冷哼道:“师弟你不怕了吧?放心,这里面没有妖邪则罢,要是真有,师兄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我鄙视道:“师弟你莫说大话,这里面可是龙潭虎穴,小心一阵风把你这牛皮吹飞咯!” 闷骚杨正要再说,格力萨满却抢先说道:“说够了没有!我让你们来可不是斗嘴的,咱们时间紧迫,上个月的时候,我已算定乌图会在这深山里弄出一些大事情,不过,至于是什么大事情,我却吃不准了……” 我一惊,连忙称奇道:“看不出您老还能掐会算啊!厉害厉害!这么说我们几个来这里您老也是早已算到咯!” 虽然我是半开玩笑,但话糙理不糙,自古以来的各种术数玄学,每一种莫不有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本事,但传到现在,也莫不是都丢却了演算推背的手艺。我和闷骚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虽说崂山的道法学了个差不多,但对于占卜算卦之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外行。其实也莫说是我们,就是全世界现存的所有玄学家们,只怕也没有一个能真正领悟推演的,更多的只是一些混口饭吃的江湖把式而已。这老头子古古怪怪,又自称是“通天之巫”阔阔出的嫡系传人,萨满教最擅长的便是占卜、巫医之术,看来他还真有些能耐。 格力萨满微微沉吟,说道:“正是如此,我确实早已算出会有一番助力从南面而来,但我学艺不精,推算的事情往往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后来你们进到黑龙山,被盯在山口的黑虎看到,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就是我要找的人,于是……” 格力萨满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貌似是有些难言之隐。闷骚杨冷冷的看着他,接口说道:“于是你就导演了魇魅一事,让我们一步步的掉进你的圈套!” 我一听,把所有事情归拢在一起,终于明白过来,这稀里糊涂的一切原来都已在格力老头子的掌握之中!虽然说是帮他做些善事,但被人玩弄的滋味总是不好受,我也没好气的说道:“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老爷子,我说这些不是想对你不敬,只是有些事情你早说清不就行了吗!你这样瞒着,倒让我们哥俩在这鸟不拉屎的古墓里转悠的好苦!” 格力萨满冷哼一声:“哼,早说清?早说清的话只怕你们早就吓跑了!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替天出去乌图这个祸害,你们这些道家弟子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怎么这会儿被我骗着做一些好事就不乐意了?” 格力萨满越说越激动,闷骚杨是硬脾气,被他一训刷的扭过头去,周围的空气里满是尴尬的气味。我见事情不妙,连忙打岔道:“哎哎,老爷子!您别生气嘛,俺们兄弟俩也就是过过嘴瘾,年轻人嘛,难免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您多担待,您多担待!” 我嘴上这么说,在心里却把这老贼一通臭骂,他奶奶的,你家惹出来的祸事,怎么到我们这就成了做好事了…… 格力萨满毕竟没白活一百多岁,见我低头认错,也一改怒色,叹了一口气说道:“人心难测,就连我那亲兄弟都会变成与我势同水火,更何况是你们这些陌生人呢。年轻人,不是我故意要隐瞒你们,只是事情危急,你们若是不帮我,让乌图惹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祖上啊!” 格力萨满一脸哀色,再加上满脸饱经风霜的皱纹,看上去让人突地感觉一阵可怜。 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些许内疚,低声说道:“嗨,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说那些做什么!咱们还是快点找到乌图,最好是劝他悔过自新,如果不成咱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也别在这里互相看不顺眼了!” 我上前拍拍闷骚杨,一副老大哥的语气说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尊老爱幼都不懂,三年幼儿园白上了!快别吊这个苦瓜脸了,你说你……我承认你比我有能耐,道法也比我高深,但你就一点不如我,知道哪一点吗?心眼太小!” 本来最弱势的我,现在却成了最强势的,一副哄老训幼的派头。还别说,闷骚杨似乎被我说中了什么,又或者我的话刺激了他,只见他面色一动,扭过头来说道:“我是心眼小,但你也有个毛病,想知道吗?” 我凑过去问道:“什么毛病?” “嘴太大!” “嘿!你小子……” 一通嘴舌炮弹之后,三人之间的尴尬和些许的不信任终于一扫而空。格力萨满产查看了一下手里的皮鼓,说道:“法鼓上的裂纹又增大了,事不宜迟,如果鼓上的裂纹完全裂开,那乌图的那件大事也就不是咱们能挽回的了。” 我看着那皮鼓,只见裂纹已经裂了一大半,想不到萨满巫术真是神奇的很,道家是讲究增强人自身,而萨满教却是擅长以物为灵媒,区区一面破皮鼓就能占卜到还没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我又问道:“老爷子您既然能掐会算,那何不算算这次咱们能不能成功阻止乌图?” 格力萨满一摆手,摇头说道:“萨满巫术里的占卜与你们的易经八卦有所不同,萨满占卜只能按照事情的一个阶段来请示天意,一个阶段没有完成的话,另一个阶段就是未知,是连天都不知道的未知……” 说罢,格力萨满扬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在向上天致敬。 闷骚杨这会儿也不钻牛角尖了,凑过来说道:“区区一个黑萨满有何惧,祖师爷当年都能胜得了集黑白巫术于一身的‘通天之巫’阔阔出,咱们又怎么不能把乌图收拾掉!” 格力萨满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哼哼,年轻人们,你们既然学了道法,就该有这般惩恶扬善的心思,现在的时代里,向你们这样有真才实学的越来越少了,但天下妖邪还是一般多,你们的任务很重啊!哈哈……” 也不知怎么的,被格力萨满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以庇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豪迈感,不消说,比我更咬死劲儿的闷骚杨此时一定比我的感触深。像他这样的人,极度自恋又极度的英雄主义,总想着自己就是那惩强扶弱的豪侠,也不知道这样是优点还是缺点果然,闷骚杨听完格力萨满的话之后,忽的一脸坚毅之色,招呼我们一声就往前面那片“树根雷区”前进。而在此时,我隐隐的感觉手上的灭魂正嗡嗡震动,似乎在警示我,前面藏有强敌。我想提醒闷骚杨小心,但他已经深入黑暗之中,居其次的格力萨满也已经要走远。我心里暗骂闷骚杨,怎么脑子一热就如此冲动,还真不像平日里冷漠如冰的他。眼见如此,我也无奈,只能赶紧追上。 越往里走,我内心的不安就越来越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灭魂的警示,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心理的原因,眼见着周遭的光线越来越弱,我的不安慢慢变成了慌恐,还好有灭魂在手,倒也多少壮了几分胆气。 在我前面的格力萨满显然不是贸然行动,他一边在黑暗里往前走,一边一手摇铃,一手敲鼓,嘴里不断念诵着经文,那些经文里想必混杂着殄文,不过我却是听不懂。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轻响突然传入耳来,那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树枝折断所发出的,虽然很小,但此时可不能有半点儿大意和马虎。我停下步子,听周围没有动静,想必前面的格力萨满和闷骚杨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看到啥了?” 我问走在最前面的闷骚杨,他的夜眼能在黑夜里识文辨字,简直比红外感应成像还好使,此时就靠他了。 闷骚杨似乎在离我不远处,他低呼一声:“怪了?这是……” 第四十一章 黄巢轶事 前方一片黑暗,我们手里有没有照明工具,眼下只有闷骚杨的一双夜眼能起到作用。我跟在最后,只听最前面的闷骚杨低呼道:“这是……” 这个地方古怪诡异的很,光是周围的气息仿佛也比刚才的所经之处阴凉了许多,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摸黑走上前去,闷骚杨离得并不远,我到跟前问道:“看见啥了?是不是有什么宝贝疙瘩?” 闷骚杨并没有理我,转而问向格力萨满:“老前辈,我想问一下,萨满巫术之中有没有以人作为施术材料的?” 格力萨满正站在我们身后,也不知道他此时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只听他沉吟一番说道:“以人做材料……以我所知,应该是没有,萨满巫术讲究传达天意,用的大多是法鼓、法铃和托利,要硬说以人作为施术工具,那恐怕只有请神的时候让神灵降到巫师身上的时候了,你看到了什么,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闷骚杨呼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前面那些东西不是树根,依我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皮包裹所制成的……” “人皮!” 我虽然看不清闷骚杨和格力萨满的脸色,但也知道他们一定和我一样吃惊。据我所知,在世界历史上出现过的各门各派的术数玄法中,能够残忍的以人作为施术材料的,好像只有降教一门。可是流传于中国的降教已经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彻底消失,仅有的几支也在遥远的东南亚一带盛行,这里应该不会有降教的东西。 降教虽说算不上邪教,但说是大半个邪教也差不多,降术歹毒狠辣,其中的大部分都完全违背人文主义。此时有一个黑萨满已经够我们招呼的了,我可不想再出现什么邪门外道。 我催促闷骚杨再看一遍,闷骚杨又仔细看看,越看语气越是沉重:“我绝对没有看错,前面的东西看上去枝枝叉叉,不知道是什么,但在其表面上的绝对是人皮。” “祈祷吧,最好那些人皮是死人皮,而不是剥的活人皮,要不然咱们可就玩大发了!” 我边说边开起玄眼,只见入眼来的,全是黑呼呼一大片,再往黑色深处,却有一个微微发亮的亮点,那黑色太浓,也看不清亮点是什么颜色。 “得!准备迎战吧!” 我早已习惯了这古墓里出现的邪门,此时见那些黑色浓稠,不要说也是厉害角色。黑色是煞气,那般浓稠的煞气,只怕活人在其中待不了一时半刻就会发疯发狂以致暴毙。 格力萨满似乎早已想到这里会有超出萨满教的东西,也不见他多着急,仍旧静静地站在身后,不仔细听就跟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想来那些人皮一定又是乌图不知从哪学来的邪术,中原的东西你们比我懂,这次要靠你们了。” 格力萨满冷不丁一句把我吓了一跳。我挥舞了两下灭魂说道:“您老说的倒是轻巧,您不懂的我们也不懂啊,就算懂,我们哥俩就一把剑,我刚才看了,前面煞气汹汹,我这把剑没用,我看还是别轻举妄动。” 我这么说可不是打退堂鼓,只因为天地之间的各种灵力气场中,尤以煞气最难破解,煞气是天地自然所生,就跟没爹没娘的孙猴子一样,要想制服它还真得有如来佛的本事。 “哼,乌图真是铁了心要和腾格里天神作对!那我也不能容他了!” 格力萨满见我尽说丧气话,把火气全撒在了乌图头上。 闷骚杨这时开口:“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个乌图充其量不过是个萨满,就算他能把萨满巫术的精髓全部学会学精,也绝不会现在这般邪门,我猜测他应该是还学了其他教派的法术。” “你是说降教?” 我开口问道,降教这玩意极损阴德,刚才乌图布下的“博”听格力萨满说就是折损阳寿的逆法,再加上这降术,那他乌图就算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只怕也早已寿终正寝了。 这样一想,我就否决了闷骚杨的看法:“乌图再怎么说也是个凡人,他哪里有那么多阳寿供他挥霍!” 闷骚杨一哼,说道:“你忘了那些村民了吗?” “村民?什么意思……” 我不明所以,仔细一想,头上登时就出了一层冷汗,“你的意思是,乌图借助村民的阳寿来施术?” 闷骚杨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借阳之法只有在自身上有实施的可能,还没有听说过从外在借阳的。” 格力萨满不解了,问道:“在自身之上?” 我解释道:“就比如说这辈子没活够,就向来世借点阳寿,这一点很多道家名师都曾做过,不过下辈子都不知道投胎到那里去了,所以这一招根本就没有验证的条件和机会,到底这辈子和下辈子的阳寿有没有增减谁都说不清。” “那从他人身上获取阳寿,这一点有没有可能?” 格力萨满又问道。 他这一问,我和闷骚杨都被问住了,道家从东汉一直到现在近两千年的历史上,还真没听说过有谁拿别人的阳寿来玩弄的,生死轮回本就是天命,如果真这样做那岂不是违背天意,是要遭天谴的。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格力萨满,闷骚杨开口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一瞪眼,说道:“你这是典型的替李宁做广告,典型的说话不负责任,哪里有什么借阳寿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闷骚杨也不急,淡淡的说道:“你可听说过黄巢这么一号人物?” 我一愣,问道:“黄巢?不就是那个黄巢起义的黄巢?” 黄巢这个人名字估计只要学过历史的都会知道,他领导的唐末农民起义可以说是直接导致大唐王朝崩塌的原因。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几次比较著名、规模比较大的农民起义之中,说起来貌似只有他建立的大齐和清朝末年的太平天国算是取得过短暂的成功。黄巢这个人虽是一介莽夫,确有几分书生才气,相传其五岁便能作诗,写出过“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样满含雄心壮志的诗句。其后因为屡次科举不第,更是写出了著名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从这一点来说,黄巢可以说是能文能武,也算是个人物。不知道闷骚杨提起一千多年前的这位古人有什么意图。 闷骚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正是他,关于黄巢我也不必多解释了,相信是个中国人就能对他有所耳闻。我要说的是,黄巢不仅是农民起义的领袖,他同样也是一位精通阴阳五行、术数玄学的高手!” 我吃惊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又拿从什么地方看到的小报野史来糊弄我!” “信不信由你,眼下情势危急,我捡主要的说。黄巢之所以能取得起义的前期胜利,很大一部分原因离不开他对阴阳五行的精通,要知道,古时的战阵大多是从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出发创造的,他就是一位玄学高手。而到了起义后期,黄巢兵败,为了供给部队的粮食需求,他曾经组建了一支‘捣磨寨’,把活人生生碾碎捣烂来作为粮食,你可知道?” 闷骚杨这一说,我便想起以前在课堂上学历史课的时候,历史老师曾讲过的“吃人黄巢”的故事。正如闷骚杨所说的,黄巢确实有过这么一段不光彩的记录,相传他一路败退,把沿途的十数个州府的百姓都吃光了,他杀的人和吃的人比希特勒残害的犹太人只多不少,据说有八百多万之多。只是这些仅仅是民间相传的野史趣闻,哪里能当真。 “这个我倒是听过,难道真有其事?” 闷骚杨冷哼一身,说道:“历史的舌头永远长在强者的嘴里,黄巢是个阴阳家,不会不明白把活人生生致死所产生的怨气和戾气是多么可怕,把十几万百姓碾碎吃掉,他黄巢难道自认为是玉皇大帝阎罗王?那些只是大唐王朝的统治者故意抹黑罢了。” 这时,一直静静听故事的格力萨满哀叹一声,说道:“可怜天下苍生!从来都是无辜的百姓最受苦……唉,乌图这样下去,和那吃人的黄巢又有什么分别!” 听他这么一哀叹,我忽的灵光一闪,问闷骚杨:“你罗嗦了半天,难道是想说乌图学了黄巢的本事?不对不对……额……” 我只能想到这里,再往下去却又糊涂了。 闷骚杨嘿嘿一笑,说道:“也差不多,其实黄巢当年把抓获的百姓杀死,并不是为了补充军粮,而是……” 闷骚杨还没说完,我就抢答道:“而是为了借阳!” “不错,只怕是乌图不知从哪里讨来的借阳之法,前面那幺蛾子厉害的很,他如果不借取别人的阳寿,只怕有十条命也不够用。” 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太相信,“你怎么就知道黄巢会玄学道术,又会什么借阳之法?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牵强了,咱们眼下可是危险得很,你最好别开玩笑!” 闷骚杨淡淡的说道:“我怎么知道黄巢会道术和借阳之法你就别管了,相信我准没错,别刨根问底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闯过前面的人皮阵吧。” 第四十二章 破煞 问题的原因找到了,接下来就是解决了。如果真如闷骚杨所说,前面那遍布满地的树枝一样的东西,真有什么人皮,而乌图又真懂得什么借阳之法,那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祈祷。庆幸的是找到了破解的法子,祈祷的是乌图千万别像想象中那么厉害…… 我不敢再想,对闷骚杨说:“既然这样,那咱就破了他娘的怪阵,然后抓住那乌图,他要是坦白,那咱们就把他移交给政府处理。如若抗拒,那就让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管他娘的到底有多少阳寿,肉身没了看他怎么活!” 我语气有点儿重,但也是一时气话,闷骚杨也没怎么吱声,过了一会儿听他问格力萨满:“老前辈,不知道你们萨满巫术里怎样破解尸煞的?” 我一听,心说这小子还真不赖,尸煞也是煞气的一种灵媒,既然知道如何破解尸煞,那就能知道如何破解前面的怪阵。 “这个……” 格力萨满还想有些难言之隐,不过他也知道闷骚杨的意思,所以思考片刻便说道:“在萨满巫术里,降煞其实是黑巫术的一种,而黑巫术又被严格禁止,所以懂黑巫术的人已经不多了……破解尸煞,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天神腾格里那里请到更厉害的煞神,来降服眼前的煞神。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就只有硬拼了,尸煞也是肉身,只要把它的肉身消灭了,自然也就破解了……” 格力萨满越说声音越小,倒显得底气不足。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当时就凉了半截,合着说了半天,这破解尸煞的法子竟然如此的不靠谱……这下完蛋了,连格力萨满都没底气,我们就更没办法了。不是我们道行低,只是这煞气太厉害。在各种妖邪鬼祟中,以煞气为最难对付,人的力量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天去。 破解煞气,只能把煞气以特殊方式来分散、化解,而并不能完全消除它。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我们家里平常用的大穿衣镜,其实就是最普遍的聚煞、化煞用具。你把穿衣镜如果摆在床头,久而久之床上睡觉的人就会生病,如果把穿衣镜正对门口,那经常在这个门口进出的人就会精神不断受到莫名刺激,长此以往也会生病。这两点就是镜子聚煞的最好体现。而如果把大镜子分割成巴掌大的小镜子,这样再挂在门口对过,那就成了镇宅护院、驱邪避凶的法器。所以说,煞气这东西太不好说,利用好了能当宝,掌握不了火候却会被它反噬。 我问格力萨满:“刚才石室里的那两具尸煞你是怎么破解的?” 格力萨满显然犹豫不定,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听他身上微微作响就知道,此时的他心思复杂。 闷骚杨见他这样,又变成冷言冷语:“前辈,莫不是您还有什么背着我们的地方……这样的话,我们兄弟只好帮你到这里了。” “你们误会了……” 格力萨满赶忙为自己开脱,“那两具尸煞已经被你们施了镇尸咒,我老头子的本事也不一般,所以才能把它们治住……难道,前面的东西真的这么厉害?” 我见他有意叉开话题,便也故意不再追问,且看这老家伙接下去到底会做什么古怪。而闷骚杨也和我心有灵犀,不再追问下去,接话说道:“煞气本就难破,再加上那些人皮,若是死人的皮还好,是剥的活人皮的话,煞气加上戾气,那可真不好对付。” 格力萨满沉吟一会儿,说道:“我倒有个法子,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做。” 我忙说道:“你老说来听听,现在没有什么肯做不肯做,能活命就成!” “好,那我说了,” 格力萨满走动几步,把那法子说了出来,“我刚才说的破解尸煞的法子,你们可知道?眼下我倒是可以降请神君,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愿意做那灵媒……” “灵媒?” “跳大神的见过没?那些法师疯疯癫癫,虽然多半是假装的,但也有真正请到神灵的,他们自己就是灵媒,只是他们那些巫术浅薄得很,所以请的神灵也都是一些常来人间的游神,对他们的身体副作用倒是不大。” 格力萨满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嗯……也就是说,此次的灵媒要冒很大的风险……” 我有些不太相信,问道:“有什么风险?” “如果你们体格够硬,或许能撑过去,反之,轻则变得疯傻,重则当场被降到身上的神灵带走,也就是死了……” 听闻如此危险,我和闷骚杨都不说话了,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可不是用来互相谦让的。我和闷骚杨虽然相熟,但也绝非换命兄弟,此时谁也不想去冒这个险。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唐突,心想石室里的那两具尸煞不会是格力萨满把所谓的降神降到了张老栓身上了吧!张老栓不用神灵来折腾都是半死的人,哪里受得了什么降神……难怪刚才格力萨满遮遮掩掩的,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张老栓被他间接害死,所以他才会显得那么不安。这样一想,我就更不敢去当什么灵媒了,搞不好可就吃不上来年的槐花饼了…… 关键时刻,还是闷骚杨风格高尚,他思考了片刻,一拍大腿说道:“还是我来吧!” 我拍怕他的肩膀,说道:“师弟放心去吧,以后的每年我都会给你烧纸念经的!” 闷骚杨推开我的手,“师兄我这就去了,师弟莫要淘气,万一师兄就此仙逝,以后崂山一脉就靠你了!” 此时格力萨满打岔道:“好了好了,其实我也正有此意,你比他的道行深,身子底子也好,既然你愿意,那就你去吧。” 我正想再趁机多“安慰”几句,格力萨满却等不了了,只听他也不知道在身上摸索什么,然后对闷骚杨书说道:“把它吃了,咱们这就开始!” 接下来的一切就只能听到却看不到了,闷骚杨把那东西吃下,格力萨满就开始来来回回的走啊跳啊的,嘴里一边咕咕哝哝,手上一边摇着法铃,不过此时他念的咒语似乎和以前的那些不太一样,听上去就像闭着嘴在呻吟,半死不活的跟便秘拉不出屎差不多…… 不是我不尊重他老人家,不尊重萨满巫术和萨满教,只是我实在是听着古怪,真不知道英明神武的闷骚杨会被整成什么样子。 而此时,周围的一切也似乎随着格力萨满的降神法事产生了变化,首当其冲的便是我手上的灭魂,只听它嗡嗡直响,附在耳朵上听还能听到类似于玻璃即将碎裂时的咯吱声。灭魂在我手里不断颤动,到最后甚至都快拿不住了。我心想,剑也是煞气的载体,是不是这灭魂也对格力萨满请到的神君有所忌惮? 正想着,只见黑暗中闷骚杨一声暴喝,紧接着是扑通一声,貌似他扑倒在了地上。我连忙打开玄眼,只见闷骚杨的方向一团泛着淡金色的气团正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涌起的黑气。如果说前面的那些“树枝”在玄眼里黑的像墨水,那眼前的黑气就像墨水底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凝重的煞气。 躺在地上的闷骚杨一声不吭,只听格力萨满高声唱起歌来,不过我还是听不懂。格力萨满边唱边跳,只听扑通一声貌似是跪到了地上。而我只觉得身边嗖的刮过一阵劲风,玄眼里的那团黑气已经急掠而过,向“人皮树枝”处扑去。而我手中的宝剑在闷骚杨掠过的同时,终于跟看在石头上一样,嘣的一声自己飞了出去,震的我虎口发麻。 “好家伙……” 我来不及赞叹,格力萨满大声喊道:“快!跟上他!” 我一听,连忙摸索着把灭魂捡回来,仗着玄眼里能看到的情形,闭着眼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格力萨满请到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只见化身大神的闷骚杨往“人皮树枝”中一趟,“人皮树枝”上散发出来的黑气就跟见了风一样,呼呼地往两边散开。而其间夹杂着的些许青色戾气更是被黑气一下子吞没,没了踪影。这戾气能和人皮树枝上散发出来的煞气相合,足以说明其厉害,没想到却被大神闷骚杨风卷残云般的消除了…… 眼见闷骚杨深入人皮树枝当中,其势头绝对是摧枯拉朽,我紧紧跟在身后,还没跑两步,就觉得脚下一硬,似乎踩到了什么,拿起来一摸貌似是骨头之类的,眼下管不了那许多了,就算闷骚杨身上的煞神能抵住这里的煞气,但煞气是消除不了的,还是趁着闷骚杨把煞气逼退的空当赶紧趟过这处龙潭虎穴的好。我想的倒容易,却忘了一只在暗处没有现身的乌图,此时形势紧迫,却不料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 “真不愧是格力!竟然敢用降煞来破我的‘特力’,这小娃娃也真不受骗,竟然轻易就给你做了灵媒,哼哼,只是你们闯得了这里,却闯不了这个!” 格力萨满开口回击:“你还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好歹我也是大巫师,难道会怕你不成!” 黑暗中乌图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小娃娃们,你们跟着他就等死吧!格力老鬼!你看这是什么!” “谁是谁非我们自有把握,用不着前辈您操心!” 我边回击,边向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玄眼里,只见不远处在人皮树枝的中心地带,那里的黑气和闷骚杨身上的有一拼,而黑气之中,一个人形东西微微发亮,像极了尚在娘胎中的婴儿。 第四十三章 婴变 闷骚杨自告奋勇,被格力萨满请到的煞神降到身上,眼看着他深入人皮树枝中长驱直入,仿佛大事所望,而就在此时,一直躲在暗处的乌图终于露出了久藏的獠牙,而这条獠牙便是那黑气深处最中心的怪婴。 说那东西是怪用,其实说起来也奇怪,因为不论是什么东西,在玄眼里看来,顶多也就是有个模糊的轮廓,而这个怪婴一样的东西却看得甚是分明。我闭着眼睛,只觉得幽深的黑暗中,一个红彤彤的刚刚成形的婴儿蜷缩在黑气聚成的气层中,看上去无比怪异。 显然,格力萨满也看到了那怪婴,至于他是怎么看到的,我就不清楚了,难道萨满巫术里也有类似玄眼的东西? “乌图!你竟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格力萨满在我身后冷不丁的一句大骂,听上去声色俱厉。看来前面那怪婴一样的东西貌似又是什么萨满教里所禁忌的东西。 黑暗中,也不知道乌图身在何处,只听他哈哈怪笑,嘶吼道:“为了实现大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格力,看在你是我大哥份上,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妨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完你的下辈子不是很好,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格力萨满“呸”的一声,骂道:“就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才不想让你坠入地狱,刚才我就看那些树枝样的东西不对劲,原来还真是你……” 格力萨满话说的急,喘了几口粗气又说道:“乌图,我再最后一次劝你,放下那些罪孽吧,否则天神腾格里都不会饶恕你的!” “哈哈!天神?等我大业已成,我就是天神!眼下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就此往回走,现在的话还来得及。第二条嘛,那便是死路!大哥,你活得腻了,他们两个小娃娃还年轻呢。” 乌图转而对我说道:“小娃娃,我看你也是一身的本事,为什么非要在此掺和,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头逃跑吧,看在你是外人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那个娃娃嘛……哼哼,我倒是喜欢得紧,就暂且留下做我的神使吧!” 我一边用玄眼观察周围的蛛丝马迹,一边冷冷回道:“多谢老前辈提醒,只是我这个人吧就这点儿臭毛病,爱管闲事!你看,我都来到这里了,你不让我掺和我还真有点手痒。再说了,别看那哥们和我不太对付,但好歹也是师兄弟一场,我做师兄的总不能撂下他自己跑路吧,这不符合规矩!” 乌图又是哈哈大笑:“小子还听讲道义,不过这世上的道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你莫要有恃无恐,就凭你们三个的道行想要阻拦我,我看还是差得远了!” 格力萨满不屑道:“哼!区区黑巫术有何可惧!实话告诉你,我请来的这两位乃是当年邱长春真人的后生传人,再加上我这把老骨头,我就不信奈何不了你!” “邱长春?哈哈,咱们祖师爷当年瞎了眼,非要听信那些中原人的鬼话,弄得教内分崩离析,我看罪魁祸首就是这些汉人!既然大哥提到这件事了,看来我是不应该放走这两个小娃娃了,小娃娃,不是我不讲情面,要怪就怪你们的祖师爷吧!” 我听他大言不惭,竟然连邱长春祖师爷都不放在眼里,一时气恼,也骂道:“去你奶奶的!我看你这老不死的就是着了魔道了!别说什么你放我走,且看看待会我怎么收拾你这妖魔!” “哈哈哈……好!很好!小娃娃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我这里正缺两个传信的童子,我看你们正合适!你们听着,我乌图的大业谁都阻挡不了!天下还是我的!哈哈哈……” 乌图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失,格力萨满低声说道:“小心了!他要动真格的了!” 我自打学了道术就没怎么碰上合适的实战机会,今天和这诡异莫测的黑萨满交交手,也正好解解手痒!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却心虚得很,那乌图神秘莫测,连在玄眼里都毫无踪迹,再说萨满巫术是个冷门,我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格力老大爷了。 此时,在玄眼里看去,被煞神附身的闷骚杨似乎也对那红彤彤的婴儿一样的东西有些忌惮,像个大狒狒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怪婴。 我有些不放心闷骚杨,开口问道:“老爷子,这红孩子是啥东西?怎么听你说的那么吓人……” 此时格力萨满丝毫不敢松懈,叮铃铃把剩下的几道法铃全部摘了下来,然后来到我身旁,把那些法铃分别系在我的袖口、腿脚和脖领上。 “我们萨满教里最为推崇自然,而萨满树则是至高无上的神,当年萨满教的祖先就是在萨满树的树洞里诞生的,你看这地方像什么……” 我看看周围树枝一样的东西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煞气,再看看那黑气拱卫的婴儿,大呼一声:“你是说……” “不错,乌图被贪念和仇恨蒙蔽了眼,他现在正是在人为的制造圣婴!你看这个地方全是煞气,只怕这圣婴不该叫圣婴,而应该叫做魔婴了!” 格力萨满把铃铛全挂在我身上,嘱咐道:“这些法铃能护住你的五体,不要摘了它们,可保你一命!” 我一急,说道:“你把宝贝都给了我,你怎么办?不行!尊老爱幼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着我就要解下那些法铃,格力萨满一把握住我的手,喊道:“听我的!我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们还年轻,乌图说得对,我不能把你们撂在这!放心,我还有法鼓在手,倒也不怕他!”两个人正互相谦让,只听前面不远出一声闷嚎,听上去就跟什么动物当头挨了一棒似的,我连忙用玄眼看去,只见闷骚杨此时紧紧地弓着身子,对着魔婴呲牙咧嘴,仿佛如临大敌。而那魔婴此时也起了变化,周围拱卫的黑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红绿相加的一层气团,那魔婴的身子刚开始还如正常婴儿一般大,此时却已像个三四岁的孩子,蜷缩的身体也慢慢张开,有鼻子有眼,分毫毕现。 我正看的好奇,那魔婴忽的一下子张看了眼,饶是在玄眼里看去,也把我吓了一跳。这怪孩子怎么如此邪门! “呜……” 仿佛是一声狼嚎,伴随着这一声怪叫,那魔婴慢慢伸开腿脚,忽的动了一动,然后从离地一米多的半空中落了下来。它面向我和格力萨满的方向,咧着嘴微笑,一双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那么看了一眼,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这孩子看上去纯真可爱,怎么感觉上却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这时,格力萨满大声喊道:“快!把法铃拿好!它要来了!” 我也急了,问道:“我知道这小子长大了,可咱们怎么对付它啊?总不能傻站着吧!” 格力萨满把法鼓咚咚的敲了起来,伴随着鼓点,我只觉得身后也似乎有一双脚步咚咚咚的作响,配合着那鬼娃娃的微笑,这场景甭提多让人多不自在了。 “待会不论怎样,你尽管保命就是,我先来和它过过招!” 格力萨满说着,已经跳起了舞,嘴里“唷——唷”的吆喝着,听上去跟赶驴的差不多。 我一看没我啥事,索性往边上一靠,全身挂满法铃,把灭魂挡在胸前观起战来。 格力萨满毕竟是大萨满,一百多岁也不是白活的,此时他知道那鬼娃娃的厉害,但仍然不紧不慢的边吆喝边跳,丝毫看不出畏缩。而化身煞神的闷骚杨全身黑气大盛,随着鬼娃娃慢慢逼近,也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只见那些缭绕在两人之间的黑气被鬼娃娃的身体触碰,伴随着怪异的嘶嘶声,瞬间就烟消云散。看来这鬼娃娃虽是被煞气所生,但似乎又是煞气的克星,能把天地所生的煞气给灭了,那是得有多厉害…… 闷骚杨被鬼娃娃逼的连连后退,却仍然保持着御敌的姿势,而格力萨满正跳的忘乎所以,丝毫不见他有下一步行动。眼看着鬼娃娃已经在几米开外,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又为闷骚杨和格力萨满捏了把汗。你倒是麻利的,还跳个没完了! 皇上不急太监急,我正急的抓耳挠腮,只听格力萨满一下子收住动作,而身后的甬道里蹭的一下挂起一阵风,不等我反应,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从身边跳过,落在了眼前。 黑暗里肉眼看不见,我只能用玄眼观察,只见那东西似是只野兽,仔细看看,倒是一团青的发黑的气团。修仙的畜生才会全身青气,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忽的想起在我和闷骚杨面前轻易便掳走夏兰心和水灵的那只黑色巨虎!是了,连格力萨满都来了这里,没有理由不带这么厉害的宠物来。这黑虎厉害得紧,连我和闷骚杨都轻易被它玩弄,修仙的畜生如果智商与人对等,那可就是过千年的级别,虽是妖物,但说它是仙也绝不为过,所谓“妖仙”正是这么个理! 黑色巨虎的出现使形势一下子发生了转机,有闷骚杨化身的煞神,再加上这修成千年真身的妖仙,看你这魔婴能厉害到哪去! 第四十四章 魔鬼之途 眼下虽然情势危急,但格力萨满祭出了深藏的秘密武器——黑虎。那黑虎看似普通的猛兽,但却是修炼了近千年的妖仙,看到它,让我想起了舅姥爷的师父,他老人家一身道行,最后还不是与千年皮狐子精斗个两败俱伤而亡。想来修炼了千年的畜生毕竟不一般,小小皮狐子尚且如此厉害,这巨大的黑虎相比更厉害。 畜牲修仙以尾巴的数量来衡量其道行的高深,当年那只黑猫吞食了皮狐子精的内丹,充其量也不过才现出两条尾巴,而这黑虎在玄眼里看去,数一数其身后的尾巴,摇摇晃晃正好九条!如果按照畜生修炼一甲子才会生出一条灵尾,那这只黑虎少说活了得有六百多年!我的个天,想不到格力萨满身边竟还有这么一位爷! 有了黑虎的加入,我们的优势似乎一下子又扳了回来,煞神加妖仙再加上我和格力萨满这两位高手,想必那魔婴该不是对手了。 果然,黑虎一跳将出来,那魔婴行动一顿,本来缓缓前进的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挂着诡异渗人的笑容。黑虎呲着獠牙,低吼着挡在我和格力萨满前面,与闷骚杨并排站在一起。 黑虎一出现,藏身黑暗中的乌图一声厉喝,大喊道:“黑煞!难道……” 格力萨满冷冷一笑,“不错,这正是黑煞!” 乌图嘶吼道:“不可能!黑煞和白煞早就已经死了!格力你又使的什么伎俩,这障眼法骗不了我的!” “哼,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确确实实就是当年的黑煞,就是咱们祖上留下的圣神!” 格力萨满义正言辞,我倒听着新鲜,低声问道:“这黑煞和白煞是什么东西?” 格力萨满低声回答道:“黑煞和白煞乃是教内历代大萨满所供养的灵兽,我们萨满教对上天极为尊敬,这黑煞和白煞就是上天的使者,所以看得格外重要。” 正说话间,只听乌图大喝道:“黑煞和白煞早就死了!你和我是亲眼看到的,我不相信它是黑煞!” 格力萨满微微叹气,说道:“咱们祖上早就算定今日会有此一劫,所以当年黑煞和白煞双双跳崖身亡,目的是为了骗过你,好在今天能派上用场……” “你胡说!” 乌图显得难以置信。 “不是我胡说,这是那次你遇险后,爷爷亲口告诉我的……” 格力萨满说道这里,不再说下去,仿佛不愿提起往事。 “爷爷……哈哈……哈哈……从小到大,我就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他们夸赞的只有你,器重的也只有你,而我!乌图!哪里得到过半点儿关心!我还总以为是自己嫉妒心强,原来一切的一切早就是他们预设好的!哈哈……哈哈……” 乌图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听他意思好像小时候是个挺悲催的孩子。 格力萨满语气沉重,说道:“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有机会回头,而你却总是错过,所以他们才不得已……” 格力萨满忽的一声大喊:“乌图!我的兄弟!你如果现在放下屠刀,我相信还为时不晚,难道你真就入了魔道了吗!” “不!” 乌图一声暴喝,截住格力萨满的话,“我回不了头了!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族人和圣教!这天下本该就是我们的,可是你看看现在,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要拯救,我要报复,我要告诉阴间的祖上,我乌图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魔鬼!” 听了半天,我听了个大体明白,但还是有点儿糊涂,便问格力萨满,此时格力萨满趁着乌图疯叫的当空,向我说出当年的往事。 原来,乌图和格力萨满是同时出生的同胞兄弟,本来嘛,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就在他们出生的前夜,教内的大萨满,也就是他们的祖父,通过占卜得知,这两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里有一个是魔鬼的化身,但占卜这东西只能猜个大概,兄弟俩具体谁是魔鬼却不能确定。于是,从他们一出生,身边的长辈就对他们无时无刻的进行观察。 格力从小性格活泼,颇讨大人们的喜爱,而乌图却相对孤僻,总喜欢一个人躲在山林间玩耍,后来有一次,年幼的乌图跑进了深山,眼看着要被黑熊叼走的时候,白煞及时赶来,与黑熊一同滚下山崖同归于尽,而黑煞为了救白煞,也纵身跳下了悬崖…… 白煞和黑煞是一对雌雄灵虎,是活了几百年的灵兽,被族内尊为圣宠,在族内的地位甚至比大萨满都要高。白煞因为乌图而死,所以长辈们便认为乌图便是那个魔鬼,连教内的圣灵都被他害死了,于是便偷偷对同样年幼的格力立下了誓言,如果哪天乌图完全变成魔鬼,就要毫不手软的除掉他。再于是,也便有了今天这样的一幕幕。 听完格力和乌图的故事,我深深呼出一口气。魔鬼,到底是天所降生的,还是人们自己造就的?或许乌图本不该是那个魔鬼,却自觉不自觉的被周围的人怀疑,如果把鲁迅先生的话改一改,那就是:这世上本来没有魔鬼,相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魔鬼。像乌图这样的悲剧,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类就是如此,总喜欢自欺欺人,愚者自娱。而独具慧眼的智者,又往往被滚滚红尘湮没…… 好了,故事讲到这里,或许有些啰嗦了点儿。我当时在那种情境下,也以为把乌图绳之以法就行了,但后来却又发生了令我们所有人震惊和意想不到的事。至于是何事,且听本人继续讲下去…… 格力萨满对我讲完那些往事,心情似乎非常不好,或许他会想到如果当时自己一时淘气而闯祸的话,说不定今天坠入魔道的就是自己了。 “乌图,我的兄弟,既然你毫无悔改之意,那我只好行祖上的教法了!” 格力萨满说完,手里的皮鼓一敲,只见闷骚杨和黑虎双双一震,然后忽的猛力向魔婴扑去。 那魔婴乃是用这深山中天然生成的煞气,和无数惨死之人所形成的戾气养成的,到底不是一般小妖小怪。见闷骚杨和黑虎袭来,裂开嘴哈哈笑了起来,随着笑声,周围的黑气一阵骚动,忽的尽数向魔婴嘴里聚集。不消一时半刻,魔婴便已把全部的煞气吸入口中,最后大张开嘴,冲着闷骚杨和黑虎吐出像石油原油一样黏糊糊的东西。黑虎修行了几百年可不是白修的,魔婴刚吐出怪痰,黑虎便早已躲开。而被煞神降身的闷骚杨似乎差了些,步子一慢,虽然躲开了怪痰,但腿上还是沾上了一点儿。闷骚杨穿的是一身运动装,料子本来就薄,那黑痰一沾上衣服,瞬间就烧出一个大窟窿,而闷骚杨小腿的皮肤也剧烈萎缩,不一会儿便像干尸的腿一样了。闷骚杨两手两脚着地,急吼吼的甩着腿上的黑痰,显得痛苦异常。此时他的左腿小腿已经瘦弱干柴,只剩下皮包骨头,看上去和整个身体很不协调。 我见闷骚杨吃了亏,心想这下完了,师弟你要成废人了,放心!师兄会给你报仇的! 我大骂一声:“去你妈的!看招!” 手上一用力,把灭魂冲着魔婴的脑袋就剁了过去。那魔婴的脑袋比正常人的大了好几倍,这一剑绝对不会砍歪。 “当”灭魂从头到脚穿过魔婴的身体,竟像什么都没有砍到一般,一下子砸在地上的石板上,震的我虎口直麻。一击不成,我赶忙跳开,拿着灭魂一看,心里登时就凉了。只见玄眼里,原本缠绕在灭魂上的黑气早已消失无踪。我猛然醒悟,那魔婴以煞气为供给,怕不是连灭魂上的煞气都吸走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的灭魂和一根树枝没什么差别了…… 我和闷骚杨接连吃亏,不免一阵心惊,想不到这魔婴如此厉害。 “这魔婴是第六只‘博’,灵体里应该有乌图的魂,自然不同于前面那些,小心了!” 格力萨满提醒道。 听他一说,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魔婴体内那一团细微的黄光是什么,那就是乌图三魂中的一魂!想到这里,我精神大镇,对格力萨满说道:“是不是打散乌图的魂就能这怪娃娃?” 格力萨满也不确定,“应该是这样,施术者的魂魄是支配‘博’的核心,我看……咱们应该试上一试!” 话虽如此,却有个难题,格力萨满不会道术,所以不会用玄眼,也就看不到魔婴体内的乌图的魂。我眼睛看到黑虎身上,是了!修仙的畜生都是灵体,自然会看到肉眼看不到的,能靠的就只有它了! 我把意图对格力萨满讲明,格力萨满表示赞同,叽里咕噜对黑虎一通说,那黑虎会意。此时闷骚杨化身的煞神也似乎反应过来,当先冲到魔婴跟前要掐架。在闷骚杨的掩护下,黑虎瞅准时机,猛地跳起来扑向魔婴。 第四十五章 白狼 那魔婴乃是集聚天地煞气和无数惨死之人的戾气所化,绝非一般的小妖小怪。它忽忽悠悠的站在那里,两只鼓鼓的眼睛像电灯泡一样发出诡异的红光。虽然有旁边闷骚杨的掩护,但那魔婴似乎并没有上当,眼看黑虎已经扑到跟前,那魔婴忽的一闪,看似笨拙的身子竟轻灵无比。黑虎一击扑空,哪里敢大意,正要再回身反咬,那魔婴却一伸手,用比常人大出好几倍的肉呼呼的手掌一下子拽住了黑虎的尾巴,一声怪笑,呼的一声把黑虎甩了出去。黑虎撞在岩壁上,重重的摔落下来。不过好歹它也是灵兽,这等攻击还伤不了它。 魔婴把黑虎甩飞,正要收手的当空,闷骚杨扑了上来,竟也像只野兽似的,一口就咬在了魔婴手上。闷骚杨被魔婴周身散发的红气伤到过,我一看如此,心里暗道完蛋,这般贴身肉搏岂不是自讨苦吃。 出乎我的意料,闷骚杨狠狠的咬住魔婴的手,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受伤。魔婴被咬住手臂,怪笑换做怪叫,哇哇的哭着,挥舞着手臂想把闷骚杨甩脱。而闷骚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煞神附的体,一张人嘴愣是跟钉在了魔影手臂上一般,牢牢地不松口。 正在闷骚杨和魔婴僵持不下的时候,黑虎反应过来,带着劲风又向魔婴扑去,不过这次它长了心眼,不再从正面攻击,而是绕到魔婴的身后,冲魔婴的脖颈子就咬了下去。黑虎巨大无比,比狮子都大了不止一星半点,眼看着这一口就要咬断魔婴的脖子。忽的那魔婴咯咯一笑,咔吧一声,脑袋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张开嘴吐出一团红红的雾气向黑虎照面吹去。 黑虎早知道这怪孩子不是凡物,眼见红雾袭来,半空中一扭身子,堪堪躲过了红雾。黑虎刚一落地就蹭的一下,跟离玄之箭一样,贴着地面就咬在了魔婴肉呼呼的腿上。魔婴凄厉一声怪叫,疼的张牙舞爪。此时它一条手臂被闷骚杨咬住,一条腿被黑虎咬住,就算它力量强大,也架不住这般夹击。闷骚杨和黑虎也不敢怠慢,心领神会一般,一左一右把魔婴向两边撕扯。这魔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被煞神和妖仙这般狠力撕咬,身体竟不见有丝毫的破损,这要是换做正常人,早就被一撕为二了。 魔婴呜呜怪叫,藏在黑暗处的乌图似乎也不好受,吃力的怒喝道:“想不到黑煞这么厉害!” 格力萨满哼哼一笑,说道:“你的圣婴也不赖,竟能挡住黑煞和煞神的合力攻击,看来你在它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乌图也冷笑道:“哈哈,我只不过种了一魂在圣婴身上,眼下我再种第二魂,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只见黑暗里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道绿光,绿光转眼即逝,向魔婴的胸口急速点去。 “你难道不想活了!” 格力萨满大叫道。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人只有天、地、人三魂,一旦失去其中任意两魂,那这人会灵力大失,真气外泄,如果运气好的,天魂仍旧保留体内的话,这人也会变成植物人。而运气不好,则会直接丧命。 而最严重的后果,却还是死后魂魄离散,进入不了轮回,也就会永世不得超生。乌图敢于这样做,看来真是背水一战,不达到目的不罢休了。 格力萨满眼见一魂飘入魔婴胸口,知道乌图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他狠狠的一跺脚,叹了一口气,转而坚毅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吧!” 说罢,手上一扬,只听呜呜作响,想来是那法鼓飞在当空。 魔婴被乌图的两道魂附体,似乎比刚才那会儿更加长大了许多,眼看着就像一个孩童,而不再是一个婴儿。魔婴变成了魔童,似乎智商也增加了许多,面上表情也丰富复杂。它忽的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诡笑着一用力,就见闷骚杨和黑虎被双双挣脱。魔童脚尖一抬,正踢在黑虎的腹部,黑虎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像一片落叶似的,无力地飞出去老远,跌落在黑暗中。而闷骚杨附身的煞神似乎见识到了魔童的厉害,只见闷骚杨还没有逃避,就站在原地忽的一阵哆嗦,两眼上翻,扑通躺在了地上。 “坏了!” 我急得大叫,这症状明显就是附身的煞神走了,看来是那煞神自知斗不过魔童,所以吓跑了。 闷骚杨躺在地上,毫无反应,那魔童似乎并不打算再收拾他,而是站在原地得意的笑着,看着就像调皮捣蛋的孩子正做了一件坏事一样。 眼看着情势急转,没想到黑虎和闷骚杨这般不堪一击,我正待拼上性命亲自动手,却见周围忽的一阵大亮,那法鼓就像电影里的飞碟一样,底部发光转悠着向魔童当头罩下。魔童被法鼓发出的亮光一照,登时全身大震,一股一股的黑烟从皮肤下冒了出来。同时,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直透鼻息,熏得我赶紧捏上鼻子。 我捏着鼻子看着场上的局势,只见那法鼓越转越快,亮光也越来越亮,而格力萨满站在我身旁,双手冲着天不住的颤抖摇晃,嘴里的咒语也越念越快,头上不一会儿就见了汗。 魔童被亮光所到之处一照,就像沾了硫酸似的,渐渐腐蚀开来。魔童脸上的表情也狰狞痛苦,瞪着大眼,张着大嘴,一个劲儿的怒嚎。说来也怪,那法鼓就像长在魔童头顶似的,魔童跑到哪,它就跟到哪,看上去就像法海在用钵盂收掉白娘子一样。 这法鼓格力萨满轻易不用,看来是一等一的法器。两边斗了这么久,我却一直袖手旁观,眼下也该是我一显身手的时候了。我摩魔摩拳擦擦掌,正要上去动手。格力萨满闭着眼连忙把我喊住。 “不要去!我能应付得来,到会儿你还有大用,先把你朋友救过来再说!” 我一听,心说我还是个压轴的,哎,罢了罢了,谁叫咱是大师兄呢,我跑过去,跟拖死猪似的拉着闷骚杨的一条腿就跑,心里边美滋滋的想着。 把闷骚杨拖到安全的地方,见他一嘴的白沫。我忍着恶心,在他后背上一拍,又在人中上使了狠劲儿死掐,闷骚杨哎哟一声,坐了起来。 “疼死我了……” 闷骚杨捂着嘴,恶毒的看着我。我笑道:“师兄我是为了救你,心里一着急吧,这劲儿就使大了……嘿嘿……” 闷骚杨瞪我一眼,注意到格力萨满和魔童正相持不下,一骨碌爬起身来,我刚要笑他屁股从磨破的裤子里露出来,却忽然意识到他的腿被魔童伤到过,刚才见那条腿一下子变得跟干豆皮似的,现在怎么竟突然恢复如初了?难道真正受伤的是那位倒霉的煞神? 此时也顾不上想那许多了,反正没事最好。 格力萨满脸色蜡黄,看上去毫无生气,就跟死人一样。而那魔童也被法鼓折磨的够呛,全身一块红一块黑的,还刺溜刺溜的冒着黑烟,看着很是瘆人。 格力萨满动动嘴,刚要说什么,只见黑暗中又是一道绿光,急速向魔童的脑门飞去。 “快!拦住他!” 格力萨满大叫道,“那是乌图的最后一魂,万一被它进入魔童体内,乌图可就是不死之身了!” 我和闷骚杨双双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一同扑向那像流星一般的绿光。 “靠!” 我暗骂一声,心说现在手里有灭魂就好了,活人的魂魄极其脆弱,但也不是徒手就能干掉的。 我和闷骚杨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明明知道凭肉身绝对不可能碰到乌图的天魂,但也下意识的想抓住那一魂。 果然,我们越过魔童,挡在绿光前面,伸手一触,那绿光跟投影一样,穿过我们的身体向魔童飞去。刹那之间,我直感觉心灰意冷,心道玩完。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时,一道如秋水一般的亮光一闪,嗡的一声,一把宝剑模样的利器向我和闷骚杨飞来。我和闷骚杨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背地里还有暗算的。 “嗡”闷骚杨纵身一跃,一把接住飞来的宝剑,半空中身子一折,使出一招天外流星,堪堪抢在绿光碰到魔童前面,一剑向绿光劈去。 悄无声息,绿光被剑锋一碰,瞬间便分崩离散,像绽放于黑夜的烟火一样,转瞬即逝。 “啊!” 一声大喊,惊得我一个哆嗦,直感觉脚下和周围的石壁都在颤动。那大叫凄厉无比,不过还能听出来正是乌图。 乌图一声大喊,那魔童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全身颤抖的更加厉害,一个劲儿的在身上乱抓乱挠,法鼓的亮光照在他身上,不消多久的功夫,魔童的四肢尽皆腐朽散落,白森森的骨头暴露了出来。 “这玩意还有骨头?” 我吃了一惊,看来乌图还真打算拿这具身体来“转世”这么说来,乌图原来的身体岂不是毫无用处了! 格力萨满一声怒喝,法鼓毫不留情的当头罩下,魔童巨大的脑袋被法鼓一碰,登时犹如触到了高压线一般,全身剧烈颤抖,火光四冒。火光中,就听乌图一声大喊:“天齐里!” 喊声刚落,周围狂风四起,嗷呜一声狼嚎,一只小牛犊子一样的白狼也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背后黑手 一阵狂风卷过,一只硕大的白狼从黑暗处腾腾的走了出来。白狼全身微微泛着光亮,一丝丝的白气蒸腾四散,黑暗里一看,就跟幽灵一般。 “这!” 格力萨满忍不住睁开眼看去,浑身一颤,吃惊的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格力萨满身形一乱,那法鼓也失去了支撑,跟破烂似的落在地上。饶是如此,魔童也早已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浑身焦黑一片,焦黑处流出一滩一滩黏糊糊的黄不拉几的液体。魔童有气无力的半坐在地上,看着格力萨满吃惊的脸色,竟然张开说道:“哈哈!你错了!你上当了!这才是我最后的法宝!” 魔童哈哈大笑,继而向着白狼跪了下去,嘴里大喊:“天齐里!天齐里!神灵啊,替我消灭这些无知之徒吧!天齐里!” “老爷子,这是什么招数啊?难道是那深藏的第七只‘博’?” 虽然早已想到了狼这种动物,但我还是一脑袋浆糊,怎么这乌图早不把白狼召出来,而是自己先豁出命来硬拼? “不错,正是第七只‘博’,咳咳……” 格力萨满说完,剧烈咳嗽了几声,魔童咧着嘴,用乌图的口音说道:“哈哈,格力,你也差不多了,再拼下去只怕老命不保,” 说罢,魔童又向我和闷骚杨说道:“小娃娃,我劝你们还是快逃吧,神尊已到,再不跑可就要陪他下地狱了!” 我骂一声:“呸!什么神尊不神尊的!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平生最恨的就是装神弄鬼祸害人的把戏,今天我还就要看看你这黑巫术的厉害!” 说罢,我把手腕上的法铃摘下来,学着格力萨满的样子将法铃掷向白狼。 不料,那法铃碰到白狼身上,就跟什么都没碰到一样,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而白狼丝毫不见任何反应,瞪着空洞洞的双眼看着我,嘴里的犬牙犹如剑齿虎的两棵大牙一样呲在外面。 “什么情况?” 我一愣,向格力萨满争取答案,格力萨满也是一脸疑惑,谨慎的看着白狼。 “等等,不太对,这东西……不是黑巫术!” 格力萨满一字一顿道。 “不是黑巫术?” 我越来越糊涂。 格力萨满接着说道:“不仅不是黑巫术,就连萨满巫术都不是,换句话说,这根本就不是我们萨满教里的东西!” “哈哈!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你们是走不掉了!就算我乌图就此生天,神尊也会替我完成我的目的,巫萨国!巫萨国!我的巫萨国!” 魔童哈哈大笑,表情和声音一结合,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时,闷骚杨也开口了,“不错,这东西的确不是萨满巫术,不仅如此,还不是我们道家的东西,难道……” “难道什么?” 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连忙催促。 闷骚杨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说道:“哦,没什么……” 格力萨满冷冷的看着不远处地上的魔童,说道:“我说你怎么敢违反天意来使用那些禁术,原来是有高人帮忙!乌图,我说的对不对?” “高人?” 我又吃了一惊,闷骚杨也是脸色难看,不过没我那么夸张。目前的形势已经够乱的了,怎么又冒出个高人?果真如此的话,我们是真没命逃出去了,一个乌图就这么厉害,在他身后撑腰的那位高人可不得更厉害! “高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魔童厉声说道。看来糊涂的不止我一个。 “这白狼不是我们萨满教的东西,莫不是有高人帮你,这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又是从哪学来的?” 格力萨满语气严厉,像是在质问乌图。 乌图本来也挺横,听格力萨满一说,脸色一变,说道:“哪里学来的……不对不对!” 他转而大笑,“格力你老眼昏花了!这是咱们的神尊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呢?哈哈,哈哈……” 格力萨满扭头向那白狼看去,说道:“哼!这哪里是什么神尊!你恐怕不是着了心魔,世上生死轮回,妖魔鬼怪倒是有,却哪里真有什么神仙!” 那白狼眼看着我们几人,听到格力萨满这一说,巨大的身子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却也没再表现,仍旧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我们几人,空洞的眼神配上狰狞的面孔,就像死神在藐视即将丧命的生灵一般。 “哈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惹怒了神尊你们就等着下地狱吧!” 魔童说完,扑通扑通的向白狼磕起头来,白狼在他不远,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紧紧盯着我和闷骚杨的方向。我不知道它在看什么,总是就是感觉怪怪的,心里直犯别扭。 “这的确不是萨满巫术,我……见过这种东西。” 闷骚杨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话。 我瞪大眼睛看着闷骚杨,格力萨满也是如此,而变成魔童的乌图更加夸张,腾地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闷骚杨。 “哈哈,你休要骗我!小娃娃,就凭你也配见过神尊!” 乌图大叫道,虽然嘴硬,但语气里多少带出些许不安。 闷骚杨摇摇头,怜悯的看着乌图,不紧不慢的说道:“骗你我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东西我是没见过,不过却见过类似的,乌图老前辈,只怕……只怕你被人骗了……” 我一愣,问道:“师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闷骚杨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反正相信我的话,类似这白狼的东西我真的见过。” “类似这白狼?那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我急急的问道。 闷骚杨若有所思,眉头微皱,说道:“这也是巫术的一种,不过却不是这里该有的,就连整个中国只怕都没有!” “什么巫术?中国都没有……” 闷骚杨一字一顿道:“古时候,我们中国的玄学秘术何止千万,但传到现在的寥寥无几,师弟,你可听说过日本的‘阴阳道’?” 我一愣,结巴着说道:“你……你是说,这……这东西是日本阴阳道?” 格力萨满也愣了,喃喃自语:“日本?阴阳道?” 闷骚杨紧接着说道:“不错,那你可又听说过‘式神’这东西?” “式神?” 我和格力萨满面面相觑。 式神我的确是听说过,不过总以为那是传闻中的玩意。日本阴阳道也确实存在,不过也和中国大多数的玄学秘术一样,早已淹没于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我的家乡在鲁东一带,与日本隔海相望,舅姥爷曾经提到过日本阴阳道这东西,不过也是一知半解,三言两语带过。听舅老爷说,日本阴阳道擅长召神驱邪,从大方面说与巫术很是相近,都是通过法事法咒来降请神灵。不过日本阴阳道却又不同,像萨满巫术这类的巫术,所谓的请神只是将自然存在的凶神恶灵来暂时驱为己用,并且是怀着恭迎的心态,关系上绝对是神灵为主,施术者为仆,施术的成功与否、威力几何,都要看所谓神灵的心情而定。 而日本阴阳道却是相反,同样的驱使神魔,阴阳<;文;>师却可以<;人;>成为所<;书;>驱神魔的<;屋;>主人,并且可以长期奴役,完全凭阴阳师的喜好而定。那些神魔就像阴阳师所养的宠物一般,呼之即来,挥之而去,完全是被动关系。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阴阳道里的请神不仅仅只是降请奴役自然存在和生成的凶神恶灵,而且阴阳师也可以自己制作,这些被奴役的恶灵凶神,有一个较为规范的说法——式神。 在日本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著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据说此人乃是人类和狐妖所生,一出生便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灵体,也就是传说中的天生阴阳眼。安倍晴明出身平安时代的贵族家庭,颇受当时统治者的器重,其对阴阳术的发展和研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以说是史上最伟大、最杰出、最优秀的阴阳师。 至于安倍晴明的一切,别说是舅姥爷知道的一星半点,就连日本国内对于他也是迷雾重重。相应的,史上传闻中的日本阴阳道也因此批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知道闷骚杨在哪里见过这等比UFO、尼斯湖水怪、神农架野人还要神秘莫测上十倍的东西,我暂且不问,这白狼若真是类似于“式神”一样的东西,那可不能小觑。日本阴阳道从根本上虽然源自中国的阴阳家和道家等各家学派,但其千百年来的历史发展中也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阴阳术在古代日本被天皇视为国术,是维护统治需要的不可缺少的手段,单这一点,就能看出阴阳术的厉害。 据说,阴阳术早已消失了几百年,其悲惨的发展结局比道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在日本国内找到真正的阴阳师已经算是海里捞针,在这远离日本几千里的中国东北深山,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还有,式神总归是依附于阴阳师的一种道具,那么,这白狼在这里,它的主人、那位正施术的阴阳师在哪里呢? 我和闷骚杨不约而同的四处搜寻,忽的闷骚杨一扭头,向身后的一处黑暗里大喝。 “出来!”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四十七章 十方大阵 闷骚杨冷不丁一声大喊,倒把我吓了一跳,我急忙回头向那处黑暗看去,只见一个影子一晃,我眼疾手快,三两步窜到黑暗处一伸手向那道影子抓去。出乎我的意料,那道影子似乎并没有闪躲,而是乖乖的被我一把抓住。我生怕有诈,手刚一抓到那人便往旁边一拽,只见那人竟似是落叶一般,轻易就被我甩出老远,扑通一下落了地。 借着亮光,在场的四人一齐向那人看去。当然其中最着急最慌张的还要莫过于化身魔童的乌图,他大睁着眼睛,迫不及待的当先看去。 “这……你是!” 乌图大喊道。刚才我们说道阴阳师,乌图想必也多少受了些影响,眼下他最怕的便是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不论是谁都会吓他个好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建立的一切会是被人蒙蔽的假象,会是受人指使的道具! 其实,哪里只有乌图吃惊,我和闷骚杨也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人哆里哆嗦,一脸的猥琐,瞧去正是突然失踪的萝卜头! 萝卜头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颤声道:“两位大哥,我……我不是故意要跑掉的……你们听我说……” 我一瞪眼,没好气的说道:“好你个臭小子!本事不大,跑的倒挺快!快说,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跑到!如实交代的话,说不定小爷会饶了你!” 萝卜头普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丧着说道:“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听我说!” 我正要再发作,这小子鬼机灵,已经两次撇下我和闷骚杨自己跑掉,亏得我如此信任他,我越想越气,闷骚杨却一把拦住我,示意萝卜头说下去。 萝卜头看来是吓得要命,抱着我的大腿说道:“大哥!你听我说!刚才在那个地方,我见周围雾气越来越大,正要提醒你们,就见你们俩突然倒了下去,我害怕呀!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自己先跑了……” 萝卜头擦擦鼻涕,话锋一转:“我躲在角落里,看见一帮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把你们抬走了,我当时吓得要死,正要往回跑,却看见回去的地方全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我就只好往这里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的跑到了这里,然后就看见你们在这里打斗,我怕你迁怒与我,所以一时没敢现身,只在后边悄悄跟着……” 萝卜头越说声音越小,头低的都快塞到裤裆里了。 我一瞪眼,厉声问道:“你小子跑就跑吧,还拿走我们的大宝剑和罗盘,说!是不是你干的!奶奶的,差点儿把小爷我害惨咯!” 萝卜头一哆嗦,嗫嚅道:“是……是我拿的……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也是一时见财起意……” 闷骚杨冷声问道:“这么说,刚才把却邪扔给我们的也是你了?” 萝卜头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我!” 闷骚杨说道:“那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我们暂且饶了你,你要清楚,眼下没有我们你是绝对走不出这里的,甚至小命都会不保!” 萝卜头点头如捣蒜,我冷笑道:“倒便宜你小子了!从现在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再敢耍鬼心思可别怪我不客气!” 萝卜头吓得半死,从兜子里掏出一个罗盘说道:“大哥这是你的罗盘,我再也不敢跑了!你就放心吧!” 正在我们兴师问罪的时候,不远处那匹白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前进了几步。 “你们说够了没有?它来了!小心点儿!” 格力萨满提醒道。 我和闷骚杨双双转身,而萝卜头吓得嚎叫一声,捂着脑袋趴在地上。这时乌图哈哈大笑道:“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盗墓贼!你们休要骗我了,这分明就是神尊下凡,哪里是什么式神!你们得罪了神尊,今天休想跑掉!” 我冷笑道:“老前辈,实不相瞒告诉你,这确实不是什么神尊,你要是不信待会可以看我们怎么灭了它!” 格力萨满摇摇头,叹气道:“唉,是什么都好,乌图,你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就算我们饶了你,你也活不长了,怎么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 乌图魔童撑着身子挣扎着坐起来,哈哈大笑:“有神尊在这里,我怕什么!神尊会赐我永生的力量!天齐里!天齐里!” 眼见得乌图疯疯癫癫,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但眼下不是怜悯的时候,就算我们知道那白狼是式神,要想破解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式神这东西极其玄妙,法力高强的阴阳师甚至能通过一根头发、一片纸片来做出式神,从而驱役为己所用,在日本历史上,关于式神的传说最多的是和政治挂钩,尤其是在诸侯争霸的时代,一些大名将军往往在梦中身首异处,据说就是敌方的阴阳师所为。式神这东西就像电影放映机投射出的影响,你看在眼里却摸不到它,而它对你造成的影响又使你绝对察觉不到,就像射线辐射一样,不知不觉之中你已经中了招。 听舅老爷说,要想破解式神,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击败施术的阴阳师,否则就算你把眼前的幻想击倒,幻想也会再次出现,直到把你拖垮。这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但却说明了阴阳傀儡术的难以对付。试想而知,哪里会有傻到在近处施术的,想必此时那位神秘的幕后黑手正躲得远远地看大戏呢。 白狼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开始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我们三个都是脸色一变,忍不住向后退却,而乌图仍在远处发狂似的大笑。白狼空洞的眼睛像我们看了看,又看了看乌图,忽的一转身,做了一件我们谁都想不到的事。 那白狼无声无息,像鬼魅一般跳到乌图变作的魔童身旁,张开大嘴,向乌图撕咬下去! “这……”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白狼先来了个敌我不认! “啊……神尊你做什么!” 乌图大睁着眼,惊恐的看着白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恐惧,可不等他再说下去,白狼的大嘴已经咬到了他的脖子,只是轻轻一撕,就跟撕破一片枯叶一般,乌图的脖子已被咬了下来。乌图化作的魔童大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白狼放开要在他脖子上的嘴,转而咬向魔童的肚子,“嗤”的一声,开膛破肚,一滩一滩的黄水和未成形的内脏流了出来,白狼眼睛眨也不眨,呲着利齿在内脏之间大嚼起来,声音呱唧呱唧的,就像在食槽子里吃泔水的老母猪。乌图此时还没断气,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早已破开的胸膛还微微起伏,一棵黄不拉几、像椰子一样砰砰直跳的心脏半露出来。 “哇……” 现场直播这等吃人惨状,我忍不住吐了出来。闷骚杨也脸色难看,不过比我镇定许多。而格力萨满却大喊一声:“乌图!” 他声嘶力竭,面色痛快,很是悲痛,看得出他对乌图到底还是有兄弟之情,虽说已经势不两立。 萝卜头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擦擦嘴,干笑着说道:“你说这畜生的饭量有多大?”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明明是凶神恶煞一般的式神,你非说是神尊,这下完蛋了吧!” 但碍于格力萨满此时的心情,我硬是憋住没说出来。 闷骚杨一愣,问我:“食量多大?问这个干嘛?” 我一摇头,说道:“你傻啊!它要是食量小,说不定吃完了乌……魔童,就会不吃我们了……” 说是这样说,我也知道那白狼不会善罢甘休,眼下说这些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防止恶心。 格力萨满面色悲痛,跪在地上面向白狼正吞噬乌图的方向,呜呜大哭起来。我不忍心,上前劝道:“老爷子,你就省省吧,那……家伙刚才还要至咱们于死地,再说,他早就和你断了兄弟之情,你这是何必呢!” 我对闷骚杨说道:“你看咋办,要不咱们往回撤吧!我看这畜生跟牛犊子似的,怕是吃不饱……” 闷骚杨摇头道:“跑不掉的,它是灵体,我们是肉体,绝对挣脱不了它。” 我极道:“那咋办?总不能在这里干巴巴的看着它吃别人,然后又干巴巴的等着被吃吧!” 闷骚杨在我劝格力萨满的时候,似乎早已想出了对策,他沉吟一番,对我说道:“白狼能吃人,说明它的物理攻击有效,但不一定说明我们对它的物理攻击就有效,倒不如放弃物理攻击,而直接用法术来降服它。它是人为创造出来的,能被一个人利用,就一定能被另外的人利用,只要……咱们比施术者的法力高就可以!” 我点点头说道:“说是这么说,问题是用什么法术对付它?说实在的,我倒宁愿它是实体,这样咱们的拳脚功夫或许还能胜了它,用法术的话,完全是摸不着病根胡乱下药,搞不好咱们的灵力用尽了也制服不了它!” 闷骚杨嘴角一翘,说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十方大阵!” 第四十八章 布阵 “十方大阵!” 我惊呼道。 闷骚杨一脸坚毅,斩钉截铁的说道:“对!既然我们不知道施术者在哪里,那么索性来一个一网打尽,我就不信他能躲在美国施术!” 我点点头,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不过十方大阵可不是一般的阵法,你有把握吗?反正我是没有把握……” 十方大阵,顾名思义,就是大杀十方的意思。十方,是指平面空间的八个方位以及立体方位里的上和下,也就是说,十方大阵是以阵眼为中心来一个全方位的球形大扫描,只要辐射距离够远,绝对会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大杀十方! 十方大阵乃是崂山道术里数一数二的大阵,位列七十二法、三十六阵的首驱。据说,当年这个阵法乃是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徒弟尹志平所创,当然了,这里的尹志平绝非是《神雕侠侣》里强暴小龙女的那位屌丝神人,而是道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师级人物。当时正值元朝初年,各地因为战乱而饿殍遍野、尸横满地,由此产生的孤魂野鬼四处肆虐,给当时的人们带来极大的危害和灾难。 虽然道教在元朝被视为国教,但那是在忽必烈登记之后,在此之前,道教还没有达到如此之高的政治地位。 道教是中原汉人的东西,而元朝统治者视汉人为最低等的民族,但从成吉思汗开始,历代的元朝统治者就对汉人创造的道教礼敬有加,这样一来就矛盾了,你既要打压汉人,还要重用人家的东西,于面子上过不去。 为了给道教一个名正言顺登上大雅之堂的理由,当时统治者便想到了一个办法。当时全国各地关于妖邪为祸人间的报道层出不穷,当朝统治者便令道教一展身手,这下可好了,一旦道教能除掉这些祸患,自己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启用道教,而不致遭到世人的嘲笑。 办法是挺好,机会也挺好,当朝统治者的动机也不错,但这样却难住了当时各地的道教各派。捉一个两个的鬼怪还不是问题,但要这样大规模的进行歼灭战,可不是一时能完成的。而且道士的数量远没有鬼怪来得多,就算进行歼灭战也没那资格不是。 为了应付朝廷的诏令,也为了天下苍生,当时刚刚起家的全真龙门一派便在尹志平的倡议下,广邀天下修真之士,共商破魔大事。此时,全真教的其他各个分支早已没有当初“全真七子”时的风光,而七子之中最后逝去的孙不二与郝大通夫妇也先后承鹤仙逝,有点儿能耐的已经不多了。而尹志平作为长春真人的嫡传弟子,当然义不容辞,是为各门各派的龙头翘楚。 于是,一场围绕如何歼灭游击于各处的鬼怪的战略商讨便开始了。在起初的时候,各门各派一致认为是谁家的地盘就应该谁负责,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不仅收效甚微,还搭进去不少人命,这样再耗下去可就敌人越来越众,而我方越来越寡。 这时候,尹大师果断站出,闭关三月之后终于悟出了破敌之道。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是一加一大于二。既然单挑不能胜你,那索性大家一齐出力,组建一个庞大的阵法,以阵眼为中心来辐射阵法的威力。 经过不断的实践摸索和闭关修行,以尹大师为首的各门各派终于团结一致,创出了这套旷世绝阵——十方大阵。 当初的十方大阵绝对称得上是响当当的“大阵”光是主持阵眼的顶级大师就有七位,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再往外去,对应二十八星宿是二十八位次级法师,再其次是九九八十一位三级法师。这样大阵共分三级,每一级之间相隔九里,扩散开去之后,其效果绝对是原子弹一般,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邪绝对会一扫而空。后来,随着道术的逐渐衰微,要想组建一支队伍来施行十方大阵已渐渐变得没有可能,这种既浪费人力又浪费物力的阵法也便只停留在书本的记载之中。 十方大阵是厉害,但眼下懂得道术的只有我和闷骚杨,就凭我们两个,莫说是大杀十方,恐怕连杀一方都做不到。 “你……你开玩笑吧!就咱们俩……十方大阵?”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闷骚杨。 闷骚杨倒是信心十足,说道:“我们不必做到十方大阵原有的威力,这白狼在我们眼前,想来施术者也不会很远,日本阴阳术充其量也是道术的分支演化,还没听说有什么法术能远距离操控的,不如我们暂且一试!” 我还是觉得绝对做不到,反驳道:“咱们连最起码的阵眼的七星阵都组不成,难道你会分身术?” 说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分身术!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闷骚杨嘿嘿笑着,与我不谋而合。 当然,这里的分身术可不是像孙猴子那样,把一根毫毛就跟捅了猴子窝似的。在崂山道术里,有“人脉皆可精,三分自在天”之说,而这,也是分身术的精髓。 人脉皆可精,指的是人体七脉在特殊环境下都能做到平时做不到的事情,而“三分自在天”却不是指的三分听天由命,而是指只要守住天、地、人三魂,那么七脉便可以无所顾虑的运用自如。 其实,在崂山道术里,像分身术这样听起来匪夷所思,甚至有些胡扯八道的法术还有许多,像什么飞升术啊、穿墙术啊、遁地术啊等等,这些法术并不像人们所想的那样神通广大,其精髓说起来只有一点,就是施术者运用自己的灵力来做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事情。这有些类似于武侠小说里的内力和剑气之类的,不过内力和剑气是与人斗,而这些法术却是与鬼神斗。 既然决定一试,那索性赶紧动手,眼下可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眼看着魔童残缺的身子被吃的只剩下了两条大腿和半截身子上的脑袋,再不先发制人可就要丧失大好机会了。 我扶起格力老爷子,劝他等出去了在哭丧,眼下还是和我们一起布阵的好。格力老爷子虽说不懂道法,但他是萨满教大巫师,其灵力是我和闷骚杨没得比的。布置好格力老爷子,我一脚踢在萝卜头身上,喊道:“不想死就快点儿起来帮忙,不然待会那畜生可就要先吃你了!” 萝卜头哆里哆嗦的站起来,看也不敢看前面白狼吃人的惨状,冲我直点头。 我对闷骚杨说:“好了,现在咱们有四个人,我看老爷子灵气深厚,就由他主持阵眼,咱们两个在外围,然后……还少两个人,我看就由咱俩的分身术来顶替吧!” 按理说,这十方大阵讲究的是道家中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阵眼开始直到第三层,施术的人必须越来越多,而且还要讲究一定的规律,这样才能发挥大阵的威力。我们此时正好可以按照“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法则,但人数上却少了两人,只能要我和闷骚杨用分身术来支持第三层法界。这样一来,我和闷骚杨既要主持第二层法界,又要照顾第三层,而且第三层唯一的真人还是对道术一窍不通,此时正两腿发软的萝卜头!我不禁咽了口唾沫,心说他娘的死就死吧,听天由命了! 事后证明,有时候稍微冒一些险是值得的。 我把一些简单的口诀交给格力老爷子和萝卜头,格力老爷子学得倒快,而萝卜头一个劲儿的发抖,总是记不住口诀,我一脚踢在他的小弟弟上,把他疼的一下子清醒过来(当然,我踢得不会很用力,否则就不会有后来与萝卜头的那些纠葛了)我把身上各处系的法铃摘了下来,统统挂在萝卜头身上,他灵力最弱,最容易露出破绽,这些法铃是圣器,相信能抵挡一时。而格力老爷子在最中心的阵眼,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外围又有我和闷骚杨拱卫,所以倒不必用什么法器。这样我和闷骚杨就能放心的一人一把大宝剑,灭魂和却邪,这对失散了千年的兄弟终于要一齐派上大用场了。 十方大阵的威力在于阳刚之气的依次递增,而不在于过多过繁的作法,所以我们不必为了他俩不懂道术而担忧,只要学会简单的口诀,激发出身体内在潜藏的至阳之气,效果也就达到了。我和闷骚杨都是童子之身,而萝卜头看着比我们小几岁,应该也是处男,格力老爷子曾说过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这样一来最好了,童子之身的阳刚之气最为纯净,其威力也比成人要大。我们四个大童子往那一站,估计不用施法,一些道行浅薄的小妖小鬼早就被吓跑了。 依照着仅有的一个罗盘,我和闷骚杨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顺序和天干地支,在地上用宝剑刻出一个大大的八卦图,八卦图中间是两仪太极,再中间则是一个虚空。虚空代表阵眼,里面站格力老爷子,两仪里站我和闷骚杨,再外面的八卦,站萝卜头以及待会我和闷骚杨要分出来的其余七道“分身”事有仓促,只能暗暗祈祷不会失败。该布置的都已布置好,我们摆开阵型,严阵以待。趁着白狼仍旧吃着魔童残余的肢体,我和闷骚杨闭上眼,口念分身咒,运起法来。 第四十九章 告白 我和闷骚杨口念“分身咒”只觉得额头、胸口以及脚底隐隐发热,一股一股的真气在这三个地方突突乱撞,我知道这是天、地、人三魂在固守真元,“分身术”的第一步便是要突破三魂对七脉的束缚,这样做多少还是有些副作用的,损耗灵力自不必说,最主要的还是对作为“炉鼎”的身体产生破坏作用,人尤其是修道之人的身体,就好似是天然存在的炉鼎,通过不断的修炼真元以及进补天地灵气和名贵药草,可以产生内丹。内丹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一旦内丹有损,轻则损耗修为,重则折损阳寿。换句话说,我还真搞不明白,到底修炼出内丹是好还是坏…… 眼看着“分身术”准备完毕,那白狼也终于吃完了魔童,可怜的乌图,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一切,都头来却是被别人蒙骗,而更悲剧的是,乌图到死都不相信被人蒙骗,结果落了个命丧狼口的下场。 白狼如果真是什么野兽,如此凶残无情倒也说得过去,但偏偏它却是被人摆布指使的傀儡玩偶,这个背后黑手当真是心狠手辣的很,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在这深山里指使乌图做这一切又是为什么。现在的状况是明显的过河拆桥、杀人灭口,这个人的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闷骚杨双双闷哼一声,只觉得神智一晃,从我们俩体内飘飘忽忽一共分出七道以魄为核心的灵体,这七道灵体纷纷飞向早已布置好的方位,与先前已经站在八卦方位“乾”位上的萝卜头一起,组成了最外面一级的十方阵型。由于闷骚杨确确实实比我的修为要深厚一些,所以这七道灵体里,他分出四道,而我分出三道。此时萝卜头已经吓得不知所以,紧紧闭着眼睛站在当场,哆里哆嗦的念着交给他的咒语。 十方大阵的发动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只希望这段时间里那白狼不要搞什么突然袭击,否则一切就功亏一篑了。正担心着,只觉得心神一荡,一个重重的压迫感从白狼的方向传来。我暗呼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畜生来了! 闷骚杨突然喊道:“它来了!都别怕,稳住!不要分神!” 话音刚落,萝卜头“哎呀”一声,听着是吓得丢了三魂飞了气魄,我心想完蛋,大事要坏在这小子身上!我此时分身乏术,一个人掌管两个地方,也不敢轻易乱动,只能闭着眼干着急。出乎意料的是,萝卜头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之后,忽的更加大声的念起咒语,那股来自白狼的压迫感也瞬时间减轻了不少。 嘿!这小子到底没把事情弄砸了!想来是因为干盗墓这一行,所以胆子多少比常人大了许多。我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不轻松了。 “嘶”一阵类似于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发出的声音,“嘶”又是一下。 “不要慌,它来了!” 闷骚杨低声警示。 不用他说,我们几个也知道厉害,当下四个人一齐大声念诵法咒,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动十方大阵。 天不遂人愿,眼看着差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十方大阵就要发动,而白狼此时却已经到了跟前。我们四个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此时就好比是四个摆在盘子里的羊肉,任那畜生随便挑选。我脑门子上刷的下来一层汗,只求这畜生刚才吃撑了,这会儿最好先溜溜神再下嘴。 砰,一阵沉闷的响动之后,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不用睁眼看都知道,白狼来了。 我暗动玄眼看去,心里登时就凉了,此时白狼早已踏进最外层的法阵,离我和闷骚杨只有两米多的距离。白狼似乎对萝卜头不感兴趣,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和闷骚杨,看来它喜欢吃有些修为道行的,这下坏了,只要它一旦扑向我们两个的任何一个,在这么近的距离是绝对躲不开的。 可想而知,闷骚杨也是一脑袋的冷汗,难不成真要葬身于此? 正无计可施,一阵罡风拂过,一团浓浓的青气从白狼身后不远处拔地而起,向一枚青色的导弹一样,向白狼飞袭而来。 太好了!是黑虎!我心里一松,暗道天不灭我,怎么把黑虎这一茬给忘了,刚才它被魔童甩飞出去之后就没了踪影,看来是在暗地里伺机攻击。 白狼的注意力全在我和闷骚杨身上,似乎在考虑哪个更好吃。黑虎从其身后猛地扑上来,白狼哪里料得到,砰的一下被黑虎撞出去老远,黑虎紧接着跟上,与白狼就地撕咬起来。 白狼的体型跟牛犊子差不多,而黑虎也是差不多一般大,两只畜生一只是修了几百年的妖仙,一只是被神秘人操纵的式神,真不知道哪个更加厉害。 趁着十方大阵未发动的当空,我偷眼观战,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巨大的身躯扭打在一起,怒嚎之声不断传来,一时间尘沙飞扬,腥风遍布。白狼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幻化的,只见黑虎在它身上一抓就是一道硕大的口子,但转瞬间那道口子就自动愈合,黑虎连番出击都没收到什么成效。反观白狼,似乎慢慢从被黑虎的压制中慢慢占了上风。黑虎对它的攻击无效,它对黑虎的撕咬却是招招狠辣,不一会儿黑虎就被抓咬的遍体鳞伤,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痕。我一看这样不行,再战下去,恐怕黑虎就要没命了。 正着急,一阵隆隆声忽的响起,那隆隆声就跟山洪从远处滚滚而来一样,听着真切却又似乎很遥远,但其气势却绝非一般。 “坚持住!大阵要发动了!” 闷骚杨一声大喊。四个人念诵口诀咒语的声音又洪亮了许多。 “不好!” 我忽然想到黑虎虽说是妖仙,但毕竟也是妖,这十方大阵对它也有克制,眼看着它和白狼激战正酣,似乎并不对远处而来的隆隆声有何反应。而白狼似乎警醒了许多,听到隆隆声,正待往远处跑,却被黑虎一口咬住背上的鬃毛,死命的压在身下。 黑虎用尽力气压着白狼,眼睛却看向我们这里。 “格力,我要走了,你要多珍重。” 一个陌生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一愣,莫非是黑虎说话了?不过这也正常,修了几百年的妖仙会说人话,倒也没什么困难。 格力萨满站在我和闷骚杨的中间,痛苦的喊道:“煞尊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快点跑啊!” 格力萨满声嘶力竭,就差跺脚捶胸了。 “来不及了,要想制服它,只能这样了……小伙子,” 黑虎咬住白狼,两只犹如星光一般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一愣,不知道它是对我说还是对闷骚杨说,“我死后你们把我的内丹挖出来,不要浪费了……” 黑虎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还有,格力以后交给你们了,莫要让他老无所依。” 听黑虎的意思是在交代后事,我傻愣愣的嗯了一声,闷骚杨也语气沉重,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会做好的!” 格力萨满此时已经快要急的吐血了,他想过去阻止黑虎,但又不能离开阵眼破坏十方大阵的发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虎,悲切的说道:“煞尊你快跑吧……” 话音未落,隆隆声由远及近,迅雷一般扑进耳来,只觉得脑袋里叮的一声,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正要振作心神,看看黑虎和白狼怎么样了,却不想喉头一甜,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我脑袋一晕,差点就此昏过去。我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跟要跳出胸膛一样,体内气血翻涌,完全不受控制。想不到这十方大阵的反作用力这么厉害,现在我还用着分身术,恐怕受到的伤害和冲击更加厉害。 我张开嘴想对闷骚杨说什么,可一张嘴吐出来的全是血,哪里能说出一个字。周围罡风怒嚎,飞沙走石,一粒粒玻璃球大的石子被卷飞着到处乱撞,打得我脸上满是伤痕。不用想,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了哪去。 十方大阵并不像其他的阵法那样,需要持续施法,而是以施术者为媒,逐步催动附近周围天地间自然存在的阳刚正气。隆隆声由远及近,正是发动的开始,通过阵法把周围的阳刚正气聚集,而隆隆声一旦达到定点,便是阵法威力发动的开始,此时便不需要再持续施法,可以任凭聚集的高密度阳刚正气向四周崩散,就像把一根弹簧使劲握在手里,而后一下子松开,这样便能发挥出弹簧不动是所没有的力量。 耳听得隆隆声似要远去,我心里一松,收起身形一屁股坐在地上,三道分身灵体倏然回归,撞得我脑袋里晕晕乎乎,差点晕过去。我赶忙强行运气,稳住不断翻涌的气血。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其他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而最惨的,估计就是毫无灵力修为的萝卜头了…… 耳听得隆隆之声万马奔腾一般向远处四周扩散,此时我的气血也差不多稳住,只是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累。我缓缓睁开眼,眼见的一片狼藉。 第五十章 逃出生天 十方大阵终于发动,一阵狂风之后,大阵之内的天地纯阳之气隆隆而去,如核弹爆炸的冲击波一般扫荡着周围的一切牛鬼蛇神。 我筋疲力尽,只觉得心口窝砰砰直跳,一喘气就咳嗽,害得我腰都直不起来。耳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无相”简直就跟大过年的放鞭炮差不多,看来这个地方的脏东西还真不少,不知道这穷人版的十方大阵能够影响到多远的范围,最好是能把整个黑龙山都笼罩的开,这样就替果果营子以及附近的村落除去了隐藏的祸患。十方大阵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只怕那些被乌图取走三魂的三里屯村民在这次的冲击下也凶多吉少,但是即便不这样做,他们也会随着乌图的死而变得六神无主,彻彻底底成为连动物都不如的行尸走肉,这样到不如早死早托生,来个痛快。 “煞……煞尊……” 一声呻吟从旁边传来,我按着胸口,咳嗽着看向其他几人,只见闷骚杨脸色煞白,紧闭双眼就地打坐,他刚才比我多出了一魄之力,恐怕情况不是很好。阵眼中,格力萨满如风中残絮一般趴在那里,本来就破破烂烂、一缕一缕的衣服在微风的吹动下,显得更加破败不堪。格力萨满脸贴着地,被乱蓬蓬的头发遮盖着,一动不动的窝着,只剩下嘴里断断续续吐出来的几个字能说明他不是死人。而萝卜头更加糟糕,直接就口吐白沫,四仰八叉的躺着,看上去跟吸毒过量的差不多。 打眼一看,四个人里似乎我的情况最好,我强行站起,挪到格力萨满跟前,吃力的把他扶起来。格力萨满紧闭着双眼,身子轻的跟一只羔羊差不多,我拨拉开他的眼皮,还好,眼球黑白分明,问题不是很大。我把格力萨满扶到墙角,又去查看萝卜头的伤势,其实本来我并不想救他,这个人心术不正,又是个盗墓贼,救活了也是替国家救了一个祸害,但转念一想,好歹他也是条生命,他的善恶与我无关,但我救不救他可就与我有很大关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求善有善报,只希望这小子以后能金盆洗手,多做些有意的善事。 拨拉开萝卜头的眼皮,再摸摸脉像,还好,幸亏这小子是童子之身,不然刚才那一下估计就此玩完,没有银针,我就拿灭魂的剑尖代替,用剑尖戳破指头,再把沾着我鲜血的剑尖在萝卜头的天都穴上一刺,萝卜头浑身颤抖,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呦……疼死我了……什么东西电我?” 萝卜头按着胸口,刚要再说,一看周围的情形,也知道形势严重,就此沉默不语。 过了没多久,闷骚杨也慢慢睁开眼睛,脸色恢复了许多,他凑过来查看格力萨满,此时格力萨满仍旧半昏迷状态,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本该法力最高强的他却最后一个醒来。 “煞尊……” 格力萨满睁开干涩的眼睛,眼神里黯淡无光,我一见到,心里就只有一个词:风烛残年。 听他这么叫,我和闷骚杨才想起刚才扭打在一起的黑虎和白狼,齐齐向厮打处看去,只见几米之外,黑虎偌大的身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白狼却没了踪影。 我心里一凉,心说可别白费力气,使那么大劲儿还没把式神白狼除掉。可走过去一看,一下就乐了,只见地上有一个巴掌大小、类似狼形布偶样的东西,我捡起一看,那布偶也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很是结实坚韧,像麻布又不是麻布。在类似麻布外面,扎满了密布的绒毛,摸上去又坚又硬,似乎是真的狼毛。 式神一般都有一个实物基础,这些实物基础不一而终,有的如纽扣一样细小,而有的却是真真正正的死人或者死去的动物尸体。不想便知,眼下这个狼形布偶正是白狼的实物基础。 “切!费了这么大劲儿,原来这揍性!” 我捏着布偶,扔给闷骚杨,闷骚杨淡淡的看了一眼,说道:“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躲在不远处操控式神的家伙,十方大阵威力无比,相信他刚才也是元气大伤,咱们破了他的式神,就好比在摧毁他的真元,待会仔细找找,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哼!管他何方神圣,还不照样被我们给干掉,诶,我说,没想到第一次搞那十方大阵就能成功,看来我这几十年没白练啊,嘿嘿,嘿嘿……” 我有些得意忘形,一旁的格力萨满忽的跟触了电网的兔子一般跳起来,一下子窜到黑虎身旁,死命的抱起黑虎的身子和脑袋看了又看,最后嗷的一声放声大哭。 那黑虎死的悲壮,也死得极惨,整个身子从半截几乎来了一百八十度大扭转,黑亮的皮毛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白狼的抓痕咬痕,地上也有几撮黑猫在微风中孤零零的散落、飘动。妖仙就是妖仙,和一般的妖精就是不一般,这般凌然大义,恐怕只有白娘子能和它有一拼了,真乃当代众多小妖小怪膜拜学习的典范!“义妖”二字,黑虎绝对当得起! 没有黑虎拖住白狼,恐怕十方大阵就不能成功发动,那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就会改写。我们找了个裸露出土的地方,用宝剑挖出一个洞,把黑虎葬在里面,然后简单的超度了一下,希望它来时能得个好报。说是这样说,其实都是为了安慰格力萨满,十方大阵对灵体的破坏是毁灭性的,能硬生生冲散一切灵体的阴阳和魂魄构成,黑虎就是灵力再强,恐怕也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永世也难得超生了。 唉,可惜,为了区区一个毫无生命的式神,要白白舍掉黑虎大仙几百年的性命和修为。我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憋得难受,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待会找到那个操控白狼的混蛋,一定要他好看,否则我就再也不打什么替天行道的名头! 我们几个人就地休息了很久,所幸萝卜头的身上还带着些干粮,除了格力萨满之外,大家吃了一点,力气也恢复了许多,而格力萨满却跟丢了魂一样,瞪着空洞洞的双眼,泪痕然然,完全没了刚起初见到他时的那股威慑。 “黑煞是祖上留下的,从我记事起,它就陪着我……陪我上山,陪我过河,那时候,我骑在它的背上,别提多神气了……” 格力萨满看着上方,慢悠悠的自言自语,听得人鼻子里一阵发酸。 我不忍心,开口劝道:“老爷子,节哀顺变吧!像黑煞这样的义妖,来世一定会有好报!你别难过了!” 一向不太关心人的闷骚杨也破例开口,安慰道:“黑白双煞这下就能团聚了,前辈你也想开点,生死轮回,每个生命都躲不开死这一劫……” 格力萨满身子轻轻一动,俄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怎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这次来这里,我就没打算或者回去,本想让黑煞保护好林子,没想到……它竟先我而去……” 格力萨满擦擦眼角,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前方,目光炯炯有神,坚毅的说道:“此事已了,也算是完成了祖上几百年的夙愿,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小伙子,这次谢谢你们了!” 说着就要给我闷骚杨行礼。我和闷骚杨赶忙阻止,讪讪的说道:“哪里的话,为天下苍生请命本来就是道家的一大无上功量,就是您不说,我们也会来这里除掉那什么乌……黑萨满的!” 格力萨满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嗯,道家能有你们这样的后生真是一大幸事,唉,可惜了,我们这一脉的萨满教恐怕到我这里就要绝代了……” 我见他又说到了痛事,赶忙岔开话题,说了一通安慰的话,最后才把老爷子堪堪稳住。 萝卜头跟傻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我们,就跟见了什么怪物一样,我踢他两脚,小子终于缓过神来,一口一个“大哥”那叫一个亲切啊,就差给我和闷骚杨跪地磕头了。 四人踉踉跄跄,顺着来路往回走,一路上毫无阻碍,原先阴冷异常的墓室似乎也没了那股寒气。穿过巨大的石门,一片一片的人躺在地上,身上蒙着灰灰的兽皮,都是不省人事。格力萨满看不过去,问我们有没有救,我和闷骚杨艰难的摇摇头,表示无能无力。 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个墓里的空间有多大,此时往回走,却久久不见出口。走了许久,眼看着就要到通往有两具尸煞石室的地道,萝卜头忽然神秘兮兮的,自告奋勇的领起路来。跟着他左拐右拐,似乎并不像原来来时的路,我怕他有诈,萝卜头却嘿嘿傻笑,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一个拐角处,萝卜头当先顺着拐角的土墙往上爬,一个看似土墙的盖子被打开,眼前一片大亮! 我不禁惊呼道:“好你个小子!原来这是你挖的墓道啊!” 萝卜头挠挠后脑勺,傻笑道:“呵呵,在墓里的时候被妖怪吓坏了,所以一时没有知道出口,想不到和大哥有缘,最后还是逃出来了……” 我吓唬他道:“嗯,这次你算是将功折罪,你盗墓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反正你也没盗着什么东西。” 萝卜头连忙点头,如临大赦。 我们一次爬上土墙,从一人粗的洞口爬出,只觉得阳光刺眼的疼,长时间在黑暗里呆惯了,一时间见到阳光竟然有些陌生。 我眯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气,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刚要和闷骚杨开玩笑,恍惚中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往远处跑出,我眼睛睁不开,看不清那是谁,以为是萝卜头自己偷着跑了,大喊一声:“萝卜头!你还想跑!” 这时身边的萝卜头无辜的嗫嚅:“大……大哥,我……我在这儿呢!” 咦?萝卜头在这里,那刚才那位是谁? 第五十一章 终章 朦胧中,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闪而过,我以为是萝卜头又偷着自己跑了,却没想到萝卜头就在自己身边,我一愣,跑的那位是谁? 想也不想,我和闷骚杨对视一眼,随即撒腿向那个人跑掉的方向追去。不用多想了,这个人看到我们后急于逃跑,估计不是什么那个操纵白狼式神的人,就是他的帮凶。如果是他的帮凶还好,万一是他本人,可就有些不妙。这个人在十方大阵的扫荡下受白狼被戮之力反噬,按理说该是身受重伤,再严重了甚至会丧命,就算不这样,最起码也该是昏迷吧,怎么这个人跑的这么快,只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我和闷骚杨急忙追到那个人消失的地方,四周里观望,哪里有半个人影。闷骚杨问道:“你不看花了眼吧?” 我很肯定刚才没花眼,这么一片林子,周围都是树,出现个能动的兔子都能一下子看到,就更不要说是一个偌大的人了。 “不会有错!确实有人,你说,会不会那个什么阴阳师?” 我说道。 闷骚杨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像,十方大阵威力巨大,就是咱们四个施法的都受到反噬,伤的不轻,我就不信他的道行能高过我们四个人的总和。就算没有萝卜头,光是我们三个加起来,单论灵力程度的话,只怕也是绝无敌手。这个人除非是太上祖师转世,否则绝无如此轻易逃跑的道理。” 我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先不要说咱们俩了,光是格力老爷子也算是难得的修为精深之人。哎?你说式神这东西一个阴阳师能操纵几个?” 闷骚杨一愣,显然明白我的意思,“不清楚,传说中的安倍晴明能操纵七个绝顶的式神,每一个式神都是神魔级别的,据说因为安倍晴明的妻子害怕那些式神的样貌,安倍晴明便把式神都安排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小桥下,有用之时便再召唤。那座桥因为有凶神恶煞一般的式神把守,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阴阳两界的分界点,不论是什么人,只要踏过桥就绝无生还,好比是进入地狱阴间。” 我啧啧舌,叹道:“真的假的?这么厉害!那安倍晴明岂不成了阎罗王!我看那些顶多只是传说,哪有人能做到如此厉害。” 闷骚杨不置可否,说道:“古今中外的各种玄学秘术里,有的是超出我们想象的高人,不用说别的,就是我们道家就有无数神仙一般的前辈先师,咱们金山一派的呼风唤雨术和神霄派的五雷御术可都是有正史记载的,那时候道术繁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之类的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不远处的萝卜头喊道:“大哥,你快来看看!” 我一愣,心说不是格力老爷子出了什么事吧,于是急忙和闷骚杨跑了回去。来到跟前,却见格力老爷子一个人靠在一个小树上,看上去脸色恢复了许多,貌似没有什么大碍。而萝卜头却不在这里,我举头四望,终于在一块演示后发现了他。 黑龙山的地形极其复杂,到处都是从山体中延伸出来的巨石,如果是在战争年代,在这里打伏击战和游击战恐怕再合适不过。 萝卜头在岩石后面,转身拎出来一个破破烂烂,像一个被扯烂了的玩偶一般的东西。我上前细看,发现那东西是个人形的玩偶,人形玩偶已经破破烂烂,面目全非,不仔细看觉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人偶的躯干部位已经开膛破肚,里面黑乎乎的一缕一缕的,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头发丝,一团一团的头发丝填满了人偶的肚子,看那分量,少说得减掉十来个人的全部头发才能做到。 看到这个人偶的德行,我忽的想起刚上山时遇到的8989,8989的样子和这个人偶差不多,又有很多不同。不过8989是道家的东西,这个那不成也是道家不知名的某种法术? 闷骚杨捻起一根头发丝,随即一下子甩开,叫道:“快扔了!” 我吓了一跳,赶忙扔掉,萝卜头一看更是吓得要死,刚才他还不知道翻了这东西多少次了。 萝卜头颤颤的问道:“大……大哥,这是啥呀?你别吓我啊,没事吧?” 闷骚杨一脸冷酷说道:“你在哪发现的?” 萝卜头哭丧着脸说道:“刚才我想撒尿,又不好当着老爷子的面撒,便跑到这里来。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东西,当时我还吓了一跳,心说荒山野岭的会是什么鬼东西,便招呼你们过来了……大哥,这到底是啥呀?” 闷骚杨说道:“如果猜得没错,这个应该就是一种式神。” “这个也是式神?” 我瞪着眼,不太相信,那白狼如此厉害,充其量其原形也不过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这个人偶如此巨大,若真是式神的话,那得顶多少个白狼啊!闷骚杨也想不明白,说道:“或许式神并不是根据其体形来判定其威力几何,只是最重要的,是这个如果是式神,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道:“莫不是那个阴阳师用这个式神来作挡箭牌,抵住了十方大阵的破坏力?” 闷骚杨看着我,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如此,恐怕他也元气大伤,十方大阵非同小可,可不是凭一人之力就能挡下来。” 这时候,格力老爷子缓过神来,我们听到动静,便不再纠缠人偶到底是什么,反正那个什么阴阳师此时估计也是强弩之末,和我们的情况相比也好不了哪去。 扶起格力萨满,一行四人拖着残躯伤体下的山去。此时所处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在何方,不过好像离白塔很远,因为罗盘已经能正常使用。好歹如此,我们才能辨别方向,眼看着太阳已经移到西边,还是赶快下山的好。 不走不知道,一走吓一跳,虽说我们走得慢了些,但估摸着过了一个多小时,也应该走了有几里路,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间,一个圆圆的白塔顶像坠落于林间的UFO一样,在太阳底下发着神秘诡异的光彩。 “我的个天!这座墓到底有多大呀!” 我不禁赞叹,心说莫不是把脚下这个山头掏空了来建的那座墓? 事已至此,一切的一切也不必再追究,管他古墓有多大,管他到底是谁的墓,眼下我掷向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一通折腾少说得少活好几年。 仗着罗盘的帮助,我们很快便找到了下山的路,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格力老爷子所居的槐树岭。经历了那么多,此时再看大槐树下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让人心里不禁一阵怅然。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萝卜头不合时宜的打断我的思绪,说道:“大哥,你看我是不是也能回家了?” 他嘿嘿笑着,又显出那股猥琐表情,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让人生厌了。 我一摆手,恐吓道:“小子,我劝你一虎还是少做那些见不得人、又损阴德的营生,今天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你如果不怕下次盗墓时再碰上这样的事情,或者不怕发死人财而下地狱,那你就放开手了去干,反正吃亏后悔的不是我!” 萝卜头连忙摆手,说道:“哎呀,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看我这也是第一次盗墓,没想到就碰上了这样的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说我还敢盗墓吗!” 闷骚杨似乎对萝卜头的态度比我好一些,按理说,像他这样脾气耿直的人,应该会对萝卜头嗤之以鼻,没想到却反应冷淡,丝毫不见怒气。 “你快走吧,今天的事你谁也不要说,记住!不是我吓唬你,死了那么多人,你要让他们死后还不安宁,他们会来找你的。” 萝卜头咧着嘴说道:“哎呀大哥!你快别说了,到现在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说着,向我们鞠了个躬,道完谢之后三两步便在山林小路上窜没了身影。我苦笑摇头,心说就这点胆量还想盗墓,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娶老婆生孩子吧。 说到娶老婆,我忽的想起了夏兰心和水灵,我们去了这么久,只怕她们早就饿坏了、渴坏了吧。 我们把格力老爷子安置进木屋,又与与他长谈了许多,尽是安慰之类的话。最后见他确实无恙,这才跟他告别,去找寻夏兰心和水灵的下落。 说实在的,格力老爷子真是个好人,虽然做事的方式有些古怪,但心地绝对是善良。与他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到他,他已经活了那么久,只怕也没多少剩余的时光了吧。与世隔绝的槐树岭,或许就是这位执着的老人最后的仙境。 告别格力老爷子,根据他的指示,我们在离果果营子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夏兰心和水灵,山洞极其隐秘,一般人很难发现。洞里宽敞干燥,也倒是一处隐居之所。洞口有一个偌大的木门,正是格力老爷子怕夏兰心和水灵逃跑所设置的,其实格力老爷子这么做也是有苦衷,万一水灵她两跑下山去找人进山寻找我们,那后果将难以设想。 一剑削断门上的铁链,木门刚打开,一个身影便蹭的扑到我身上。 “你们可来了!你们跑哪去了!” 水灵扑到我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想来这段时间她们承受的惊吓不小,真是难为她们俩了。 我尴尬的拍拍水灵的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夏兰心,夏兰心是文静性子,即便是受此遭遇,也不见她大呼小叫。夏兰心见到我们,当然也是高兴得很,不想水灵抢了先,她便只好与我和闷骚杨相视而笑,苍白的俏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我看的有些发呆,赶忙转移注意力,拍拍水灵的背说道:“好了好了!我豆腐都被你吃了,我还是个黄花大处男呢!” 水灵又哭又笑,捶了我一拳,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和水灵平日里熟络,所以经常这般打闹,到没在意什么。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闷骚杨脸色有异。我心里冷笑,哼哼,你小子终于发春了! 回到果果营子,村民们自是欢喜得很,我们离开这两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我们只推脱是在山上玩的忘形不愿下山。黑龙山上没有大型野兽,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地,所以村民们也没多想,便相信了我们的话。 伺候的日子里,每日教书上课便占满了所有的时间。这里的人们活着不易,他们的孩子不能再像祖辈们一样一辈子窝在这里。我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走出这里。和他们相比,三里屯的那些孩子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事情或许已经结束,但想不到的还在后面。那个逃掉的神秘人终究还是出现了,而我在白塔里丢掉的那个罗盘也终究没有找回来,世上之事或许就是这样,你想要的却得不到,不想沾惹的却不请自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